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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6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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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他们也不会缺席今日的朝会。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们今天来了,也会被守门的官兵拦下,按照惯例,没有证明清白之前,是不能上朝的……
结果,朝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了一系列简化朝议流程、减少朝议次数、强化内阁地位的决议,并当朝明旨颁布,完成了政权从外朝转向内廷的基本程序。
换言之,这次朝会之后,中央地方的军政大事,都要先向内阁报告,内阁草拟意见后再秉呈皇帝,如有必要,皇帝会召集内阁,会同相关大臣讨论,最后做出决策。然后便交付各部各地各衙,遵照执行,不得有误。
这样一来,朝会的议政作用就消失了,只剩下象征性的礼仪作用,也就没有必要那么勤了,每月朔望,各举行一次,有那么个意思就成。
这可以说是本朝开国以来,太祖皇帝废宰相、罢中书之后,动作最大、意义最深的一次制度改革,直接将六部、各省置于内阁领导之下,从此以后,六部尚书、都御史都是内阁大学士的下级,而内阁大学士也将成为真正的百官之师、文官领袖!
而且,政权从外朝移到内廷,大大减少了参政议政的人数,不仅提高了效率,更重要的是将勋贵们排除在政权之外。从此以后,大事小情,皇帝都不用跟他们商量,甚至连知会他们都没有必要。只有特别大的事情,才需要在每月两次的朝会上提一下,但也只是通报一下,处理结果而已。勋贵们再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什么。
对于这个改革方案,六部尚书、都御史们其实挺不是滋味儿的,毕竟他们原先才是文官的首领,眼下却要拱手相让。但杨士奇已经把他们全都镇住,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领袖文官的时候,文官集团内部山头林立、群龙无首,在抱成一团的勋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眼下,朝廷和文官集团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必须要做出改变了。再加上杨士奇有皇帝不遗余力的支持,蹇义等人终究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下朝后,消息很快传到张辅等人耳中,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针对勋贵的夺权行动!
英国公暴跳如雷,再也顾不上掩饰,马上将朱瞻基、朱勇、徐景昌、王通等人请到自己府上,与太孙同来的还有个他意想不到之人——兵部尚书胡灐。
胡灐是朱棣最信任的臣子,被先帝选定为太孙殿下的保护人,但朱瞻基如今尚且被打压,他也只能乖乖靠边站。新君登基后,念其旧日功劳,给了他个兵部尚书的虚衔,胡灐也很识趣,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搅风搅雨,惹人厌烦。此刻居然也冒险来到英国公府。
张辅请朱瞻基上座,又请胡灐坐在太孙身边,胡灐却摇头拒绝,坚持立在朱瞻基的身后。张辅也只能由他去了。
待众人坐定,张辅凝重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沉声说道:“诸位,今日把你们叫来,都知道是为什么吧?”
“嗯……”中勋贵纷纷点头,朱勇愤懑道:“妈了个巴子的,我说他们怎么雷声大雨点小,原来藏着这一手!”
“皇上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徐景昌向来对自己的表兄还算尊敬,此刻也忍无可忍道:“这不声不响就想把咱们这些公爵侯爵排除在国政之外,莫非真以为咱们是泥捏的不成?!”说到后头,定国公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高了八度。
“就是!”王通也气哼哼道:“皇帝是想把咱们彻底废掉!先是参政之权,然后是兵权,到最后咱们就成了任人家捏的软柿子!”
“到那时那些文官还不死命地报复咱们?”勋贵们以己度人,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中:“那还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是想当条狗也当不成……”
“不行!绝对不能答应!”朱勇越想越害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嚷嚷道:“我们找皇上说理去!”
“木已成舟,你说有什么用?”冷眼旁观的胡灐,这才幽幽道:“而且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收拾你们,成国公真要往枪口上撞吗?”
“撞又咋的,他还能怎么着本公不成?”朱勇吹胡子瞪眼,满心的不爽。
“公爷还当这是在长陵?有先帝的大义镇压?”胡灐冷冷看着朱勇道:“醒醒吧,先帝已经入土为安了,皇上再无顾忌,废你个公爵又怎样?!”
