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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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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禹纵身一扑,将皇帝护在箭矢破窗而入时无法顾及的窗下死角儿,脸色一沉,心道不好,探头就要去看祈年殿外的情形,脑袋还没伸出去,心下一惊,骤然闪躲之间出手如电的折断了迎面而来的箭羽一根,心突然之间狂跳起来。
等到勉强安定了心神再去看时这才发现,他爹宋国公萧岿带领的御林军且战且退,身上多少有负伤的痕迹——然而萧岿这还算好的,外面的弓箭手已经包围了祈年殿,很多御林军措手不及,身上已经挂了箭上。
御林军整体抵挡这攻击的力度已经非常勉强,眼看就要退进祈年殿中了。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弓箭手在包围圈外,面前已经燃起篝火,下一步就是火攻,流矢与火种叠加,杀不了人也会引燃门窗,大火会吞噬殿中所有的人。
萧禹暗暗吃惊,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如此深重的危急——乱臣贼子在此,隐匿于人后的黑手在此,而他们如果稍有闪失,就将死在这乱七八糟的困境里。
萧禹这才后知后觉的焦虑起来,秦风从江陵动身之前他已经收到消息,算算时辰已经该过了通州,怎么来的如此之慢?
殿外的情景不止萧禹一人得见,裴庆回头看了一眼,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末将早就派兵封锁南郊,尔等今日,插翅难飞!”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完,外面的喊杀之声却比方才还要惊天,不仅杀声震天,几口大炮发射的轰然之声像是暴雨之时天边沉闷的惊雷,几炮轰开了方才在外面做包围之势的箭矢之阵。
炮弹轰炸的势头远远超过了之前所有遭受的攻击,一炮不知是打的太高还是失去了准头,“轰隆”一身落在了祈年殿的鎏金飞檐上,一时之间地动山摇,震得整个祈年殿都晃了三晃。
所有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被晃得纷纷扑在了地上,待到那爆炸的动静彻底消失,才纷纷从尘土飞扬中立起身来。
萧禹被这一炮炸了个灰头土脸,分外不雅观撅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吐着嘴里的土渣一边暗骂这是哪个疯子搞出来的动静,他究竟是要救驾还是要谋逆?
李明遥很快也从渣土堆里爬出来,身手敏捷地蹿到墙下,把哆嗦着的高公公和同样有几分狼狈的皇帝李煦从窗边扒拉出来,回头大骂:“萧时文,你爹搞得这是什么破烂东西?!他知不知道这东西没轻没重是会出人命的!”
萧禹被骂的窝火,刚要回敬,却听早就从地上站起身的裴庆一声大喝:“不可能!京中没有红衣大炮!仅有的几门已经被肃亲王拉去西北!这是哪来的!”
这一句话终于把萧禹从骂娘的暴虐之中喊出了几分扭曲的欢喜——有人带着红衣大炮到了!这人不是裴庆那被洗了脑的京城驻军。
如今晋朝朝局紧张,所有驻军都在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奔赴西北,没有哪个胆子大的敢不得传召擅自进京——那跟谋反没有区别。
而此时唯一会来的,只能是秦风!
