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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他们是互相对视着的，姜百灵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却不再低头看那条黑线了，他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

　　　　好像她就是他去往的道路一样。

　　　　‘呼呼…’大灰站到了她面前，他们贴的极近，他粗热的喘息喷在她脸上，姜百灵偏开头想要后退一步，忽然腰后被一只手搂住。

　　　　他一手握着陶碗一手紧紧抱住她，这会挺直腰板站着的时候比她要高上一个头，她视线所及正好是他性感的锁骨。

　　　　大灰发出呼呼的声音，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姜百灵能感觉到他毛茸茸的额发刷在她头上，在这样的动作下她不得不将目光移在他脸上，他那微张的嘴上。

　　　　‘啊…啊…’他低低叫着，嗓子又沉又哑，尖尖的犬牙露出来，薄厚适中的唇翻着些水光，姜百灵正呆呆的看着，然后他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露出一截舌尖。

　　　　那点红色好像火苗一下子烧在她心上，姜百灵猛地推开了他转过身，匆匆跑进了山洞里。大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又无措又惊慌。

　　　　姜百灵觉得事情不太对。

　　　　他越来越像人了，或者说行为习惯越来越像个人。与一开始的人形大狗不同，现在的大灰已经是个合格的野人。

　　　　他会使用火来加工食物，虽然一大半是焦的；他会使用器皿来舀水，虽然总是忘记盖盖；他会使用工具来切割猎物，虽然还不如他自己的爪子方便。

　　　　姜百灵看着面前地上摆的一个编的乱七八糟的草垫子，这家伙甚至开始模仿学习她做手工，但是显然他那双堪比利刃的手不适合做这些细致活。

　　　　她托腮坐在石头上，看外面烈日炎炎的森林，大灰身上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她也亦是如此。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把它当成一头狼了？

　　　　她换衣服擦身的时候会避开他，上厕所的时候会避开他，睡觉的时候避不过，但是那种尴尬暧昧的气氛想必彼此都可以感觉到。

　　　　他潜移默化的改造了她，让这个男人的身份渐渐深化，姜百灵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

　　　　他在是男人之前，首先是大灰啊。

　　　　天气很热，她将几个酸涩的野果子捣烂，准备涂在肉上烤制。这个季节没有好吃的果子，而且最近长得低些的野果都被羊群鹿群啃光了，她不得不爬到更高的树上采摘，辛苦一天也得不了一小钵。

　　　　天热的时候人会没有胃口，不过大灰喜欢这种红色圣女果的味道，偏酸，每次她在做饭的时候加一些，他就能多吃几块肉。姜百灵希望他能多吃点，正埋头捣鼓呢，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了。

　　　　他走在那些被烤干的草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赤脚着地，身上也没穿什么衣服，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抓着一头鹿的前后脚，将其扛在肩膀上，口中还叼着条鱼。

　　　　姜百灵迎出去，他却不把那鹿放下来，而是弯下腰凑到她面前，要她接他口中的鱼。

　　　　大灰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嘴里一直呼哧呼哧的喘气，咬住那鱼的时候露出一点点白色的牙，姜百灵勉强移开眼让自己不去看他的嘴，她伸手取下那鱼，立刻转身进了山洞。

　　　　大灰奇怪的看她转身逃也似的跑了，既不来摸摸他也不来亲亲他，她是怎么了。

　　　　姜百灵让自己冷静下来，多想想过去的事情，她是个在职教师，还是个花季女青年，父母虽然远在国外对她不闻不问，但她还有亲戚和朋友。

　　　　她说服自己不要那么轻易下结论，也许她还有机会回到过去，即使她早已在初来的那个秋天就已经确定了大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她可能回不去了，要和大灰一起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她不害怕做决心，人做决心无非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她害怕的是后悔，害怕后悔曾经轻易做下决定的自己。

　　　　“抓紧了，别松手。”她将一根铁木树的藤蔓放在大灰手里，另一头自己拽着，“我要开始拉了。”看他一脸镇定，她便开始卯足了劲的拽那根藤蔓。

　　　　为了锻炼身体，姜百灵开始和大灰一起训练拔河，通常情况下一般是两种可能：一是藤蔓断掉了，姜百灵摔个狗啃泥，二是大灰纹丝不动，她在地上狗刨一样的拼命蹬腿。

　　　　第二种情况她见的比较多。

　　　　“啊……！”她背对着大灰将藤蔓背在背上，自己两只脚用力踩着往前挪，没一会就大汗淋漓了，眼看终于挪动了几厘米距离，姜百灵高兴的回过头一看，却是他默默伸了伸胳膊，将藤蔓放长了。

