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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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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棍也是我锦衣卫的人!”纪纲气炸了肺,指着薛居正的鼻子詈骂道:“你薛居正在京城混了十几年,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恶棍自有恶棍的用处,密探侦缉还就非得用这些人!总之这是我锦衣卫的事情!他们就是罪该万死,也轮不着你应天府来插手!”
“……”薛居正刚要说话,却听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好像也轮不到锦衣卫衙门出手吧!”
伴着这一声,头戴乌纱、身穿合体官服的王贤,施施然进了大殿。
“王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纪纲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在老子面前晃悠!”
“这有什么不敢的?”王贤笑道:“莫非纪大人要当着太子的面打我不成?”
“哼!你等着!”众目睽睽之下,纪纲只好先强忍下想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恨声道:“就算太子和薛居正给你打掩护,也一样没法掩饰,昨晚你是在用打黑之名,对我锦衣密探斩尽杀绝!我一定要上奏皇上!”
“纪大人这话好没道理。”王贤还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脸道:“锦衣卫密探到底是归北镇抚司管,还是锦衣卫衙门管?咱们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成不?”
“你……”纪纲登时气势一滞,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锦衣卫原先只是皇帝的宫廷禁卫,后来皇帝为了赋予他们侦缉职能,才在锦衣卫设立了镇抚司,专管侦缉诏狱之事。这锦衣卫密探,自然也该归北镇抚司管了。
“你的镇抚司都归本官管!”纪纲终于憋出一句:“锦衣卫密探自然也归镇抚司衙门管!”
“非也非也,纪都督明显越俎代庖了。”王贤却大摇其头道:“一级管一级,这是大明官场的常识。诸位何曾见过知府指挥过县里的吏员来着?”
“本官指挥不动你这位大爷,只好亲力亲为了!”纪纲也是气糊涂了,虽然是话赶话,但这种话也太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汉王一听就皱起眉,心说你这不自己给自己上套么?待会儿还怎么拿长官的身份压他?
“大人此言又差矣。”王贤却依然摇头道:“我这个北镇抚司镇抚,是皇上任命的。大人觉着我不称职,可以请皇上换人,而不是架空我,代替我行使权力!”说着冷冷一笑道:“这样为免有欺君之嫌吧!”
“你少在这儿瞎攀扯!”纪纲气急败坏道:“朝廷在京城经营十余年的密探网络,被你一扫而光,这个天大的损失你承担得起么?!”
“我没看到什么密探网络,只看到一窝反贼。”王贤说着朝看热闹的众文武团团作揖,最后目光落在汉王身上,沉声道:“昨晚从贼窝里搜出兵器万余件,还有朝廷禁军才能装备的火枪弩弓千余件!请问这是一般帮派该有的东西么?他们要来做什么?要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定了。王贤不仅赢了昨夜的一场,还赢了今天这一场……有了这些谋反的证据,在皇帝那里谁说也没用了,那些京城大佬,都是死罪一条了……可笑的是,这些武器还是纪纲提供给他们的,反而成了坐实他们罪名的铁证!
纪纲被王贤的大帽子扣得一愣一愣,这才想起这家伙耍起嘴皮子连庄夫子都不是对手,此刻有恃无恐,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知道在这里讨不回场子了,他所幸不再废话,只是阴恻恻地上下打量着王贤,好半天才森然一笑道:“你等着!”说完也不跟太子打招呼,便扬长往外走去。身后,又响起王贤那可恶的声音:“大家可都听见了!我要是有什么不测,到时候还请大伙儿做个人证,一定是纪大人干的!”
纪纲闻言,一口老血喷出七尺……
第六百五十三章进攻进攻
汉王气势汹汹而来,本想和纪纲兴师问罪,孰料在太子和薛居正的联手庇护下,竟驳得纪纲负气而走。朱高煦知道大局已定,再留下也只是生闷气而已,他冷冷对太子道:“大哥,你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就连父皇也能糊弄得了?”
“……”这话让朱高炽心头一缩,一时竟无言以对。
“二叔还是操心下自个。”朱瞻基昂然道:“你做得那些好事,就糊弄得了皇爷爷?”
“哈哈,本王做过什么?”朱高煦却浑不在意,扫视一下王贤和薛居正,狠狠点头道:“好,很好,你们好得很!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他猛地一挥衣袖,高声道:“我们走!”
