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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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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滚进来!”王贤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邓小贤挠挠头,磨磨蹭蹭开门又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王贤一边狂灌凉水,一边朝灵霄抱怨:“就知道没好事儿!你要烫死我啊!”
“人家心急嘛,粥一开就赶紧端过来了……”灵霄一边用手帕擦脸,一边赔着笑解释。
“嗨……”邓小贤见自己想岔了,挠着头傻笑。
“你笑个屁!”王贤白他一眼,拿起手巾擦擦嘴,没好气道:“抓到人了?”
“没有,那些白莲教徒身上又没记号,混在老百姓里,根本抓不着。”邓小贤摇摇头,他是回来复命的。原来王贤和太子一离开,就下令抓捕白莲教徒,可这命令根本没法执行……整整十多万老百姓,又不能都抓起来,只能看着不顺眼的逮一些。回来一审,都说是来凑热闹的老百姓,问他们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也都是本地人,查不出问题……
“废物。”对这结果,王贤其实心中有数,但他如今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根本无法捉摸:“查不出来你就别走了。”
“啊……”邓小贤一阵傻眼,又听王贤吩咐道:“你带人留下,一面追踪佛母的行踪,一面暗查白莲教的情况。”邓小贤这才明白,原来大人是有任务要交给自己。
王贤又嘱咐他几句,这时门开了,太子走进来。
邓小贤忙起身告退,太子坐在王贤身边,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王贤笑笑,为证明自己的话,还比划了一下。却不慎扯动后背,一阵剧痛。
见他如此,太子满心歉疚,叹气道:“都怪本宫太任性,才闹出这般凶险。”
“殿下是被牵连了。”王贤摇摇头,苦笑道:“没听出来吗,那女魔头是跟我有仇。”
“你们认识?”太子轻声问道。
“不认识……”王贤心里,模模糊糊有个人影,但他没确定之前,是绝对不会说的……恐怕就是确定了,也依然不会说。他自嘲地笑笑道:“我的仇家那么多,也有好些根本不认识的。”
“这个佛母的身份,必须查清。”太子沉声道。
王贤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她很有可能,会掀起一场大乱来。”
“是啊……”太子深深一叹道:“我这大半天,满脑子都是法会上的画面,那万众如痴如狂的景象,真是不寒而栗。”
“嗯。”王贤轻声应一下,说实话,他也着实被震撼到了。
“你说……”两人沉默片刻,太子才幽幽道:“他们一起高呼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说着轻声背诵起来:“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金鸡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宫焚!”
“魔宫焚时白莲开,白莲一开圣母临!圣母一临魔王灭!魔王灭时盛世举!”王贤跟着背诵道。
“不错。”太子点点头,轻声道:“这几句魔音灌耳,挥之不去。”
“这些邪教就爱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谶语,不足为奇。”王贤轻声安慰道。
“不!”太子摇摇头,目光凝重道:“我感觉这里头有什么含义……你还记得那佛母说过吗,知者自知,不知者到时便知。”说着看向王贤道:“到时……究竟是到什么时候?”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王贤缓缓重复道:“金鸡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宫焚!”说完略一沉吟道:“金鸡一唱,指的是早晨吧?”
“也许吧……”太子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他们要干什么呢?”
“似乎是要烧皇上的房子……”王贤轻声道:“在白莲妖人眼中,朝廷的人反而都是魔鬼,皇上自然就是魔王,他住得皇宫便是魔宫。”
“把皇上比作魔王,把皇宫比作魔宫,倒是有可能。”太子说着,却愈发不信道:“可是,皇宫戒备何等森严,成千上万的禁军侍卫把守着,白莲妖人根本没机会纵火。”
“但愿我想错了……”王贤苦笑道:“咱们也先别瞎猜了,等他们打探到更多的情报再说吧。”
“只能如此了。”太子也只好点点头。
经过在郓城的惊魂,剩下的路途一行人没有再做停留,九月底抵达了通州。通州再往北,还有通惠河可以直通京城,也就是半天的水路。然而皇帝一道旨意,太子便不得不在通州盘桓十余日,要等到十月初六才能入京。
“为什么到了京城门口,还不让咱们进去?”灵霄十分不解,私下里追问王贤。
“十月初六,是钦天监看的吉日。”王贤百无聊赖地吃着葡萄,躺在躺椅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懒病依然无法救药,还打着养病的幌子尽情怠工。“再说礼部鸿胪寺还要准备典礼,都需要时间的。”
“咯咯咯,皇帝爷爷这是怎么了?”灵霄用纤细的手指,剥一颗葡萄,送到王贤嘴里,手指还调皮地在他唇边摸了一下。“跟自己的儿子客气什么。”
小妖精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下有多销魂,王贤竟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结果把一粒葡萄直接吞了下去,险些没把他噎死,翻着白眼道:“你当皇上安了好心?这是把太子殿下架在火上烤啊!”
