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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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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这是过家家呢。”王贤翻翻眼皮道:“我那是结案陈词,一经确定,断无更改之理。你就省省这份心吧,总之山西的案子已经结了,再无翻案的可能了!”
“你!”朱美圭刷地抽出宝剑,怒发冲冠道:“那你就死在这儿吧!”
“我死在这也一样。”王贤叹口气道:“世子,如今的晋王殿下是你三叔了,皇上不可能刚刚立他为王,就又把他废了,再让你父亲复位,那不是向天下人承认,皇上有眼无珠,看错了好人也看错了坏人么?你我丢得起这脸,皇上丢不起。”
“那我只能杀了你!”朱美圭咬牙切齿道。
“杀了我也没用。”王贤看看他,语重心长道:“殿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已经向晋王求情,放你和你父亲一条生路。到时候你们随我南下,我给你们安排去一明山秀水之处,你们父子俩下下棋、遛遛鸟,还可以娶几个姨太太,干嘛非要当这个糟心的王爷呢……”
“你住口!”那朱美圭暴怒,似乎一下失去了理智,一剑朝他头上劈来。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枪响,王贤身下的被窝冒起了烟,那朱美圭满脸惊愕,胸口多了个洞,血水汩汩直流。
当啷一声,宝剑落地,他轰然倒下,伸手想去抓王贤,眼里却满是委屈的神情。
“原来你不想杀我……”王贤叹口气,他方才之所以侧卧在地上不起来,不过是在被褥的掩护下,偷偷给腰间的短铳上膛,见对方要杀自己,他便毫不犹豫地开枪了。“下辈子记住,不要随便跟人开这种玩笑,遇到我这种当真的,怎么办?”
“……”那人两腿一抽断了气,看起来死不瞑目。
第四百六十九章蹊跷
又把火铳上好膛,王贤发现外头还是没有动静,看来这地洞里头隔音真不错。不过既然朱美圭也在下头,那想必有上去的法子。他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地洞里仔细寻找,最后发现有一盏油灯明显比其余几盏干净不少,他把手放在灯座上,左右试探一下,往下重重一按,便听咔哒一声,一道软梯掉落下来。
见有了出去的法子,王贤却反而不着急上去了,他在那具还热乎着的尸首身上摸来摸去,连裆部也没放过……然后他的嘴角,竟挂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王贤顺着梯子爬到顶,推了推上头的盖板,因为身体悬在软梯上不好发力,盖板又厚,所以并没有推动。
不过上头却有了动静,那盖板被外头的人移开了,移开盖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脸上带笑的小道姑,不过小道姑此刻一脸错愕,显然没想到上来的是他。
“世子殿下在后头呢。”王贤笑道:“我们已经谈妥了。”说着伸出手道:“来,拉我一把。”
“哦。”那小道姑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傻傻地把手伸下去。
王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突然猛地一拽,眼中凶光四射道:“下去陪他吧!”便将那小道姑硬生生拽下了地洞。只听惨叫一声,小道姑摔落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臭婊子。”王贤撇撇嘴,爬上地面,又把软梯收上来,彻底断绝小道姑爬上来的希望。
他坐在洞边喘了会儿粗气,又往地洞了吐了一口老痰,妈的,这小姐找的,还真他娘的刺激!险些把小命也丢了!看来这山西还真不是自己的风水宝地,还是早走为妙!
待气喘匀了,王贤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蘸点唾沫,捅破窗上糊的高丽纸,从小孔里朝外面看了看,不禁火大,只见周勇几个二百五,跟张輗的护卫一道,躲在墙根下烤火吃酒呢。
他打开门,阴着脸道:“周勇你过来。”
“你家大人还真疼你,”张輗的护卫羡慕坏了,“自己吃肉不忘让你喝汤。”
“别胡说。”周勇瞪他们一眼,赶紧跑过去,问道:“大人有啥事儿?”
“进来再说。”王贤侧身放他进屋,关上了门。
一进屋,周勇倒抽一口冷气了,“大,大人,这也太龙精虎猛了吧……”他以为王贤把床给折腾塌了呢,不禁暗暗担心,那娇滴滴的小道姑,能受得了么?“那姑子呢?”
