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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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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一个对历史一知半解的财政所小会计;来到大唐盛衰转折的天宝年间;没有天才,有的只是勤
奋与智慧,从白手起家,一步一步改变自己命运,一步一步踏上时代的潮头。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东宫案、韦坚案、马嵬坡之谜,老谋深算的政治角力、诡异莫测的朝堂风云。看他如何融
入历史,在古人的智慧中生存拼搏。
面对南诏与吐蕃的乱局;面对大唐帝国与大食帝国的怛罗斯之战;面对涂炭生灵的安史之乱
;他又如何重写历史。
在国家与民族的兴盛中、在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在那片热血尚武的天空,他又怎样实现
自己人生的辉煌。
卷一 斜风细雨入剑门
第一章 骗吃骗喝的道士(一)
诗云:
忆昔开元全盛日,
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仓廪俱丰实。
天宝初年,天下大熟,斗米不过十钱。话说剑南道阆中郡下,有一县名仪陇县,县南有一山,名金城山,传说葛洪便在此羽化成仙,至今还留有抱朴洞,山间林木幽深、流水潺潺,仿佛那葛洪的五谷道场尚存,这山吸得精华,竟颇有几分灵秀之气。
这一日山路上走来两人,乃一老一少两个游方道士,走在前面的是个道童,说是道童却身材高大,面相业已成年,他身着皂布短褐袍,头戴紫竹冠,背着个粗布大行囊,虽是道童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倒流露出几分随意洒脱,不同于寻常唐人的气质。
他纵身跃上一块怪石,仔细端详它片刻,回头笑道:“我说老道,这里山奇石秀,你为何不在此建个道观,也好养老升天。”
他身后的老道更是不堪,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他身量矮小,面皮焦黄,背上布囊重似千斤,直压得他嘴歪眼斜、发端凌乱,天正值三九,但豆大的汗珠却顺着山羊胡汇集,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蓝色的道袍也内外湿透,远远望去,头顶上蒸出腾腾白雾,却和那道家仙气毫无半点瓜葛。
“你以为我不想吗?到处受人白眼,这两年腿都跑细了。”他靠在大石上,把背上的袋子吃力地往上托托,方才恨恨道:“不就是没钱吗?好容易攒下几个铜板,偏偏又撞上你这个大肚汉!”
说到钱,那道童瞥了一眼老道背上的布包,大笑道:“我倒从没见过象你这样拿钱的,你就不能去兑成银子吗?这十贯钱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看把你压的,还是我替你拿吧!”
老道见道童的狼爪高高向自己背上抓来,吓得他倒退两步,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急道:“你且背好自己的行李,那里面可有我们吃饭的家伙,这钱,我自己背得动!”
他费劲地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寻思道:“是有些太重了,下山后先寻一个柜坊存下。”又抬头看看天色,见西天飘来几块暗云,他急嚷道:“天已经不早,你快看看附近有无下山之路,莫要再露宿野外了。”
道童醒悟,肚子咕噜一阵响,却是饿了,忙打手帘四处张望,突然他哑然失笑道:“我脚下可不就是下山的路么?”