这孙子终于舍得来了啊,萧禹一边儿暗骂一边欣慰,觉得自己离疯癫也不太远了。
然而还没等宋国公世子从这扭曲的快意中站稳,殿外轰炸之声又起,这一次比方才那没准头的炮仗打发还要加一个“更”字,成了更没准头,“轰轰”十数声大炮轰进来,硬是把祈年殿的雕梁画栋砸成了残垣断壁,这才终于没了动静。
然而静默的时间不到一盏茶,外面的齐步进军之声与喊杀之声骤然喧嚣尘上,轰轰烈烈的碾过了外面裴庆的叛军。
轰隆隆涌进来的大批兵勇顷刻之间占了上风,无论是刺客、京城驻军,都被火速拿下。
萧禹李明遥眼神一对,一个两剑挑飞了裴庆手中兵刃,锁喉擒拿一气呵成,一脚将裴庆踹到了李煦面前跪着;另一个眼疾手快,手如鹰爪地钳住了见大势已去趁乱想遛的吴庸,一提一踹,把他从站立硬生生掰成了跪姿。
几个扮成御林军的影卫终于从缠斗之中脱身,纷纷抓到了刚才妄图图谋不轨的几个副将,按照萧禹要求捆成一捆儿,连同裴庆、吴庸一起,穿成一串儿绑在了萧禹面前,乍一看,脑袋挨着脑袋跟一串儿黑漆寥光的佛珠一样庄严。
萧禹心里乱七八糟地担着心,一时不知他爹宋国公伤势是否严重,更不知外面到底是不是秦风回来了,见李明遥留在殿中仍然护着李煦,提步就想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祈年殿外走。
谁知刚走两步,迎面撞上了三人。
中间一个年岁大的被两边两个年轻人架着,萧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爹宋国公萧岿,登时一个健步就蹿上前去,这才发现宋国公身上多是皮外伤与炮火的烟熏成的一条条黑污,并不伤筋动骨,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看那两边架着宋国公的年轻人。
两人皆是一身铠甲,左边一个甲胄在身仍然矜贵傲然,头盔被他拿在手上一甩一甩地玩儿,桃花眼中笑意仿佛他不是刚刚平定了一场滔天之祸,而是只看了一场插科打诨的丑戏;右边一个一身正气英勇不凡,一双丹凤眼中隐隐有怒色,眉头微皱,他身上铠甲铮亮的甲片上隐隐有血液干涸的血光,一身甲胄给了他一种独特的英气,乍然一看,像个顶天立地的豪杰将军。
两人正是秦风和李明远。
萧禹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终于在他心里稀里糊涂地勾勒出一点儿后怕的余韵。
宋国公世子从来没觉得能活着见到秦风是一件这么值得庆幸的事,这么一想,险些流下泪来。
然而没等萧世子感慨万千地扶着老爹上去拍拍好兄弟秦风的肩膀,就见秦风这倒霉玩意儿看都没看他眼中汹涌而出的重逢之情,反而含笑退后几步,对着祈年殿外左看右看,看罢还非常不满意的“啧”了一声。
没等萧禹追问怎么了,秦风已经不打自招。
“我早就说了,这红衣大炮什么都好,就是准头差点儿,容易把城门啊宫墙啊都砸坏了。”他颇为嫌弃地看了那坍塌的墙面两眼,“您可瞧瞧,到底砸坏了,修起来的话,户部那催命的财迷又要哭穷了。”
萧禹:“……”
一边儿的李明远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你下令放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明远冷眼道,“你说‘这才几两银子,砸坏了再修,皇上绝对不差这点儿钱’,难道本世子记错了吗?”
萧禹:“……”
感情差点儿把所有人都轰死的红衣大炮真就是这缺德玩意儿下令放的,宋国公世子若不是还扶着他家老爹,真想一口鲜血悉数喷到秦风脸上。
秦风自然不会等着萧禹喷他一脸血,眼看萧禹脸色不对,直接越过了“谁下令炮轰天坛”这么落人话柄的问题,先下手为强地拍了拍萧禹的肩膀,真诚道:“时文,辛苦了。”
萧禹:“……”
明明一句挺感人的话,从秦风嘴里说出来偏偏就不正经到像一句讥讽,萧禹就不信这人嘴里能吐出象牙。
“真是难为你了啊。”萧禹一手扶着老爹,一手嫌弃地打掉秦风那摸小狗一样的爪子,面色有几分出离愤怒,“明明能早两个时辰进京的事情,不拖到最后一刻就凸显不出你英明神武,秦晚之!你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狗毛病能不能改改!”
可见萧禹真的是急眼了,若不是李明远躲得快,这会儿已经被萧世子的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要是平时,李明远能毫不犹豫的喷回去,然而此时,面上却有几分被揭穿的尴尬,不动声色地往秦风身后躲了一躲。
话说几日前,他们再将另清缴山河会余孽时,收到萧禹的飞鸽传书,立即整顿了江陵驻军出发回京勤王,昼夜兼程,总算在冬至这日凌晨赶回,却没有直奔南郊,反而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才从京西绕到天坛。
救人如救火,李明远还未入京就能察觉到形势不对,唯恐晚了时辰再去就成了前功尽弃,心里焦急一心想往南郊赶,却全然催不动秦风这大局在握一般不紧不慢的脾气,由着他在京西折腾了一通,才匆忙往南郊天坛。
幸好赶上了,世子爷这才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风则与李明远全然不同,完全没有救驾不及时的负罪感不说,反而气定神闲笑道:“确实被一点儿要紧事耽搁了。”
萧禹:“……”
李明远:“……”
也不知道在秦风眼里,究竟有什么事情比救驾还重要。
没等萧禹和李明远双双吐血,正要怒发冲冠,却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内心的坑爹之感,只能僵硬地杵在原地,化成一双金丝楠木一般高大英武但没有什么卵用的棒槌。
这种憋屈而尴尬的气氛终于被宋国公一手结束了。
宋国公萧岿勉力抵挡了京城驻军许久,原本有些力竭,刺此时被儿子扶着,就像吃了灵丹妙药,方才那不适之感此刻消逝了很多,终于开口在一众既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小辈儿中问出了第一句人话:“皇上呢?”
