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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狂士(高月)-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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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族搬出来压人,被敦煌人称为‘盘羊公子’,意思是他头上的角太醒目了。

不过随着年纪渐长,李盘变成熟了很多,从前身上的嚣张已完全消失了,相反,他变得低调收敛,在洛阳他从来不提自己家世,甚至内卫武士们都不知道他和李臻的关系,只以为他们是同乡。

李盘原本和张黎一起来洛阳参加武举,张黎考中了武举,但他却名落孙山,不过在张黎的极力推荐下,李盘也加入了内卫,李臻不计前嫌,对他颇为重用,和酒志一样出任副尉,就在昨天,他正式被兵部破格任命为校尉。

“听说盘兄准备明年再参加武举?”索文给李盘斟了一杯酒笑问道。

李盘端起酒杯笑道:“你是从郑林那里听说的吧!”

郑林也是敦煌大世家郑氏的子弟,和索文、李盘的关系都很好,目前在洛阳做皮革生意,混得也很不错。

索文笑了起来,“你别怪他说漏嘴,他是喝醉酒被我套出来的。”

“其实也无妨,很多人都知道。”

李盘叹了口气,“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这个校尉当得没有底气,也很难再升官,像窦仙云,当了十年中郎将,今年武举高中前三,结果就被提升为将军,我也得为前途考虑啊!”

“有李臻罩着你,我觉得升官问题不大吧!”索文试探着问道。

李盘摇了摇头,目光闪过一丝黯然,说道:“李臻真正信任之人只有酒胖子,连张黎也只是因为感激他父亲,对我嘛!只是族人的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我知道他一直记恨我父亲。”

索文缓缓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当初就因为我和他比剑时动了一点小手脚,他便一直对我恨之入骨,上次在房州我兄弟都差点被他杀了。”

李盘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觉得还是回敦煌比较好,在他手下做事只是表面风光,那种骨子里的轻视令我实在难受。”

索文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他压低声音对李盘道:“你听我说,圣上封赏他只是为了稳住他,实际上圣上已经下了密旨,命令来中丞暗中调查他在扬州的所做所为,他很可能涉及到李元嘉的造反谋逆一案中,我是看在从前的交情上,才有意提醒你,千万不要被他连累了。”

李盘吃了一惊,“你此言当真?”

“我当然不会骗你,他私下藏匿了几件重要的证据,令圣上震怒,但因为涉及到相王和庐陵王,所以圣上才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兴唐会盟誓名单、皇族和李元嘉的往来书信,还有李元嘉的兴唐会金牌,不都在他手上吗?”

说完,索文密切地注视着李盘的表情变化,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把李盘拉过去,并从李盘口中套出那三件物品的下落。

李盘沉思片刻道:“他回来后确实有点行踪诡异,我听说他好像有一个秘密藏宝处。”

“在哪里?”索文紧张地问道。

李盘摇摇头,“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说,他只是有一次酒喝多了,给酒胖子提起过一次。”

“那酒胖子知道吗?”

李盘还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那家伙一向藏不住秘密,他若知道,肯定会说出来。”

说到这,李盘忽然警惕地看了索文一眼,“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只是我们兄弟随意聊一聊,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索文眯眼笑了起来,“当然,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其实和我没关系。”

“来!不说了,喝酒!”

“喝!”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皆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半个时辰后,李盘出现在李臻的官房内,对李臻笑道:“那个家伙和从前一样蠢,我向他抱怨几句,他就信以为真了,看得出他想拼命拉拢我,想从我这里打开缺口。”

李臻微微笑道:“那你告诉他,我另有一处秘密藏宝处吗?”