“没死也差不多了。”王贤淡淡道。
“大人真是……我辈偶像呢。”周勇咽口唾沫道,心说那得折腾成啥样啊。
“用你那双牛粪蛋子去看仔细。”王贤都气笑了。
“这不好吧……”周勇心说那多不好意思啊,但还是忍不住走上前一瞅,登时就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你说呢?”王贤白他一眼,已经没有怪罪周勇的意思了。毕竟百密总有一疏,今日之事太过诡异,周勇也万万料想不到。
周勇借着天光往地洞下看,虽然看不真切,心里已经明白了,面色渐渐发白,跪倒在地道:“属下罪该万死……”
“省省吧,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贤摇摇头。
“是,属下这就去调集兵马,剿了这个贼窝子!”周勇心说也是,正事要紧,回头再请罪吧。
“别激动。”王贤又摇头道:“你不觉着这事儿蹊跷得很?”
“这个,属下还没顾得上想。”周勇看看屋里,再无什么危险,才放下心道:“现在细细一想,确实很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王贤的目光,又从那高丽纸洞中往外看,只见外头侍卫仍在吃酒说笑,不亦乐乎。
“对方处心积虑要害大人,居然让大人单枪匹马逃上来了。”周勇用专业的眼光审视现场道:“以大人的武功来看,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滚!”王贤一脚虚踹,笑骂道:“你想说老子功夫稀松,谁也打不过就直说。”
“属下不敢。”周勇忙辩解道:“属下只是觉着,这不像个精密设计的杀局,倒像是大人撞上了……”说着一拍脑瓜道:“我知道了,这是一家黑店!”
“去你的!”王贤终于忍不住,真踹他一脚道:“黑你个鬼啊!我在下头见到朱美圭了!”
“朱美圭?”周勇大吃一惊道:“他怎么会在下头?”王贤要在这小江南和朱美圭见面,他是知道的。但万万不会想到才刚进来就碰上了,而且还是这种局面……事情有些挑战他匮乏的想象力了。
“我也觉着意外。”王贤冷冷一笑,把方才的经过简单一讲,周勇听了倒抽一口冷气道:“大人……居然把他……杀了?”
“难道我还等他砍我不成?”王贤翻翻白眼,面现沉思之色道:“而且此事实在太蹊跷,我想来想去,他还是死了的好。”说着一抬手,不让他再问下去道:“你提高警惕,咱们该干嘛干嘛,看看这斗姥宫的人,是个什么反应。”
“是。”周勇如蒙大赦,让他动脑筋实在太伤脑筋,还是听命做事更容易。
两人便前后脚离开那间屋子,王贤去了张輗那间客房,周勇回去跟侍卫们继续烤火,众人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不禁纷纷起哄道:“兄弟,感情你是神机营出身!”
“怎么讲?”周勇不明白这梗在哪。
“快枪手啊!”侍卫们怪笑成一团,把周勇郁闷得不行。
王贤回到房间,见张輗已经完事儿,正搂着那姑子在吃酒,见到他便开心问道:“兄弟,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小师太躺下了。”王贤身上的锦袍皱皱巴巴,还有些脏,一屁股坐在桌边,拎起酒壶往嘴里倒。
“这盘肠大战可够激烈的。”张輗看他这样子,啧啧道:“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打了一仗呢。”说着亲一口怀里的小道姑道:“你想不想尝尝个中滋味?”
“贫道怕夭寿呢。”那小道姑直往张輗怀里躲,张輗哈哈大笑道:“兄弟,看来小师太怕了你了。”
“咱没别的好处,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王贤笑笑道:“兄长,咱们再去别处转转吧?”
“要的要的。”张輗笑道:“我对这小江南别处的光景,可是好奇得紧。”
那小道姑见好容易钓到中意的凯子,却说走就要走,自然一阵不依,不过张輗出手阔绰得紧,一颗猫眼大的宝石,就把小道姑哄得眉开眼笑。张輗又允诺转一圈回来还找她,小道姑这才肯放人。
两人又吃了会儿酒,恢复下体力,才离开了斗姥宫,自始至终,没有人发现那间屋里的异样,更没有人阻拦王贤……
待两人出了斗姥宫,去别处寻欢作乐,那些姑子从各间屋里探出头来,却被那年长的道姑呵斥道:“都进去!谁多看一眼,剜了她的招子去!”道姑们吓得赶忙缩回头去,可人就是这样,你越不让看她就越想看,不少人偷偷从窗缝往外窥视,竟看到师傅的房间里,走出个穿着棉袍的糟老头子。那老头子满脸鸡皮,枯瘦如柴,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姑子们不禁暗暗嗤笑,怪不得师傅不让出来看,原来她的相好的实在是拿不出手。不禁暗暗奇怪,师傅正是坐地能吸土的年纪,几个精壮男子尚且不敌,这糟老头子不要命了么?