说完,他招呼也不打,便拂袖离开大殿,那些勋贵武将竟也紧跟着汉王离去,走得一个不剩……
大殿中,太子父子、王贤和一班文臣,看到朱高煦一挥手,便带走了所有武将,面色全都有些难看。谁都清楚,这是汉王殿下在示威来着,而且这示威的效果还真不错……
“好了,昨晚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还是杨士奇出声道:“没有别的事,大家就先散了吧。”
一班文臣如蒙大赦,向太子太孙行礼后,便也告退离去。临走时,蹇义走到王贤面前,黑着脸道:“王仲德,都是你惹的祸!”
“部堂教训的是。”王贤揉揉鼻子,淡淡道:“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乱来!”蹇义顿顿足,走人。众文官跟着天官走出大殿,还不忘纷纷向立在门口的王贤投去怪罪的目光。
对这些目光,王贤照单全收,笑容依旧。
倒数第二个离去的是薛居正,他拍拍王贤的肩膀,王贤也点点头,两人对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一个离去的是杨士奇,他叹口气,对王贤道:“委屈你了。”
“没什么。”王贤摇头笑笑,拱手目送杨学士离去。
大殿中,只剩下王贤和太子父子时,王贤便双膝跪下,向太子请罪。
“哎,好孩子,快起来。”朱高炽忙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了谁?基儿,快把你兄弟扶起来。”
朱瞻基使劲把王贤拉起来,一脸委屈道:“这帮家伙什么道理,只许我二叔他们做初一,却不许我们做十五?纪纲放纵手下为非作歹,满城搜捕北镇抚司密探时,我二叔扩建私军、公然抢夺军粮、还袭击卫戍部队时,他们怎么都不吭声?”
“殿下少说两句吧。”王贤低声道:“太子已经够给咱们撑腰了……”
“那倒是……”朱瞻基展颜笑道:“父亲今天的表现,让我二叔他们,还有那班文臣大吃一惊!”
“还说!”朱高炽瞪他一眼道:“孤今天要是不站出来,他们还不吃了仲德?”
“殿下……”王贤垂首道:“昨晚的行动,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这是为臣始料不及的!”
“主要是那几门炮,还有炸药,动静太大了。”朱瞻基道:“别的其实倒还好说,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你调了多少兵?”
“当时发现他们的院墙出奇的高而坚固,而且遍布工事,还有弩弓火枪防守,若是用常规手段,伤亡肯定太大。”王贤低声道:“所以前线指挥官,果断采取了备案……”
“好了好了。”朱高炽有些缓过劲来,露出真诚的笑容道:“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没什么好检讨的了,关键是……昨夜战果如何?”
“启禀殿下!”王贤心神一振,剑眉一挑道:“昨夜的行动,将大江盟、黑虎堂等七处锦衣卫重要堂口连根拔起,大部分头领落网,剩下一些潜逃者,已经无关宏旨了!”顿一下,他大声道:“可以说,锦衣卫的密探体系,已经被我们彻底摧毁了!”
