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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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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完这件事。”武独说,“你得给我点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都给你。”段岭答道,“我人都是你的。”
    “要真心诚意的。”武独说。
    “我待你,从没有半点欺瞒。”段岭认真答道,“只因为我知道你向来是很好骗的,哄你几句,你就会死心塌地,过后不认了,你也拿我没办法。可是你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也知道我好哄。”武独眼神里俱是侵略的意味,手掌环在段岭腰间,冷冷道:“尽日里仗着老爷离不开你,使唤我做些不情愿的事。”
    “那你做吗?”段岭小声答道,以手掌摩挲武独的侧脸,继而踮起脚,主动亲吻了上去。
    暮色变得浓重起来,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投在他们的身上,拖下了长长的影子。
    树影横斜,树上白雪折射着暗红色的光。
    “我有时在想。”郑彦说,“你也挺不容易的,乌洛侯殿下。”
    郎俊侠双手依旧被反剪着,靠在墙角。
    郑彦在屋里墙角喝辽人送来的酒,昌流君则在一旁掏出一叠小卡片,卡片正面是字,背面是彩色的画。上头有车、马、灯,俱是百姓人家认字用的,五颜六色的字卡。
    “昌流君,你在干吗?”郑彦莫名其妙道。
    “关你屁事。”昌流君说,“喝你的酒,问你的话。”
    郑彦有点醉意,打了个酒嗝,打量郎俊侠,又说:“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呢?不喝酒,不寻欢作乐,不爱金银财宝,不贪图权势。”
    “对啊。”昌流君说,“你图个什么呢?要不是你在这儿瞎折腾,大伙儿用得着千里迢迢跑这儿来受苦?”
    郎俊侠没有回答,保持了一贯的沉默,他侧着头,倚在门上,朝外望着那一小块天空,天空的颜色渐渐暗了下去。
    “是真的吗?”郑彦又问郎俊侠,“你放心,在这儿说个清楚,回头你就算不认,我们也没处说去,更不会拉你出来对质,给个准话成不?”
    昌流君警惕地一瞥郑彦。
    郎俊侠随意看了郑彦一眼,仍不回答。
    他的话向来极少,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依旧望向外头的走廊,似乎在等什么人。
    段岭回来了,却是独自回来的。
    “各位。”段岭朝三人说,“咱们兴许还得在落雁城里多待五天。”
    郑彦与昌流君没有表示意见,昌流君问:“武独呢?”
    “回去了。”段岭说,将靴子脱在外头,进来,关上门,看郎俊侠——他的手还被捆着。
    “回去带兵。”段岭说,“想办法将耶律宗真送回中京去。”
    “你们还真的帮辽人打仗?”昌流君诧异道。
    “有问题吗?”段岭到案前坐下,取来纸笔,开始写信,那封信是写给玉璧关大将军韩滨的。
    “陈辽二国。”段岭说,“唇亡齿寒,宗真被困在孤城中,万一辽国朝中政变,格局改动,大陈势必受到连累。入秋前,辽帝因两国相依,借我两万石粮食,这个情不能不还。”
    “陛下知道以后,你要怎么交代?”郑彦问。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段岭说,“邺城与江州昼夜奔驰,也要半月来回,不能再等朝中命令了,上任时我有陛下手谕,便宜行事,不怕朝廷大臣。”
    段岭既这么说,郑彦与昌流君也不好再说什么。
    “国事你比我们这些武人清楚。”郑彦说,“你觉得行就行吧。”
    这话郑彦本来是不必说的,没人在乎他的意见,段岭听到时却抬眼看郑彦,笑着说:“谢谢。”
    郑彦喝了口酒,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段岭知道郑彦既然这么说,来日李衍秋若怪罪,他也会帮自己求情,毕竟这是跨国界出兵,朝臣想拿此事做文章,还是有办法的。
    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武独答应,别的都不算什么。
    “我倒是没想到,武独居然会救这群辽人。”郑彦说。
    “因为国仇家恨么?”段岭问道。
    郑彦没有再说,段岭写完了信,搁在一旁,昌流君便拿去看了。
    “你不懂。”段岭说,“拿国家大义、苍生安危来说服他,他也是不做的。可如果我说这是为了我,他就会做。”
    郑彦笑了起来,说:“你若是开个口,我也为你做,晚上陪我睡一宿,明天早上我去把窝阔台的头提过来,倒也不必武独了。”
    “喝你的酒。”段岭说,“此间主人全是看我面子上,再这么说胡话,你就没有酒喝了。”
    “你有这本事?”昌流君打量郑彦,说,“别是成了人质,要人去救你。”
    “提不过来。”郑彦说,“便死在里头,也不枉为平生快慰之事。山儿,还是说,你喜欢昌流君这种大家伙?”