“我说了,他非常感兴趣,估计他以为那几样东西就在秘密藏宝处内,我想他一定急着赶去向来俊臣汇报。”

李臻沉思片刻说:“来俊臣是个极为精明之人,他未必会相信我有什么秘密藏宝处。”

李臻又忍俊不住道:“说不定我还真得做一个这样的藏宝处,把我的铜钱都藏起来,就像当初韦团儿一样。”

李盘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李臻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如此开诚布公,他心中异常感动,但他内心的情感在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

正如李盘的判断,索文从酒肆出来后,便急切地赶到了来俊臣府邸,索文得到来俊臣的重用和他的能力无关,而是索家在来俊臣身上下了极大的赌注,承诺十年之内每年给来俊臣一万贯钱的经费,而且已经兑现两万贯钱。

正是看在钱的份上,来俊臣才提升索氏兄弟,而且给了索文许诺,只要他扳倒兴唐会和李臻,就让索文接替李臻目前的位子。

索文心中充满了期待,也格外卖力,他在来俊臣的书房外焦急地来回打转,这时,一名侍卫上前道:“中丞请你进去,请跟我来!”

索文精神一振,连忙跟着侍卫走进了来俊臣书房。

第0277章故计重施

“卑职索文参见中丞!”索文走进房间便深深施一礼。

来俊臣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索老弟辛苦了。”

来俊臣似乎不经意地的一声‘老弟’,索文顿时受宠若惊,他本来身材比来俊臣高,但他腿弯一软,竟然比来俊臣还矮了一分,颤抖着声音道:“感谢中丞厚爱!”

来俊臣满意地点点头,又坐了下来,笑问道:“今天和李盘见面如何?”

索文连忙道:“我们就闲聊了几句,不过他也透露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

“他无意中提到,李臻可能有一处秘密藏宝之处。”

来俊臣眉头一皱,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他怎么对你说的?”

索文看出来俊臣不太相信,他心中顿时担忧起来,如果今天自己又失败,恐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索文想到了自己的前程,便不由自主地添加一点料。

“回禀中丞,李盘今天心情不太好,他说李臻这次在扬州查抄李元嘉的府邸,捞了不少珍宝,是酒胖子喝多酒泄露的,这些珍宝他没有放回家中,而是藏在别处,他们私下猜测,李臻有一处秘密藏宝处。”

来俊臣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在少府寺左藏库见过李臻上交的查抄清单,珠宝珍玩这一块确实量不多,而且来俊臣知道李元嘉藏有几幅王羲之的真迹,但清单上也没有,很有可能是被李臻暗自私吞了。

尤其今天他派高手去李臻府中翻找盟誓名单,虽然没有找到名单,但李臻的财富似乎也不多,就一箱铜钱和粟特金币,圣上赏他的五百两黄金也没有看到,所谓珍玩珠宝更是一无所有。

来俊臣不太相信,李臻连破韦团儿、薛怀义和李元嘉的大案,这些人都是富可敌国,李臻怎么可能一无所得?就像把一块肥肉交公,无论如何,他的手上都会沾上一点油水。

难道李臻真的另有藏宝之处,如果是这样,那盟誓名单和往来书信很可能都被李臻藏在了宝库之内,来俊臣始终不相信李臻会把盟誓名单交给了李显或者李旦,在他看来,这种东西只有捏在自己手上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过来俊臣是极为多疑之人,仅仅凭索文的几句话他是不会相信,他沉思片刻又问道:“李盘这个人怎么样?”

索文立刻笑道:“卑职对他很有信心,他不仅和卑职是世交好友,而且卑职知道,他父亲李泽和李臻曾有很深的宿怨,李臻只不过是迫于家族面子才不得不提升他,李盘自己也承认他只是表面上光鲜,实际上日子很难过。”

来俊臣倒有了几分兴致,便笑问道:“李臻和他父亲有什么宿怨?”

索文便将发生在去年,李臻和李泽争夺莫高窟石壁之事说了一遍,最后笑道:“为这件事,李臻差点和家族彻底翻脸,他和李泽也接下了深仇,他离开敦煌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来俊臣欣然点头问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看来李盘确实是值得拉拢之人,你告诉他圣上在调查李臻的事了吗?”

“卑职给他说了。”

“他是什么表现?”

