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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狂士(高月)-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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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去找县令。
永清县县令叫做韩行礼,年约四十余岁,金州人,三年前考中进士,出任永清县丞,年初才刚刚升为县令。
这两天他为抓捕偷窃了庐陵王宫的大盗而伤脑筋,盗贼是向东逃窜,迟早会进入永清县境内,抓住了盗贼固然有奖,可若被盗贼逃走,他也很难向王爷交代。
但韩行礼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今天下午,龟山镇发生了命案,三死两伤,其中两名死者和两名伤者竟然是大理寺在房州办案的官员,大理寺官员来永清县做什么?上面竟然没有给自己事先打招呼,正是这种违反官场惯例的举动让韩行礼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
韩行礼带领县尉匆匆赶到客栈,他们却意外发现客栈内布满了身披皮甲的武士,这让韩行礼和张县尉十分惊讶,很明显,这些武士的装束不是大理寺士兵,内穿黑袍,黑袍镶着银边,他们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武士?
内卫士兵的装束确实与众不同,很多京城人都不熟悉,更不用说一般地方州县了,他们正是李臻率领的内卫武士,他们赶到房州的时机非常巧,正好就在大理寺官员遭遇伏击后不久,他们也经过了龟山镇。
李臻已经看到了茶棚的血案,从伙计口中,他猜到遭袭之人一定是大理寺的人,李臻率领手下急急追赶,就在孙礼刚在客栈住下,内卫武士们也赶到了永清县城。
房间里,李臻仔细地端详‘兴唐会’的铜牌,他也听说过兴唐会,当年睿宗李旦被废,眼看武则天篡位在即,李敬业和兄弟李敬猷、给事中唐之奇、长安主薄骆宾王、詹事司直杜求仁、御史魏思温等一批官员在扬州密谋起事,成立了兴唐会,主旨是推翻武氏,光复李唐。
但兴唐会早已随着起事被镇压而烟消云散,十几年来,从未听说还有残余势力存在,当然,即使有残余势力也未必被外人所知。
尽管李臻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造假栽赃给庐陵王李旦,袭击大理寺的官员无非是想吸引武则天的注意,但李臻也隐隐怀疑这件事未必是空穴来风,他师父骆宾王已出家为僧,这么多年来还念念不忘推翻武氏、光复李唐,更不用说其他忠心于李氏的势力,甚至李氏皇族本身。
上官婉儿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弄清事实真相,帮助李显摆脱这次危机,能够清除诬告,还李显一个清白固然最好,但万一李显真和反武则天势力有勾结,恐怕连他自己也会陷进去。
他又联想到李重润连夜赶回房州,李臻怀疑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有人诬告李显,这里面很可能另有玄机,所以李臻在反复考虑后,觉得此事还是不要急于站队,等把情况彻底弄清楚再说。
“李统领觉得这面铜牌是假的吗?”孙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说!”
李臻将铜牌放在桌上,冷笑道:“一般人不会轻易将这种重要的身份证明遗失,看起来很像故意栽赃,不过我们也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想象就仓促下结论。”
孙礼半晌才小声道:“统领听说过一个说法吗?”
“你知道我来洛阳其实没有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什么说法?”
孙礼吞吞吐吐道:“关于……兴唐会,据说这个组织……还存在。”
李臻顿时有兴趣了,他连忙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孙礼想了想道:“上次查那件断潭女尸案时,我翻了不少事关皇族的卷宗,其中李孝逸的案子里就有一条罪状,藏匿兴唐会的李氏余孽,另外七年前越王李贞起兵一案中,李贞和诸王的反武盟誓中也多次提到兴唐会,所以朝中很多大臣都相信,兴唐会其实还一直秘密存在着。”
这倒出乎李臻的意料,他觉得情况开始变得复杂了,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到底该从何着手呢?
孙礼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他不安地问道:“我已经写信回京城汇报,是不是…太急切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仓促写信汇报,早知道李臻会随后赶来,他就应该再等一等,和李臻商量一下再说。
他又连忙道:“不过我在报告中没有提到兴唐会铜牌之事,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易上报。”
“孙兄做得很对!”