    昌流君蒙着面,看不出脸红了没有,反唇相讥道:“要么你和墙角那位仁兄玩几招,让我俩观摩观摩?若有春药,倒是可为你俩助兴的。”
    “乌洛侯殿下若小个十来岁,那定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郑彦道,“玩个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只可惜……”
    “够了!”段岭道。
    段岭心想,你俩实在太吵了,就不能学郎俊侠安安静静,坐墙角不说话吗?
    末了,郑彦又起身,醉醺醺地迈出去,险些被门槛绊了,忙一式醉拳,拉开架势站稳,拍了拍武袍,懒洋洋地过走廊去。
    “去哪儿?”段岭问。
    “做饭。”郑彦的声音在外头说,“好几天没吃过正经一餐了。”
    段岭登时心花怒放,果然有郑彦在就是好。
    他将述律端叫过来,让他朝宗真打个招呼,这几天里自己的院中会有几个行止怪异的客人,让他不要见怪,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
    片刻后述律端答道郑彦正在厨房里头做饭。段岭便安了心,反正现在四大刺客里唯一有危险的被下了药,还有另外两个在旁,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这院子里头了。
    
    第157章 奇兵
    
    “你和辽国的皇帝认识?”
    吃饭时,昌流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从前不认识。”段岭正想着要怎么和武独配合,退外头那五万元军的事,心不在焉地说,“最近才认识。”
    昌流君不过也只是随意一问,并未想太多,就这么被段岭瞒了过去,反而是郑彦道:“他看起来挺喜欢你啊。”
    “长得漂亮吧。”段岭随口道,“长得漂亮的人,总是占便宜,在好看的人眼里,这世上什么都是好的、亲切的,因为大家都待他好。”
    郎俊侠的手被暂时解开了,独自在一张案几上吃饭。段岭房内摆了五张矮案,左侧第一位空着,以示是武独的位置,郑彦坐武独下首,昌流君坐右手边第一个,郎俊侠敬陪末席。
    段岭吃着吃着,忽然想以后如果自己当了太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平时四个刺客轮流值班,晚饭时大伙儿则一起吃饭,武独要是在就好了。
    “也不见得。”郎俊侠突然说,“这世道厚爱的人,老天爷未必就善待他了。”
    昌流君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嘲讽他。段岭却不想在吃饭时也听他们挤对来挤对去的,便开口道:“嗯,乌洛侯大人此言有理。”
    昌流君这才不说话了。
    段岭把郑彦做的菜一扫而空,昌流君与郎俊侠实在是沾了光才有这顿饭吃。吃完以后,段岭把食盒随手一搁,晚上打算去见宗真。
    “谁收拾?”昌流君问。
    “你收拾。”郑彦道,“这儿你官职最低,所以你收拾。”
    昌流君说:“战俘收拾吧。”
    段岭说:“唤个仆役过来不就好了。”说毕起身往耶律宗真处去,郑彦起来要跟,段岭说:“都休息吧,不必管我了。”
    若是带着昌流君或郑彦,听到他与宗真的谈话,说不定要起疑。虽然他可以与宗真说辽语,却也容易从神态上发现破绽。
    现在郎俊侠被抓住了,自己便再没什么危险,不必提心吊胆下去。段岭伸了个懒腰,穿过走廊,不片刻,竟是郎俊侠跟了出来。
    郎俊侠吃过晚饭,手又被束了起来,这次用的是一副生铁手铐,沉甸甸的,上了把铜锁,除非把手腕砍断,否则根本打不开。
    昌流君朝外张望,段岭便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他就这么被郎俊侠跟着,转过花园里,心中思考,若是武独,说不得定会时刻紧盯着郎俊侠,然则郑彦与昌流君,则不清楚他和郎俊侠的关系,在他们眼里头,郎俊侠现在再杀人灭口也没用了。
    武独给他吃的药如果有效,现在郎俊侠的武功至少去了九成,还会有危险吗?
