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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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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不送了。”晋王点点头,让老太监把王贤送下楼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报复
等到老太监回来,却见王爷面色铁青,身体发颤,赶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孤,腹痛……”晋王额头直冒冷汗,一把抓住老太监道:“快,要出恭。”
见王爷动都不敢动了,老太监连忙去拿来描金马桶,就放在刚才吃饭的桌边,刚扶着晋王挪到上头坐下,便听噗地一声,晋王殿下腹泻如瀑。摘星楼上,登时臭气熏天……
老太监在晋王身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给王爷准备白棉布擦臀,谁知道等啊等,就是等不到晋王止泻的一刻了,老太监不禁有些担心,要是再拉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
好容易等晋王止住泄,他将那方松江棉布递上去,晋王颤巍巍地接过来,胡乱擦下屁股,费劲地提起裤子,发现靠自己的力量,竟然站不起来了……
“扶我一把……”晋王声音微弱道,就像大病一场。
老太监赶忙将朱济熿扶起来,搀着往床边走去,看晋王两腿筛糠一般,他赶忙拿起朱济熿的右手,一番诊脉后,眉头紧皱道:“王爷这腹泻,是泻药引起的……”
“先扶我躺下再说……”晋王顾不上那么多了,待老太监扶他在床上躺好,才疲惫不堪地长出口气道:“八成是姓王的报复我来着。”
“呃……”老太监一惊,他不信在自己注目之下,王贤竟然能给晋王下毒而不被发觉。但一回想,就想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王贤端起他面前的酒盅又放下,另一个是晋王拿过王贤的酒盅喝下去。他虽然一直看着两人,但难免疏忽王贤端酒杯的动作,毕竟那又危害不到王爷,若是王贤在指甲里藏点泻药,借这个动作下到酒里,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王贤为什么要往自己的杯里下药?除非他料定了晋王会喝他这杯……
“他就是猜到了,孤王会去喝他那杯。”晋王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个王八蛋,竟敢利用孤王的善意!”
“他还没走远,要不要把他抓回来?”老太监道。
“抓回来干什么?”晋王白他一眼道:“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敢如此对待王爷,不能这么算了!”老太监愤怒道,其实他是心虚,怕王爷怪自己保护不力。
“行了,别虚张声势了……”晋王虚弱道:“先让我拉完再说……”
晋王又泻了几次才渐渐消停,整个人都拉脱了形,软绵绵躺在床上,手指都动弹不得……他从小到大,哪遭过这份罪?实在是没想到,王贤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却忘了王贤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王贤,才能出这口恶气,又不至于惹恼太子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额头登时起了一层冷汗,急忙道:“快,快!”
老太监以为他又要腹泻,赶忙将马桶给他端来,朱济熿气不打一处来道:“快把那封信拿来,看看那小王八蛋,会不会动了手脚!”
“哦,是。”老太监赶忙放下马桶,接过朱济熿递上的钥匙,打开书柜中的暗格,取出太子写给晋王的那封信,掏出信纸一看,登时傻了眼……
“怎么?”晋王一下坐起来。
“花,花了……”梁太监哭丧着脸,将信纸展示给晋王一看,只见上好的生宣上墨迹团团,真如一幅泼墨画,哪能看出什么字迹?
“这个王八蛋!我说太子为何用生宣写字,原来是为了这个!”晋王不顾病体,一下子暴跳如雷,怒吼起来:“我要扒了他的皮!”
“趁他还没离开太原城,老臣这就把他抓起来!”梁太监这就要带兵去抓人。
“回来……”晋王却有气无力地跌落枕上道:“连底牌都被抽走了,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原先太子手里有刘子进,晋王手里有那封信,双方算是互相捏着对方的卵子。但现在晋王手里的信废了,太子手里的刘子进却亮出来了,就只有太子捏着晋王的蛋蛋了,晋王哪还敢动王贤一根汗毛?
