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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4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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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吴为怎么放,吴大夫和怀恩就是坚决不走。吴为分外不能理解,为什么已经不需要他们指控纪纲了,两人还是一心寻死呢?

原因十分简单,却不能告诉他。好在吴大夫一阵吹胡子瞪眼,就能把儿子训得晕头转向,忘了这一茬……

再后来,他们俩被赵赢提走,事情终于重新回到正轨。唯一的意外是,赵赢捉了吴为,来威胁吴大夫。这自然让吴为吃尽了苦头,却也使吴大夫的招供,变得更加合理……

最后,在吴大夫的带领下,赵赢顺利逮捕了窝藏在山寺中的‘建文帝’,一场跨时十四年的古往今来第一大追捕,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是那幕布上,染了多少忠臣血啊!

吴为被兄弟们搀回去后,一晚上痛哭不已,这辈子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天快亮的时候,他回想到父亲教他用毒时,曾得意洋洋说,自己天赋异禀,加上后天浸淫了太多毒物,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吴为又记起,他亲眼看过父亲吞下一包砒霜,却屁事儿都没有……想到这儿,吴为一下止住哭,发疯似的跑出去,牵了匹马就朝城外疾驰而去。这会儿城门刚开,官兵们还没站好队,就看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出。

“那个,回来……”带队的百户看着已经远去的吴为,咂咂嘴,转头对众人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没有。”都是老兵油子了,知道要说看见了就是他们失职,便都果断摇头道:“什么都没看到。”

“那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整队。”百户给了众人一个‘有眼力’的眼神,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按部就班布置起来。

吴为一路疾驰,出城后,盏茶工夫就到了那片坟地。他找到自己老爹的坟,看着坟上的新土,和昨日一模一样。

站在坟前,吴为面色一阵狰狞,旋即从马背上拿出一柄铁锨来,使劲挖开坟头……他像发了疯一样刨坟,不一会儿,就把棺材面挖了出来!

“父亲,得罪了!”吴为默念一声,便用铁锨奋力撬开了棺材板,只见里头躺着一具尸首,穿的正是他给换上的那身衣裳。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见自己八成猜错了,吴为的心凉了,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把棺材板彻底掀开,然后便愣住了——只见那具尸首的年龄与老爹相仿,却分明是两种面目!

“我去……”吴为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看着那换了人的棺材。他知道,以江南的潮湿程度,只要晚上几天,尸首就会面目全非。到时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也认不出棺材里是谁了……

这种胆大包天、又心细如发的风格,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吴为一咧嘴,笑了。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官路上,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前行,马车里赫然坐着,老太监怀恩和吴大夫,对面的年轻人,不是王贤又是哪个?

这时候,王贤还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被吴为拆穿,正一脸苦笑地看着吴大夫道:“这样瞒着小胖合适吗?看他难受的那样,跟死了老子似的。”

“可不就是死了老子!”吴大夫郁闷地瞪王贤一眼:“敢情我不是他爹吗?”

“别激动,别激动。”王贤忙举手投降。

“哼。”吴大夫傲娇地哼一声,才叹口气道:“现在他再难受,也终究会过去的。以为我死了,他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王贤点点头,身为人父之后,他已经可以理解吴大夫的想法了。

短暂的沉默后,老太监怀恩朝王贤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人味儿,会冒险救我们。”

“呵呵。”王贤摇头笑笑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吴大叔的本事。”

“哼哼。”吴大夫得意地笑了。

王贤不是二百五,当从二黑那里得知建文帝的蹊跷后,他便意识到这帮家伙有鬼。虽然吴大夫等人被关在御马监,但北镇抚的眼线包罗万象,其中就包括御马监的太监。总之王贤设法与吴大夫取得了联系,逼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不说实话,自己一定跟皇上禀明。

吴大夫和怀恩一合计,这王贤奸猾似鬼,而且过去的事情也证明,他确实是同情建文帝的。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把真相告诉了王贤,之后王贤没有再询问建文的事,只是问他们是否有脱身之计。

吴大夫不想给王贤惹祸,推说没有。王贤说那好,我就安排劫狱了,人死光了也把你俩救出来!明知道王贤是威胁他们,两人还是担心他会胡来,只好告诉王贤,其实是有的。大名鼎鼎的毒医,怎么会没有让人假死的药呢?他和怀恩在牢里那番做作,不过是想找机会,把毒酒倒掉而已。他俩最后碰杯,喝的时候,就已经是空杯子了……

而他俩毒性发作,其实是藏在菜肴里服下的‘鸡鸣还魂散’在起作用。在两个时辰内,两人完全没了气息,跟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等到天亮鸡一叫,他俩就会还魂转醒!