“他很吃惊,眼中十分担忧,然后一直便显得心事重重,卑职看得出,他被吓坏了。”

来俊臣又走了几步,笑道:“你稍等,我去取一样东西回来。”

来俊臣出去了,索文松了口气,心中也暗暗高兴,他看出来俊臣对自己很满意,只是自己有点夸大之言,会不会被戳破呢?不过转念又一想,既然李盘说李臻另有藏宝处,那李臻肯定在扬州捞了不少宝贝,自己其实也并没有说错。

这时,来俊臣又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只卷轴,他把卷轴交给索文,“明后天找个机会把这幅字给李盘,让他替你交给李臻,你就说是索家对李臻的赔罪,不过让他别说是你送的,随便编个什么理由。”

索文不太明白来俊臣的意思,但来俊臣也不想再解释了,拍了拍他肩膀,眯起眼笑道:“其实说是你送的也无妨,你也要为自己再找一条后路嘛!”

索文吓了一跳,“卑职对中丞忠心耿耿。”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索文接过卷轴行一礼出去了,来俊臣望着他走远,不由冷冷一笑,“你会不会真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时间又过了去两天,洛阳城也完全平静下来,李元嘉造反案件的议论也渐渐消失,洛阳城内没有了热点,平头小民又开始热衷东加长西家短,张家的女儿嫁了王家的汉,诸如此类。

右司郎中乔知之自从妻子失踪后,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妻子的音讯,他也渐渐绝望了,他只有在繁重的朝务中忘却对失去妻子的伤痛。

这天晚上,乔知之结束了一天繁重的朝务,和往常一样骑马离开了皇城,向自己府中而去,乔知之只是中层朝官,他们一般没有自己的马车,大多是骑马代步。

乔知之的家在洛水南岸的平阳坊,他刚走进坊门,一辆马车从后面疾驶而来,速度极快,乔知之连忙拨马闪到路旁,等待马车过去。

不料马车却‘嘎!’的一声停在他的身边,车门开了,一名黑衣人在马车内道:“是乔中郎吗?”

乔知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取出一块铜牌在乔知之眼前一晃,乔知之看见铜牌上的双头鹰标志,他吓了一跳,手连忙握住了剑柄,“你是内卫?”

“正是!我家统领有请乔中郎。”

乔知之摇了摇头,“我和李统领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去?”

“如果是和你妻子失踪之事有关呢?”

乔知之愣住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黑衣人又道:“如果乔中郎愿意和我们合作,请上马车!”

乔知之犹豫一下,“那我的马怎么办?”

“我们有人会帮乔中郎牵回去!”

乔知之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对妻子的强烈思念,他不再迟疑,翻身下马钻进了马车,从旁边小店跑出一人,牵着马进了小巷,马车迅速掉头,向劝善坊方向而去。

但马车并没有去内卫外署,而是在不远处的一家酒肆前停下,乔知之下了马车,直接上了酒肆三楼,在一间雅室前停了下来,这时,雅室的门开了,一名内卫武士出来笑道:“乔中郎请吧!我们统领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了。”

乔知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了房间,房间光线不太明亮,只有一张小桌子,在窗前负手站着一人,却正是李臻,他已经先来了好一会儿,由于内卫外署四周发现了来历不明的人,李臻便提高了警惕,不在内卫外署会见乔知之,而是把会面地点改在距离内卫外署约两百步外的这家酒肆内。

李臻转身笑道:“感谢乔中郎的信任!”

乔知之默默点头,又注视着李臻问道:“是高戬告诉你的吗?”

“乔中郎先请坐吧!”

李臻请乔知之坐下,又让内卫武士给他们上了茶,指了指两边笑道:“这一层楼都被我包下来,乔中郎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可李统领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高戬把我妻子之事告诉了你。”

李臻点点头,“他告诉我好几天了,希望我能帮助你,说实话,之前我不想和来俊臣翻脸,所以保持了沉默,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和乔中郎谈一谈了。”

“你是说来俊臣?”

李臻注视着他笑道:“乔中郎觉得与来俊臣无关吗?”

乔知之叹了口气,“我知道是他,可我没有证据,没有一点证据,我每次看见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可是——,我真的没用啊!”

乔知之忽然用手捂着脸,低头失声痛哭起来,他‘扑通!’跪在李臻面前,满脸泪水道:“我知道李统领是有本事之人,恳求李统领帮我找回妻子吧!我愿做牛做马回报李统领。”

李臻连忙扶起他,“乔中郎请起,不必这样!”