“……”梁太监这种老奸巨猾之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方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突然他也想到一件事,老脸苍白道:“王贤竟然如此愚弄咱们,只怕那个朱美圭,也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晋王这个憋屈啊,这下不只卵子被捏着了,连死穴都被按住了,怪不得王贤如此嚣张!原来他手里还攥着朱美圭这张王牌!两张王牌在手,不必打出来,就足以把晋王吃得死死的……
晋王何其聪明,很快就想通了这点,颓然躺倒在床上,半晌才闭眼道:“王贤现在哪里?”
“在小江南吃酒呢。”梁太监已经问清楚王贤的去向,“王爷要抓他么?”
“抓你个囊球!”晋王抓起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儿,丢到梁太监身上,猛地睁开眼,骂道:“把柜子里剩下的金票,装到这个信封里,给他送过去!”
“那可是五万两啊!”梁太监不得不提醒王爷道:“这又何苦呢?咱们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晋王抓狂道:“还不明白那王八蛋是什么意思?他让我花钱买平安!”
“王爷……”梁太监叹口气,心说确实如此。王贤敢当面给晋王下泻药,自然更敢给他背后点眼药,要是回头把朱美圭父子放出来,让他们进京告御状,晋王的乐子就大了去了。现在晋王手里一张牌都没有了,只有指望王贤压住朱美圭,不让他父子乱来。对方手里有兵,又有朱瞻基这个山西总兵官做后台,想要威逼是不可能的,也就只剩下利诱一条道了……
只是王爷这辈子,何曾被人坑得这么惨过?梁太监担心地看着朱济熿,只见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地呜咽道:“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哎哟,快,马桶……”
梁太监赶忙将马桶端过来,扶着有气无力的晋王坐下,暗叹一声道,这口气咽不下也只能硬咽了……
小江南,稻香村。张輗也为王贤摆宴送行,却不见了庞瑛的踪影。
“哈哈哈……”张輗捧腹笑道:“你是没见那小子,听说你们人去营空时那个表情,”说着两手一比划道:“嘴张得有这么大!半晌都没合上!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知庞大哥现在哪里?”狠狠涮了一把晋王的王贤,若无其事地坐在桌边,心里认真考虑着,要不要也给张輗来点泻药去去火……
“他在太原的任务,就是盯紧了你们。现在哪还有脸再露面,当时便告辞离席,回头只让人说他要回宣府了,便离开了太原,也不知是不是去宣府了!”张輗嘲讽地笑道:“就这水平还锦衣卫呢,睁眼瞎还差不多。”
“多谢兄长相助。”王贤端起酒杯,微笑道:“没有兄长帮忙,这次太孙殿下不会这么顺利。”博尔济吉特族人要入山西,必须经过大同镇的防线,没有大同方面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张輗却不端酒杯,只是摸着脑袋大笑道:“兄弟此言差矣,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些天就在这醉生梦死,啥也没干,啥也没干!”
“是是,是小弟喝醉了,说胡话呢。”王贤也大笑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想来想去,眼看就要回京混了,少不得还得仰仗张二公子,这次就不招惹他了。
“老弟什么时候回京?”张輗满意地点点头,问道。
“来跟兄长道别。”王贤笑道:“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张輗挽留道:“不如陪我去大同玩几天?”
“兄长还不返京?”王贤问道。
“我呀,”张輗郁闷道:“还得去大同一趟,那边的事情一天不了结,我就一天捞不着回去。”他其实一直在等广灵的仗打完,打了胜仗各方面都好过,该打的板子也会轻轻落下,这才是上奏的好时机。所以他才会暗助王贤一方,因为那才符合将门的利益。张輗又嘿嘿一笑道:“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京城那鬼地方,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哪有在外头来的自在?”