不过要是人家把他俩拉到化人场一烧,那就彻底没戏唱了……所以怀恩才会特意嘱咐赵赢,让他把自己葬到师傅身边,怕的就是这一出。哪知道赵赢这种虚伪透顶、凉薄透顶的老怪物,竟然只是嘴上答应,一转眼还是让人把他俩送去化人场烧掉。

幸好王贤为防万一,派人在御马监门口堵着,这才没让两人被火化了……

然后装模作样地下葬,回头再把坟挖开,用两具尸体换出这老二位来,径直送去南边……之所以要折腾这一下,就都是吴大夫的意思了,他要让吴为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担心路上出事,王贤特意把两人送到了苏州,登上了杨魏的船,才放心地转回京城。回京城那天,前来迎接的二黑笑道:“大人回来的日子可巧了,正好是东厂开业大吉,咱们要不要去送份贺礼。”

“去,干嘛不去。”王贤怪笑一声道:“省得人家给咱小鞋穿。”便看向帅辉道:“让你准备的匾,做好了吗?”

“大人吩咐的事儿,还能怠慢了不成?”帅辉笑道:“金丝楠木的,名家手笔,值得珍藏。”

“那就走起。”王贤笑道:“咱们给厂督送匾去。”

“哈哈!好!”众兄弟便簇拥着王贤往东安门而去。

东厂衙门便坐落在东安门内,是由御马监的一处军营改建而成,故而衙前大坪十分轩敞,一道汉白玉牌坊矗立其上,牌坊上四个大字‘百世流芳’,显得分外威严气派。

牌坊下,是一道红色的栅门,栅门外,二十余名头戴尖帽、脚踏白皮靴、穿着褐色蟒衣、腰系紫带,带悬吴钩的精壮太监,挺胸腆肚整齐列队,看上去很像一回事儿。凡是有过往看热闹的百姓,一概被他们冷脸驱逐,动作稍慢便拳打脚踢!有不忿他们,言语顶撞的,直接被用吴钩钩了,抓紧衙门里去,不知死活。

是以才刚开张一个时辰,东厂外已是门可罗雀了,不过赵赢要的就是这效果!

但还是有不怕死的凑上来,临近中午时,就见一群锦衣卫抬着块匾,吹吹打打过来牌坊下。

把门的东厂番子看看那蒙着红绸的匾,皱皱眉。“你们有何贵干?”

“听闻贵厂开工,我家都督前来祝贺了。”二黑侧侧头,闷声道:“还不赶紧通禀你家督公?!”

那番子一看,那骑在马上,身穿伯爵服色、身材飞扬的年轻人,不是锦衣卫都督王贤又是谁,赶忙进去禀报。

不一时,赵赢在一群徒子徒孙簇拥下,从东厂衙门出来。王贤也翻身下马,在众兄弟陪同下迎上去,朝赵赢朗声大笑道:“恭喜恭喜,以后还有请督公多多监督啊!”

“好说好说。”赵赢也对王贤笑起来:“都是为皇上办差,以后还要精诚合作。”

“那是一定!”王贤一挥手,让手下把红绸掀开,笑道:“这块匾,算是锦衣卫送给厂公的开张贺礼了。祝你们生意兴隆、后来居上!”

赵赢等人朝那匾上看去,只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耀眼夺目——‘超前绝后’!

【本卷终】

第十卷雁山白鹤图

第八百六十五章万事开头难

听了王贤的解释,赵赢十分高兴地收下匾,还让人悬挂于二堂之上,他感觉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的知音……赵赢虽然身体残疾,但许是受了姚广孝的蛊惑,志向十分远大,这从衙门外的牌坊上的四个大字,还有衙门内随处可见的岳飞像,便可见一斑。

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自古鸿鹄之志莫过于此!所以赵赢对王贤送的四个字,十分满意。

殊不知,送完了匾回去,王贤一伙人便笑得东倒西歪,连严清这样不苟言笑的老夫子,都捂着肚子道:“太缺德了!实在太缺德了!”