李臻扶他坐下,等他情绪稍稍平静下来,这才道:“我也不瞒乔中郎,来俊臣已经在暗中对付我,为了自保,我必须要反击,我反复考虑,乔中郎妻子失踪一案,或许就是很好的切入口,不过我得说一句实话,请乔中郎节哀,你妻子很可能已经被来俊臣害死了。”

乔中郎刚刚平静下来,李臻的最后一句话又再次令他潸然泪下,他饮泣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给我托梦了,让我给她报仇!”

李臻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到窗前,耐心地等待他再次平静,过了一会儿,乔知之停止了哭泣,他深深吸一口气道:“李统领请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臻回头注视他道:“我需要你提供你妻子的所有细节,包括她的体貌特点,最好还有证人,能指证你妻子被来俊臣抓走,我还听说你有一块传家之玉也一并失踪了,我也需要你把那块玉的具体形状特点告诉我。”

乔知之点点头,“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情况都详细告诉李统领!”



乔知之被内卫武士送走了,李臻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现在越来越佩服高戬,此人不愧是太平公主所倚重的心腹幕僚,确实很有眼光,很早就看出自己和来俊臣之间必有一战,及时把乔知之的消息告诉了自己。

虽然高戬提出愿意帮助自己,但李臻知道,所谓高戬帮助自己,其实就是太平公主助自己一臂之力,按照他的本意,他愿意接受太平公主的帮助,得到太平公主的支持,对付来俊臣。

当然,太平公主并不是什么看重自己,更不是为了感谢自己,而是因为来俊臣调查兴唐会威胁到了太平公主的安全,但对于李臻,和太平公主的合作还涉及到上官婉儿。

如果他不经上官婉儿和同意而去和太平公主合作,会产生什么后果?李臻心知肚明,和太平公主的关系是上官婉儿容忍自己的底线,这个底线他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突破的好。

不过他可以向上官婉儿汇报此事,听听她的建议。

这时,门外传来了李盘的声音,“启禀统领,卑职有要事禀报!”

李臻点点头,“进来吧!”

他知道李盘今晚又应邀和索文去喝酒了,索文必然又有什么企图了。

李盘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统领!”

李臻见他手中拿着一只卷轴,笑了笑道:“索文又劝你了?”

“回禀统领,这是索文让卑职送给统领的礼物,说是索家给统领的赔罪之礼。”

“是吗?”

李臻冷笑一声,接过了卷轴,他慢慢在桌上展开,这幅卷轴竟然是隋代著名书法家虞世南的真迹,笔致圆融冲和而不失遒丽之气,李臻笑了起来,问李盘道:“你猜他送名人字画是什么意思?”

“卑职想,应该是来俊臣的意思!”

李臻点点头,“这是来俊臣的意思,试探我的密室所在地,不过这个索文实在令人失望,居然不懂主人的用意,来俊臣重用他恐怕会成为一大败笔!”

第0278章黄雀在后

两更时分,一条黑影从李臻府邸后门出来,他身穿夜行衣,后背一只布包,布包呈长条形,似乎是一支卷轴,黑衣人非常警惕地向四周观察片刻,加快了脚步,最后变成一路疾奔,轻松地跃过坊墙,向西方奔去。

就在黑衣人身影刚刚消失,李臻府邸对面的一条小巷里也闪出了几条黑影,他们快速追赶,也翻过坊墙,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

天还没有大亮,来俊臣的马车已经出了府门,向皇城方向驶去,车辕上挂着一盏橘红色的灯笼,上有五个黑色大字‘御史中丞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清晰。

大街上也有几辆前往皇城参加早朝的大臣马车,不过他们对来俊臣似乎非常畏惧,看见来俊臣的马车便远远避开了,畏之如蛇蝎,马车内,来俊臣透过车窗,冷冷看着几辆马车对他急停躲避,对这种畏惧早已习惯,也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别人怕他。

童年时,父亲对他的残酷家暴给他的性格造成了极大的扭曲,他忘不了在黑暗地窖中的一次次恐怖经历,这种恐怖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最后结出了暴戾的果实,使他心中充满了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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