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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6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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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变得十分沉肃,两人都很清楚,此去皆是千难万险,稍有不慎,就是个满盘皆输!

不过,既然踏上造反这条路,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王贤最终,还是只带了两万骑兵,消失在太行山的峡谷之中。

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白居易诗云‘太行之路能摧车’,车行太行道,如浮沧海、帆长江,身居危险之境。王贤率军入太行,固然千辛万苦、危险重重,但可以借着茫茫群山的掩护,躲避官军的耳目,而且能沿着峡谷一直行到太行八陉之一的蒲阴陉,由此而出太行。

所谓太行八陉,乃是亿万年来由山西境内的河流,冲击太行而出的八条东西向横谷,历来就是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咽喉通道,是三省边界的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号称太行八陉。其中第七陉是便蒲阴陉,陉上有紫荆关,其地峰峦峭峙,仄陉内通,是山西大同通往直隶的军事要隘。

另外,第八陉为军都陉,陉上便是居庸关。

蒲阴陉作为大同通往直隶的咽喉要道,自然是大同镇驻防的重中之重,在蒲阴陉上,遍布敌楼、烽火台,一有风吹草动,常驻蔚县和涞源的两卫兵马,便会以最快的速度杀到。

而蒲阴陉上的防御重点,自然还是在紫荆关上,紫荆关位于紫荆岭,扼于蒲阴陉之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前’之险,而且与居庸关类似,也有长城和五座城堡组成了紫荆关防线。

正常来讲,率军攻击紫荆关的难度,虽然比打居庸关小,但也小不到哪去。然而,雄关再险,体系再完善,制度再健全,也得靠人来执行。王贤之所以敢冒奇险,率两万人突袭紫荆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的最高指挥官乃是大同镇总兵、定国公徐景昌。

对大明仅存的这几位公爷,王贤自然了若指掌,英国公张辅能征善战、治军严谨,能力直追靖难名将。成国公朱勇勇略不足,就算不上合格的将领了,但至少还能带带兵、打打仗。至于这位定国公爷,就完全是个酒色财气样样精通、胆魄谋略半点全无的废物点心了。

由于名将凋零,大明朝能带兵打仗的勋贵已经不多了,完全值得信任的更是寥寥无几,朱瞻基只好点了自己这位表叔的将,让他到大同坐镇。要是由着性子,徐景昌肯定不愿离开京城的安乐窝,但他要是不接这个差事,就别想恢复爵位,只好满腹的不情愿到了大同。

徐景昌与朱勇和王通是同时上任的,无论如何,后两者都尽心竭力地修缮防线、调兵遣将,防备王贤的到来。然而,这厮上任之后,却把精力全都用在重修自己的官邸,调兵遣将,将自己京城公爵府中的器用陈设、歌姬侍女运送到大同来。他甚至动用驿传系统,为自己运送每日的吃喝用度,颇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古人之风。

一个月来,徐公爷全都在忙活如何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些,哪还有心思管大同的兵将城防,接到朝廷的命令,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大明的军队已经懈怠多年,主帅如此,下面人上行下效,哪里还会用心备战?所以,紫荆关防线的松懈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徐景昌对此还振振有词,他对左右说,王贤就算是回来,也只会去宣府,不可能绕到大同来,咱们没必要太紧张……如果人死能复生,他的爷爷,那位伟大的军事家徐达,一定会从坟墓里蹦出来,把这个孙子活活掐死,省得他给老徐家丢人。

一接到宣府的警讯,徐景昌就慌了神,按照皇帝的旨意,他必须第一时间增援宣府,集合宣大兵力将王贤围于居庸关下。不去是绝对不行的,那就只能尽可能地多带兵,才能防护周全于万一。

但皇帝的旨意,并没有说就不让他管紫荆关了,结果徐景昌把蒲阴陉的兵力几乎抽调一空,还从紫荆关带走了一万人,凑起了十万大军,保护着自己去支援宣府。

在徐公爷看来,自己的命多金贵啊,带走十万大军一点都不算多。

结果就是,王贤的军队从大同镇的防区直穿二百里,居然没有暴露行迹!当然,这里头有太行山的掩蔽作用,有王贤夜行晓宿的谨慎因素,更有先行的锦衣卫高手,拔除了沿途的敌楼哨所,可要不是徐景昌把兵抽调一空,锦衣卫的高手就是各个如闲云道长一般,也不可能连下十八处烽火台,都没有引起风吹草动。

