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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_非天夜翔-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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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十里,全是他们的暗哨。”武独沉声答道,“先逃出去再说。”
    段岭伸手去摸,武独穿了铠甲,腰间仍有血渗下来。奔霄驰进了平原之中,段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说:“快下来。”
    “太危险了!”武独坚持道。
    及至接近半个时辰后,奔霄冲进了密林里,武独翻身下马,却已脱力,险些摔在地上,段岭马上摘下武独的铠甲,只见他的肩上插着一杆箭。
    元人的箭上有倒刺与血槽,段岭解下马鞍侧旁系着的匕首,点起火,将匕首在火上烧过。
    “我拔箭了。”段岭说,继而把箭身砍断,将匕首插进武独肩上。
    武独伏在段岭身上,一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段岭剜出箭头,武独的力量也随之收紧,随即段岭狠心一挑,箭头落地,鲜血狂喷出来。武独那力度直要将段岭抱进身体里。
    段岭抱着武独,借着一点点光亮,给他上药,用布巾堵住伤口。武独准备的金创药颇有奇效,没多久就止住了血。
    “痛吗?”段岭问。
    “别说话。”武独看着段岭的双眼,说,“你不报答老爷一下么?”
    两人呼吸交错,段岭亲了上去,主动与他唇舌交缠,发疯地、贪婪地吻着武独。武独则如同野兽一般,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吸吮他的唇、舌头。两人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吻得天崩地裂,几乎无法喘息。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响起,开始下雨了。
    “不行。”武独说,“这儿还是很危险,咱们得尽快离开。”
    段岭知道自己失踪的这一天里,武独的精神一定焦虑到了极点,找回他后一身力气便随之离去。他侧过头,把耳朵贴在地上,感觉到远方似乎还有追兵。
    “我带着你走。”段岭说,“你骑在马上,睡会儿。”
    “嗯。”武独答道。
    雨点落下,继而唰唰声响,暴雨铺天盖地。段岭上马,武独则伏在段岭肩上,两手绕过他的腰,无力搭着,脸色苍白。
    段岭一手覆上他的脸,只觉十分心痛,凑上去亲了亲,脱下白虎明光铠,让武独穿上。
    暴雨声掩去了世间所有的声响。段岭蓦然感觉到危险正在不断靠近,立刻解下弓箭,警惕地看着树林外的黑暗。他弯弓搭箭,听见一阵呼啦啦的声响,瞬间放箭。
    一声凄厉的隼鸣响起,是元人的探隼!
    “驾!”段岭一抖马缰,在雷鸣与暴雨中冲出了树林。刚一出去,便有元人声音大喊,上百人追着奔霄,在树林前一个疾转,紧接着乱箭朝他们射来。
    他们一直没有离开!始终紧紧咬在他们的身后!一定是那探隼带来的!
    雨越下越大,这里山林中的树木被砍得太厉害,随处都是光秃秃的,一旦暴雨便容易引发山洪。奔霄毫无怨言,就像武独一样,带着他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松山。
    再往东边去,就是辽国的地界了,段岭策马,不辨方位地在峡谷中一路狂奔。背后则是上百元人,衔尾直追。
    一箭射来,擦过两人身体。
    “奔霄!”段岭大喊道,“全靠你了!”
    奔霄竭尽全力狂奔,在这白茫茫的大雨之中,山林间已满是积水,奔霄踏出一路水花,犹如穿过沧海,带出白浪的飞鹰,朝着大海的尽头冲去!
    背后全是横飞的乱箭,前面又一队元军远远冲来,眼看两百人已成夹击之势。
    “糟了!”段岭喊道,“武独!咱们被包围了!”
    武独伏在段岭的身上,陷入了失血后的昏迷,一呼一吸,悠远绵长。
    “武独!”段岭焦急喊道,“快醒醒——!”
    奔霄转向,沿着两军合围的间隙横着冲出。元军手持长矛,朝着中央挤压,段岭大喊道:“武独——!”
    就在那一刻,天上闪电再次划过,黑暗的山林为之一闪,被照得如同白光!
    武独蓦然醒来,喝道:“抓紧了!”
    武独从昏迷中醒来,瞳孔在这闪电中微微收缩,继而一抖缰绳,两人拐弯,冲到山路尽头的悬崖。
    “驾——!”武独喝道。
    武独驾驭奔霄,直接冲出了山崖!