“好!很好!”朱高炽也有些激动道:“没想到,没想到!”他这个太子坐镇京城十几年,自然知道纪纲的势力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尾大不掉,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让王贤给全报销了。
“父亲你看,这就叫快刀斩乱麻!”朱瞻基也笑道:“这件事要是换个人做,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有进展,也只有到了仲德手里,才如此易如反掌……”
“太孙谬赞。”王贤苦笑道:“没有你撑腰,我可不敢动手。”这话倒也不假,王贤回京一个月,一直韬光养晦,只是操练那些武林人士、搜集纪纲这边的情报,丝毫没有跟纪纲发生正面冲突,就是为了等朱瞻基回来。因为他需要有人为自己顶住纪纲的压力,自然非朱瞻基莫属。只是没想到这次连汉王也暴走了,好在太子殿下难得地雄起一次,才没有丢掉到手的胜利。
此番获胜的意义,三人都很清楚,等于是砍断了纪纲的手脚、堵住了纪纲的耳目,无疑会大大挫折他们的野心,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哈哈,你知道就好!”朱瞻基也得意极了,正如汉王所想,昨夜洪武门前一番对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然而下一刻,太孙殿下突然挠头道:“只是,我皇爷爷那里,真没关系么?有我三叔在,还真挺让人担心呢……”
此言一出,王贤和太子都有些沉默。
说一千、道一万,京城这边怎么都好糊弄,能不能把远在北京的皇帝应付过去,才是关键。
“有薛府尹请示在先,又有昨晚搜出来的那些火枪弩弓,没问题吧……”朱瞻基自问自答道。
“你皇爷爷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朱高炽长叹一声,面现一丝畏惧之色道:“很多时候,他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非是我等为臣者可以妄揣……”
王贤见太子一提到皇帝,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心里不禁暗叹,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
“父亲如此担心,不如我去一趟京城,亲自向皇爷爷作说明?”朱瞻基沉声道。
“唔……”太子想一想,点头道:“也好,你直接跟你皇爷爷讲明,那是再好不过的。”
“那就这样定了,孩儿这就出发!”朱瞻基雷厉风行道:“八百里加急,三天就能到北京!”说着哈哈大笑道:“八成能抢在他们头里。”
“路上千万小心。”朱高炽心疼地看着英姿勃勃的儿子道:“见到你皇爷爷,更要小心应对。”
“父亲放心,我可是皇爷爷一手带大的。”朱瞻基大大咧咧地笑道。
“还有,你要千万记住,单单说明这件事就足够了。”朱高炽道:“千万不要扯东扯西,说你二叔的坏话……”
“父亲!”朱瞻基不爽道:“难道还要替二叔瞒着不成?”
“为父自有道理,你只管谨记就好。”朱高炽一脸郑重道:“不答应就不要去了,你皇爷爷有什么怪罪,为父一力承担就是。”
“父亲……”朱瞻基只好郁闷地低头道:“孩儿答应就是。”
时间不等人,一定下来,朱瞻基便去后宅辞别母妃。王贤则留在书房跟太子说话。
“殿下,这件事我做得确实过火了。”王贤再次低头认错道。
“呵呵,”朱高炽摇头大度地笑道:“我理解你,任谁接连吃了几个大亏,都会想着报复回来。”
见一脸憨厚的太子心中透亮,一语就道破自己的心思,王贤头低得更低了。
“你是个好孩子,偶尔任性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朱高炽温声道:“我知道,你也是替我着急,担心我这温吞水的性子,怎么跟汉王他们斗,对不对?”
“我杞人忧天了。”王贤惭愧道。
“不能这么说。”朱高炽摆摆手掌道:“这些事非我所长,只能放手让你和基儿去做了,我擅长是替你们背黑锅,呵呵呵呵……”太子殿下慈祥地笑起来道:“放心,去年那样的情况我都顶过来了,这次更不会有事的。”
“殿下!”王贤抽抽鼻子,抬起头道:“我们还是要主动出击,以攻代守的效果,要比水来土掩好得多!”
“还要进攻……”朱高炽情不自禁嘴角抽动一下,别看他说得光棍,但其实心肝都快被儿子和王贤折腾得扑通乱跳。
“殿下放心,这次不是武斗是文斗。”王贤忙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问道:“怎么个文斗法?”
“为臣长期调查纪纲的不法行径,已经积累了数不清的罪证。”王贤沉声道:“足够让皇上对纪纲彻底失去好印象,对他的话自然也不会置信!”