三天后的深夜里,王贤率大军穿越重重峡谷,终于抵达了蒲阴陉。只见那山峡上的小径,取道于峭壁岩石间,路裁容骑。右壁峭插千霄,左则绝涧数百丈,下有怒湍以晴雷起于足下!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都有人

见识到太行八陉的险峻危难,才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饶是将士们身经百战、视死如归,仍免不了一阵阵头皮发麻。这要是被官军堵在路上,那真就进退不得,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贤也十分慎重,让将士们暂时原地休息,他则站在峭壁小径之上,静静地望着万丈悬崖之下,其实黑黢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唐河激流奔腾轰鸣的声音。

许怀庆、莫问、吴为等人,远远站在一旁,不打扰王贤的静思。从在草原决定起兵以来,王贤的心情就十分沉重,时常这样一个人发呆。他们都知道,公爷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是与全天下为敌啊!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带着所有人坠入无底的深渊,万劫不复。

这阵子,王贤时常想起朱棣,对那位视他为生死仇敌的伟大暴君,居然生出丝丝同病相怜之感。从前,王贤总是觉得,朱棣起兵是因为野心勃勃,不甘于侄儿之下,想必如今,天下人也是这样看自己吧?

但当他也走上同样的道路,才真切体会到朱棣当年的无奈,要么任其宰割、要么奋起反抗,皇帝根本不给你别的选择。王贤自问对大明忠心耿耿,但真的做不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如何能要求朱棣,就任由建文帝宰割呢?

想到这,王贤不禁自嘲地笑笑,心说,‘看来自我原谅真是人的本能,我为了能心安,居然把朱棣都引为同道了……’也不知那位恨他入骨的永乐皇帝,会不会感到有些安慰。但想来应该不会,因为自己要造的,是他子孙的反……

在这茫茫太行之间,对着峭壁下奔腾的河水,王贤思绪乱飞,他想到在京城的妹妹,在山东的妻儿父母,还有在南京的徐妙锦,自己的行为,不知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恐慌和担忧,甚至让他们处在随时会丧命的危险中……

然而,木已成舟,自己只能继续前行,只希望能尽早看到彼岸,让他们早日摆脱这该死的担惊受怕了……

正在沉思间,远处侍卫带着几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过来,对王贤禀报道:“公爷,他们到了。”

王贤闻声收摄心神,看向那几个男子,为首的两位,一个是他的部下张五哥,另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中年汉子,竟然是多年前在广灵县造反的刘子进!

王贤向张五哥微微点头,便把目光留在刘子进身上,面露感激的笑容道:“刘兄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当年,刘子进打着白莲教的旗号,在太行山中的广灵县公然造反,转眼间发展到部众近十万,把个山西搅和得天翻地覆,弄得朝廷一点办法都没有。幸亏韦无缺意图鸠占鹊巢,想要对刘子进下手。王贤将计就计、甘冒奇险,深入虎穴、与虎谋皮,在顾小怜的帮助下,逮住了刘子进,又利用伤重的张五哥,终于劝说刘子进同意与朝廷合作,干掉了不得人心的韦无缺和宋钟,才平定了这次叛乱。

战后,为了履行之前的承诺,并安抚白莲教徒之心,王贤李代桃僵,用宋钟代替刘子进解送京城凌迟处死。而真正的刘子进拒绝了王贤让他去河套的安排,消失在茫茫太行山中。

之后若干年里,王贤偶尔从张五的口中,得知刘子进的一些情况。听说他又落草为寇,带着那些不愿意背井离乡去河套的教徒,在太行山中专做些劫富济贫的营生。不过,天下盗匪多了去了,只要不太过分,不扯旗造反,王贤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当王贤决定造反时,马上就想到刘子进这地头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便让张五哥先行到太行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寻求些帮助。就算刘子进不肯帮忙,凭张五哥自己在太行山的声望,也能找些人手帮着打探下虚实不是。

相对王贤的热情,刘子进却表现得很冷淡,面无表情道:“不用谢我,若非老五死缠烂打,老子才不会理会你们狗咬狗!”