若是王贤在此,却会哎哟一声,恍然大悟,然后再哎哟一声,暗自庆幸。因为这糟老头子,竟然是晋王府的总管梁太监。人家逛窑子泻火,太监逛窑子憋火,老太监自然不是来玩的,他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一切,待王贤离开后,又出了房间,走到院子角落那间屋……正是王贤和朱美圭见面的那间。
梁老太监进了那间屋,在地洞旁站了好一会儿,才踩着软梯下去,看到死了的朱美圭和半死不活的小道姑。听到有人声,那小道姑从昏死中转醒过来,露出乞生的目光。
梁老太监蹲下身子,看看她的状况,脊椎摔坏了,已然是不中了,问她话,她也不能回答,老太监叹口气,伸手捏断了她的咽喉,结束了她的痛苦。
梁老太监再看朱美圭时,见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老太监还是掏出块油布在灯上点亮了,仔细查看了一遍,待确定无疑后,他那张老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可思议的神情,也浮现在晋王脸上,顿饭工夫后,摘星楼上。
听了老太监的汇报,朱济熿喃喃道:“他就这么死了?噩梦就这么结束了?”
“是,虽然老臣也难以置信,但他确实是朱美圭,也死的不能再死了。”老太监轻声道。
“王贤怎么敢……”确定侄子死了,朱济熿心头释然的同时,又有些兔死狐悲道:“怎么敢杀他呢?”
“他应该也是迫不得已吧。”老太监幽幽道:“那小子聪明绝顶,他应该从一些反常的地方,察觉出什么,为了自保,只好杀了废世子。”
第四百七十章棋局
今日斗姥宫那一场,其实是晋王设下的局。自从知道龙瑶在钦差行辕,朱济熿就如芒在背,虽然跟王贤达成了妥协,但他这种不把承诺当回事儿的人,也不会相信别人的承诺。所以他非但没有减轻对钦差行辕的监控,反而加派了数倍人手,只不过从明面转到暗地罢了。
结果龙瑶一跟朱美圭的人接头,就被晋王的手下发现了,一路盯梢暗查,竟发现王贤要跟朱美圭在小江南会面!不得不说,这是个高明的选择,因为那里是晋王在太原城为数不多的盲区。不过既然已了解了对手的全盘计划,朱济熿也就不着急收网了,他要让他们尽情表演,好看清王贤的真面目!
于是他很痛快地把玉牌借给王贤,却派梁太监暗中查清楚朱美圭藏身在斗姥宫,甚至连他相好的小道姑都找了出来。今日王贤之所以一头撞进斗姥宫,自然不是凑巧,而是朱济熿暗中嘱咐张輗将计就计,给王贤创造接头的机会,好看他如何表演……其实从保密角度来讲,不告诉张輗是最好的,但晋王不想让张輗误会,才会故意请他帮忙的。
对于结果,朱济熿设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王贤居然把朱美圭给杀了!
不过震惊之后……这大明朝居然有人敢杀龙子龙孙,由不得晋王殿下不震惊……朱济熿又感到全身轻松,这是多么完美的结果啊。首先,朱美圭死了,虽然朱济熺还活着,但光凭他个窝囊废,活下去都成问题,再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其次,朱美圭是王贤杀的,这说明王贤没有骗自己,他和太子确实已经放弃他大哥,是铁了心跟自己合作的。再者,自己现在有了王贤的大把柄,再不怕他会乱来了。
如是想来,晋王殿下的表情便松弛下来,关注起细节道:“他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张輗直接带他去斗姥宫,有点太直白、太心急了。”老太监缓缓道。
“嗯。”朱济熿微微皱眉道:“那混蛋是故意的,他这种世家子弟,最会拿捏分寸,万不会犯这种错误。”顿一下道:“这不过是他两不得罪的手段罢了。”
“是,”梁太监点头道:“这样既完成了王爷的嘱托,也暗示了王贤此中有猫腻,世家子弟的思路,确实不一样。”
“不过是仗着谁也不敢得罪他,”朱济熿却不屑道:“他要不是姓张,这下就把我和王贤都得罪死了!”说着又无趣地笑笑道:“不过谁让他姓张呢。”
“是。”梁太监接着道:“老臣之所以说王贤看穿了什么,是因为他那时候没有声张,只是悄悄走了。看来似乎明白这是王爷给他设的局。”
“明白又怎样。”朱济熿哼一声道:“孤还从来没被人逼着点头过,他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那是,他就算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了。”老太监点点头道:“朱美圭算是了结了,这样就只剩一个刘子进了……”
“算了,朱美圭一死,本王去了一块心腹大患,刘子进还不足为患。”朱济熿淡淡道,首先他从没见过刘子进,一切事情都是由他弟弟出面,而且每次都是面谈,并未留下任何证据,仅靠刘子进的一面之词,还动摇不了他这个当朝亲王。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太子一方安心。“就把刘子进送给他们吧。”
“是。”老太监轻轻点头,又有些疑惑道:“王爷,老奴有些不明白,太子和汉王这局棋,明明大局已定,您为何突然又偏向太子了?难道王贤的威胁就那么大?”
