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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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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之势,把敌人彻底击垮,让他们来不及展现韧劲,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攻下城池!
鸣金声在战场响起,汉王军毫不迟疑地潮水般退下。看着那退潮一般的己方军队,朱高煦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拳击碎了手边的茶几。恨声道:“天不助我!”
“王爷不必难过,明日再战就是。”王斌忙劝慰道:“不可能天天下雨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汉王意兴阑珊地站起身,离开了中军旗。
王斌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禁暗叹一声,莫非是天意?
城头上,看着终于退去的汉王军,太子等人彻底松了口气。将士们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思考,所有人都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终于结束了……”中箭后依然酣战不休的程铮,终于可以让人把箭头从肩胛骨中取出来了。
“终于结束了……”已经累成死狗的二黑,直接躺在满是血污的城头上,就在尸首旁边呼呼大睡。
“终于结束了……”抱着战死的亲侄子,许怀庆满眼泪水,满心悔恨。要不是自己跟哥哥吹牛,他也不会把儿子托付给自己,本来是指望着能让这小子飞黄腾达的,此刻却已经没了生命……
“终于结束了……”吴为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炮弹摧残到残破不堪的城墙,叹口气道:“连夜修补。”他这边的情况最特殊,因为人家是从船上开炮,他这边一天都没有和敌人短兵相接,城墙却被打成了筛子,将士的死伤也一点不比别人少,却一个敌人都没杀伤……别说杀伤了,连人家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终于结束了……”良久,太子才回过神来,缓缓道。
“是。”莫问面色冷峻地点点头。
“损失如何……”太子轻声问道。
“死伤……”虽然最终的损失还没统计上来,但莫问已经大体有数了,沉吟一会儿,低声道:“接近两成……”
“啊!”太子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依然震惊于这巨大的损失:“那就是近万人啊!这才是第一天……”
“是。”莫问低下头,眼里含着泪花道:“从早到晚,每一处城墙都在激烈地厮杀,损失自然很大。”
“这样下去,”太子忧心忡忡道:“还能撑几天?”
“不好说,”莫问摇摇头:“不过随着敌人锐气的磨损,我军日渐掌握守城的要诀,日后的损失应该会降下来。”
“你这不是安慰我吧?”太子看着莫问。
“不是。”莫问坚定道:“末将保证坚守半月以上!”这最艰苦的一日之后,他坚信自己和自己的将士们,一定会成长起来的!
“那半月以后呢?”太子巴望着莫问。
“……”莫问没有马上回答太子,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北方,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希望军师能创造奇迹吧……”
原来只能指望奇迹了!一旁的朱瞻埈心沉到了谷底……
莫问叹口气,轻声道:“殿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不然就算有奇迹,也等不到发生的那一天。”
“是。”太子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重点头道:“放心吧,孤一定不会倒下的!”
听着父亲和莫问近似绝望的对话,朱瞻埈感到脸上有些冰凉,他伸出手,才发现下雨了。
雨终于落下,雨水将城头上的污血冲刷下去,顺着城墙流淌而下,像一道血色的瀑布……
深夜暴雨如注,闪电划破乌云,闷雷滚滚响彻天地,整个世界仿佛到了末日。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这暴雨中的世界,刹那间,分明有数十骑在风驰电掣!
闪电消失,天地重归黑暗,那数十骑却依然疾驰向北!马蹄翻盏,溅起水花如剑!风雨如怒,也不能减缓他们前进的步伐!
这数十骑就像雨夜中的幽灵,不断地向前、向前!越过无数个村庄,一直疾驰到一个黑暗的院子外,才停住步伐。一名身披蓑衣的武士翻身下马,使劲砸响了院门。
“开门开门!”风雨将声音减弱太多,叫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依然毫无反应。另一名穿蓑衣的男子上前,飞起一脚,就把厚重的门板整片踹了下来。
先前叫门的男子,愣愣看着这一幕,咂咂嘴,迈步进了院子。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院门上的木匾,写的是‘沧州驿’。
这群不速之客进了驿站,便把睡梦中的驿丞拎出被窝。不管是谁,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丢到下雨的院子里,都会满肚子火气。这位沧州驿的驿丞大人也不例外。只是当他看到,这样对他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时,驿丞大人的火气也就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驿丞大人瑟瑟跪在雨里,颤声问道:“诸位大王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呔!”那起先敲门的男子摸出一块腰牌,拿到驿丞眼前,大声道:“看清楚了,咱们是北镇抚司的!有紧急公务进京,赶紧给我们备四十匹马!”顿一下,又大声道:“还有四十人份的斋饭!”