“你!”朱勇瞪大了牛眼,人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下来。
“唉!”王通等人也知道胡灐说的是实情,今时非同往日,没了先帝这面大旗,想要拿住皇帝是不可能了。他们不禁有些埋怨地看着张辅,闷声道:“当初在长陵,就不该那么简单放过他!”
“是我的错……”张辅态度诚恳地认错道:“当时看到死了那么多人,本公觉着闹得有些过了,加之皇上也让了步……唉,本公还是太天真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张輗为兄长解围道:“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是让人家把绳子套在脖子上,一点点儿勒死,还是他娘地杀出一条生路来?!”
张輗匪气十足的话语,激起了勋贵们的血性,纷纷嚷嚷道:“当然是拼他娘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老二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反他娘的吧!”朱勇中重重一拍桌案道。
听了朱勇的话,英国公目光扫过屋中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张辅满意地点了点头。火候已到,军心可用!
见大哥点头,张輗便怪笑一声道:“老朱说得也好,不过有一点说错了。”
“哪儿?”朱勇闷声道。
“咱们这些先帝封的公侯是国之柱石,什么时候也不能造反呐!”张輗笑嘻嘻道。
“话虽如此,但昏君无道,国将不国,我等只能拨乱反正,另立新君!”朱勇看着朱瞻基,脸涨得通红道:“我们让殿下当皇帝,怎么能算造反呢?应该说是二次靖难才对!”
“哈哈哈!好一个二次靖难……”张輗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半途戛然而止,张輗正色道:“实话实说吧,咱们既不用造反,也不用靖难,因为殿下本就是先帝指定的继承人!”
“什么?”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勋贵们或多或少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此刻听张輗当着朱瞻基的面提起,所有人还是张大了嘴,瞪大了眼,震惊得无以复加!朱勇失声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先帝遗诏为证!”张輗沉声说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遗诏
“有先帝遗诏为证!”张輗石破天惊的一句,让厅堂中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好一阵子,勋贵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齐刷刷汇聚在朱瞻基身上,七嘴八舌问道:“殿下,这是真的吗?”“真的有传位遗诏存在吗?”
“……”朱瞻基喉头抖了两下,终是重重点头。
“太好了!”勋贵们登时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谢天谢地,这真是祖宗有灵、天佑大明啊!”方才朱勇说造反,勋贵们虽然一时激愤,纷纷响应,管保回家之后,冷静下来,保准有人会当缩头乌龟。
造反哪有那么容易,一旦不成,是要杀头的!这些家大业大的公侯伯爷,注定了不是彻底的革命者,只能是骑墙的投机派……
所以,当朱瞻基宣布自己有传位遗诏,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时,勋贵们的兴奋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谁都知道,同样是逼皇帝退位,没有先帝遗诏,就是逼宫篡位,与造反无异!很难争取军心、民心,成功的概率很低,一旦失败将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有了先帝的传位遗诏,一切将大不一样,他们将成为先帝遗愿的执行者,理直气壮将窃据皇位的伪帝赶下台去,占有大义、师出有名!而皇帝在这样一份遗诏前,得位的合法性将荡然无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退一万步讲,就是没有成功,皇帝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因为他们执行的是先帝遗诏,天经地义!
对投机分子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当然前提是,那遗诏要确切存在,真实无误。
所以勋贵们围着朱瞻基问来问去,最后毫无悬念的集中到一个问题上——能给我们看看遗诏吗?
“可以!”朱瞻基点点头,站起身来。张辅走到门口,关上房门,亲自为太孙殿下把风。胡灐也随着朱瞻基站起来,防止有人抢夺损毁遗诏。
一番动作之后,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下来,气氛却无比的凝重。所有人瞪大眼,大气不敢喘地盯着太孙殿下,看着他净了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个狭长的金匣来。
朱瞻基双手捧着金匣,满脸虔诚肃穆,先朝长陵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后才打开金匣,一卷黄绫便出现在众勋贵眼前。
朱瞻基站在阴影里,拿起黄绫在众人面前展示,勋贵们瞪大了眼,只见上面的朱字略显潦草,但一看就是先帝晚年亲笔所书无疑,只见黄绫上写道——‘朕不豫,一应丧礼遵太祖皇帝制度。皇太孙朱瞻基仁孝无双、文武皆备,于诸儿孙中最肖朕躬,朕自幼抚养宫中,悉心教导,知其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上头通红的印玺光彩夺目,也确实是大行皇帝的印玺无疑。
勋贵们看过之后,朱瞻基便立即将黄绫收起,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众勋贵再不迟疑,齐刷刷跪倒在朱瞻基面前,高声道:“臣等谨遵大行皇帝遗命,愿奉殿下为主,粉身碎骨,也要为殿下夺回皇位!”