    段岭走着走着,突然转身,抬手去推他,郎俊侠猝不及防,脚步虚浮,险些被走廊里的花盆绊倒。
    武功确实被抑制住了,段岭心想。
    郎俊侠几乎不用思考就明白段岭在想什么,站定后说:“你这一掌出得太急了。”
    “我爹教的。”段岭答道,“山河掌法,没怎么认真学。”
    郎俊侠说:“左手沉肘,右手推,左手格。”
    段岭不理会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段岭头也不回地说。
    郎俊侠手腕上的镣铐与铜锁发出撞击的轻微声响,没有回答。
    “我原本想去邺城找你。”郎俊侠答非所问地说,“可是你来了落雁城,来这里做什么?”
    “宗真在这儿。”段岭不想告诉他钱七的事,随便编了个理由答道,“我来答谢他借我粮食。”
    “想起来了。”郎俊侠点了点头,“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会全力帮你。”
    段岭闻言猛地一震,当初许多不合理之事,如今都有了解释!郎俊侠为什么会知道他保护了宗真!那个时候他不在上京!
    只有一个解释——春夜里倏然出现的刺客,就是郎俊侠!
    “出手偷袭宗真的人是你?”段岭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郎俊侠云淡风轻地说。
    “谁让你这么做的?”段岭问。
    郎俊侠眉毛微微一扬,答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段岭:“……”
    段岭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从前脾气就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是这样。
    他转身继续向前走,突然觉得不对,转过身,声音发着抖:“你和辽人无冤无仇,当初你为什么要杀宗真?”
    郎俊侠低头看着段岭,视线又越过段岭,投向他身后。
    “段岭。”宗真的声音在段岭背后响起,“正想找你。”
    段岭强自镇定下来,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又被逐一推翻,郎俊侠和辽人也有仇吗?先前据他所言,并未提到与辽有什么宿仇,但只要郎俊侠不想告诉他真相,也可补一句与辽的嫌隙,任谁也查不出真相。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来到宗真面前。宗真只是瞥了郎俊侠一眼,便搭着段岭的肩膀,与他进厅内去,郎俊侠跟到厅前,却被护卫拦了下来,只得转身守在厅外。
    “怎么了?”宗真发现段岭的神色稍微有点变化。
    段岭摇摇头,宗真改用辽语,问:“如今你身份有变,须得换个称呼?”
    段岭也用辽语答道:“唤我王山吧,虽然我更喜欢段岭这个名字。”
    宗真便点了点头,示意段岭坐在榻上,与他同榻而坐,两人相对,中间摆了一张案几。段岭知道这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与君王坐同席,辽国只有极少数人有这个待遇,就连韩唯庸也不行。
    “先说你的事,有什么事?”宗真认真地说。
    段岭沉吟片刻,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行得通,朝宗真说:“武独回去带兵了。”
    “多少人?”宗真一下便抖擞了精神。
    “两千。”段岭答道,“是我能出的极限了。”
    两千人对五万人,换了蔡闫肯定对这数量嗤之以鼻,但段岭知道,只要运用得宜,加上落雁城怎么样也能凑个一千人出来,奇兵致胜,要打跑元人是不一定,想自己逃,还是能逃掉的。
    宗真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这是一招奇兵。”
    段岭终于放心了,可见宗真那身骑马骑出来的肌肉不是白练的,平时一定有带过兵,万一宗真说“太少”,那就完蛋,哪怕父亲在世也兜不住,自己只能先跑了。
    “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宗真问。
    “老兵。”段岭答道,“个个挎上弓箭就能骑射,背盾挎刀,下地能挥刀肉搏,守邺城、河间守了十来年,从前是……”段岭想了想,最后还是认真说:“征北军,先父旧部,专门和你们辽人,还有元人打仗的。”
    “若知道是来救我。”耶律宗真问,“会有抵触情绪不?”
    段岭答道:“不会的,我相信武独。”
    那是武独的兵,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有办法,否则以段岭的身份只是太守,也无法越级去管河北军将士。
    “好。”耶律宗真正要说“容我想想”之时,忽然转念,坐下,把段岭的手牵在手中,两手手掌一起握着,问:“你有什么安排?”