“什么意思?”灵霄哪懂这些弯弯道道,不解问道:“你说清楚嘛。”
“迁都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应诏入京,本来就格外引人遐想。”王贤笑笑道:“以殿下的立场,当然是越低调越好,最好谁也不来迎接。”说着叹口气道:“但皇上摆明了,要用最隆重的典礼,来彰示太子已经移宫北京!这在天下人看来,不就是太子殿下已经赞同迁都了吗?”
“原来如此!”灵霄大点其头,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不影响她不明觉厉,崇拜地看着王贤道:“小贤子你好厉害!”作为奖励,她又要喂王贤吃葡萄。
“少来!”王贤却坚决不敢了,别人喂食顶多撑死,这丫头喂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转眼到了十月初六,天不亮,顺天府的官差就把京城崇文门外的大通河码头,团团保护起来。又派人清扫干净、铺上红毯。卯时一过,三大营的禁军便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队而来,在码头周围、红毯两侧威武列队。金灿灿的朝阳下,威武的禁军官兵衣甲鲜明、队列严整,大国雄风便油然而来!
到了辰时,太孙、赵王,以及在北京的公卿大臣抵达码头时,礼部鸿胪寺教坊司的一干官吏乐工也全部就位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众王公还是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就是迎接陛下,也不过如此吧……”
“你懂什么!”旁人有懂行的,马上接道:“这是迎接皇太子的全套大礼,跟迎接皇上还是有区别的。”见赵王也在听,那人忙赔笑道:“您说对吧,三殿下?”
“哈哈!”赵王打个哈哈,笑道:“我可看不出来。”
第八百九十章新都城
赵王的心情相当不错,以他的聪明,当然看得出,父皇如此抬举大哥,实则是将太子殿下架在火上烤。本着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态度,他不介意再往火上浇一勺油。“看来皇兄同意迁都,令父皇十分高兴啊!”
“是啊是啊!”众王公心思各异,有的暗叹,连太子殿下都服软了,迁都之事看来已成定局了。有的则暗暗松口气,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顺着皇上了。
朱瞻基冷眼看着赵王的表演,他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的父亲上套子。但太孙殿下并未替太子分说什么,因为平心而论,父亲能顺从皇爷爷,他也不用再受夹板气了。
午时过半,太子的座船出现在大通河码头上,码头上号角齐鸣,礼炮声声,太孙殿下和赵王率群臣跪迎太子殿下。
太子一身朝服,面色严峻,似乎一点不为盛大的迎接场面所动。
王贤侍立在太子身后,看着前来迎接的太孙、赵王殿下,以及一干文武大臣,心里满是苦笑:‘皇上这一手可太绝了,这下太子殿下是有口莫辩了。’
船靠码头,太子殿下下了船,一番繁琐的礼仪后,登上了太子车驾,朱瞻基和王贤也登车陪同。赵王等人也各自上了车轿,跟随太子浩浩荡荡开进北京城。
三年前,王贤跟随北征时来过一次北京,当时这里还是个乱糟糟的大工地。这会儿在太子的车上往外看,他却完全无法将眼前的景象,和三年前联系起来了。但见可供十几匹马并行的宽阔御道,用大小等同的青石铺就,路面平坦如镜。沿着笔直的御道,鳞次栉比的街市上,市肆繁华热闹、百姓熙熙攘攘,簇新的朱门大院比比皆是……
“这里是棋盘天街。”朱瞻基一个人在京城大半年,终于盼来了王贤,自然分外亲热,亲自为他介绍起来:“顺着御道再往前,就是大明门。过了大明门就是北京皇城!所以但凡想从东城到西城,或从西城去东城的老百姓,都得绕道从这棋盘街通过,这里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朱瞻基口才极好,介绍起京城来头头是道,但王贤和太子却都有些心不在焉……王贤想的是一路上民生凋敝、百业破产的惨状,还有大运河上那首尾相连的漕船,不禁对永乐皇帝以天下之膏血供养北京城的举动,颇不以为然……他不知道如此沉重的负担,会不会压得大明朝再也抬不起头来?