“好好!孤将来必不相负!”朱瞻基暗暗松了口气,将众人扶起。
张辅也松了口气,笑着打开屋门,外头张輗亲自提着酒坛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大公鸡。
于是,朱瞻基和众勋贵歃血为盟,约定半月后的朝会起事!
“虽说殿下手中有遗诏,咱们已经立在不败之地!”张辅凌厉的目光扫过众勋贵,沉声说道:“但要想万无一失,赢得干脆,还必须用军队说话!”
“那是当然!”勋贵们这回踌躇满志,满脑子都是拥立之功,纷纷嚷嚷道:“咱们手里别的没有,就是有军队!太孙殿下一声令下,孩儿们立马进京,谁敢不服,杀他个鸡犬不留!”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大开杀戒。”朱瞻基皱皱眉,不放心地嘱咐道:“这是皇爷爷兴建的都城,我们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能不留血是最好的。”
“殿下仁慈,我等晓得……”勋贵们纷纷满口答应。
“现在的问题是,皇帝对我们的提防不是一天两天。从去年起,借着将领调整,就把诸位从原先的军队调开,换上王贤的人。”张辅神情忧虑道:“诸位还能不能调动你们的老部队?这是个大问题。”
“公爷放心吧!”这种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时候,众勋贵岂能认怂,纷纷大吹牛皮道:“咱们在军中经营多少年了,小崽子都是咱们一手提拔起来的。王贤那帮子手下才来几天?谁会听他们的?”
“大话不要说得太早。”张辅皱皱眉道:“回去找找你们的老部下,跟他们交交心,好好摸摸他们的底再说!”
“是,知道了……”众勋贵这才怏怏应下。
“都去吧,半月时间十分紧张,摸底之后,速速报来!”张辅说完,挥了挥手。
众勋贵向朱瞻基行礼之后,鱼贯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朱瞻基、张辅、胡灐三人,三人脸上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终于算是蒙混过关了。
那遗诏是真的无疑,但经过大内工匠巧夺天工地处理,折去了中间的一行字,如果在明亮的光线下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那条长长的折痕,所以张辅和胡灐方才那番做作根本不是为了保密,而是故意让屋里的光线变暗,让众勋贵感到紧张。
朱瞻基又故意站在暗处,将遗诏亮了一下就收起来,众勋贵果然没有发现异样,彻底打消了疑虑。
“不过,半个月以后,可耍不了这小把戏了。”朱瞻基拿出遗诏,轻轻一扯,那被折起来的一行字‘然朕虑叛逆王贤甚重,若皇太孙能执而斩之,则’便又出现在黄绫上。
“无妨,他们一旦跳出来,就缩不回去了。”胡灐冷冷说道。要想顺利登上皇位,遗诏必须毫无瑕疵,所以关于王贤的那句话终究是藏不住的。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瞒多久,只是不想在发动之前,让下面人知道罢了。毕竟王贤这个名字分量太重,吓趴了那些投机分子,就不好办了。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那帮家伙知道了真相也没用了。何况,朱瞻基一旦登上皇位,还怕他姓王的不成?!