    “武独!”段岭大喊道。
    本以为两人将跃出空中,坠入万丈深渊,奔霄却踏上了实处!
    武独借着闪电照亮黑夜的那一刻,看清了两人身处险境——是一座日久失修的吊桥,脚下则是近百丈深的悬崖!
    奔霄一路踏过那吊桥,发出凌乱的巨响,两人冲过吊桥的最后一刻,武独左手烈光剑,右手匕首在两侧一斩。
    吊桥轰然崩毁,带着追兵坠下深渊。
    段岭不住喘息,武独停下奔霄,两人一同回头,余下的元军纷纷在崖前止步,各自弯弓搭箭,武独果断撤离。
    下山后,足足奔行四十里路,仍在下雨,荒原上全是积水,已是早晨,天色却依旧昏暗。远方乌云之下,黑黝黝的一座城出现在天边。
    “到了。”武独说,“那里就是邺城。”
    段岭一夜惊魂,已经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武独已恢复了不少,盔甲挂在马鞍旁叮叮当当地响,他只着单裤,上身套着白虎明光铠,身材高大,明光铠已有点穿不下,脸上脏兮兮的,两人向着邺城靠近。
    “是奔霄!”
    “万里奔霄!”
    “校尉居然回来了——!”有人在城楼上喊道。
    段岭还未通报,对方却已开了城门。
    “他们认得奔霄?”段岭问。
    “进去你就知道了。”武独虽然依旧疲惫,言语中却透出轻松之意,摸了摸段岭的头。
    邺城所有将士都出来了,围在城门两侧,目送武独带着段岭穿过邺城正街,进入太守府内。
    邺城日久失修,仅有的几条道路全是泥水,城墙残破不堪,两侧百姓屋顶搭的大多是土瓦,个别屋上还铺着茅草。邺城军越来越多,纷纷围上前来。
    “武独!”有人喝道。
    武独做了个手势,在府外翻身下马,喊道:“出去布防!严加巡逻!元人说不定马上就要来了!”
    “太守大人!”
    刚一进去,林运齐就过来了,段岭全身湿透,被淋得狼狈不堪,摆摆手,倒在厅堂中央的榻上。
    “太守大人?这是新来的太守?年纪这么小?哟,长得还挺漂亮。”
    “太守,百姓找我们要牛,怎么办?”
    “这是太守?今年的军饷可以发了吧?弟兄们等着吃饭呢!”
    “河间传来急报,今季的麦子……”
    “昨夜发现元军于松山中驻地……”
    “横山远溪处有山贼肆虐……”
    “老太守生死不明!现在派人上任?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厅内进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段岭没一个认识,只得茫然点头,摆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听到林运齐唯一的一句:“太守大人需要休息,明天再说,该给你们的都会给你们,我们家太守是探花郎出身,朝中是有人的,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各位请——”
    “再吵!军法伺候!”武独蓦然怒吼一声。
    厅内静了。
    林运齐把人纷纷请出去,声音便逐渐变小,远离。段岭心道我的老爷……我的老天爷,继而无视了那一群武将,朝武独身上一靠,睡着了。
    再醒来时,段岭已经要饿疯了,看到武独打着赤膊,肩背上缠着绷带,只穿着衬裤,盘膝坐在榻下案旁煮粥,香气扑鼻。
    段岭的肚子开始叫了,武独便朝榻上看了一眼。
    “醒了?”武独问。
    段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进了房间里头,外头黑压压的,雨声不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我也刚醒。”武独知道段岭想问,说,“天要亮了,你睡了快有十二个时辰。”
    “伤好点了吗?”段岭问。
    武独转过身,让段岭看肩背上缠的绷带,段岭说:“坐过来。”
    段岭从身后抱着武独的腰,吻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畔亲他的耳垂,武独侧过头,与他亲了下,脸红了。
    “粥……要糊了。”武独说。
    段岭笑着放开他,武独便去盛粥给他喝,说:“当心烫。”
    “怎么找到我的?”段岭爬下来,问。
    “邺城城防军注意松山已有一段时候。”武独答道,“他们的斥候正在调查元军在这附近的营地。只是太靠近辽,不好随便动手。你被抓以后,他们还追丢了,我马上冲往邺城找军队帮忙。”
    “牛哪儿来的?”段岭又问。
    “河间、邺城,个头大的、皮厚的、能撞人的牛都带出来了。”武独说,“我带了一千人,他们不敢倾城出动,生怕被元人调虎离山。”
    “余下的人和牛呢?”