太子殿下却顾不上这许多,他满心都是如何应对待会的面圣……多少年的父子了,他焉能不知道父皇如此抬举自己,一定是期望自己会识相。一旦自己不识抬举,还不知会引来何等雷霆之怒?!
不知不觉,车驾通过了大明门,一下就远离了喧哗的闹市,进入恢宏肃穆的皇城!
虽然早有准备,但太子和王贤还是被皇城的宏伟吓了一跳……承天门、午门、奉天门、一道道朱红色的高大宫门,每一道都相距一里以上,空旷的广场压迫感十足,令所有进入这座皇城的人,无不倍感自身的渺小!
“这……比京城的皇宫要宏伟太多倍了。”太子忍不住惊叹起来,他指的京城自然是南京城,南京城的那座皇宫与眼前的这座相比,简直是逼仄寒酸到了极点。
朱瞻基很满意父亲的态度,刚要说点儿啥,却听太子话锋一转道:“这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啊?!”
“父亲!”朱瞻基心咯噔一声,眼看就要到奉天殿了,来不及和太子细说,只能沉声道:“皇爷爷近来,性情愈发不可捉摸,千万不要再和他顶着干了!”
太子看看朱瞻基,没有说话。
朱瞻基有些绝望地看看王贤,王贤无奈地苦笑。
皇帝在新修成、还未正式启用的奉天殿接见远道而来的太子。
这座坐落在三层汉白玉石台上的超级宫殿,金碧辉煌、华丽无匹,象征着大明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力!
王贤陪着太孙父子沿着汉白玉台阶走上金銮殿,便在门口立住了。到这里,他护送太子的任务便算彻底完成……
太子向王贤点点头,在朱瞻基的搀扶下,走入了金砖铺地的金銮殿!
王贤立在门口左侧,和同样立在门口右侧的赵赢,恰似一对门神,守护着大殿中的三条真龙。
见赵赢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王贤龇牙一笑,小声道:“干嘛?想我了?”
“哼!”赵赢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冷笑道:“听说你和太子差点儿在郓城丢了性命?”
“这么关心我干嘛?”王贤嘿嘿一笑道:“我可有老婆了。”
“哼!”赵赢又被气得别过头去,若非这里是金銮殿,他真想一掌劈死这小兔崽子。
金銮殿内,有七十二根大柱支撑起大殿的全部重量,这些四丈高的大木,用的全都是珍贵无比的楠木!这些楠木出自云、贵等地的深山老林之中,为了将这些大木运出云贵,官员百姓死伤极其惨重,号称‘进山一千,出山五百’。不夸张地说,这金殿里每一根栋梁,都浸满了死难百姓的鲜血……
虽然皇宫尚未正式启用,但一切陈设已经就绪,九龙金漆宝座前,是六根包着沥粉贴金云龙图案的巨柱,两侧陈设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象征着国家的安定、江山的稳固。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安置着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大明永乐皇帝便端坐在这鲜血与黄金铸就的大殿之中,面带微笑地看着一步步走上殿来的太子。
“儿臣朱高炽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炽毕恭毕敬地跪在龙椅前,向自己的父皇行参拜大礼。
“太子一路辛苦了,看座吧。”朱棣的心情明显不错,难得地对太子和颜悦色道:“瞻基,快扶你父亲起来。”
“谢父皇。”朱高炽道谢后,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黄偐为太子搬来锦墩,太子端坐后,太孙立在他的身后。
“太子离开北京多少年了?”朱棣微笑问道。
“洪武三十五年,儿臣离开北平南下,就再未返回过。”太子轻声答道。朱元璋其实在位只有三十一年,所以洪武年号,本应在三十一年为止。但朱棣篡位后,为了抹杀侄子存在的痕迹,竟不承认建文朝年号,所以原先的建文四年,竟改成了洪武三十五年。
“这么说,有十五年了。”朱棣略一感慨,便得意洋洋道:“你看这北京城变化大吗?”