“哈哈,大人不过是实话实说。”帅辉笑得在地上打滚,“东厂里头都是太监,当然是超前……绝后了!”

“哈哈哈!”众人一想到那群太监把那块匾顶在头上,每日都要对着‘绝后’二字,就笑得肚子都抽筋了。

笑完了,严清擦擦泪道:“万一他们要是回过味儿来,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早就结下了!”王贤冷哼一声,双目射出愤恨的光。“我和徐真人的谣言,就是他们散播出去的!”以王贤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吃下这个闷亏呢!

“哎!”严清无奈地叹气,他本以为斗倒了纪纲和汉王,终于可以天下太平,多干点儿为百姓伸冤的好事儿。没想到,又一个对手出现了。“又要开始斗了?”

“斗,使劲斗!”众人却不以为意地嘻嘻哈哈道:“没有对手多寂寞!”

“好了!”王贤见这群家伙越说越不正经,呵斥一声,把他们撵出去,温声宽慰一脸忧色的严清道:“夫子,放心,东厂没几年成不了气候,我也不会让他们成气候的。”说着笑笑道:“所以不会和纪纲那样,斗得那么凶的。”

“哎。”严清皱眉道:“干嘛一定要斗,这些年和纪纲他们,还没斗够吗?”

“我真是斗够了,现在是谁也不想惹,但只有东厂是个例外。”王贤说着眉头一挑,沉声道:“不把这个衙门斗倒斗垮,我寝食难安!”

“哎。”严清却愈发低沉道:“大人,不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来。”

“我要对付东厂……”王贤摇摇头,沉声道:“不是因为私怨,而是为了大明!”说着他咬牙沉声道:“为了大明,我一定要干掉他们!”

“……”严清有些迷惑地看着王贤,不知他为何如此仇视这个刚成立没半天的衙门?难道真是因为大明?严清实在无法相信……

王贤也没有再解释,有些事情他没法解释,只能自己一个人明白……

比起庞大无比的锦衣卫,新生的东厂确实十分弱小。在王贤的授意下,锦衣卫处处暗中给东厂下套子、使绊子,让东厂的经营举步维艰,几个月都没什么进展。这让赵赢这位‘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心里头十分憋火。

不夸张地说,整整一个冬天,东厂的发展都没超出过门外那块牌坊的范围……几个月时间,只是定下了内部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大小官职的名单。下头具体负责工作的番子,才不过百余人……连看家护院都嫌不够,更别说开展侦缉工作了。

说白了,这一个冬天,东厂的人就光顾着争权夺利,想在开张之初就占一个好位子,至于到外面收买眼线、布置监视这样的苦活累活,没有傻子愿意去干。这让赵赢能不生气吗?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因为想要精忠报国、流芳百世,这些人就是他全部的倚靠了……永乐朝,宫里的太监还不算太多,御马监算人多的,也不过二百多名宦官。这还是宫里人给他面子,让他一下带出来一大半,赵赢怎么好意思再张口要人?

东厂二堂,那块‘超前绝后’的匾额下,一身蟒衣,须发皆白,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苍老许多的老太监赵赢,踞坐在虎皮交椅上,黑着脸看着手下一干大小档头!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赵赢忍了又忍,这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整整一个冬天,连京城的监控都没进展!”顿一顿道:“今儿个皇上问我,东厂怎么样了?我能说什么,当然说进展顺利了!”

众档头大气不喘,小心听着厂公的牢骚:“结果皇上一句话就把咱家揭穿了!”赵赢一脸懊丧道:“皇上问我,今儿个七十多名京官聚会,是在干什么呀?”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一名档头小声道:“在京官员凑到一起,在搞什么新春团拜。”

“咱家也是这么回的,皇上却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赵赢气急败坏道:“皇上说,那些官员凑到一起,是商量着联名上书,要阻止皇上迁都!这么大的事儿,人家也没藏着掖着,东厂都打听不到,还要你们干什么?!”