    武独答道:“出去两百二十三头,回来了百余头。人几乎没什么事,都回来了。妈的,一群老兵痞子。”
    段岭心道一定是见太守新来,且一个兵也没带来,不想为新官卖命,人全部躲在后头,虚张声势地做做样子。也只有武独会拼着命进来救他。
    “是我不好。”段岭说,“不怪他们,我太蠢了。”
    “抓你的人,就是元人的王子?”武独问。
    “嗯。”段岭答道。
    “被金乌咬了没有?”武独又问。
    “没有。”段岭说,“他一直……以前我们在名堂还打过架。”
    段岭曾经提过他在上京的事,也朝武独说起过拔都,就是那个第一天去学堂就打架的少年。
    武独一脸“早知道揍死他”的表情,说:“他该不会是想像那个党项人一样,对你怎么样吧,他和那党项人是一伙的?党项人呢?在不在元人军营里?”
    赫连怎么可能在拔都的军营里?段岭有时候实在无法理解武独的想法,他似乎对“那个党项人”特别记恨,反而对拔都没什么看法。毕竟试过一下,知道拔都不是他的对手,便不放在心上了。可赫连也不是武独的对手啊,难道因为在潼关时他俩还没捅破那层纸,所以武独对赫连印象深刻?
    
    第134章 治城
    
    段岭本以为武独找到他以后会骂他一顿,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还害得他中了箭。
    “对不起。”段岭说,“是我大意了。”
    武独答道:“下次当心点就行,是我没看好你,还好你没事。”
    武独这么一说,段岭更是愧疚得无以复加,想了想,凑过去,又亲了下武独。武独反而笑了起来,摸摸段岭的头,把粥递给他,那一刻,段岭觉得他有些时候简直像极了父亲。
    “你骑着奔霄。”段岭说,“他们就不看在我……”
    “嘘。”武独示意声音小点。
    段岭喝了口粥,低声道:“不看在先帝爱马的分上,帮你救人么?”
    “刚进城还差点被捅。”武独答道:“问我这马哪儿偷来的。”
    段岭一手扶额,彻底无语,武独自嘲道:“先前都传是我害死了先帝,可谓是声名狼藉。”
    “对不起。”段岭说。
    段岭心里想的是,征北军是父亲旧部,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部下,这么对武独,实在太过分了。武独自然不可能与这些兵痞子一般见识,摆摆手示意无妨。
    “关你什么事?”武独说,“把他们都揍踏实了就好了。”
    他既骑先帝的马,又骑先帝的儿子,自然也不把一群兵痞子放在眼里。
    段岭喝了三大碗老姜与嫩鸡肉熬的粥,登时感觉好多了。
    “吃饱了么?”武独问,“再来点?我让人杀了一只鸡,这儿什么都贵,像眼下只有鸡吃得起,家家户户都有养。”
    “不吃了。”段岭发现武独做饭似乎有了质的飞跃,武独笑着说:“郑彦教的。”
    “这太守府修得挺好看的。”段岭说,“城里这么穷,只有府上用这么好的木头。”
    “先前兵变了一次。”武独说,“太守被元人抓走后,士兵们在裨将的带领下,把府里头的值钱东西洗劫一空,大部分都拆出去换钱充军饷了。”
    段岭:“……”
    段岭心道师兄弟没说错,邺城果然是个狼窝。
    “吃饱了该做什么?”武独看着段岭说。
    “想洗澡。”段岭说,“淋了雨,身上不舒服。”
    “老爷给你洗。”武独上前抱着段岭,就要亲他的脖子,段岭马上满脸通红,想也知道你要怎么“洗”,忙道:“你伤还没好!别乱来!”