“有很多罪证?这太好了……”太子先是一喜,旋即又皱眉道:“但一股脑弹劾的话,恐怕会被皇上以为是我在幕后操纵,反而会弄巧成拙。”毕竟是几十年的父子了,而且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君储父子,可以说,太子这大半生的大半精力,都用在研究皇帝的心思上。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说起对皇帝的了解,太子自称第二,没有人能排第一。只是包子有肉不在摺上,他不像朱瞻基那样挂在嘴上罢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重逢
太子的担心十分有道理,纪纲的罪名固然罄竹难书,但真正能让他倒霉的,却不在多数。相反,如果稀里糊涂将某些罪名捅到皇帝那里,不仅会毫无作用,还会把自己给害了……
“而且很多的事情,扯来扯去都会扯到皇上。我父皇乃英察之主,从不肯自认有错,而且过去的岁月十分敏感,父皇不会容许任何人翻案。如果我们把一些不合适的案子拿出来,岂不是要皇上好看?如此受人欺瞒,皇上的颜面何存?到时候父皇发怒,恐怕结果就是我们遭殃,纪纲无事了……”朱高炽这是第一次对人袒露心声,的确已经把王贤当做可推心置腹的那个人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显一下本事,压住这个越来越大胆妄为的小子的意思。
王贤果然听得神情一肃,道:“殿下说得太对了,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
“呵呵,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也不要太在意。”朱高炽又恢复那副专业和稀泥的架势道:“要是有什么绝对不会攀上到皇上的案子,还是可以用一下的。”
“说起来,还真有个案子,绝对不会攀扯到皇上头上。”王贤想一想道:“两年前,据纪纲的侄儿纪松供述,纪纲伪造圣旨,历年来从两淮前场盗取了数百万斤的食盐,通过锦衣卫的密探体系分销全国,获利不知几凡。”
“哦?竟有此事?”朱高炽神情一凛道:“怪不得这几年,两淮盐场的产量不增反降,原以为是灶户逃亡所致,原来还有这层隐情?”
“是。”王贤点头道:“经过两年来的艰难调查,为臣已经掌握了他偷运私贩的确凿证据,随时可以收网了!”
“你有心了!”朱高炽赞许地看看王贤,缓缓点头道:“这个案子很好,很好……”虽然没把话说全,但王贤明白太子的意思,因为纪纲本身就掌握着锦衣卫庞大的经费,锦衣卫本身的副业也多如牛毛,比如全国的妓院赌场,起码两成以上都是锦衣卫的产业,本身就富可敌国了,却还要冒大不韪去疯狂攫取朝廷的官盐,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这就不是贪污那么简单,而是会引发无穷的联想了。
“把卷宗给我拿来看看,如果没问题便上奏吧。”朱高炽小心道。
“是。”王贤垂首应声。
王贤从太子书房出来,便见朱瞻埈等在外头,一见他便笑道:“二哥,我大哥让我在这等着你。”
“嗯。”王贤笑着点头,他在太子府中的地位特殊,虽然一直紧记着不逾人臣之礼,但太子一直以义子视之,朱瞻基更是把他当成亲兄弟,连带着他几个弟弟,都管王贤叫二哥,从来不把他当外人。
两人便闲聊着在后宫游廊中行走,走着走着,王贤突然眉头一皱,看到花园凉亭里一个倩影登时愣住了。只见那女子长发如瀑、弱质纤纤,虽然只是个背影,还是让王贤心中喊出三个字:‘小白菜!’
王贤便不假思索快步走出回廊,也不管身后的朱瞻埈,朝凉亭便快步走去。
他步幅极大,几步就到了凉亭外,几个宫女错愕间没来得及阻拦,便让他进了凉亭。见有生人闯入,那个穿着鹅黄道袍的青春女子刚要开口斥责,待看清来人,却一下像被人卡住脖子,登时满颊羞红,呆呆望着他,眼波流眄,神情复杂至极。
“绣儿……”王贤也定定看着她,口中吐出两个字,目光中便满是恼意。
那女子正是入天香庵一年有余,从不肯与他相见的郑绣儿,本来陡然见到王贤,目光中满是惊喜和思念。然而一见到王贤要吃人的样子,便如受惊小兔一般,倏地躲到亭中另一个女子身后。
王贤这才注意到亭中还有个女子,便恶狠狠打量过去。哪知道不看不要紧,一看心就漏跳了一拍……只见那女子望之不过二十多岁,体态窈窕修长、眉目绝美无暇,虽然也穿着宽大的道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让人望之若仙子下凡,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让他不禁就看呆了。
好在他心中警钟长鸣,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绝对不能多想的,忙低头道:“真人……”
那女子不是徐妙锦又岂会是别人?也不知是对王贤已经很熟悉了,还是因为朱棣不在京城,她的神态不似想象的那样庄重,反而有些俏皮地笑道:“这不是名震京城的王镇抚。”
“正是……小子。”王贤垂首道。
“听说你好几次在天香庵外咬牙切齿,还说早晚有一天,要从我手里把人抢回去,看来是真的咯?”徐妙锦促狭笑道。
“……”王贤不禁有些发窘道:“小子胡言乱语,真人恕罪。”
“师傅,他就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您可千万别生气。”郑绣儿不忍看王贤受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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