“厂公息怒。”众档头赶忙安抚赵赢道:“咱们不是人手太少了吗,专门办一个案子还凑合,想监视全京城,这点儿人就杯水车薪了。”

“就是,更别说咱们还要坚持天下了。”档头们纷纷点头道:“厂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名将难打无兵之仗,咱们手里头没人,怎么去办差?!”

“没人不会去招吗?!”赵赢气急败坏道:“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三教九流下五门,有的是合适给咱们当耳目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众人登时大倒苦水开了。“京城的那些地头蛇,都让锦衣卫收服了,一听说是咱们的买卖,多少钱都不敢接!”

“是啊,厂公,都因为锦衣卫在后头捣鬼,咱们才这么寸步难行的。”众人恨声道:“厂公,咱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

“……”虽然明知道这帮家伙是在找借口,赵赢还是恨恨地点头,咬牙切齿道:“好,本宫找皇上要人!要是等人到了位,你们还是这么尸位素餐,可别怪咱家手下无情!”

“那是一定!”众人点点头。

“但愿如此!”赵赢哼一声,拂袖起身而去。

老牛自知夕阳晚、无须扬鞭自奋蹄。立志要流芳百世的赵赢,行动力十分的强大,当天过午,他就进宫向皇上请示,希望能从军中、衙门里调拨精干之士补充东厂的实力,并效仿锦衣卫在江湖中招贤纳士……赵赢跟皇上汇报后一条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要钱。

朱棣对东厂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见他们几个月来步履维艰,知道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还是得给他们足够的支持,才能让东厂迅速壮大起来。于是朱棣大笔一挥,让内阁起草旨意,按照赵赢说的去办。

赵赢见皇上答应了,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朱棣的条子一到内阁,却把几位阁臣膈应到了。

“要仿效锦衣卫扩充东厂,这得花多少钱?”胡俨看着朱棣的条子,叹气道:“夏尚书的头发,又要白一片了。”

“花钱是小事,关键是这钱花的地方!”金幼孜神色凝重道:“要是真让东厂壮大起来,可比锦衣卫可怕多了!”

“别说比锦衣卫可怕了,就是跟锦衣卫一样,朝野百姓也受不了。”杨荣叹口气道:“两边一争功,不知要铸成多少冤狱、祸害多少臣民啊!”

“太祖皇帝有训,太监不得干政!”杨士奇沉声道:“这个赵赢野心勃勃,我看他想打破大明的祖训!”

“你是说……”胡俨脸一白,声音都发颤道:“宦官干政?”

杨士奇缓缓点头,杨荣和金幼孜也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文官从骨子里恐惧特务政治,对宦官干政更是无比反感。而东厂正是特务政治和宦官干政的混合体,这些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内阁大臣,焉能不对这个皇权催生的机构充满警惕?!

“必须要重视起来,把东厂掐死在萌芽中!”杨荣的政治判断,向来十分精到,他沉吟一下,便断然道:“不然任其做大,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是啊,锦衣卫一头饿狼就已经够让人受了,再来一头的话,大明就真要变成特务的天下了……”金幼孜压低声音道:“必须要趁这头狼还年幼,把它一棍子打死!”

“谈何容易!”胡俨却摇头道:“皇上办东厂,不是心血来潮,是对臣子的疑心到了顶点,才会催生出这个产物。”说完叹口气道:“咱们越是反对,恐怕皇上就越会坚持,而且会不遗余力地扶持。”

“元辅说的对。”杨荣点点头,附和胡俨道:“咱们必须从长计议,当心适得其反。”

“不错!”杨士奇也赞同道:“而且这种事咱们也不擅长,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做吧。”

“你是说……”金幼孜轻声道:“王贤?”

“不错!”杨士奇点点头,缓缓道:“我看对付锦衣卫的计划可以先放放,和他们一起先把东厂消灭掉才是正办。”

“他能答应吗?”金幼孜问道。

“一定会的。”杨士奇忍俊不禁道:“东厂成立那天,王贤给他们送了块匾去,上头题的是‘超前绝后……’”

众学士不愧是读书人,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百六十六章说客

东宫,朱瞻基毕竟还是要考虑影响,那次争吵之后,只在王贤家住了半个月,就搬回来了。只是父子之间的隔阂,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几个月来,他和朱高炽说过的话,加起来统共也不超过几十句,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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