“我还是回京城等着兄长吧。”王贤道:“我家殿下要我赶紧回京,我再不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你了。”张輗笑道:“那等我回京,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求之不得。”王贤笑道,两人干了一杯,张輗突然正色道:“老弟,你现在是锦衣卫镇抚了,只听说过闲职千户,从没听说过闲职镇抚。你这次回京,可能就要正式跟纪纲对上了。”
“我也正担心这个呢……”王贤一下苦着脸道:“万一要去锦衣卫衙门上班,那日子还怎么过。”
“哈哈,怕啥,你有姚和尚罩着,纪纲敢奈你何?”张輗给他打气,又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从锦衣卫千户到锦衣卫镇抚,都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你得好生想想,皇上为啥把你放在锦衣卫……哥哥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大帝,从不下废棋的。”说着打个哈哈,笑道:“喝醉了,喝醉了,哥哥我开始说胡话了。”
王贤缓缓点头,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本卷终】
第七卷钟山风雨图
第四百九十五章家臣
夜里,谢绝了张輗留宿,王贤回行辕住最后一晚。行辕,多高大上的名字啊,可惜今夜过后就不属于他了……当然要在里头睡一晚上,以示纪念了。吩咐周勇和吴为打点好行装后,王贤来到张五的房间,张五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扶着椅子下地行走,只是肌肉萎缩得厉害,估计还得经过一段艰苦的复健。
王贤对这一幕十分熟悉,因为他有过同样的经历,虽然对方是武术高手,但论起复健知识来,恐怕远不如他。他便教给张五一套复健操,又将每天当注意的事项,不厌其烦讲给他知道。让张五十分诧异,问:“大人怎么懂这个?”
“我也有过这么一段。”王贤简单讲了自己的过往,把张五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大人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实在出人意料。”
“哈哈,你是想不到,几年之前,我还是个狗都不理的混混吧。”与许多人发迹之后,就千方百计粉饰自己的经历不同,王贤从不讳言自己的过往。说着大笑道:“兄弟,跟对人最重要,我要不是得了王爷的赏识,现在还是混混一条呢!”这话其实过了,他在搭上朱瞻基这条线之前,已经实现了从民到吏再到官的三级跳了。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张五果然听明白了,苦涩一笑道:“我这种只剩下半条命的贼寇,谁会收留呢?”
“那我干嘛跟你废话。”王贤翻个白眼,正色道:“英雄莫问出身,我看你张五哥是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好汉子,有心拉你一把,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张五心念电转,他知道王贤是想让自己做他的私属,这其实比接受朝廷招安更靠谱,因为会得到他的庇护,这样至少将来的安全有保证。而且随着王贤位高权重,他不想手中的权力被朝廷配给他的属官侵夺,就得分给他的私属。
王贤最倚重的吴为,就是这样的角色,虽然无品无级,但其实比他手下任何人都有权力……以张五今日之处境,能得到王贤这份信任,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生性慎重,没法张口就答应,“蒙大人错爱,张五就是把这条命卖给你又何妨?只是不知我大哥,还有众兄弟,大人准备怎么安排?”
王贤知道,以张五的性子,若刘子进和众兄弟没有个好归宿,他是不肯独活的。“太孙殿下已经请示皇上,只除首恶,余者不论。有愿意从军者纳入军伍,不愿从军者发给路费,遣还原籍。”说着笑笑道:“他们赶上好时候了,朝廷经过漠北和安南两场恶战,兵力损耗很大,各军都急需补充兵员……”
张五紧皱的眉头却未舒展开,“首恶,是指谁?”
