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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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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宅子便是唐瑜新买的,前身住着一位侍郎,对方致仕离京,便将宅第出让,此地离唐泛住的地方也不远,彼此有个照应,薛凌对外是个铁血无情的汉子,在家却是老婆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不觉得唐瑜能干凸显自己无能,若非如此,唐瑜也不可能被他软磨硬泡,答应嫁给他。
    唐澄倒也争气,小小年纪便已考中秀才,却是要学舅舅当年离家远游那般,十五岁便已经将京畿地区都走遍了,如今还在外头,准备参加弘治二年的秋闱。
    “我知道大哥疼我,姐姐也疼我!”阿冬搂着唐泛的手臂,笑得一脸满足:“我并没有妄自菲薄,事实上,如果不是大哥,我也不可能过上如今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糟蹋自己,这样只会让你们更心疼而已!”
    “我之所以看中杨锐,正是喜欢他厚道的为人,一个男人是否富有,是否功成名就,这些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是否有宽广的胸怀。”
    “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就是要像大哥你一样,外柔内刚,外圆内方,杨锐虽然不及大哥一成,可他唯一的一分好处,便是有一颗像大哥一样宽厚容让的心,这才是我最看重的。”
    天底下有哪个哥哥会不喜欢被妹妹夸奖的?
    便是唐泛原本对杨锐诸多不满,听见这话,心里也忍不住甜滋滋的。
    “我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大哥呢!”
    阿冬笑嘻嘻地吐舌头:“怎么会呢?若是大哥实在不喜欢他,我当然不会坚持,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大哥了!”
    饶是知道这死丫头不过是以退为进,唐泛依旧觉得宽慰许多。
    他摸了摸阿冬的头发,触手盈润丰厚,早已不像当初刚到唐家时那般枯黄了。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不过这么高,”唐泛比了比自己的腰部,喟叹道:“结果转眼就成大姑娘了,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是啊!”阿冬笑道,“有一年上元灯节,我还被拐了呢,然后跟着大哥出生入死,自那时候起我才想学武的,就算再遇到危险,也不会拖累了大哥的后腿,没想到却发现我学武比学文还有天分呢!”
    唐泛佯怒:“你还敢说!若不是因为你贸然答应了汪直去当诱饵,如何会被拐?”
    在唐泛看来,阿冬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大大咧咧的外表下面掩藏着一颗细腻的心,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唐泛,自愿去当诱饵是如此,后来学武也是如此。
    但彼此既然是家人,就没有必要计较纠结那么多,就像阿冬默默为唐泛付出一样,唐泛和唐瑜也在默默关爱着这个妹妹。
    阿冬忽然敛了笑容,郑重道:“大哥,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你,若是没有你,现在我还不知道过着什么光景,也许又是另一个阿秋姐姐了。”
    唐泛:“又说傻话,这世上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的,你是唐家的人,也是我的亲妹妹,这是毋庸置疑的。”
    阿冬笑得暖暖:“嗯,所以我一直很羡慕大哥和隋大哥!”
    唐泛:“……这又关他什么事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在说杨锐呢!”
    阿冬眨眨眼:“因为羡慕你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也想要有这样的人啊,大哥不觉得杨锐能够做到这一点么?”
    唐泛冷哼:“他若敢做不到,我便阉了他!”
    阿冬高兴起来:“这么说大哥是答应了?”
    唐泛闷声道:“我还要见见他,亲自考校一番。”
    为了考校未来妹夫是否合格,唐泛派人去跟杨锐说自己要见他,又让隋州在自己和杨锐见面的时候留在一旁。
    唐泛:“拿出你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魄力,狠狠震慑他,最好让他吓得双腿发软!”
    隋州:“……”
    他心想你以为我是大门口那对狮子呢?