　　　　“呼…”她一下就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抹汗都来不及，任凭脸上滴滴答答的汗水流下来，心里拔凉拔凉的。

　　　　‘嗷嗷…’大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他长着长指甲的手试着探过来摸她，姜百灵也没躲，感觉那双锋利的爪子温柔的撩过她的发丝，一点也没有伤害她，极尽了爱护。

　　　　‘呼呼…’他又站了起来，姜百灵疑惑的看他，见他将藤蔓重新抓在了手上，另一头塞给了她，呼呼叫着似乎在催促她继续。

　　　　姜百灵以为他要放水，结果再次拔河的时候他还是纹丝不动，叫她一个人吭哧吭哧刨着地。

　　　　‘嗷呜…’他在后面胡乱喊着，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明明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这会竟然一点都不肯放水。姜百灵身上绷着劲，脑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有时候大灰的固执真是难以捉摸。

　　　　除了这样一边倒的拔河，姜百灵平时还有别的健身运动。大灰啪啦啪啦划拉一堆的柴火下来，她就会背起来扛回山洞。他有时候出去抱一些石头回来堆砌灶台，她也会抱一些小的。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坐在地上，姜百灵还会掰着他的手扳手腕。

　　　　“你就不能放点水。”她握着他手，两只手用力掰他都纹丝不动，甚至于她整个人爬上去都可以轻易挂在他胳膊上，“你就不能放点水嘛！”姜百灵捏他的耳朵，大灰忽然猛地一把抓住她腰身，一下子就把她放倒了。

　　　　“哎啊！”她条件反射抓住他胳膊，整个人往后仰去，一阵天旋地转，平静下来以后忽然发现，他把她完完全全的抱在了怀里，她两只脚搭在他右手胳膊上，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暧昧的吓人。

　　　　“你快放开！”她蹬着腿吓唬他，大灰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脸凑过来埋在她颈后。

　　　　她很容易听到他粗喘的声音，那些气流滚烫的吹着她的皮肤，比外面炎炎烈日还要灼人，而他抱着她的两只胳膊好像钢钳一样，‘怎么就挣脱不开呢……’

　　　　这样燥热的天气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姜百灵甚至觉得这个夏天怎么那么长的时候，暴雨来了。

　　　　突然而至的乌云覆盖了整座森林，这天大灰没有出门，他难得化身为狼，警惕的立在山洞里嗷呜嗷呜乱叫，看起来很紧张。

　　　　‘咔嚓…’‘轰隆隆…’

　　　　一道又一道雪亮的闪电劈过天空，照亮了某一片夜幕，电龙所过之地偶尔还会有爆炸的声音传来，远远的几处火光亮起来，是被砍倒着火的树。姜百灵正担心着，鼓点一样的骤雨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的陶片屋檐上。

　　　　她还以为又有什么天敌要出现了，结果发现大灰害怕的似乎是电闪雷鸣。

　　　　那些电光和声音让他上蹿下跳，姜百灵拉也拉不住他，只好尽力安抚，“别怕，别怕。”

　　　　大灰一下子变成人往她怀里钻，她勉强拉住他，一只手抱着他的脑袋一只手拍着他的背，感觉到他在手下轻微的颤抖，口中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难得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她这么想着，心中柔软了一片，“不怕不怕。”大灰抓着她就似乎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两只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一寸，她正低头安抚他呢，忽然听到洞外传来爪子刨门的声音。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敌人，结果那东西刨着刨着，忽然发出了狼叫，‘嗷呜，嗷呜！’

　第51章　

　　　　‘轰隆隆……’洞外电闪雷鸣，姜百灵透过缝隙看出去，见柴门外面立着头白狼，“嗷呜嗷呜！”，他身上早就被暴雨打湿了，一身狼狈，这会正急的团团转。

　　　　“大白？”姜百灵刚打开门，他就一下子蹿了进来，平时那种高冷蔑视一方的气质没有了，现在直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瞎跑，大灰吼了一嗓子吓唬他，大白才算冷静一点。