老道大喜,先抢路而去,道童跳下石来,行囊里又掉出把古铜剑,也顾不得放回原处,一把抓在手上,紧赶几步向老道追去,两人大呼小叫,渐渐地声息远去。
这道童叫李清,本是江南一小镇财政所的会计,国庆和同事来四川青城山旅游,贪恋绝顶风光,失足掉下山来,醒来时竟已来到了唐朝,被这孔方道人所救,接好了脱臼之骨。既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得图报,又想到自己无处吃饭,便答应做他一年徒弟,替他打打下手,这几个月过去,李清也渐渐适应了时差,自然而然将自己当作了李隆基治下一芥草民。
说是道士,其实不过是装神弄鬼,哄些愚民蠢妇,骗几个钱米度日,这种把戏,李清的时代遍地都是,和老道配合几次,倒也得心应手,竟被他悟出些新意来,前两日在新政县骗了一大户,哄得老太太十贯棺材本,怕人家识破报官,只寻些荒野山路逃命,二人竟跑到这金城山来。
山下便是仪陇县,全县人口不到五千户,以张、王两姓为大,其中张姓中又以县南的张百龄府最为有名,原因倒不是他家最富,而是其妻为新政县望族鲜于世家之女,族长鲜于士简有两子,皆在外为官,有了这个靠山,这张府自然便成了仪陇县的官绅集散之地。
张百龄惧内,也造成他家人丁不旺,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张仇,少时斗鸡走马,长大后又迷恋上青楼,平日里眠花宿柳,在这仪陇县也颇有几分风流名气。
可这两天,张府却乱成一团,少爷张仇突然变得痴呆流涎,一脸疯相,搂着母亲叫娘子,扯着父亲唤小厮,张员外急请来名医诊治,把了半天脉搏,结论竟然是:中邪了。
既是中邪,那便和医无关,张百龄到处去寻些有法术的和尚道士,前两日来了个和尚,身似菩萨,笑如弥勒,捏着拈花手,口颂金刚经,自称南海菩提士,来中土普度众生,弄得张夫人真当他是菩萨降临,好饭好菜伺候,末了,却被张仇在他光头上扣了一坛子屎尿,落荒而逃。
张仇的病虽重,但除去那溺子的张氏夫妇,合府上下却人人明白他的病根,起因是张仇在外做官的大舅有些门路,见新政县县尉已快到退仕的年龄,便想给他的外甥谋个差事,也好顺便照顾自己的家小,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有功名,至少是举人。信捎到张府,张百龄大喜过望,县尉虽不入流,但好歹也是个官,可转念又凉了心,儿子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何谈举人,好在离县尉退仕还有一、二年,现在学还来得及,在委婉和儿子说明今后须得用功读书后,张仇一惊,便突然中了邪。
张百龄虽然也觉得这邪中得有些蹊跷,但身子老迈,禁不住夫人的擀面杖伺候,只得派人四处寻仙问道。
……
“他奶奶的,去哪里找捉鬼的瘟猪道士?”
张才揉着额头上红肿的大包,恼恨地骂道,这已经是他两天来的第三个暴栗了,明明少爷是假装,偏就老爷和夫人看不出,把所有家人赶出来寻找什么和尚道士,这寒冬腊月的,和尚道士可不窝在被子里想尼姑道姑吗?
“无量佛!施主可是在寻道士?”
张才猛地一惊,急回过头来,象见了鬼一般,吓得连退几步,自己刚想道士,道士就出现在身后,只见他眼前出现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皆笑咪咪地望着自己,那老道士身穿一件满是刺毛的蓝色麻布道袍,上面斑斑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左手甩一柄马尾拂尘,右手却死死拖着一只粗布口袋,看那架势,象是怕人抢去,指节都捏得发白了,而旁边的少年道士,身上粘满枯枝草屑,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虽也在笑,但那笑容里分明有些不怀好意。
张才一阵心慌,结巴道:“是倒是,可是……”他很是犹豫,眼前两人与其说是道士,倒不如说是两个叫花子,能领回府吗?
“可是什么?我们可是青城山正宗的道士,有官府的度牒。”那少年道士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没找到,又笑道:“可能在包裹里!”便准备打开那硕大的行李包,细细搜寻一番。
“好了!别找了。”张才的脑门上一阵疼痛,心中长叹一声,便止住了少年道士。
“我家府上确实在寻道士驱邪,两位可跟我来。”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中的狂喜:“若让他们解什么道家经典,恐怕难以唬弄,而捉鬼驱邪,可不正是他们拿手的么?”
捉鬼之初,先得看人,这家人衣料是半新的上好细麻,鞋为绸面布底,却洗得发白,只瞄一眼张才的穿戴,孔方道人便对张府的家境便有了初步的推断:大户人家,只怕有些吝啬。
“小哥,出来多少时辰了?这寒冬腊月的,可吃过晚饭?”
张才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放心!既让你们来驱邪,总归让你们吃饱”他突然想起一事,急低声道:“叫你们来是给少爷驱邪,你们可记住一点,少爷的邪可是中在心里,可有可无,明白吗?”
二人大喜,这家人的言外之意,便是说他家少爷根本没有中邪,孔方道人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悄悄塞给张才道:“亏得小哥提醒,这点钱,小哥可去喝碗酒,暖暖身子。”
张才本来是怕二人惹出事端连累他,便事先提醒,不料却有了意外收获,他掂掂铜钱,钱虽不多,但这份奉承却让他很是受用,随手揣进兜里,铜钱叮当作响,直美到心里去。考虑片刻,还是将少爷中邪的前因后果细细讲给二人听,算是还了这十几枚铜钱的情,最后再三叮嘱道:“我家老爷好说话,倒是夫人有些严格,两位可要认准人了。”
“省得!省得!”孔方道人忙不迭应道,吃这碗饭的,还看不出来吗?