    “我没有安排。”段岭还是决定留一手,不想让耶律宗真知道自己的布置,答道,“你说,我送信给武独,让他照办就是了。”
    于是耶律宗真点头,说:“这么一来,须得取道经过你陈国,辗转从潼关入西凉,再回中京去。”
    段岭既然要出手帮助宗真,便须得送佛送到西,没有突围后就让他自生自灭的道理,这点他也仔细想过,答道:“我写了一封信,给玉璧关的守将韩滨,到时候你扮作商人,直接通关,从玉璧关出去,正好少走点路。”
    耶律宗真接过段岭递过来的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搁在一旁,说:“谢谢。”
    段岭知道他还需要考虑,忍不住说:“宗真。”
    若换了从前,这话他一定不会说,但现在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虽说段岭是太子,还是流落在外、未得承认的太子,然而以礼节而言,国君与储君等同,二人平起平坐,也正因如此,耶律宗真从一开始便以储君之礼待段岭。
    耶律宗真看着段岭的双眼。
    “有句话我就说了。”段岭说,“这次是你我的缘分,再来一次,我当真不知道你在何处。”
    “我知道。”耶律宗真自然明白段岭在提醒他,若不快点收拾韩唯庸,实在是太危险了。
    “上次也是你在我身边,方令我逃过那一劫。”耶律宗真说,“我心里终究是存了一丝念头,不想就这么对……动手。”
    段岭知道他话中所指是萧太后,毕竟是母子,耶律宗真也有顾忌之处,如果他回国后还不马上采取手段,那么段岭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将打了水漂。救他没问题,可救了他,最后事情还不按自己所想的发展,是段岭没法接受的。
    自古无情帝王家,父子相残,骨肉相弑,多有发生,若换了是自己呢?
    “你放心。”耶律宗真说,“那时我未熟稔朝政,培养的人也没起来,回去后方按兵不动。这次韩唯庸知道若不杀我,我就会杀他,方有此破釜沉舟之举。我向你保证,回中京后,半年内一定设法收拾掉他。”
    段岭点了点头,有了这个保证,他才稍微放心一些。
    
    第158章 临危
    
    “当年上京的刺客,可有线索?”段岭又问。
    他已经知道是郎俊侠了,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既然郎俊侠不说,他只能看看宗真是否清楚。
    “我找你的事。”耶律宗真沉吟片刻,而后起身,走了几步,说,“也许与这有关。那名刺客,是你们陈国派出来的人。”
    我知道,段岭心想。
    耶律宗真继续说:“据此,我怀疑韩唯庸与你陈国,在那时便有往来,但此事还须查证,待我扳倒韩唯庸后进行拷问,不出半年,便可还你真相。”
    段岭感觉眼前蒙着一层雾,某些事的真相隐隐约约,呼之欲出,然而却始终隔了那么最后一个关键点。
    “我要说的,是两把剑的下落。”耶律宗真说,“上京沦陷后……”
    段岭马上捂住了耶律宗真的嘴,意识到郎俊侠还在房外。
    耶律宗真与段岭极近地对视,注视着彼此。
    片刻后,耶律宗真拿来一张纸,以辽文写道:【辽、元两军鏖战三日夜,终将元军驱逐出城,后来打扫战场时,在芳文巷外捡到一把古剑,曾呈于韩唯庸。】那一刻,段岭的心跳刹那就停了。
    芳文巷,也就是琼花院外。
    他双眼通红,带着隐忍的悲痛望向宗真。宗真登时忐忑不安,嘴唇微动:“段岭?”
    段岭缓缓摇头,眼前浮现出那年七夕夜的画面——李渐鸿拼着最后的一点力量,来到巷中,一墙之外,就此天人永隔。
    段岭做了个手势,示意你继续说。宗真沉默片刻,而后写道:【但我未曾见过,仅是听说,这把剑应当还在韩唯庸手上,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取来。】“另一把剑,是忽必烈的金剑吗?”段岭问。
    耶律宗真虽未明白段岭为何谈及镇山河时会改用纸笔,说到金剑时又无所谓了,但他也不多问,只答道:“是,那把剑,是不是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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