“饭有的是,可没那么多马……”驿丞小声道。
“他骗人!”已经有人去马厩看过了,马上拆穿驿丞道:“这儿有四五十匹马!”
“那都是过往的官人的呀。”驿丞赶忙解释道。
“你告诉他们北镇抚司征用了!”收起腰牌的男子霸气道:“不服的话,只管来找我们!”说完,那男子一侧身,请他身后的大人物进屋道:“大人,屋里请。”
那大人物点点头,在一众蓑衣人的簇拥下,进了驿站的正堂。
沧州驿是个大驿站,前后七进的大院子,正院的堂屋更是轩敞无比,这群不速之客全塞进去,还显得不是很拥挤。
当驿丞带着驿卒,提着馒头筐进屋时,好家伙,险些没被亮瞎了狗眼!
满屋子都是铮明瓦亮的光头啊!连那位坐在正位上的大人物,也是一样的头上光光……
‘怪不得要吃素斋呢……’驿丞心说原来是一群和尚。不过他也不敢大意,因为就在刚才,那些个不同意‘借马’的大人,被这些凶和尚打得屁滚尿流。他们这些凶和尚,可不光打下人,连穿着官衣的朝廷命官也照殴不误!
驿丞等人小心翼翼搁下馒头,又从食盒中拿出数碟咸菜,众僧人也顾不上什么戒律了,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这让一位相貌威严的中年和尚摇头叹气:“哎,成何体统……”
“行了师兄,非常时期嘛,吃饱了还得赶路呢。”旁边一个笑容和气的和尚,递个馒头给他。中年僧人又叹口气,接过醋钵大的馒头,一口就咬了一半。
‘这得饿成啥样啊……’驿丞暗暗咋舌,小心翼翼道:“锅上还熬着稀饭,待会儿好了给各位大师送过来。”
“有劳了。”那年轻的大师竟异乎寻常的和气,险些把驿丞感动哭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王贤在路上
那年轻的大师、了不得的大人物,自然是消失已久的王贤无疑!
待驿丞退下,王贤也接过他旁边,一脸凶相的小和尚递上的馒头,就着香椿芽咸菜便狼吞虎咽起来。
这群疯狂赶路、恶鬼投胎一般的僧人,自然就是庆寿寺的一干人等!那日纪纲突然发难,王贤领受师命。姚广孝让他把太子带去镇江,然后三日内赶去京城!
王贤虽不理解老和尚的意思,但在这种事上,老和尚是万万不会坑他的。
既然理解不了,那就照做吧。王贤把太子一家带出京城,送到镇江后,便马不停蹄北上京城!那真是日夜兼程、风雨无阻,仅仅两天时间就到了沧州地界。当然这样的代价也很惨重,出发时连僧人带护卫将近百人,如今六成人已经掉队,能坚持到现在的,只有眼前这四十位高手高高手了!
里面不太高的手,只有王贤和也先。也先是马背上长大的,自然还能撑得住。王贤却真的全靠一口气了……他感觉全身像被大象踩过一样,臀部更是被烙铁烙过一样,恨不得一下就倒地不起。但他不断向自己呐喊——我必须挺住!带他们及时赶到北京!因为那关系到我的世界里,所有人的性命啊!
“师弟,我们去京城到底干什么?”心慈实在忍不住,小声问王贤道。声音虽小,所有人都听到了,齐刷刷支棱起耳朵来!
“我也不知道。”王贤坦诚地摇摇头,道:“师傅只说到了京城就知道。”
“那就好。”听了这么句敷衍的回答,众僧人竟都心满意足,就连精猾似鬼的心慈都不再问了。
‘老和尚!你看大伙儿都把你迷信成啥样了!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王贤咬牙切齿地吃着饭,这时候,终于出现一个有头发的自己人——是周勇。周勇看到大伙吃得这么香,十分不忍开口。王贤却已经看到了他,沉声问道:“马备好了?”