王贤不以为意地微笑着,一旁的张五哥赶忙笑着解释道:“公爷,我大哥带了四千多兄弟前来相助,可不只是看在属下的薄面上。”

“刘兄果然还是义薄云天!”王贤闻言大喜。没想到刘子进居然带来了这么多人手。“想不到,刘兄手下有这么多弟兄。”

“那是,我大哥现在是太行八陉总瓢把子,而且在紫荆关还有好多换帖子的兄弟。”张五哥笑道:“有他相助,紫荆关不难拿下。”

“哦。”王贤愈加惊喜道:“那实在太好了!”说着,他很上道地看着刘子进道:“刘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不能请你白帮忙。”

“等你当上皇帝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刘子进却神情恹恹道:“赶紧走吧,晚了天就亮了。”显然,他对攻下紫荆关很有信心,却对王贤能造反成功很没有信心。

“有劳刘兄带路了。”王贤点点头,不再废话。

于是,刘子进和张五便在前头引路,一众锦衣卫高手紧紧跟在后头以防万一。再往后,便是王贤和他的两万骑兵,天黑如墨,又不敢打起火把,没人敢在这种路上骑行。官兵全都牵着战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不到三尺的峭壁小路上。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时有战马失足坠落,甚至有官兵猝不及防,也被连带着坠下山崖,惨叫声和落水声还来不及传上来,便已被轰鸣声掩盖。

将士们无法施救坠崖的同袍,只能忍着悲痛继续行军,同时互相提醒着,千万不要再大意了。

在这无比陡峭的羊肠小径走了半夜,前头突然停下来,将士们兀然抬头,这才看到前方两峰对峙之间,一座宏伟的关城耸立,挡住了入关的咽喉要道。那盘踞于雄岭之上的高大城池,在黑夜中显得极为雄伟,就像一头镇守天门的神兽,凛然不可侵犯!

刘子进的人手,早就埋伏在关外紫荆岭上,见到自家老大接应大军而来,二当家连忙过来禀报:“坏了,当家的,马老六那边出岔子了!”

“什么?他怎么搞的?!”刘子进登时黑下脸来,别看他在王贤面前不卑不亢,甚至爱答不理,但那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其实他肯带着几千兄弟趟这浑水,自然是打定主意跟王贤混,将来也好洗白自己和众兄弟。弄好了,说不定也能捞个靖难功臣当当。

而这紫荆关就是他献给王贤的投名状,恰好守关的副指挥使马陆,乃是他换帖子的兄弟,便约好了让他设法今夜当值,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在刘子进看来,有这么大的功劳,根本没必要对王贤卑躬屈膝,他也一样对自己感激不尽。

按照约定,这时候那马老六就该开城门了,谁知竟出了岔子!

“刚才,他偷偷扔下一封信来,说守关的指挥使今夜亲自上城楼值守,他找不到机会开城门。”二当家说着,将个纸团送到刘子进手里。

“哎,指望破鞋扎烂了脚!”刘子进神情沮丧地拿着纸团,回到王贤身旁,道:“公爷,出了点岔子,紫荆关开不了门了,咱们去拒马河北面的小金城,我在那里也有兄弟。”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自己这下惹大麻烦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大军要再渡过拒马河,赶到小金城,太阳早就老高了,偷袭变成了强攻,就是有人帮忙,王贤的部下也得死伤惨重。

“小金城……”王贤接过那纸团看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来不及了,还是就在这动手吧。”

“公爷,这城墙好几丈高,城头上全都是守卒,您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强攻啊!”刘子进把事情搞砸了,态度也变得谦卑起来。

“呵呵,你瞧好就行。”王贤说着摆了下手,许怀庆便率领数千兵卒,悄悄摸到了关城大门之外。然后,只见许怀庆拿出一个梆子,梆梆敲了几下。

静悄悄的黎明,梆子声清晰无比,城头上的守军都听到了,纷纷往城下探头张望。虽然许怀庆的人俯身黑暗之中,倒也不虞被看到,但无疑已经引起了守军的警觉。

刘子进的人全都吓坏了,心说这他娘的不是找死吗?刘子进也急的想上去质问,却被张五哥一把拉住道:“大哥,少安毋躁,许将军肯定有他的章程。”

“有什么章程?!”刘子进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知话音未落,便听到扎扎的铁索滑动之声。刘子进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高悬在紫荆关城头的吊桥,缓缓落了下来!