　　　　‘嗷呜嗷呜！’他扑过来咬她的腿，疯了一样的往外扯，他尖锐的犬牙戳到了她的腿肉，姜百灵痛叫一声，下一秒钟大白就被整个扔到了外面。

　　　　‘呼呼…’大灰变成狼型将她保护在身后，呲着牙对着大白低声警告着。

　　　　白狼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被冰凉的雨一淋好歹才清醒一点，他伏低了前肢，不停地冲着他们嚎叫，整个狼趴在肮脏的泥水里，一身白毛都被染黑了。

　　　　姜百灵不知道他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在雷雨天跑出来，他大概是连恐惧都克服了。

　　　　大灰有点犹豫，他并不想让她出去，和大白一里一外的对峙着，但是过不了多久，他转过头求助一样看着她，好像在征求她的意见。

　　　　“是阴阳眼出事了？”她只是随口一说，大白却拼命的点头，他大概是知道她说这个词代表的意思，不断围着洞口绕圈子。

　　　　“别担心。”姜百灵一下就明白了，她安抚了一下他们，转身快速的拿了些工具，军刀、火种、陶盆还有干净的布头，她把这些统统装在一个小草篓子里背在背上。

　　　　狼的孕期大概是60天，如果她是现在生产，那么阴阳眼在最热的天气泡澡那会就已经怀上了，大白独自一个狼出来纳凉，大概也是因为她不好动弹了。

　　　　他们两狼一人快速的狂奔在林子里，姜百灵低低的趴在大灰背上，她穿着树叶蓑衣，感觉到雨丝打在身上、脸上，狂暴的风卷着雨点让她完全睁不开眼，像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全身都湿透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

　　　　大白的窝棚里黑漆漆的，姜百灵从大灰背上爬下来，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一声又一声低低的狼的哀鸣，大白好像疯了一样瞬间冲了进去，然后传来窸窸窣窣干草的声音。

　　　　“鸳鸯，鸳鸯！”窝棚里阴阳眼侧卧在一堆干草上，她腹部隆起，听到姜百灵呼唤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然后就只能发出轻微的鸣叫。

　　　　看情况，她已经发动了有一会了，尾巴下方的草上都是血迹，活着各种污泥脏兮兮的，但是却没有幼崽产出，大概已经是难产了。

　　　　姜百灵看了一眼，当即着手准备帮忙。虽然窝棚简陋，但是她卧着的地方没有漏水，姜百灵将火种点燃，找了个没雨的角落搭起了粗糙的灶台，然后将陶盆架在上面烧水。

　　　　期间大白一直在嗷呜嗷呜叫着，他不断舔着阴阳眼的毛发，让她保持清醒，第一盆水烧开以后，她用沾湿的布头准备给阴阳眼清洗一下身体，但是她十分紧张，就是不肯将腿抬起来，姜百灵正打算硬掰了，手上的布头一下子被人夺了过去。

　　　　一个白头发的陌生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他一边低声哄着阴阳眼，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她一条后腿轻轻擦拭，动作谨慎又温柔。倒是奇怪，刚才还紧张易怒的母狼见了他倒是立刻放下了戒心。

　　　　姜百灵楞了一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白狼变身的样子，他体格没有大灰那么健壮，个头也要矮些，是个精瘦的青年形态。他头发是雪白的，就和他的皮毛一个颜色，乱糟糟的堆在脖子后面，露出来的皮肤在黯淡火光掩映下，竟然也是十分白皙的。

　　　　和普通的狼人完全不同，她这算是明白大白为什么不喜欢变身了。因为他和别的巨狼相比，如同一个异类。

　　　　可是这个异类现在找到家了，他有了亲爱的妻子为他生育后代，有了最重要的狼。

　　　　‘嗷呜~’阴阳眼抬头一阵尖锐的鸣叫，姜百灵赶紧过去查看，她身下已经洗干净了，那里不断有混着血水的液体淌出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崽子可就是生不出来。

　　　　姜百灵急的满天大汗，她试着用手去摸她的肚皮，阴阳眼没有拒绝，她感觉到掌下蠕动的血肉，幼崽应该还没有死。

　　　　她推开大白坐在了她后腿旁边，她身边摆着烤过的剪刀，还有泡过开水的布，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你要挺住。”姜百灵摸了摸她的腿，阴阳眼回应以一声喘息，然后她让大白将她后腿慢慢抬起来，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随着阴阳眼身体的动作，第一只崽子的脚露了出来。