“是。”周勇轻声道:“大人还可以再吃一会儿……”
“来不及了。”王贤扶着椅背,缓缓站起来,把个馒头塞到怀里道:“在马上吃吧。”
众僧人也站起来,有样学样地把馒头塞到怀里,跟着王贤走出正堂。正堂外,闲云少爷在盘膝打坐。他内力悠长,竟也感到十分的疲劳,正在抓紧点滴的时间打坐调息……至于为何不进屋,估计是因为这位未来的武当掌教,跟和尚犯相吧。
看王贤出来,闲云便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院中。院子里,战马都已经备好,众人便冒雨上马,呼啸着离开驿站。
这时候,那驿丞才把粥熬好,兴冲冲抬过来,却已经不见了和尚们的人影。看着那两大铁锅稀粥,驿丞不禁哀叹:“这么多稀粥给谁喝啊……”
北京城艳阳高照,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永乐皇帝所住的西苑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
永乐其实是不喜欢花的,什么花都不喜欢!但他已故的徐皇后却是爱花之人,尤爱品性高洁的菊花。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朱棣都会让人把宫里摆满菊花,缅怀自己最爱的女人……
这会儿的永乐皇帝,身穿青色便袍,正出神看着一株稀罕的墨菊。耳朵却一个字不露的,听着一名又老又瘦、头发全白的太监低声禀报:“据可靠情报,那人出现在南京附近,曾参拜过懿文太子陵,还和那老太婆见了面。”
朱棣的脸上浮现怒气,冷声问道:“纪纲干什么吃的?守陵军干什么吃的?胡灐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窜回了京城!”
“皇上说的是。”老太监阴声道:“此中必有蹊跷,若是那些奴才能尽职尽责,岂能让他窜回京城?!”
“既然回来就不要走了!”朱棣沉声道:“你亲自去一趟,会同胡灐务必把他留下!”说着咬牙切齿道:“谁敢阻拦,杀!无!赦!”
“是。”老太监对皇帝的命令并不意外……虽然谁都知道,如今的建文帝已成丧家之犬,根本威胁不到皇帝的统治。但这位英明的帝王却完全不顾这一点,追杀建文已经成了他心头的执念。甚至‘完成追杀’这件事本身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建文这个人——这关乎帝王的尊严啊!
十几年如一日的追杀,却没有一个结果。永乐皇帝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只是……”老太监有些忧虑道:“皇上的安全怎么办?”
“能杀朕的人,都已经被朕杀光了。”朱棣傲然道:“你去吧,这就出发!”
“遵命,老奴告退。”老太监应一声,也不见他脚上有动作,整个人就缓缓倒退出去。
退到殿门外,老太监才转过身,便看到太孙朱瞻基走过来。
“太孙殿下。”老太监微微欠身,脸上一点笑容都欠奉。
朱瞻基却不以为忤,反而满脸热情地笑道:“您老安好。”
“托您的福。”老太监微不可察地点头。
“我来见皇爷爷。”对老太监傲慢的反应,朱瞻基似乎见怪不怪,依然十分亲热道:“皇爷爷在不在?”
“皇上在,进去吧。”老太监说一句,便要往外走,却见朱瞻基摸出一根儿臂粗的何首乌道。
“我弄到两条千年何首乌,一条大点儿的给皇爷爷,这条小一点儿的,就孝敬您老了。”
老太监看一眼那何首乌,明显不动心,迟疑一下才接过来,轻声道:“谢殿下。”虽是道谢,却像给了朱瞻基老大面子。
更贱的是,朱瞻基竟也这样想,欢喜道:“您老不嫌弃就好。”
老太监笑笑没说话,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瞻基松了口气。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太监,是永乐皇帝最信任的三个人之一——另外两个,便是三宝太监郑和,和道衍大师姚广孝!比起名满天下的这两位,这个老太监就像尘埃一样不引人注目。但朱瞻基却知道,这老太监的分量,甚至比前两位还要重,交好他,一定可以得到最丰厚的回报,哪怕这回报遥遥无期……
摇摇头,甩掉杂七杂八的念头,朱瞻基进去大殿,面见他的皇爷爷。
“孙儿拜见皇爷爷。”
“什么事?”
“三叔让孙儿禀报皇爷爷,明日秋狝的相关事宜,已经安排好了。”朱瞻基轻声道。
“知道了。”朱棣看着自己的孙子,“他怎么不自己来说?”