“什么情况?这是!”刘子进和他的手下都震惊了,想不清楚马老六,为什么不敢给自己开门。一听到那梆子声,却马上中了邪一样,把城门打开。

莫非那梆子能摄人心魄、驱人行动不成?

刘子进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城门轰然落下,许怀庆第一时间一跃而起,率众开入紫荆关内!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套路深

紫荆关。

关城上,官兵们见城门毫无征兆地打开,自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纷纷询问上官,为何会深夜开门?上官们也同样一头雾水,想要找指挥使问个明白,却见不着他的身影。只找到在城头的马副指挥。

“大人,城门怎么打开了?”众将纷纷问道。

“管那么多干嘛,大人自有主张。”马副指挥板着脸呵斥众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大惊小怪的。”

虽然众将仍疑惑重重,也只能把问题憋回去,待看到一支大军开入城中,他们反而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得到命令,开门接援军入城呢。

结果,城中守军就在这种懵逼的状态,眼睁睁看着那支大军入城,然后抢占要地,还要缴他们的械。

“哎,干什么呢?!”众将和他们的部下十分愤怒,心说这是哪来的军队,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守军官兵刚要还手,就听那些不速之客暴喝道:“都别动!我们是镇国公的军队,谁要是敢动一下,就要他的命!”

说着,那些不速之客手起刀落,将几名守军砍死在当场!

“妈呀!”守军官兵登时吓掉了魂儿,这才知道,原来放进来的是敌军!

关城中登时乱成一锅粥,大部分守军将士全都懵在那里,不过也有不少人,纷纷抽出兵刃,想要反抗一番。倒不是守军将士对朝廷有多忠诚,而是就这样被人家串门儿一样叩开紫荆关,实在是太他娘的丢人了!

王贤军顺利入城,将天险化为乌有,全军将士正是士气高昂至极,见状毫不迟疑,举起兵刃迎了上去,与那些胆敢反抗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不要打了!”指挥使大人出现在城头,对自己的部下吆喝道:“本将已经决定归顺公爷!诛奸臣、清君侧、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本来这时候,还有反抗心思的人就不多,听将军大人吼了这一嗓子,守军将士这下彻底没了斗志,叮叮当当丢下武器,跪在地上举手投降。

王贤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下了紫荆关,看起来比攻取张家口要塞,还要轻松十倍。但倘若没有柳升带着十多万人马替他吸引目光,没有艰苦卓绝的急行军,没有在二百余里的行军途中掩藏住了行迹,没有徐景昌配合地调走了绝大多数军队,没有城门突然敞开,他根本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松,甚至有可能会被挡在紫荆关外,彻底陷入绝境!

要知道,仅凭王贤那点人马,而且全都是既无攻城器械、又无攻城经验的骑兵,哪怕关城中只有一千人,都能凭据这雄关天险,把他死死地挡在关外!

刘子进满脸庆幸、满心后怕地进了紫荆关,一下就看到那马老六,在那里接受几个锦衣卫的盘问。

看那些锦衣卫的架势,似乎并没有把马老六当成自己人,反而颇有戒备审讯之意。刘子进腾地就压不住火,走过去一把推开个锦衣卫,大声嚷嚷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要不是马将军打开城门,你们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锦衣卫一脸奇怪地看着刘子进,那马副指挥苦笑着拍了拍刘子进的肩膀,“老六,你误会了,城门根本不是我开的。”

“啥?难道它能自己打开不成?”刘子进懵了。

马副指挥指着远处,站在王贤身边的一人道:“是我们指挥使大人打开的。”

“啊?”刘子进的下巴险些惊到地上。

远处,王贤负手站在城头,那指挥使毕恭毕敬立在他身旁,满眼崇敬地看着王贤道:“军师,幸不辱使命!”

“好,你很好。”王贤赞许地笑道:“这些年来难为你了。”

“幸亏定国公调走了紫荆关的一万军队,才轮得着末将做主。”那指挥使三十余岁,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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