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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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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惊诧这小子怎么还有力气再战,黑衣人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闲云战在一处。那边他的同伙,却被怒气冲天的灵霄打得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论起武功,黑衣人比灵霄要强,但他手中长枪需要施展空间,而这里偏偏十分狭窄,根本施展不开。灵霄的紫金链却长短皆宜,加上她灵动的身法,牢牢占据了上风。
一着不慎,黑衣人被锁链抽中手指,痛得他松手撤枪,中门大开。另一人与他情同手足,赶忙挺枪来救。那边闲云受伤之下,无心恋战,叫一声‘快走!’便率先撤出战团。
灵霄虚晃一招,也紧紧跟着大哥,往来路疾奔出去。
这时候,方才在山上发动机关的两人也下来了,没受伤的那个带着他们紧紧追了上去。那个受伤的撕一段衣带,将被抽裂的手指紧紧捆住,也跟了上去。
武当的轻功天下一绝,灵霄和闲云全力施展开来,竟有缩地成寸的感觉,不一会儿便和追兵拉开了距离。灵霄心下刚要放松,却听身后一声闷哼,回头一看,便见大哥身体晃动,面如金纸,地上一摊血迹触目惊心,肩头更是暗红一片。
灵霄转身便要扶他,却被闲云一把推开,低声嘶吼道:“别管我,不然都跑不掉!”
“我不会丢下大哥。”灵霄却倔强道。“反正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要死一起死!”
“放屁!你想让爷爷没了孙子又死孙女么?!”闲云一翻手,长剑便架在自己脖子上,“你是逼我自戕么!”说着怒吼一声道:“快走!”手一动已经割破了脖颈,鲜血染红了剑刃。
“哥……”灵霄咬碎银牙,一声悲呼如杜鹃泣血,深看一眼闲云,一路洒泪飞奔而去。
闲云终于放下心来,长剑一转,锋刃直指迫近眼前的追兵,苍声一笑道:“王贤,你笑我没杀过人!看我今日破戒!”
雪花悠悠飘落在剑尖上,闲云低吼一声,便挺剑迎上四名追兵。他虽然受伤,却依然从容不迫,一招一式都有风雷之声,正是武当山不传之秘——真武剑法!全力施展开来,四名大高手都无法近身!
费了好大功夫,直到闲云内伤加剧、动作稍迟,一名黑衣人才趁机挑开他的长剑,另一名黑衣人趁机一枪刺入他的小腹……
鲜血喷涌而出,闲云意识渐渐模糊,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还是没破戒……”
料理这小子花费时间太多,待黑衣人来到山顶时,只见漫天飞雪,惟余莽莽,哪里还有那小姑娘的影子。
“怎么办?”三人望向他们的兄长。
兄长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但大伙都明白他的意思……天色渐黑,风雪渐大,已经看不清山路,再追下去太危险了。
“我俩顺着路追追看。”但是绝对不能放过这些图谋不轨的闯入者,两名黑衣人主动请缨:“三哥和十二弟先回去和六哥他们会合吧。”
“嗯,多加小心。”三哥点点头,便和伤了手的老十二转回了,没走几步,便见躺在地上的闲云,身体已经被雪花覆盖,唯有口鼻处没有雪花。
“没死?”老十二一惊,便要一脚踢爆他的脑袋,却被老三拦住道:“把这小子带回去,看看能问出点什么。”
“哦。”老十二倒是很顺服,闻言便将闲云提起来,扛在肩上,跟着老三返回一线天去了。
另两个黑衣人则继续追踪。天黑了,又下着雪,轻功再好也白搭,还不如熟悉地形来得实在。两人便仗着对山路熟悉快速前进,追过两道山梁后,终于看到浅浅的脚印,尚未来得及被落雪掩盖。
这说明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两人大喜,循着脚印加快了步伐,孰料走着走着,竟到了一处山崖边。黑咕隆咚的,两人险些摔下去,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走错路掉下去了?”