李臻赞许地笑道:“其实大理寺官员遭遇不明凶手袭击,孙兄确实应该及时向上汇报,而且还应该联系当地官府,责令他们追查凶手,这才是正常的官方调查,至于凶手的真实身份,我们自然会进一步调查,秘密向上汇报。”
孙礼有点听懂李臻的意思了,李臻是在告诉他,大理寺在明,内卫在暗。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寺丞,当地县令和县尉求见!”
李臻立刻道:“孙兄见他们吧!我先回避一下。”
停一下,李臻又笑道:“不妨建议他们立刻向州衙汇报。”
……
不多时,一名大理寺武士将县令韩行礼和张县尉领进了房间,永清县县令是从七品官,而大理寺丞是从六品官,官阶要高他一等,并且京官的地位要高于地方官,韩行礼和张县尉两人上前躬身施礼,“下官参加孙寺丞!”
“两位县君请坐!”
孙礼很客气地请二人坐下,又让手下给他们上茶,韩行礼哪有心思喝茶,急忙问道:“听说孙寺丞在龟山镇遭遇袭击,能否把具体情况告诉下官?”
孙礼点点头,便将他们在龟山镇遭到袭击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又命手下把现场找到的弩箭呈上来,张县尉立刻上前仔细查看这支军弩,军弩严禁在民间流通,只能来自军队或者地方州兵,而且每支军弩的弩机上都刻有编号,从编号上可以找出它的来源。
张县尉脸色立刻有点不自然起来,他低声对韩行礼道:“这支军弩是来自房州州兵。”
韩行礼脸色也暗暗一变,房州约有一千多名地方州兵,由州衙直接掌控,分别驻防在各县,负责管理城门的开启和关闭,永清县也有两百名驻军,如果这支军弩确实是来自州军,那极可能就是从永清县的驻军流出,会不会由此牵连到自己?
韩行礼心中紧张地怦怦直跳,又连忙道:“这支军弩或许是对方为了栽赃才故意丢弃在现场,孙寺丞切不可直接把它当做证据。”
“这个我心里明白,我请韩县令来,就是想问一问县令,最近县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比如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再比如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孙礼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韩行礼。
韩行礼嘴唇哆嗦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张县尉,张县尉向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不要隐瞒,免得惹祸上身,韩行礼想想也对,那件事已经传来,大理寺的人迟早会知道,如果自己刻意隐瞒,反而会让这个孙礼怀疑。
不过韩行礼毕竟是官场中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直接说,他迟疑一下,便含蓄地问道:“不知道孙寺丞来房州,是有什么重大案件吗?”
孙礼微微一笑,“我是为去年房陵那桩毁颜断肢案而来,你们二人应该还有印象吧!”
两人顿时恍然,原来是为那桩案子,去年房陵县一座放弃的民房内发现二十具年轻男子的尸体,每个人的容颜都被毁掉,而且四肢被砍断,这桩案子轰动房州,但房州官府查了几个月都没有线索,最后不得不上报给朝廷,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大理寺开始核查此案了。
韩行礼连忙道:“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群出现,不过确实有一桩案子。”
“哦?什么案子?”孙礼好奇地问道。
“是庐陵王宫被一名独行大盗所窃,听说盗走了不少重要的财物,房州上下都在协助王宫查找这名大盗,很可能此人已经进了永清县境内。”
“原来如此,那别的还有什么案子?”
