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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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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俊侠隔着数十名辽军,眼看已逮不到段岭,当即转身钻进巷内,消失了。
    段岭知道自己方才已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住喘气,却被辽军抓住,段岭兀自挣扎,武独不在,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落单,否则郎俊侠一定会再来。他急中生智,用辽语大声道:“带我去见宗真!我是昨天晚上救他的人!”
    段岭知道昨夜耶律宗真回去后定会怀疑,只要他提起过找自己,那么只要说出这句话,一定就能见到他!
    果然,辽军纷纷静了下来,队长与卫兵交头接耳一番,带着段岭离开。
    段岭暗自祈求,郎俊侠千万不要发现钱七的存在,武独和昌流君快点回去,否则就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可是,奔霄为什么会在郎俊侠那里?!
    段岭蓦然想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念头,难道长聘被杀了?!
    城守府内戒备森严,段岭被带进了院内,士兵让他等着,先去通报。段岭已成惊弓之鸟,不住打量四周的防御情况,心想郎俊侠能突破这层防卫追进来不。府内士兵都是耶律宗真的亲卫,应当拦得下刺客,否则四大刺客一出手,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不片刻,耶律宗真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长裤,发出一声激动至极、毫无意义的呐喊,朝段岭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耶律宗真哈哈大笑,段岭却面如土色,心道总算安全了。
    耶律宗真把段岭按在地上,注视他的眼,眼里竟有泪水。
    “果真是你。”耶律宗真改用汉话,说,“我就知道我没有做梦,段岭,你回来了。”
    那一刻百般滋味,一齐涌上段岭心头,他笑了起来。
    耶律宗真起身,拉住段岭的手,把他拖起来。段岭问:“头还疼么?”
    “轻伤。”耶律宗真说,“不足挂齿。”
    他紧紧握着段岭的手,带他进了厅堂,厅内置着个火炉,段岭想让耶律宗真派人去看看药堂大屋内,钱七被送走了没,再给武独报个信,却又怕人从城守府里出去引起郎俊侠疑心。
    更怕万一武独与昌流君在一处,让武独进城守府,便摆明了让昌流君知道自己认识辽帝了,没法解释。
    思来想去,段岭只得说:“宗真,且不忙问话,你让人带着这个东西,到西北门外的安荣药堂里去,找一个党项打扮的男人,帽子上插着一枚棕色大雁翎,把这个给他看,带他过来。”
    段岭把武独给他的手串交给宗真,宗真便吩咐手下去办了,示意段岭坐,眼里带着笑。
    “我果然没有猜错。”耶律宗真说,“我给你叔父,写了一封信。”
    “你……怎么知道的?”段岭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
    耶律宗真又说:“费宏德收了你的信,亲自带来给我看过,我曾经看过你做的文章,文章是你的,字也是你的。上次你唤我‘陛下’,如今你唤我‘宗真’正证实了我的猜测。”
    段岭:“……”
    耶律宗真吩咐左右人等退下,段岭忙道:“让他们加强守卫巡逻,有人要杀我。”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交代了几句,外头答是,片刻后门窗声响,各自关上,接着又是脚步声响,每一扇窗外都有一个人把守。
    屋顶瓦片被踩到发出声响,段岭抬头看,连屋顶上也上了三个守卫。
    “不要害怕。”耶律宗真说,“这些都是我的亲军,个个武艺高强,就连赫连随身十三卫,也不遑多让。”
    段岭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耶律宗真看着段岭。
    段岭疲惫地笑了笑,再看耶律宗真,短短两年,他们都长大了,耶律宗真的变化虽没有拔都这么明显,眉眼间却带着不怒自威的一股锐气,比从前更明显,也比从前更成熟。
    “你把那颗桃子种在御花园里了吗?”段岭问。
    “改天带你去看看。”耶律宗真说,“今年结果实了。”
    段岭笑了,耶律宗真却只是保持着他的微笑,除却二人重逢那一瞬间的开怀大笑,耶律宗真便没有表现出再多的大喜大怒。
    “吃点东西?”耶律宗真说,也没有催着段岭解释。
    “来点吧。”段岭叹了口气,不知去找武独的士兵回来了没有。
    耶律宗真吩咐下去,有人进来给段岭斟了奶茶,上了一大块手抓羊排,段岭饿了一晚上,便狼吞虎咽起来。耶律宗真便掏出小刀,帮他切肉,问:“喝酒么?”