正愣神间,其中一人只觉脚下一紧,便被一根锁链缠住脚踝,猝不及防,被拽下山崖。另一人赶紧抓住他的手腕,紧紧拉住他。却不防身后空门大开,被人背后偷袭,吃了重重一掌,震惊无比地与同伴一道坠落山崖。
坠崖前,他回首望去,看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后生。
待将两人击落山崖,那青年抓着紫金链将灵霄拉上来道:“臬台大人不放心你们,让我跟在后面接应。”他正是周新的贴身保镖。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哥,呜呜,我哥……”灵霄却已经哭成泪人,脸上手上满是伤,她方才确实迷了路,失足坠落悬崖,好在反应迅速,抓住崖壁上的草木攀爬上来,结果那两个黑衣人,也正好到了悬崖边……
第一百七十章追踪
雪一直下,周新的侍卫长带着灵霄摸黑赶了十几里路,终于在拂晓时分,和援军汇合了。
灵霄一眼就看到本该在县城留守的王贤,竟也出现在队伍中,本来还强忍着伤痛与疲惫,一下子就顶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坐在雪地上,咧嘴哭起来。
王贤忙上前,解下身上的棉大氅,将灵霄妹子紧紧裹住,低声问道:“你哥呢?”
“我哥,我哥,哇……”灵霄搂住王贤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死了!”
“啊……”王贤惊呆了,他在县城心神不宁,总是担心这兄妹俩,才改变了主意,跟着周新一道进山。没想到还就真出事儿了……
想到酷酷话不多,却很热心的闲云公子,竟说没就没了,他轻拍着灵霄的后背,安慰伤心欲绝的女孩子,自己的眼圈却也红了……
待灵霄的哭声渐小,周新走过来,轻拍一下王贤的肩膀,低声道:“不能让牺牲白白浪费。”
王贤点点头,轻抚着灵霄乱蓬蓬的头发,对受伤小猫一样蜷在怀里的少女道:“你的小狗,我们都不会使唤……”
“嗯。”灵霄揪起王贤的衣襟,擤干净鼻涕,肿着眼站起身道:“交给我吧。”
卫士便将一只汪汪直叫的小猎犬牵过来,那小狗一见到灵霄,便使劲要挣脱绳索,灵霄点点头,卫士便松开手,小猎犬一下蹿到灵霄脚下,撒欢似的转着圈子。
“小不点,”灵霄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拿一块肉脯喂了小狗,对它低声吩咐道:“快去吧。”
小猎犬吃过肉,好像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便伸长鼻子一通乱嗅,可惜大雪使它的嗅觉没那么灵光,发现毫无所获后,满眼恐惧地望着自己的主人。要是平时这么没用,它早被一脚踢飞了,不过今天灵霄心情低落,只是说了声:“这种天气,得距离近了才能嗅得到。”便当先走起了回头路。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身影,王贤暗暗一叹,忙快步跟上去,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献宝道:“看看这是什么,鸡腿,还热着呢!”
可惜灵霄没食欲,摇摇头,只喝了点热水,便继续带路。
她的身后,是一支两百余人的捕快队伍,正是帮着王贤逮郑桧的那帮人,他们是周新秘密训练出来,缉拿建文君的人手,不乏武林高手、能人异士,虽然号称捕快,战力却不逊于锦衣卫。
中午时分,雪停了,一行人行到灵霄和闲云分开的地方,却遍寻不着闲云的尸身。虽然很可能是对方将其掩藏了,但是无论如何又升起一线希望。灵霄的心情稍稍转好,才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便从王贤怀里掏出油纸包,转眼把整只烧鸡吃下肚。舒服地拍拍小腹,她感到身上又充满活力,指着前面的山峰道:“我们就是在一线天遇袭的,当时我和我哥折回来了,韦缺缺往前跑,也不知怎样了。”
“他肯定没事儿。”王贤沉声道。“不然就太滑稽了……”
“是啊。”周新点点头道:“这么恶劣的天气,韦无缺却没说一句‘咱们返回’之类的话,已经毫不掩饰他别有目的了。”
“臬台大人说得是,”王贤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道:“韦无缺甘心为我们作饵,必然有信心不受伤害,而且有信心见到那人。我们的计划说白了,就是建立在对他的信心上的……”
“要是他莫名其妙死了,”灵霄闻言大怒道:“我哥岂不白牺牲了!”