“不知道。”朱瞻基摇摇头。
朱棣脸上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最后笑了:“你的猎弓备好了吗?”
“孙儿亲手挂好了弦,已经调试到最佳状态了。”朱瞻基微笑道:“皇爷爷明日看我大展身手!”
“哈哈,好。”朱棣一扫心头阴霾,笑着点头。
“皇爷爷的弓用哪一把?”朱瞻基问道:“‘射雕’还是‘落日’?”
“随便拿一把吧。”朱棣笑笑道:“朕还用不着靠打猎抖威风!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从北京永定门向南走不到三十里,就会看到一座恢宏的宫门——大红门。这道门是元明两代皇家猎苑的北大门。这猎苑在元朝称飞放泊,因为元朝的王公贵族们,常在这里训练海东青捕猎而得名。
到了本朝,永乐皇帝把北平定为北京,又决意迁都,长年累月待在北京,为了释放过剩的精力,他把元朝的猎场扩大了数十倍,修治了一百二十多里的围墙,改称南海子,专供自己跑马打猎。
皇帝到南海子是家常便饭,官员近卫们也都轻车熟路了,头两天派军队把海子里趟了一遍,这有两个作用,一是摸清里头野兽的分布状况,翌日好让皇上玩儿得高兴。二是检查一下里头藏没藏人,甭说有刺客,就是有偷着翻墙进来的猎户,冲撞了圣驾的话,上上下下一干人也吃罪不起。
等到行猎头一天,羽林军便进驻了,把守住海子四门,派兵沿着围墙巡逻,务必保证皇帝的安全。但这时候,就不往海子里走了,不然惊跑了野兽,皇上还玩儿什么?
同时,鸿胪寺、御马监、御用监的内外官员也会提前到,为皇上和龙子龙孙第二天的饮食起居做准备。到了秋狝当天的早晨,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单等皇上驾到。
这天辰时不到,永乐皇帝便在太孙、赵王和一干勋贵将领的陪同下,浩浩荡荡来到了大红门。永乐皇帝没有骑他的巨马,而是骑了一匹名骏黄骠马,穿一身轻便的明黄色猎装,外头是对襟无袖罩甲,头戴着毛皮出锋的鞑帽,腰悬宝刀、马鞍挂着箭壶,背上背着雕弓,显得神采奕奕、龙马精神!
他身旁的太孙赵王众王公,也做类似打扮,乍一看就像一群蒙古贵族……这就是明初王公出猎时的装束,带着浓重的蒙元遗风。
到了猎场中,便见眼前旌旗如林,旗下满是牵着猎鹰猎犬的健奴家将……这些是王公们各自的家奴,见到永乐皇帝,便一起跪地,山呼万岁。
第七百八十五章狩猎
有了建文帝的确切消息,让永乐皇帝的心情很好……虽然这次还是不一定能把他抓住。但至少证明了自己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建文帝并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一直想要搅风搅雨,夺回他的江山!
所以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追捕,是十分有必要、绝对有意义的!而不是有些人所说的劳民伤财!
‘一现身就参拜懿文太子陵,贤侄啊贤侄,你是不是活腻了?’想到这,永乐皇帝心情大好。他定定神,对众臣子一摆手,声音洪亮地笑道:“都起来吧,今儿个人可真多!老陈头,连你都来了?”
泰宁侯陈珪年事已高、近年又一直身体不好,这回不来朱棣也不会怪他。陈珪笑道:“皇上出列,老臣得来伺候。”
“我看你是手痒了才是。”朱棣哈哈大笑。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陈珪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这回咱们要玩儿个痛快!”朱棣笑着点头,他的目光扫过众王公,笑道:“你们要奋勇争先,待到晚上回行宫,谁打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
说着朱棣一挥手,太监李严便端出个托盘,上头摆着一样事物。一看那物件,可把大伙给惊呆了,心说乖乖,皇上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
只见那托盘中,是一块雕龙的黄玉印玺——在场的王公都认识,这是元顺帝常用的一方玉玺。虽然不是传国玺,却也跟皇权脱不开干系。
众人心说,这皇上敢给,谁敢要啊?!放在家里还能睡着觉吗?有脑袋瓜子灵的,已经明白了,今儿个皇上是想让太孙夺这个魁了。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太孙殿下,也就赵王能生受这玩意儿了,可赵王又没什么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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