    段岭摇摇头,嘴里都是食物,心里却堵着。末了,将食物吞下去,说:“我好累。”
    耶律宗真静静看着段岭,段岭填饱肚子,知道也没有必要再瞒着耶律宗真,以他的聪明,一定已猜到前因后果了。
    “那年我爹回南。”段岭朝耶律宗真说,“将我托付在上京。”
    段岭开了个头,便把从前的事详细告诉了耶律宗真,直说到自己回到西川,外头有人敲门。
    “陛下,您要找的人带来了。”
    士兵推开门,武独走进来,脸色一变。段岭心道太好了,忙示意武独不要冲动。
    武独打量耶律宗真两眼,默不作声,走到一旁坐下。
    “救了你的人,就是他?”耶律宗真问。
    “是。”段岭说,继而起身,走到武独身旁坐下。
    “我不能跟着你走了。”段岭说,“哪怕我的位置被蔡闫夺了,我也必须回到中原,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你是南陈的继承人。”耶律宗真听完前因后果后不仅没有惊讶,反而微笑道,“是应该这么做才对。”
    “说说你吧。”段岭道,“你怎么来了这儿?”
    耶律宗真想了想,说:“韩唯庸想杀我,这是他布的一个局,他把我骗过来了,不过我想,这也是天意,若没有他,我也见不到你。每次生死关头,你总会出现在我的身边,这应该也就是咱俩的缘分吧。”
    段岭:“……”
    
    第152章 分歧
    
    “又是韩唯庸?!”段岭皱眉道。
    耶律宗真答道:“一个月前,我欲秘密前往西凉,在国境上的琮县约见赫连博商谈些事,不慎走漏了风声,又被手下人出卖,韩唯庸便沿途布下杀手,欲取我性命。”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段岭不用想也知道耶律宗真为什么会去找赫连博——西凉位于辽、陈之间,潼关一战后,赫连家与陈国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又开了商路,更与淮阴侯联姻,辽国为了巩固与西凉的关系,由帝君亲自前去,可见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
    只是耶律宗真的目的为何,是笼络赫连博,对付南陈,还是对付韩唯庸,就不得而知了。
    “你被杀手追杀。”段岭说,“一路东行,韩唯庸见奈何不得你,又将你的行踪卖给了元人。”
    “不错。”耶律宗真答道,“窝阔台的亲随查罕与元人第一武者阿木古带兵南下,与北上的一股元军会合,得知了我的消息后,穷追不舍,我只得暂时避进落雁城里。你呢?你来这儿做什么?”
    “过来串门。”
    耶律宗真说了这么一大番话,段岭只答了四个字。
    耶律宗真反而笑了起来,说:“邻居家后院起火,无暇招待,让你见笑了。”
    段岭静静地看着耶律宗真,耶律宗真也站起身,说:“你救了我两次性命。”
    “你已经回过礼了。”段岭答道,“你的粮食救了邺城百姓的性命,这么算起来,反倒是我欠你的。”
    耶律宗真说:“那不能算,毕竟也要靠你们挡着,贵国没有拿出邺城、河间、昌城地域与窝阔台交换,足感盛情。”
    段岭答道:“那是我爹生前的封地,自然不能换。”
    “你先休息吧。”耶律宗真说,“听说有人在追杀你,我拨二十名亲随守着你住的院子,在这儿你会很安全。”
    “不必了。”武独起身,答道。
    耶律宗真看了武独一眼,没有说什么,朝段岭点头。段岭以两国外交使臣之礼回了耶律宗真,敏锐地感觉到,耶律宗真的眼中有一丝失落。
    耶律宗真没有提任何要求,段岭起初还有点奇怪,就这样了?但认真一想,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只有两个人在城里,外面更是大军围城,能起到什么作用?况且宗真与赫连博、拔都等人不同,赫连博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患难之交,而宗真认识段岭时,已是九五之尊,帝君的身份摆着,自然拉不下面子朝段岭求助。
    段岭与武独走出厅堂,便有人过来,带他们前去落脚之处。
    武独突然停下了脚步,段岭知道他有话想说,便转过身,打了个手势。宗真的亲兵非常有眼色,见段岭示意他退开,便站得远远地。
    “人呢?”段岭想起最后武独做的事。
    “昌流君在药堂里守着。”武独答道,“他没有出城令,没法把一个老人带出去,需要你这边想个办法。”
    段岭点点头,武独却皱眉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段岭说了事情经过,武独登时神色一变,沉吟不语。
    “他骑着奔霄。”段岭说。
    “我看见了。”武独答道。
    武独回去找段岭时,奔霄正在巷内徘徊,他便骑着奔霄四处找,遇上辽军查问,差点被扣下,幸好在最后一刻耶律宗真的亲兵赶来,武独才马上冲进城守府里。
    “长聘死了吗?”段岭问。
    “不一定。”武独答道,“你觉得是乌洛侯穆下的手?”