“刘子进和余贵……”王贤缓缓道:“但刘子进会在中途畏罪自杀……”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张五知道所谓的畏罪自杀,应该是李代桃僵之类的把戏,鉴于谁都不愿看到刘子进进京,这应该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郑宅镇的郑家你知道么?”王贤反问道。
“知道,江南第一家,据说镇子一夜间化为灰烬,全族消失无踪,盛传是被皇帝屠杀了。”张五道。
“他们没死,而是去了南洋。”王贤淡淡道:“当时我在浦江当典史。”后一句是为了证明前一句。
“原来皇帝也不是传闻的那样嗜杀……”张五有些吃惊道。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下意识地为皇帝洗白了,这是他准备下海的表现。
王贤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可没有给朱棣洗白的兴趣,要不是周新冒险假造军令,郑家人早被浙江水师轰成渣渣了。
“大人也要让我大哥下南洋?”定定神,张五回到正题。
“嗯。其实去东洋也行,但朝鲜和日本我们国人太少,还是南洋好些,至少到哪都能碰上同文同种的同胞。”王贤道。元末明初,大批国人下南洋避乱,尤其是后来与朱元璋争霸的张士诚、陈友谅余部,加上眷属更要达几十万人。当年朱元璋‘片板不下海’厉行海禁也好,后来朱棣组建无敌舰队下西洋也罢,其实都有针对这些南洋弃民的意思,郑和在之前几次下西洋时,就频繁与南洋海盗交战,将大的集团一扫而光,从此南洋再没有成气候的华人势力,大明皇帝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可那些散居海外的华人,也就彻底失去了庇护。
王贤总想把郑家、刘子进这样有凝聚力的家族,或者土匪头子往南洋发配,原因之一就是希望他们能在那里建立基业,为那里的华人提供庇护……他甚至时常想,自己要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就带着兄弟们去南洋抢个岛国,建立自己的一片天地,岂不比在中原受那些皇帝王爷的鸟气强?当然这种事想想容易,真想付诸行动,却应了‘故土难离’那句老话,实在是千难万难。
摇摇头,甩掉这些念头,王贤看看张五道:“你若是想和他团聚也可以,等他在南洋躲上几年,再换个身份回来就是,谁还认识他?”
“全听大人安排。”张五点点头,强撑着下地,单膝给王贤跪下道:“承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太好了……”王贤一把把他拉起道:“从此咱们就是休戚与共的生死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王贤吃干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喝稀的!”
张五这个汗啊,这哪是大人物收家臣?分明是他们山寨入伙似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跟这帮人格格不入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王贤考虑,今晚要不要和张五睡一张床,表达下器重?后来想想太恶心,还是换别的方式吧。
“说实话,好多了。”张五道:“只是一直全身无力,这个真急死人了。”
“刚才不是说了么?”王贤道:“这得复健,慢慢来,急不得,坚持复健的话,等夏天时就能复原了。”
“还得吃半年闲饭……”张五苦笑道:“大人这买卖亏得很。”
“日子长着呢,我这买卖,一本万利。”王贤哈哈笑道:“我明日要回京了,急着赶路,你这身子吃不消,不妨过些日子,跟着太孙殿下返京。”
“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张五有些不好意思道,按说刚转变身份,说这话有些不合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去吧。”王贤却善解人意道:“有你在广灵县,我就彻底放心了。”
“多谢大人!”张五竟有了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血往上涌道:“大人放心,安顿下兄弟们,我会马上进京向大人报道!”
“嗯,你多注意身体。”王贤点点头道。嘱咐他两句万事小心,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皮纸袋,笑道:“这本是预备着你执意离去时用的,不过现在你也用得着。”
张五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套完整的身份证明,还有五百两金票,以及若干大额宝钞,他不禁愣住了……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他改名换姓,到江南买地置业,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啊!
张五眼眶不禁湿润了,揉一把发酸的鼻子,将里面的钱拿出来还给王贤。王贤却推还给他道:“刚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就跟我见外,不把我当兄弟是吧?”
“这……”张五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苦着脸不知所措。
“拿着吧,为你那班老兄弟打点人情,这点钱可能都不够。不过不要紧,回头再让吴为给你……”王贤大笑着离开了他的屋子。这次山西之行别的不说,晋王殿下两次出血,把他腰包都要鼓爆了,不拿出来花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路过二黑房间时,王贤见里面点着灯,这时候人睡觉早,按说这时候,这家伙早该睡了才是。王贤便推门进去,只见他和衣躺在床上正发呆呢。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王贤一看他这鬼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现在你也是家财万贯的六品武官了。等回京城,扁的圆的长的方的,什么样的女人不随你挑?为啥非得……”他本想说捡人家的破鞋,但这话实在太伤人,到嘴边又改成了,“单恋一枝花呢?”心说这下文明多了……但是真不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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