第二章 骗吃骗喝的道士(二)
“无量佛!贫道是青城山孙甑生的师弟,道名孔方,见过张员外!”孔方道人合掌施礼,他游走江湖多年,见鬼说鬼话,逢人说人话,到了达官贵人家,他会自称是张万福、史崇玄之流的门生,而象张员外这等市井百姓眼里,孙大仙能捉鬼降妖,倒比那写了道家经典的史崇玄名气大得多。
“贫道奉师兄之命外出寻几味仙药,我见这金城山颇有几分灵气,便一路过来,正好碰见贵府寻道。”他见张员外眼中骨碌乱转,似乎不太相信方才的话,又瞥了旁边的张才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替自己说话,显然那十几枚铜钱的热度已过,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本来贫道志在寻药,但道家修身不修心,驱邪降妖,倒能增加修为,所以自荐前来。”
张员外‘哦!’地一声,能不能驱邪,倒是其次,他关心的是价钱,象那前几日的菩提士,邪没驱走,倒拿走了两贯钱,只是看在他满头黄白秽物的面上,不好意思讨回,这次得先问清楚了。
沉吟片刻,便问道:“不知道长需要多少香火钱?”
孔方道人微微一笑道:“驱不了邪,贫道分文不取!”他早谙此道,只要上了手,就算劳务费不要,这香灰、符纸钱总是要掏的,而且今夜的晚饭、住宿也有了着落。
张员外大喜,急道:“晚一天便深一分,事不宜迟,道长这就开始吧!”
道人却不答,回头对李清道:“徒儿,取为师的招魂铃来。”
李清应了一声,从包里取出一个蓝布包,刚要打开,却又止住手,对张员外笑道:“员外请站远些,这招魂铃有些厉害,怕你经受不住。”
说完将包裹递给师傅,自己远远跑开,紧张地看着,这张员外见他脸色郑重,倒不象装的,也信了几分,急站到一旁去,不知他要弄什么花样。
孔方道人小心地打开包裹,取出一只红色的铃来,铃上有孔,都被白麻塞住,里面装些硫磺火药之类,必要时喷点火骗骗山野村民,这张员外只怕有些见识,用火倒落了下乘,只见他拿着铃,走到东南角晃晃,又到西北角摇摇,那架势俨如一条探雷的警犬。
最后又小心地用包裹将铃包住,脸色晦暗,摇摇头对张员外道:“今天正好是腊月十五,岂不闻‘月满鬼敲门’之说吗?本来我急着回山,也想强行一试,可刚才我验过,贵宅阴气太旺,邪属阴,更驱之不易,需在阳光下方能施行。”
“可上次的高僧也说夜间不妨事!”
孔方道人见张员外还有些犹豫,又见徒弟向自己使个眼色,顺着他的目光斜眼睨去,见那墙边月门处隐隐有妇人的裙琚,心下明白,定是那做主的人躲在那里偷听。
心中微微冷笑,便叹口气道:“如果员外定要今夜驱邪,只怕老道法力有限,反而坏了公子的性命,也罢!老道还要去采药,员外另请高明吧!”
一弯腰,拾起他的钱袋道:“徒弟,我们走!”
李清答应,背上包裹,大步向门外走去,孔方道人摇摇头,苦笑一声,随徒弟离去,心里却在默念:“一步、二步、三步,人来!”
“仙长慢走!”果然一女声传来,孔方道人心中哈哈大笑,放慢了脚步,诧异地回过头来,见一妇人从月门处摇曳走来,紧跟着一名少妇,满面愁容,她们后面则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张员外见他夫人出来,心中暗叫不妙,他其实是想先掏掏这道人的底细,等会儿讨价还价时好占上风,不料婆娘却出来坏事,自己婆娘平时也精明无比,可就是太溺儿子,一但涉及儿子的事,就变得跟蠢妇一般,任别人宰割,想到自己黄灿灿的铜钱要白给了这邋遢道人,他心中着实肉疼。
“仙长慢走,请救小儿一命!”张夫人象只花蝴蝶般飞来,拦住了去路,盈盈向他施了个万福。
孔方道人见这妇人虽年过四十,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在,她肩披紫纱罗,身着榴花染舞裙,红色抹胸上露出大片白肉,身材富态明艳,竟将旁边的年轻少妇压了下去,看得老道眼睛发直,不由‘咕咚’咽了口唾沫。
李清正寻思这夫人竟如此耐冻,一转眼,却见老道被面前美色所迷,丑态毕露,心中鄙视,便重重咳嗽一声,大声道:“师傅,师伯不是让咱们十日内要回去么?再不走,可就迟了!”