“王贤就算有威胁,现在他弄死了朱美圭,也等于自废了武功。”朱济熿淡淡道:“我之所以要向太子靠,不过是因为之前跟汉王走得太近……”说着指指棋盘道:“你来看看这局棋,是个什么局势?”
老太监点点头,目光落在棋盘上,只见黑白子纠缠在一起,局面错综复杂,不过在行家眼里却洞若观火,他缓缓道:“这盘棋已弈至中盘,照棋面上瞧,白子四角占了三角,穿心相会,中间天元一带三十余黑子被围无援,已无生望,可以说白棋胜势已定。”顿一下道:“正如如今的储位之争。”
“未必,你再看。”朱济熿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入侵的白子旁补了一招。
老太监也是爱棋之人,道一声‘妙手’,朱济熿点点对面的蒲团,他便告罪入座,执白与王爷对弈起来。这会儿工夫,梁太监已经想好了对策,如今胜局已定,重要的是不出错,便退子向后一连,争取吃掉那一大团黑棋,巩固自己的优势。
晋王再投一子,卡断了白棋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梁太监见这招数并不出奇,袖子一抖又扳出一子。两人便专心对弈起来,本来就是白棋大优的局面,没有几下,梁太监便将黑棋三十余子一下尽收,双手捧起来放在一边。棋盘上登时一片白茫茫,黑子寥寥……
“王爷,黑棋已经无望了。”棋下到这儿,按说黑棋就该推枰认输了。
“别急。”晋王却微微一笑,捻起一枚黑子,稳稳落进刚才提过子的白阵中。
“哎呀!”沉稳如老太监,也不禁惊呼起来,他这才看出,黑棋通过弃子,竟实现了局面翻转,而自己在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晋王这一子落下,正是做眼要点!他急忙忙地补救时,哪里还来得及?刹那间大龙已被杀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黑棋宰割。四周角地上的白子,也因前头紧气过促,险象环生。朱济熿却毫不留情,冲斡绰约、飞关割黏、绞夹拶扑,一阵猛冲猛打,将方才还满枰的白棋,杀得四处起火,老太监使出浑身解数,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不一会儿竟全盘崩溃了……
棋盘上白棋只剩下最后一块角地,断无回天之力,晋王便不再落子,端起茶盏轻呷了口道:“张春竟藏着这么好的密云龙,看来死了也不冤。”
“……”老太监却沉浸在震惊中,自顾自地复盘道:“明明满盘白茫茫,怎么转眼就荡然无存了呢?”
“这局棋孤也解了一天。”晋王搁下茶盏,缓缓道:“有道是棋道合于人道,人道合于天道。棋子三百六十,合于周天之数;黑白相半,合于阴阳之变;局方而静,如同地安;棋圆而动,如同天变!阴阳相生,胜负转化,只在须臾之间呐!”
老太监若有所悟道:“这局棋的局面转化,似乎就在老臣提了那一片黑子之后,竟发现一时找不到目标,自己却满身都是漏洞。”
“不错。”晋王颔首道:“黑棋之前在天元的棋子虽多,但其实用处不大,反而尽是被对手攻击的漏洞。被白棋统统吃掉后,反倒甩掉了包袱,没了可被攻击的地方,局面一下子灵活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捻子复盘道:“这时候,占据棋盘大片的白棋,反而成了方才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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