　　　　但是那只脚正好卡在出口的位置，叫她怎么也生不出来，时间一长，幼崽就很容易憋死在里面。姜百灵下定了决心，抬头就见大白正看着她，他的面孔挡在头发后面看清楚，但反射火光的眼睛倒是十分明亮的。

　　　　‘呼呼…’：做吧。

　　　　姜百灵清洗干净双手，轻轻握住那只幼崽的小爪，她感觉阴阳眼身体一抖，然后就见大白紧紧抱住了她，她开始咬牙将那只爪子往回送，期间手势必须要稳，不然会弄伤母体。

　　　　当感觉阴阳眼又蓄力开始生产了，她才再次将那只幼崽往外牵动，动作必须十分小心谨慎。

　　　　过去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第一只小狼崽子终于生出来了，她迅速将胎儿身上的胎膜撕破，用布头擦干其口鼻中的黏液。接着在离腹部两厘米左右剪断了脐带，然后将崽子放回阴阳眼嘴边，让其舔干。

　　　　等到那只小狼崽子开始乱动了，姜百灵才算松了一口气，终于活了。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接下来的生产就顺利多了，阴阳眼接连生了三只小黑狼，它们的尾巴尖都有一截白色的胎毛，短短的软软的。

　　　　她正准备给她清洗下身呢，忽然她腹部一阵收缩，第四只又一下生出来了，这下大白激动坏了，因为这是只小白狼，相反的，它尾巴尖有一截黑色毛发，四个兄弟姐妹挨在一起，活像是一盘围棋。

　　　　“恭喜你。”姜百灵将四只小狼崽都送到她腹部下面吃奶，看到阴阳眼低着头看他们，眼神慈爱又温柔，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候姜百灵才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被雨淋湿的头发还在滴水，大灰挨过来蹭了蹭她的脸，舔去多余的水滴。

　　　　她看着他们一对夫妇在那里互相挨着对方，场面温馨极了，“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一路上只是紧紧抱住了大灰的脖子，他冰凉的毛皮像被打湿的毛巾，等到回到洞中，她才感觉到恢复了热度。

　　　　“要再给鸳鸯带些皮子保暖，产后不能立刻吃东西，明天得告诉大白。”姜百灵忙碌的转来转去，忽然身子一顿然后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呼呼—”大灰将鼻子顶在她后脑勺上，轻轻的研磨，他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两只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她不敢问他：你是不是也想要小崽子了，她怕他会忽然发疯，或者他给的答案她根本无法回应。

　　　　第二天再去大白家的时候，他显然是将窝棚收拾过了，外面晒着许多湿哒哒的茅草，他还捡来了许多柴，都堆在门口。

　　　　阴阳眼一下就化身为慈爱的母亲，她低头轻轻拱着那四只小东西，把它们翻过来又翻过去，像小玩具一样。

　　　　姜百灵近距离看了一下，那三只小黑是雄性的，唯有小白是雌性，就算被妈妈滚来滚去也睡的很安稳。

　　　　“呼呼—”阴阳眼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脸像在表示感谢，她们俩呆在一起的时候，大灰和大白哥俩就守在窝棚门口，过了一会阴阳眼睡下了，姜百灵走出去一看，大灰竟然在教大白走路。

　　　　白头发的青年两条腿儿颤巍巍的，每次摔倒都要被大灰敲脑壳，不过他学习能力惊人，在摔倒几次以后就可以慢慢的走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她发现大白还学会了跑和跳跃，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浑身赤粿的男人在山坡上奔来奔去，身后跟着几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小东西。

　　　　它们虽为狼人后代，但在幼年期还是保持狼型，起码姜百灵没有看到任何变身的迹象。

　　　　而从遗传来说，三只小黑狼崽子都有漂亮的黄玉眼睛，而妹妹小白白的尤其漂亮，是像她母亲一样的双色眼眸。

　　　　一般情况下，一二三黑是最活跃的，他们经常跟着大白漫山遍野的跑，然后滚一身泥回来。而妹妹小白白就是在家和母亲相亲相爱的那个，姜百灵去的时候，她也会热情的扑过来求抱抱。

　　　　大灰对待兄弟的孩子比较宽松，但是他明显更喜欢女孩，小白白可以爬到他爪子下面玩耍，而三黑们想要过来的时候通常会被赶跑。

　　　　姜百灵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能爬到他背上揪他的耳朵的，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第52章　防。盗

　　　　阴阳眼和大白初为父母，明显还没有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