    不过既然太座大人有命,隋指挥使自然无所不依,在杨锐上门之际,他便留了下来,按照唐泛的吩咐,从头到尾端着一张冷脸,散发出“生人莫近”的冰冷气息。
    也不知道杨锐是不是心太宽,竟也没有被隋州吓到,就像从前唐泛光临糕点铺的时候一样,对着唐泛与隋州二人露出羞涩憨厚的笑容,然后如常拱手行礼,只是礼数比往常郑重几分。
    一番交谈,唐泛才知道杨锐老家在京郊乡下,父母早亡,家里还有哥嫂,因为嫂子不容,所以独自离家出来闯荡,在糕点铺子当了三年的伙计,自己也攒下一笔钱,数目不多,大约一百两左右。
    这笔钱想在京城买宅子是不够的,但杨锐道:“请唐大人给我一点时间,上回我给东家做出一款新点心,买的人很多,东家答应给我额外分一笔红利,若是这笔钱能到手,我就可以买个小点的宅子给阿冬住了。”
    唐泛问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难道要在糕点铺子当一辈子的伙计吗?”
    杨锐挠挠头:“原本是,不过现在要娶阿冬,肯定不能这样的,所以我想自己出去开一间铺子。”
    唐泛:“你哪来的钱?”
    杨锐憨厚地笑了笑:“东家许给我的那笔红利足够丰厚了,可以先租个铺子。”
    唐泛冷着脸:“你打算让阿冬跟着你一道吃苦吗?”
    杨锐茫然了一会儿:“啊?没有啊,铺子不需要阿冬帮忙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唐泛纯粹是用未来大舅哥的身份在刁难妹夫了:“那洗衣做饭怎么办?我家阿冬可不干那些粗活!”
    杨锐还真冥思苦想了半天:“可是那笔红利租了铺子之后就雇不起丫鬟了,要不到时候等我回家做?”
    唐泛忍不住扶额,一个人老实到这份上,还真是天下少见!
    若是稍微圆滑一点的人,早就会说点甜言蜜语来应对打发了,不过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阿冬才会看上他的吧?
    阿冬也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小声骂了一句:“呆子!”
    杨锐听见了,还扭头朝她笑了笑。
    看见这一幕的唐泛和隋州都有点无语。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对欢喜冤家,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这期间还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杨锐那个东家听说他要出去单干,便赖掉了他那笔红利,还是阿冬告诉唐泛,唐泛才让隋州去帮忙解决这件事的。
    后来唐泛问杨锐为何不告诉他们,又或者去找东家算账,杨锐却说,他刚到京城时举目无亲,是糕点铺的东家收留了他,即便待他平平,可这终归是一份恩情,如今对方这样做,他本是打算息事宁人,就当还了这份恩情的。
    正因为这番话,唐泛对他又有些改观,也不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事实证明阿冬的眼光还不错,两人成亲之后,杨锐租了间铺子,不少客人因为他从前的厚道都记住了他,跑去光顾他的生意,而杨锐的铺子也因为做的糕点新奇好吃而越发红火起来,不到一年就已经赚到将铺子买下来的钱,后来又陆续开了分号,直到成为一方富贾,又因行事为人而得仁商的美名,阿冬也从糕点铺伙计的婆娘,变成巨富之家的女主人。
    而杨锐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并不因富贵或贫贱而有丝毫改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解决了阿冬的婚事,转眼又到年关。
    隋州素来很少与家里往来,不过逢年过节,总得回去给父母拜年请安,送些年货。
    这一送,免不了就要跟兄嫂打交道。
    
    第158章 番外七隋家
    
    隋州的到来令隋父隋母很是拘谨。
    他这些年没少派人往家里送东西,但因为公务繁忙,能够回家的次数毕竟有限,隋父隋母偏爱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长子又生了儿女,他们忙着含饴弄孙,自然对次子有所忽略。
    不过隋州也不是需要旁人关爱的孩童,自十八岁起他便离家独居,投身锦衣卫,一步步从底层干到现在,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锦衣卫头子,外戚身份非但没有给他锦上添花,反而在很多时候成为仕途的阻碍。
    在隋州晋升的过程中,最常听见的声音就是“此人有陛下太后撑腰,自然升迁得快”,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抱怨的人,许多事情与其白费力气去争辩,不如靠实力来证明自己,所以他坐上了锦衣卫头一把交椅,而当年背地里说他的那些人,如今却早已不见踪影。