    段岭答道:“一定是他,他在路上碰上长聘,动手杀了他。他曾骑过奔霄,奔霄认得他,这才一路过来的,若我所料不差,他一定是趁着城破混乱时进了城。”
    “若长聘死在他手中。”武独说,“一定不会告诉他详细内情,他是怎么知道咱们在落雁城的?”
    “奔霄认得路,带他过来的。”段岭说,“奔霄见外头大军围城,也许是误会了,想回来救我。”
    可惜奔霄不会说话,否则朝它询问详细经过就行了。武独说:“不要这么快下判断,长聘兴许是逃了,或是奔霄不听使唤,路上解开绳索的时候自己跑了,被乌洛侯穆遇上。”
    “也许吧。”段岭只觉千头万绪,全是乱麻,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办?”段岭问。
    “拿一张出城令。”武独说,“现在就走。”
    段岭眉头深锁,武独察觉到了他似有不妥,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段岭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武独脸色变了,说:“你该不会想帮辽人守城吧?”
    段岭脸色苍白,抬眼看武独,他知道武独对辽人有着师门之仇,没有出手把辽帝当场斩了已是顾全大局。
    “我正在想。”段岭极其小心,不想去触及武独的底线,然而武独却显得心烦意乱。
    “先住下来。”段岭说。
    武独答道:“我不会帮辽人拼命。”
    “我需要宗真活着!”段岭说,“他如果死了,大陈就有麻烦了!”
    武独说:“我不相信,耶律宗真来日一定会朝南方用兵,这小子有他的野心。”
    “不。”段岭摇头道,“不是像你想的这样,武独,相信我。”
    段岭抬眼看武独,解释道:“韩唯庸与元人已经做过两次买卖了,一次是在上京城破时,他借元人的手除掉了耶律大石。这一次,他还想借元人之手除掉宗真。”
    “只要宗真一死,辽国就是他与萧太后独揽大权,你猜他会不会做第三次买卖,放元人过境,攻打咱们大陈?”
    一片静谧中,武独开口道:“我不会去保护辽帝,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他说完便走。
    “武独!”段岭追上去。亲兵见两人不再说话,便跟了上来,到走廊里头做了个手势,示意段岭走另一边。
    结果武独一跃上墙,就这么消失了。
    段岭:“……”
    “武独!”段岭登时心慌起来。亲兵也有点束手无策,用辽语问段岭:“那一位……”
    段岭强自镇定,朝亲兵说:“他有点事去办,不必放在心上,我……先住下吧。”
    “需要人来伺候您吗?”亲兵问。
    “不必了。”段岭答道。
    段岭走进房内,倒头躺下,疲惫地出了口气。
    段岭侧躺在榻上思考,起初他一下子有点彷徨无措,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多,自己根本权衡下来,实在无法顾及武独的脾气,但这又是不得不认真去考虑的。武独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们之间是爱人,不是君臣。武独更不是一件兵器,他做不到像父亲一般,让武独跪下,不容置疑地去执行自己的命令。
    他读过不少书,知道帝王无情的道理,若父亲在世,他会怎么做?