“翻天覆地。”太子由衷道:“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了。”
“那是当然!”朱棣的声调略略提高,激昂道:“这是朕营建了十余年的新都啊!”说着两手一举,声音豪迈道:“你看这紫禁城,虽然起自蒙元的都城,但恢弘壮丽,十倍于蒙元!”皇帝越说越激动,顿一顿道:“何止是蒙元,比太祖皇帝的皇宫如何?”
皇帝说着,目光投向太子,显然是想让他来回答。
朱高炽却有些神游物外,身后的朱瞻基戳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朕的皇宫,比太祖的皇宫怎样?”朱棣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一遍。
“这……”朱高炽略一沉吟道:“儿臣以为,太祖的皇宫便是父皇的皇宫,如何分个高下?”
“哼!”朱棣显露出不耐的神情,声音转冷道:“你别跟朕玩儿文字游戏!”说着一字一顿道:“我问的是,北京的皇宫和南京的皇宫?!”
“北京的行宫,确实要比南京皇宫好太多。”朱高炽这才轻声道。
“是皇宫……”朱棣神色稍缓,却听太子接着说道:“但是儿臣以为,有南京的皇宫就够了,在北京营建这样一座皇城,似乎是劳民伤财,用处不大。”朱高炽面不改色,说出了必定要触怒龙颜的一番话。
“父亲!”朱瞻基竟吓得退后一步,满脸惊恐:“你是不是太累了,说胡话了?”
“你闭嘴!”朱棣没有立即发作,冷冷瞥一眼朱瞻基,然后才转向太子,目光里满是冷漠和自嘲。
太子坐不住了,撑着凳子跪下,但头颅依旧高昂着。
“人都说,做父母的把心掏给子女。”朱棣盯着太子的脸,越看越感觉厌恶道:“做子女的,却只会把爹娘的心狠狠捅上几刀,再扔到地上,踏上几脚!”说着他忍不住手指着太子的鼻子,满脸失望道:“朕是何等地体谅你,抬举你!就换来你这样伤朕的心吗?!”
“父皇厚爱,儿臣铭感五内!”太子深吸口气,沉声道:“但儿臣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是百姓垂死挣扎的惨状!整个山东都已经千里无鸡鸣了!父皇,营建这座都城,敲干了百姓的骨髓!大伤了国家的元气!大明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何能再长久地维持这样一座都城?!”
“你闭嘴!”
第八百九十一章晕
“你闭嘴!”朱棣愤怒的咆哮声,在宏伟的金殿中回响。他那张黝黑的脸膛已经涨得青紫一片,双目更是赤红赤红。“朕养你这个畜生!就是为了让你在这儿狂犬吠日,把朕气死的吗?!”说着,他一步踏下御座,重重一脚踹在太子胸口,歇斯底里道:“你以为把朕气死了,自己就可以登基了吗?!”
太子被踹得打横飞出去,所幸肉厚,内功深湛,倒也无甚大碍。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下。
皇帝见他又起来了,跟上去,又是一脚,咆哮道:“龙椅就在这儿,你坐呀!”
太子再次被踹飞,又再次爬起来。这次,他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渗出,但那张脸依然倔强不屈。
“孽障!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朕唱对台戏了?!”皇帝看看周围,目光落在悬挂在金柱上的天子剑,一咬牙,咆哮道:“黄偐!拿剑来!”
黄偐早就吓尿了,哪敢在这时候给皇帝递剑,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朱瞻基。朱瞻基也早就不知所措,见这下不能置身事外了,赶忙把剑取下来,抱在怀里,扑通跪在皇帝面前,哭道:“皇爷爷饶了我父亲吧!”又转向太子,哭号道:“父亲,你快认错吧!”
太子哆嗦一下腮帮子,咬牙道:“我没有错!迁都北京才是错!”
“好好!好逆子!”朱棣的声音,能掀翻金銮殿:“今天不杀了你,朕就不姓朱!”
“把剑给我!”朱棣伸手去夺朱瞻基怀里的宝剑,朱瞻基哪敢撒手,白白吃了一通拳脚。
大殿里闹成这样子,在外头等候的赵王等人,赶忙跑进来,把皇帝和太子隔开。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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