    实际上,像隋州这样的人,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即便说闲话的还是他的家人,他也同样无动于衷。
    隋家家境其实不错,虽然放眼京城勋贵高门有些不够看,但吃穿不愁,也能称得上殷实富有了,隋父和隋州的兄长都有挂职在,可以不做事光领俸禄,另外隋家还有铺子田地,每年都有盈余进项,穿个绫罗绸缎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若论权势,隋家就不算什么了,因为除了隋州之外,隋家都未曾有人出仕。
    隋父就不必说了,隋州的兄长隋安以前总觉得看不上锦衣卫这种武职,觉得是天子走狗,名声不好听,还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一心想要走科举的路子,奈何自己又不是那块料,蹉跎半生,以至于到头来一事无成。
    虽然家境富裕,可隋安却总是长吁短叹,恨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眼看着弟弟进了自己原本瞧不上的锦衣卫,结果却一路高升,到如今已经是指挥使,甚至还封了爵位,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夜深人静之时,难免也会私底下和焦氏颇多怨言。
    若焦氏是个温柔贤淑的也就罢了,肯定会劝丈夫定下心,知足常乐,偏偏她也是个心高的妇人,觉得自己丈夫占了长房长子的优势,不比隋州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却在仕途上寸步难行,跟丈夫一个鼻孔出气,都觉得隋州占了大便宜,因为当年隋家仅有隋州一人在锦衣卫,所以皇帝与太后肯定诸多照顾,如今阴差阳错,隋安仕途不顺,反倒越发衬得弟弟春风得意。
    隋父隋母都是老实人,口舌也不灵便,纵然长子长媳满腹怨言,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私底下劝一劝,加上心里稍微偏向长子,偶尔隋州来了,也会让他帮忙拉扯兄长一把。
    但隋州能怎么拉扯?
    隋安如今也三十多了,又不会武,充其量只能担任文书,他自己肯定不乐意,难道让隋安不经科举直接就当官?别说隋州没这能耐,当今天子也没这能耐,因为那肯定会被文官们骂死,最后很可能还会上史书里的佞臣传,不得好死,结局参见先帝宠臣李孜省。
    在隋州看来,隋安最好的路子就是去经商,不过他估计是放不下这份面子的,所以说了也是白说,隋州与兄长并不亲近,也不会主动去说这种讨人嫌的话,出了他口,入了隋安的耳,必然会认为弟弟是在嘲弄他。
    所以隋州每次回家,若是碰上兄嫂,其实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
    明明是再亲近不过的兄弟,如今彼此之间却像隔着鸿沟,横竖无法沟通,兄长看弟弟不顺眼,弟弟对兄长也无话可说,而隋父隋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去化解,氛围只会越发尴尬。
    若唐泛在场还好些,毕竟他如今身份贵重,隋安在他面前也不敢无礼,纵然是通家之好,焦氏也不好时常随意出来,但若是唐泛不在,只有隋州在,焦氏自然也就无须避嫌了。
    譬如眼下。
    隋州过来送东西,可总不好送完东西就走人,隋母也吩咐下人倒茶了,他便坐下来,准备将手上的茶喝完就走人。
    坐着总不能面面相对无话可说,隋母总归还是关心儿子的,便问起终身大事,又略略埋怨周太后——如今是太皇太后了——没有为隋州物色女子,以至于他年过而立还孑然一身。
    隋州淡淡道:“好教母亲知道,此事与太皇太后无关,是我自己不愿意成亲。”
    隋母一惊:“这是为何?”
    未等他应答,旁边的焦氏便问:“难不成外面的流言竟是真的?”
    隋母茫然:“什么流言?”
    焦氏看了隋州一眼,意味深长道:“世人皆传言,小叔爱男色不爱女色,所以……”
    隋母忙问儿子:“广川,这,这,你大嫂说的可是真的?”
    隋州波澜不惊:“大嫂口中的世人传言是从何而来?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从来不曾听过这等传言,倒是大嫂拿着隋家的银钱私下贴补娘家的事,不知大哥可知晓?”
    感觉到隋家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自己身上,焦氏涨红脸,急了:“你,你说什么,你别血口喷人,我几时做过这等事?!”
    隋州道:“北镇抚司那里自然有记录,时辰,地点,只怕容不得大嫂抵赖。”
    焦氏怒道:“好啊,你当上大官了,了不起了,不为自己哥哥也谋个一官半职,竟连自家人也监视起……啊!你想作甚!”