    “你快吃点东西。”段岭说。
    武独笑着去喝粥,段岭在旁看着他,武独不经意一瞥段岭,说:“太守,你好像条小狗儿,天还没亮,得等会儿才有人烧水。”
    “算了,别麻烦人了。”段岭去找了湿布擦身,武独便放下碗,脱段岭的衣服,一边给他擦身,一边伸手乱摸,两人亲吻缠绵。好一会儿,段岭再三要求,武独才只得忍着,等伤好了再说。
    天亮了,段岭还未整理好心绪,武独箭伤未愈,面前已有排山倒海的麻烦事正在等着他。
    这天他走马上任,面前全是超出他能力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首先要做的,就是赔老百姓的一百二十头牛。
    其次则是提防拔都与元人随时可能来推倒他的城墙,杀他的百姓,抢他的麦子,烧他的村庄。
    再次就是准备一万八千两白银,给父亲的老部下们发钱,否则他们就会推翻他的统治,铲平太守府,拆他的梁搬他的柱,把木头拿去生火,说不定还会抓他去犒军。
    最后,是准备五万石粮食,否则今冬无法度过,北方的难民一来,大家都会在寒风里饿死。
    当然段岭自己是不会被饿死的,武独会去抢东西给他吃,实在没东西抢了,他还可以吃武独……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新来的太守与校尉,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看看他们到底要怎么办。库房里空空如也,城墙急需修缮,元人弃了营地,下落不明,料想正在四处打劫。
    而关于拔都的事,武独一句也没有问,段岭不禁好奇。不过在这点上,武独还是很聪明的,不怎么提无关人等。也许也正是因为自己很少提到拔都的原因,武独还没有生出什么提防之心。
    希望拔都不要再来了,段岭心里叹气,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呢?
    林运齐与孙廷各坐一边,余下则是跟着他来的王钲、严狄这些自己人。
    武独则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敞着胸膛,依旧像在丞相府一般,懒洋洋地坐在段岭身侧的榻上,望着外头的雨想事情,兴许是在想怎么收拾邺城的军队。
    孙廷坐在一旁,看看武独,又看段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这个太守就算说不上是他请来的,也是因他而来,能办好事情吗?段岭知道孙廷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他太小了,根本处理不好邺城的事。
    然而,当官治城就像学武练拳一样,各有各的修为,各有各的功夫。会当官的人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心里一定是清楚的。
    段岭开始办他的第一件事了,说:“王钲你到衙门去,主掌刑罚审判,让余人都到衙门办事,拿着任命状去,这就去吧。”
    林运齐虽是功曹,人事任命上还是得听段岭吩咐,便提笔记下。王钲朝段岭领命,前去上任。
    “管钱的没来。”段岭说,“运齐先替我管几日库房,好做清点,历年亏空,结余,都翻一翻。”
    林运齐也领命去了。
    段岭朝孙廷说:“孙廷,你我也算有缘,府上就交给你了,你去挑十名弟兄,暂充当府上护卫一职。”
    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还是看着雨出神,段岭知道他听见了,事实上有武独在,府上有多少守卫,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孙廷说:“大人,您不知道老兵们的脾气,就这么带进来,万一冲撞了大人您……”
    “不碍事。”段岭说,“去吧,愿意来府里任职的,月饷加二十斗。”
    孙廷便也领命去了。
    “严狄。”段岭想了想,说,“给你三天时间,看看城墙,入秋前须得加固,城外战壕、拒马桩也得翻修。除此之外,箭楼、城关、城栅、哨楼,如何修,需多少钱,多少人,全部开出单子,交给运齐。征人修建,要多少人,工期几日,交给武独。”
    严狄答道:“是。”
    段岭又说:“再找运齐要十两银,可请城内将士们喝酒。”
    严狄也领命去了,剩下段岭与武独两人,一时默不作声,只有段岭在翻上一任太守记下的政录。政录由太守自己或让刑名记录,记下他每天做了什么事,行政如何,段岭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问:“这前任太守没家人吗?”
    “不知道。”武独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吧。”
    段岭哭笑不得,武独从沉思中回过神,说:“组亲兵做什么?还得多出二十斗米。”
    段岭答道:“咱俩新官上任,平日府里头做什么,说什么话,外头的人都不知道。组十名亲兵,他们成天在府上走动,知道我是什么人后,定会出去外头说。军营里消息传得快,尤其兵痞子们,总会相告,这么一来,也免得个个猜来猜去。”
    段岭知道要取信邺城人,必须做的事就是让他们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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