    父亲若在,应当会让武独回去,带领邺城军出征,自己留在城中,与耶律宗真一起率领军队,等待时机,来它个里应外合,朝元军冲杀一番。
    但他段岭办不到,连说服武独也有困难。
    也许我实在不适合当皇帝,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面朝墙壁,困倦得很,渐渐地睡了。
    梦里一缕乐声悠扬响起,是久违了的相见欢。
    段岭蓦然惊醒,分辨出是武独在吹笛子。月光明朗,遍地寒霜,他赤着脚,走下地来。
    他知道武独在提醒自己,莫忘上梓之仇,亡国之恨。
    他睡得头疼欲裂,长出了口气,盘膝坐在案前,安静地听着这首曲子。郎俊侠、寻春、父亲,一个个景象,飞速闪过自己的面前。
    武独坐在屋檐上,背靠飞檐,拈着笛子,乐音缥缈,渐低下去。
    “什么声音?”耶律宗真走出长廊,听见那若有似无的笛声在夜空里缭绕,他沿着走廊进去,来到段岭居住的院外,听见内里武独的声音。
    “来日待你登基了。”武独说,“会不会再与辽订个盟,当个兄弟之邦?”
    “我爷爷不就是这么做的么?”段岭答道,“我爹也是这么做的,那年元人来打上京,他和耶律大石结盟,寻春也劝过他。”
    武独说:“所以你也会这么做?”
    段岭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索性道:“这江山有一半是你的,你也有处置权,自己看着办吧。”
    武独:“……”
    换了别的人,定会将武独骂个狗血淋头,然而段岭无论被逼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说狠话,尤其是对武独。
    我是个优柔寡断的太子,段岭心想。
    他郁闷地回房去,倒在榻上。
    耶律宗真示意不要惊动院中的两人,沉吟片刻,转身走了。
    段岭想了会儿,起来穿衣服,走到院外,抬头看房顶时,武独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穿过走廊,来到书房外,朝里头说:“宗真。”
    书房里,耶律宗真应了一声,亲兵为他推门,让他进去。
    四更时,耶律宗真还未睡,看着桌上的地图,落雁城东边是山谷与汝南,汝南再往东南方走,则是辽、陈的国界浔水,浔水南岸,就是段岭的邺城了。
    “我需要一份出城手谕。”段岭说。
    “要走了吗?”耶律宗真从地图上抬起头,看着段岭,丝毫没有挽留,只是说,“现在出城去,外头千军万马,你不可能走得脱。”
    段岭寻思片刻,发现确实正如耶律宗真所言,昌流君虽然武艺高超,现在却带着个老人,他是专门杀人的刺客,独来独往,杀进杀出难不住他,但要带个行将就木的、八十三岁的瞎眼老翁,根本不可能。
    “我暂时不走。”段岭说,“但我需要用到。”
    “你想为我搬救兵吗?”耶律宗真问,“先前我听朝中汇报过,邺城与河间驻扎着四千兵马,哪怕你调一半出来,也只有两千人,不会是布儿赤金拔都的对手。”
    “他在敌阵里?”段岭颤声道。
    “我以为你知道。”耶律宗真看着段岭的双眼。
    
    第153章 畅谈
    
    “我……”段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是好。
    “你已经与他交过手了,不是么?”耶律宗真说,“还漂亮地给了他一记重拳,我想邺城外的那次惨败,他也许会一辈子记得。”
    “那是武独的战功。”段岭答道,“与我无关……”
    耶律宗真沉吟片刻,段岭摊开一张纸,放在他的面前,顺手给他磨墨,却被耶律宗真阻住,叫了侍卫进来。
    “这种事,以你的身份不该做。”耶律宗真说。
    段岭不得不佩服耶律宗真,从今夜一碰面起,他无论说什么,话里都藏着话,且点到为止,并没有逼他下任何决定。
    耶律宗真写完出城令,交给段岭,天已经亮了,他有点困,说:“我睡一会儿,你自便。”
    段岭一时间也不想出去,便待在书房里,耶律宗真则靠在案后的矮榻上,闭着眼。
    “他待你好么?”耶律宗真突然问。
    “谁?”段岭正想着要怎么说服武独,被宗真这么一问,回过神,下意识地说,“很好,凡事从不违拗我。”
    “你是李渐鸿的儿子。”耶律宗真说,“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觉得你不一般,像块美玉一样。但你和他不像,一点也不像,李渐鸿要做什么,从来不问旁人的意思。”
    “我要做什么,也从来不问旁人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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