    未竟的话被她吞了下去,焦氏惊恐地看着隋州拔出刀来,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芒,没了刀鞘的包裹,这把饮血无数的绣春刀立时散发出森森杀气,逼得焦氏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想起丈夫就在旁边,连忙躲在对方身后,生怕隋州一个发怒手刃亲嫂。
    隋州瞟了她一眼,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冻得焦氏一个激灵,禁不住又抓紧了丈夫的袖子。
    “兄长的家事,我本是不该过问的,不过大嫂其身不正,却想管到我头上来,还胆敢胡乱指责锦衣卫行事,这是想到诏狱去走一遭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焦氏却看来与索命恶鬼无异,虽然很想回嘴,又心里发憷,不得不闭上嘴巴,不敢再大放厥词。
    隋安也有些怕这弟弟,不过在父母妻子面前,总还要挣些面子的,便皱眉道:“广川,俗话说长嫂如母,你怎能如此与你大嫂说话?”
    隋州:“母亲还在生呢,哪来的长嫂如母,大哥说这话,也不怕母亲寒心?”
    这几年他近朱者赤,与唐泛厮混久了,很是学会一些说话的技巧。
    隋安自然讷讷无法回应。
    跟这些人争辩,即使是赢了,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隋州见他们这副样子,心里有些腻烦,一摸茶杯已经冷掉了,索性起身向父母辞别,便准备离开这里。
    “广川!”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却是隋安追了出来,问他:“你方才说你大嫂拿钱给娘家,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大哥去问大嫂不就知道了,何必来问我?”隋州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隋家,他却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拐去隔壁的外祖家。
    这些年周老太太上了年纪,不想跟着儿子在外头,便又回到京城,有丫鬟婆子环伺,又有孙儿时常来看,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浑然不似女儿家那样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隋州被周家婆子带去见外祖母,便见唐泛早已坐在厅中,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太太笑个不停,前仰后合,都快将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见此景,他从隋家出来时那一身冰寒冷漠,便都悉数柔和融化,连握着绣春刀的手,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
    
    第159章 番外八吃醋
    
    周老太太人老眼不花,老远就瞧见隋州进门:“哎哟,我的乖孙孙来了!”
    “给外祖母请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隋州拱手行礼。
    那利落劲儿让周老太太见了就欢喜,忙招手让他趋上前,将人拉着看了又看,这才让他在旁边坐下,笑得合不拢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都快一个月没过来了,外祖母还以为你忙忘了我呢!”
    面对自小疼爱自己的外祖母,隋州也摆不出什么冷脸:“孙儿公务再忙,也要回来看您的。”
    周老太太又让丫鬟拿出糖果蜜饯招呼两人吃,却不过老人家的热情,隋州捧场地拣起一颗蜜桔送入口中。
    不料老太太却笑道:“你们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方才润青在这儿,我让他吃东西,他挑的也是蜜饯。”
    隋州心想自然是心有灵犀的,不过老太太并不知道内情,这事也不好拿出来刺激老人家,便唔了一声含糊带过。
    老太太察言观色,随即便问:“你方才在那头家里受委屈了?”
    隋州一愣,摇头否认:“没有。”
    周老太太不悦:“你不必瞒我,有什么不爽快,对着亲外祖母还不能说么,若是让我知道你爹娘处事不公,回头我便去骂他们!”
    如同隋父隋母偏爱长子,周老太太却是最疼隋州的,自然不乐意见他被欺负。
    隋州有些好笑,他已经不是会受委屈的孩童了,但老太太这份心意,却依旧让他感动。
    “没有的事,外祖母,没人能欺负我,你放心罢。”
    其实不需要隋州说,周老太太也知道,无非就是家宅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隋安心比天高,可惜才华与运气都不太好,蹉跎半生也没能考到功名,好在家境不愁吃穿,若是能安于现状,也不失为乐事,旁的穷苦百姓人家奋斗大半辈子也未必能像他这样当个富家翁,不过穷人有穷人的苦楚,富人有富人的不满,隋安不需要为了吃穿而奔波,却将精力放在自己可能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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