“他不会死的。”王贤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哼……”灵霄闷哼一声,继续低头赶路,不再理会王贤。她虽然武功很高,但仍是少女心性,理解不了男人们所谓‘必要的牺牲’。
到了一线天时,他们发现通道已经被堵死了,不得不攀爬上陡若峭壁的山崖。好在周新有备而来,绳索铁钎等攀爬工具一应俱全,用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翻过了这座山。虽然有点生王贤的气,但灵霄更担心他笨手笨脚会摔落下去,整个攀爬过程中,都跟在他后面,随时准备捞人。
不过王贤虽然没什么武功,但好歹天天锻炼,身手敏捷,攀一段岩壁还不在话下。
在山顶上,他们发现了一系列机关,仅需要两人操作,这一线天便可变成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到如此险要的关口被放弃,王贤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失望的神情。显然,对方已经离开了,不然一定会在这里阻拦他们的。
周新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但他是头领人物,自然不能流露出失望的情绪,默不作声地下了峭壁,却见那一直一脸惴惴的小猎犬,突然两眼放光,撅起鼻子使劲嗅啊嗅,然后狂叫起来。
“终于闻到味了!”众人失望的心情重又一振,灵霄更是被小猎犬带着飞奔起来。
“跟上跟上!”周新大声下令。一众手下便撒丫子跟着奔跑起来。王贤也撒腿飞奔,竟还能跟得上。
队伍跟着灵霄翻山越岭,进了一片茂密的山林,小狗越叫越猛,周新却叫灵霄止步,命手下先行上前。茂密的山林里杀机暗藏,已经折了孙真人的孙子,不能连他孙女也赔上。
果然,看似平静的丛林中,布满了陷阱机关,加上有雪覆盖,更加难以寻找。饶是有明察秋毫的周臬台坐镇,还是用了一个时辰,赔上了好几条性命,才进入到密林深处……忽听溪水淙淙,便见一片茂密的竹林。小狗发狂似的朝林中吠叫,周新便命几名手下顺着林间小道,先行进去打探。
手下小心翼翼地消失在竹林中,不一会儿便发出约定的呼哨声。
“进去。”周新放下心来,率众进入竹林,顺着通幽的曲径行了数丈,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扎着篱笆墙,墙内数座茅屋,还有座小小的凉亭。房前屋后种花养草,虽然是冬日,却仍有腊梅傲雪,松柏长青,倒真是一处幽雅隐逸之地。
但如狼如虎的闯入者,没有心情欣赏这份雅意,他们搜遍了所有的房间,只找到一个半死人……
当看到闲云躺在屋里的床上,有进气没出气时,灵霄猛扑上去,趴在床头大哭起来。王贤冷静地拉开她,让随行的刘大夫给闲云检查。刘大夫是上过战场的军医,看到闲云腹部的伤口,不禁倒吸口冷气,心说这还能治么?但在灵霄杀人一般的目光下,他哪敢废话,赶紧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起伤口来。
王贤看了一会儿,觉着实在恐怖,便出去院中,见周新站在当中一间屋里。
他走进去,周新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你能看出什么?”
王贤看看屋里四壁光光,仅有一床一几一蒲团,地上放着只白瓷碗,除此之外,任何家什器用全无,更别说摆设文玩了。
“看起来他们经常搬家,”王贤轻声答道:“所以才能丝毫不乱,汤水不漏。”
“还有呢?”周新又问道。
王贤摇摇头。周新便轻声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在离去前曾经在此会客,这蒲团不是主人坐的,而是给客人坐的。”
王贤点点头,确实,那长几摆在床前,而不是蒲团前,显然主人日常是坐在床上的。
周新还有半截话没说,就是这床的摆设位置,正好坐玄武朝朱雀,是天子之位!
他又指一下那碗水道:“别的房间的物件家什几乎没动,只有这间屋里被搬得干干净净。如果这个碗是主人的,他们没道理不收起来。所以这碗茶水是倒给客人的。碗里水面上落尘很少,应该才端来不超过半天。茶叶是贡品大红袍,这种茶连本官都很难弄到……”
王贤听得目瞪口呆,盛名之下无虚士,冷面铁寒公果然是明察秋毫啊!
“你说,这个访客会是谁?”周新又问道。
“韦无缺。”王贤轻声答道。
“证据呢?”