“不错,此事无需担心,现在要操心的是两件事,一是到时候咱们的军队,至少要控制皇城,要是能控制宫城,就万事大吉了。”张辅沉声说道。
“不容易啊。”胡灐叹了口气,他这个兵部尚书虽然只是摆设,却也十分清楚,洪熙皇帝登基后,吸取先帝末年赵王作乱的教训,将相当一大部分军队调出了京城,皇城中只留三大营和锦衣卫,合称四卫营驻守皇宫四角,保卫大内安全。
其余军队按照计划,会通通撤出京城,到城外驻防,以防武将作乱。但是因为营房建设不足,至今仍有大半军队尚未迁出,这也是张辅等人的倚仗所在。不过正如方才所言,这些军队尚未离京,但长官已经换成了王贤的人。
勋贵们则大都已经被发配到城外去带兵了。想把城外的军队调进京城,手续十分复杂。按规定,没有兵符,守城的军队是绝对不会放行的。当然,守城的官兵要是也投靠过来,就另当别论了。
“事在人为,咬咬牙,还是可以办到的。”张辅给两人吃了个定心丸,话锋一转道:“不过,前提是建立在王贤不会回京的基础上。”
两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贤在永乐朝时就已经是个庞然大物,洪熙皇帝进京时,依靠的主力部队就是他在山东的人马。登基之后,一部分人马退回山东,另一部分人马则在莫问和柳升的率领下加入了三大营和锦衣卫。而且洪熙皇帝还嫌不够,又大肆任用王贤一系的军官,可以说,只要他一回京城,转眼就能控制住整个京城的防务,让别人还怎么玩?
“说起来,杨溥应该到济南了吧……”朱瞻基看看张辅。
“前几日就到了,差不多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张辅缓缓道:“要是王贤回京,我建议不惜一切代价,在路上把他击杀。”
“唉,只能如此了……”朱瞻基也知道,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王贤回来!他看一眼胡灐道:“如有必要,还请胡师傅出手。”
“那是自然!”胡灐点点头,毫不犹豫接下这份差事。
乾清宫,随着天气转暖,朱高炽龙体康复不少,和杨士奇在御花园中散步。
“士奇,这湖上的冰终于化了,柳条也黄了,春天真的来了。”剥夺勋贵们参政之权的行动异常顺利,让皇帝陛下难得的心情明媚。
“陛下,当心还有早春寒。”杨士奇也学着皇帝,语带双关道。
“是啊,他们居然平静地接受,让人着实不安。”朱高炽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南方:“不过只要燕子北归,春天的脚步谁也挡不住。”
“那倒是,希望弘济兄能马到成功。”杨士奇低下头,轻声说道。很好地掩盖住他眼中的嫉恨。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周详
话分两头,却说杨溥离了京城,星夜南下山东,短短五天时间,就到了济南,谁知却扑了个空。
“杨学士,我家公爷确实不在济南,有什么事您跟下官说吧。”接待他的仍然是储延,还是一模一样的说辞。然而储延可以发誓,这次真心不是敷衍。
“什么?”杨溥一听急了,吹胡子瞪眼道:“他去哪儿了?赶紧把他叫回来!”
“这……”储延支支吾吾,不肯作答,在杨溥的追问之下才说了实话:“学士也不是外人,跟您说吧,我家公爷去湖广了……”
“什么什么?”杨溥却坚决不信:“他一个山东总督,跑到湖广去干什么?”
“是私事儿……”储延有些尴尬道:“湖广不是有个武当山吗?我家公爷去拜孙真人去了……”
“拜孙真人干什么?”杨溥越听越糊涂:“没听说他信了道教啊?”
“公爷他没信教,可准备娶孙真人的孙女,能不去跟老爷子见一面吗?”储延终于说全了真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杨溥气得七窍生烟,当着储延的面就骂开了:“你说这个王仲德怎们真么胡来?身为封疆大吏,却偷偷跑到别的省里去,京城已经火烧眉毛了,他还有闲心去提亲!”
储延任由杨溥埋怨,唾沫星子溅到脸上都不擦,始终赔着笑道:“是是是,您说得都对,可咱们是下人,人家是大人,下人管不着大人啊!”
“胡闹!真胡闹!”杨溥发作一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面让人赶紧回报皇上,一面让人快马加鞭去湖广,把王贤找回来。自个儿却在济南住下,天天到城头巴望着王贤的身影。
王贤跑去湖广的消息,很快传到北京,让英国公闻之虎躯一震,眉头紧锁道:“不会是有诈吧?!”
朱瞻基却摇摇头,低声道:“因为历史原因,我在王贤身边有人,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顿一顿道:“十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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