老道得他一叫,这才魂魄归位,干笑两声道:“晚一、二日也无妨!”又偷偷瞥了一眼那夫人的前胸。
张夫人似浑不知觉此道人的龌龊,莞尔一笑道:“仙长若驱了邪,奴家定重重酬谢!”
也不理丈夫在一旁拼命施眼色,高声命道:“请两位仙长到客房歇息,好酒好菜招待!”
早跑来几个家人,来接他们行李,但却死活也拿不走道人手中的袋子。
次日一早,孔方道人借口采办香烛,去县里寻个柜坊将钱存了,这才轻松走出,又去了茶馆,要二样细点,泡一壶清茶,听了几段白书,眼看近晌午,这才悠悠返回,只待吃过午饭,便好作法驱邪。
刚进府门,却见那张员外早等候在那里,身后站着自己的徒弟,张员外见他进来便笑呵呵地道:“犬子刚刚午睡,正好作法,道长可准备好了吗?”
孔方道人诧异,只朝他身后的徒弟看去,只见他耸耸肩,手一摊表示无奈,只得暗暗忖道:“恐怕这回遇到个不好唬弄之人,定是他昨夜见自己吃喝得狠了,心中肉疼,看来不使点真本事,这午饭就别想了。”
想到这他淡淡一笑道:“也好!香烛我已采办齐全,待我去换身衣服,拿几件法器,便开始追邪。”
他又一指李清道:“等会儿作法,恐会惊了少爷,且让我这徒弟去将他看住。”
按照昨晚他们师徒商量的办法,要想得到夫人的重谢,只能从病根上作文章,只要能劝回迷失的少爷,这邪就算驱成功了,所以这驱邪的关键还是在李清身上,至于怎么劝,那就是李清自己的事了。
张员外听他说得有理,便叫来府中管家吩咐道:“张福,你带这位小道长去少爷房间,手脚轻点,别惊醒了少爷。”
“是!老爷。”管家点头哈腰,赔笑上前,露出颗黄澄澄的大板牙,牙板极宽大,啃瓜皮时倒也便利。
那管家扭头看了看李清,笑容顿去,嘴角微微一撇道:“你跟我来吧!”
这管家叫张福,是张府的大管家,祖宗三代都伺候这张家,上次的菩提士便是他找来的,结果坏了事,被老爷臭骂一顿,昨天他也见了孔方道人的表演,好象有几分道行,但更关键是少爷好象装得有点乏了,不定真顺着这个梯子下来,白白便宜了这两个道人。
张福心中极为不安,这两个道人是二管家张禄的心腹张才找来的,若成了,功劳就是他的。这张禄早就想抢自己的位子,若这回真被这两个道人蒙对,他岂不是更占了上风?张福越想越心惊,事关饭碗生计,焉能大意,心里有事,脚步自然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一指前面道:“我事务繁忙,没时间陪你,你直接往前走就是了。”
李清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还有二进,七弯八绕,仅岔口就有三个,而且所有的房子外形都一样,让他怎么找少爷的房间,便笑道:“管家说笑了,这叫我怎么找,师傅的作法马上要开始了,若误了事,你们少爷的性命勘忧啊!”
“哼!你少来吓唬我,大家都是明白人,实话告诉你,老爷也希望你们快点滚蛋!”张福双手叉胸,连声冷笑道:“你们不是自诩道术高超吗?我家少爷中邪,你只要找到邪气在哪里不就知道了地方,何需我来指引,我的小仙长大人?”
李清听他说话尖刻,也微微来气,眼一瞥,却见中门内有一身着绿裤红袄的丫鬟跑过,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定计,便冷笑道:“前面是内宅,我一个外来的男人在里面乱跑,惊了内眷岂不是管家的责任?如果管家大人觉得无所谓,那好,我见到什么夫人、侍妾的,就说是张福的指使,让她们去给老爷哭诉吧!”
张福刚走两步却被他将住,脚钉在地上半步也动弹不得,面皮胀得紫红,手指着他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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