“在那里。”王贤一指门口,便见小猎犬在朝蒲团狂叫。“为了追踪到韦无缺的行迹,临出发前,给他吃的粥是加了料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人嗅不到狗能嗅到的气味。这小狗从小便被训练,对这种气味异常敏感。它顺着香味一路找到这儿,显然韦无缺在此逗留许久,留下的气味要比别处浓重多了。”
“原来如此,”周新淡淡道:“看来韦无缺非但没死,还成了他们的座上宾。”
“应该是这样。”王贤点点头。“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追!”周新沉声迸出一个字,转身出了房间。
谁知却出状况了。灵霄不想再追下去了,她要留在这儿守候兄长。王贤好说歹说,周新又留下刘大夫和两个人照料闲云,才让小姑娘不甘不愿地继续上路。
之后一路上,小狗没有失去目标,一直坚定地前行,待出去密林后,便看到了足迹,众人不禁欢欣鼓舞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失踪
队伍顺着时有时无的足迹追踪下去,然而直到天黑,仍没看见一个人影。
“大人,我们已经离开浦江了吧。”在一处山坳停下来歇脚吃饭时,王贤约摸着路程道。
“嗯。”周新点点头道:“我们一直在往东,现在肯定进入诸暨县了。”顿一下道:“再往前就要碰上唐伯爷的大军了。”
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件,皇帝当然不会忘了他最信任的铁杆将领。这世上谁都可能心向旧主,唯独唐云这些靖难将领不会,他们是跟着朱棣造反的,绝对不会放过建文君!
是以当初唐云才会派军舰护送胡潆,这次接到密旨,又以防备明教的名义,亲率大军包围了浦江县。毫无疑问,这次浙江军队倾巢出动的目的有三,一者防止建文君漏网,二者消灭郑家、三者剿灭汇集浦江的明教徒!
虽然不能说唐伯爷的包围圈是铜墙铁壁,但建文君想要逃离浦江,确实是很困难了……
队伍已经连续赶路一天半,必须要休息了,周新下令原地宿营。捕快们便寻处避风的地方,挤成一团,裹着毯子,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王贤的棉大氅早就给了灵霄,自个仅剩身上的棉袍。江南冬日温暖,穿多了会热,棉袍都是薄薄的,陡然遇到这种雪后露营,根本不顶事儿。冻得他蜷成一团,牙齿打颤。
一边仍和他闹别扭的灵霄妹子,听到声音,把裹在身上的棉大氅扔给他,嘟囔一声:“瞎逞能!”说完不禁打个寒噤,冻得哆嗦起来。
王贤呵呵一笑,把棉大氅掀开一角,灵霄就倏地钻到他怀里,紧紧贴着他身子,哆嗦道:“怎么这么冷啊?”
王贤给她掖好大氅,确定不透风后,才搂住小妹子的肩膀道:“这是山里,又刚下过雪,当然冷了。”在他眼里,灵霄就像银铃一样,都是小孩子,并无一丝杂念。
灵霄也是一样,在他怀里使劲拱啊拱,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用大氅把自个全都包住,只露出鼻孔喘气道:“睡觉睡觉,昨天一宿没合眼……”
“嗯,睡吧。”王贤的身子终于暖和过来,把头往树干上一倚,便闭上了眼。刚要迷迷糊糊睡着,却听怀里有抽泣声,王贤打着哈欠,揉着灵霄的小脑袋道:“怎么了?”
“小贤子,你说我哥会不会死……”灵霄带着哭腔道:“我一闭上眼,就是我哥满身是血的样子,都要吓死我了!”
“放心,他死不了,你哥阳寿还长着呢,阎王爷不收的。”王贤柔声安慰道。“不信等咱们回去,他就会转醒过来,到时候你问他,是不是阎王爷不收他。”
“净瞎说。”灵霄自然是不信的,但仍能感到丝丝安慰,小声道:“白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哥有个三长两短,要不要跟你算账呢!”
“呃……”王贤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说这笔账不能算到我头上,但这种话哪能说出口,只好不吭声。却听灵霄接着道:“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吧,我不能一下没了两个哥哥……”
王贤初闻这话不禁感动,人心换人心啊,灵霄果然把我当哥哥了……但转念一想,又一脑门子冷汗,难道这丫头本打算让我给闲云偿命?靠,小娘皮还真是凶残啊!
“小贤子你说咱们这是干什么?”很多话,灵霄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想向他一吐块垒罢了:“原先在富阳时多好啊,大家尽情地玩,开心地笑。怎么非得到这深山老林里拼命呢?那个人真那么重要么?”
“对大明对皇上,都很重要。”王贤点点头道:“但跟你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那为什么要让咱们拼命?”灵霄又想哭,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的确过于残酷了。
“可惜我们这种小人物,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怎么走都是别人决定的。”王贤轻叹一声道:“在大人物们看来,为了换来他们希望的结果,我们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甚至是必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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