“别的就暂时没有了。”
孙礼点点头道:“我们在龟山镇伏击之事,我已经上报李寺卿了,恐怕不久就会有朝廷牒文下达,我建议韩县令也要立刻向上汇报,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够在房州全境搜查这群胆大包天的凶手。”
韩行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下官这就向州衙汇报,另外张县尉会在全县排查可疑之人,争取得到一点线索。”
两人随即起身告辞而去,韩行礼和张县尉刚走,李臻便从里屋走了出来,笑道:“我对这件王宫失窃案倒颇感兴趣,说不定这个被通缉的大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孙礼对这次来房州的具体任务还是有点懵懵懂懂,只知道让他查庐陵王是否有造反的嫌疑,可怎么查?从何入手?他都一无所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臻的身上。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臻笑了笑,“孙兄不是要查三年前的那桩毁颜断肢案吗?我建议大理寺不妨就继续查这件案子,我在暗处另外行动。”
这时,孙礼又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要求,“我的人手恐怕不足——”
李臻想了想说:“我还有一个校尉率领十几名弟兄在房陵,我可以让他们暂时协助大理寺办案。”
第0219章暗中保护
庐陵王宫内殿,李显和平常一样在房间里读诵经文,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念诵经文为母亲祈福,从金刚经到大云经,他基本上都烂熟于心,尤其今年以来,母亲对他约束已渐渐放宽,他深感是自己念诵经文的缘故,使他心中更加虔诚。
李显今年正好四十岁,但长期的放逐生涯使他略显苍老,两鬓已现斑白之色,脸上的肉也开始松弛,垂挂在两腮,身体明显发福,体力也大不如从前,不过他的眼睛依旧十分清朗,并没有因为被废除帝位而充满怨色。
李显从小就在他母亲的淫威下战战兢兢生活,他亲眼目睹自己兄长因反抗而被母亲处死,渐渐形成了他懦弱三从的性格,少时从母,年长从妻,老时从女,事实上他对小女儿李裹儿也十分害怕,每次女儿发脾气,他都小心翼翼顺从她,也慢慢养成了女儿骄横的性格。
李显今晚的诵经刚刚结束,正在房间里收拾起佛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妻子韦氏慢慢走了进来。
“妾身没有打扰夫君吗?”韦莲柔声问道。
尽管韦莲在生理上极为厌恶变得十分无能的丈夫,不准他再碰自己的身体,不过礼节上她依然很尊重丈夫,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十分和睦,但究竟如何,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心知肚明。
李显对妻子始终怀着一份深深的歉疚,妻子的父亲因他的鲁莽而死,家族也因为他而深受打击,另外,他妻子原本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跟着他被贬黜到了均州和房州,这一贬就是十一年,使他心中对妻子充满了愧疚。
李显笑道:“我已经诵经结束了,王妃有什么事找我吗?”
韦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坐在丈夫对面,压低声音问道:“你告诉我实话,兴唐会到底有没有来房州?”
李显一怔,“贤妻这是何意?”
韦莲当然知道丈夫从来不闻不问外面之事,一般都是自己和长子李重润负责和外界接触,她不应该来问丈夫,但今天她得到消息实在令她深为震撼,竟然有人在永清县伏击大理寺官员。
不仅是伏击之事,而且大理寺官员忽然出现在房州,也让她十分吃惊,如果只是这一件事倒也罢了,她又得到消息,御史中丞来俊臣出现在上庸,这一连串的消息着实令韦莲惊恐不安,再联系到儿子带来的消息以及江恩信逃亡,种种迹象表明,有人要对他们下手了。
韦莲再也坐不住,只能来找丈夫商议对策,她心急如焚对丈夫道:“我们得到消息,来俊臣出现在上庸,大理寺的官员出现永清,还有人打着兴唐会的名义伏击大理寺官员,据说杀死了两人,你难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吗?”
李显只是性格懦弱,但他并不愚蠢,他很清楚地听明白了妻子所说的危险,他心中一惊,“兴唐会来房州了吗?”
“我就是在问你呢!他们有没有和你或者大郎联系过?”
李显慌忙摇头,“没有!”
韦莲稍稍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又目光犀利地注视着丈夫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要说实话。”
“没有!”
李显也有点慌了,又急忙问道:“是有人在母亲面前弹劾我吗?”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来得很突然,尤其来俊臣亲自来房州,必然是有什么大案要发生了。”
韦莲从骨子里畏惧来俊臣的心狠手辣,她当然知道来俊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是查房州的官员,最多派个监察御史就行了,而来俊臣亲自到来,只能说明,他是为自己和丈夫而来。
“夫君能不能给上官婉儿写一封信——”
沉思片刻,韦莲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她的建议,他们必须要有人援助才行,她知道上官婉儿对自己丈夫不错,只要丈夫开口,上官婉儿一定会帮他们。
李显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就让来俊臣来查好了,我觉得不用写信给上官婉儿,我们就顺其自然!”
“这是什么混帐话!”
韦莲恶狠狠地骂了丈夫一句,心急火燎道:“来俊臣是什么人?这些年他无中生有,诬陷重臣之事还做得少吗?他既然来查我们,就算我们没有做什么事,他也会编出事情来诬陷我们,况且江恩信偷走你那么多书信,他如果说那些书信是你勾结其他皇族的罪证,你怎么办?还有前两年我们招募那些武士,若被他们查出来,图谋造反的罪名就坐定了,你我都将死无丧身之地!”
事实上,招募武士和李显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韦氏令她的两个侄子韦播和韦颂在暗中所为,她把李显也拉进来,就是想逼李显写信向上官婉儿求救,李显无奈,只得叹口气答应了,“好吧!我写一封信试试看。”
……
韦莲从丈夫那里出来,侍女向她禀报道:“两位韦公子都到了,在侧殿等候王妃!”
韦莲点点头,快步来到了侧殿,她的两个侄子韦播和韦颂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些年韦莲虽然和丈夫一起被困在房州,但她并不像丈夫那样整天拜佛念经,而是积极地为丈夫东山再起做准备。
除了用长子去联系皇族外,她主要是依靠娘家人,韦氏家族在长安为她积蓄财力,招募武士,两个侄子韦播和韦颂便在房州听她的直接安排。
韦播和韦颂正在偏殿里议论着什么,见姑姑到来,两人连忙起身施礼,“侄儿参见姑母!”
韦莲坐下,一名侍女给她上了茶,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道:“我给你们的信,你们都看了吧!”
韦播上前一步道:“关于大理寺官员被刺一案,确实很蹊跷,据我们所知,当时永清县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我们怀疑是襄州有人过来下手,然后立刻撤回襄州,毕竟龟山镇距离襄州很近。”
“让你们两人做成一点事情都是那么难,去年兴唐会在房州出现是怎么回事,你们查到了吗?还有来俊臣为什么来房州,他究竟要查什么,你们了解到了吗?”
兄弟二人悄悄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韦莲叹了口气,又道:“好吧!既然你们查不出什么,那就赶紧离开房州,把所有人都带走。”
“等一等!”
韦莲还是觉得不妥,若这两人走了,她就无人可用了,让他们兄弟二人留在房州,也是她对付来俊臣的一支力量。
不等二人回应,她又改变了主意,“你们暂时还是不要走,就呆在房陵,随时听我的命令,另外,你们再想办法打听一下,大理寺和来俊臣究竟来房州做什么?”
就在这时,长子李重润匆匆走了进来,在母亲耳边低语几句,韦莲顿时一阵惊喜,“人在哪里?”
“人在孩儿府中。”
韦莲沉思片刻道:“我现在就和你过去。”
……
曾经是皇太子的李重润早已被贬为庶民,虽然他长期跟随父母住在一起,但前年他娶妻成家后,便搬出了庐陵王宫,在县城北门附近修建了自己的府宅,尽管已独立开府,但他每天依然要进王宫向父母问安。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冷冷清清,很少看见行人,一辆马车在十几名骑马武士的护卫下直接驶入了李重润的府宅,绕过了照壁,在院子里停下,李重润上前开了车门,两名侍女扶着王妃韦莲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房州毕竟不是洛阳,在十几年的流放岁月中,韦莲还是比较自由,可以随意出入王宫,不过这段时间风声鹤唳,韦莲也比较小心了,尽量小心翼翼,她可不想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李重润的妻子柴氏迎了出来,陪同韦莲向内堂走去,柴氏所在家族是房州第一名门望族,家资巨万,才俊辈出,韦莲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决定和柴氏联姻,使长子得到柴氏家族的支持。
后堂内,两名女子正耐心地在堂上等候,为首女子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女道士,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执一柄拂尘,正是上清楼首领谢影,她此来房州,是奉上官婉儿之令给韦莲送一封密信。
谢影正坐在堂上不慌不忙地喝茶等候,在她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女子,她名叫苏越,原是公孙大娘的三徒弟,在公孙大娘所有徒弟中,她的武艺最为高强,尤其剑法神鬼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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