李明远闻言,斜了秦风一眼,满目都是“看看这才叫忠臣”的控诉。
秦风视若无睹。
作为唯一一个方才守在皇帝身边的,萧禹不得不接过了话头:皇上还在殿中。“
宋国公萧岿点了点头,不知是真的心系皇帝安危,还是终于忍受不了秦风的信口胡诌,一刻也不肯在此停留,开口道:“带路。”
祈年殿被秦风几炮轰塌了一角儿,但正面看去还算威严,到底是屹立百年的建筑,修修补补就能再不朽个几朝的年岁。
李煦站在祈年殿正中,背后是刚才那窝藏了刺客的二十八根金丝楠木,身前站着顶天立地的二世子李明遥和已经恢复了坦然之态的张阁老,身边儿扶着他的事被吓白了脸却犹自假装淡定的高才。
被抓住的乱党被御林军架着刀按在地上跪着,秦风一行从殿外进来时,触目所及全是撅着的屁股和后脑勺,殿中尘埃未定,美感全无。
萧岿为首,四人往御前一跪:“皇上,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这“罪该万死”只是个说辞,若是真正的忠臣都罪该万死了,晋朝上下还能喘气儿的恐怕都是以乳为目的刑天——脑袋全都砍光了。
真正该死的是这群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李煦一挥手叫四人起来,李明遥和张蔚恭这才看清来人中除了萧岿,还有本该身在江陵的秦风和李明远。
二世子李明遥见到他哥和秦风回来,一直提着的那一口气才算彻底松了下来,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儿,若不是场合儿不对,此时肯定已经冲过去抱着他哥哭天抹泪儿了。
然而张蔚恭看到这两人的瞬间,眼神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偏开了。
跪着的吴庸用余光哆哆嗦嗦地扫了一眼,只扫到两个身穿甲胄的将军,心里“嗡”地一声。
☆、第83章
京中除了御林军外,正规的军队只有裴庆手下的京城驻军一支,而裴庆与他串通一气,只有不出变数,囚禁皇帝就是板上钉钉的胜局——然而变数永远这么突然,吴庸不知道来者是谁,然而此刻突然有武将进京,必然是视线就安排好的,不然以晋朝这边境危急的战时,谁家驻军敢来的这么快,无论打了什么名号,都是居心叵测。
可是吴庸做梦也想象不到,这来人带来的军队,竟然是来自他想象中“自己地盘儿”的江陵。
可无论什么想到了也无论什么没想到,吴家都注定大势已去了。
他密谋造反的心情原本就并不坚决。若不是皇后牵涉到巫蛊之祸这般说不清楚又万分凶险的事情中,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会义无反顾孤注一掷,,刚才那声色俱厉的模样是被人揭了老底之后的恼羞成怒,根本就是昙花一现,此时到了彻底的日暮穷途,吴庸已经失去了彻底的思索能力,全然颠三倒四地抢地大呼起“一时糊涂”的废话来。
吴庸不仅脑子不够使,记性恐怕也不太好,此刻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与皇帝已经彻底的撕破脸,此时声泪俱下的痛陈自己一时糊涂受小人蒙蔽,不仅没让人觉得他可怜,反倒让他这张老脸更加的面目可憎了几分。
李煦帝王之仪,所有危机解除,复又恢复了那种喜怒不形的威严,对吴庸痛哭流涕下的胡言乱语连轻蔑都懒得表示。
目睹了全程又深知前因后果的李明遥见李煦无所反应,拿捏了一下自己这伯父的心思,一步向前忍无可忍地打断吴庸:“够了!吴相你这是开锣唱大戏想起哪出儿是哪出儿么?今儿个想造反明儿个就想忠肝义胆?你不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吗?刚才在御前叫嚣,辱骂圣上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现在倒有脸面陈说自己苦衷?吴相你可真是脸大如……”
二世子话没说完,就被李明远一眼凌空看来,陡然意识到自己说话没溜儿,后面一个“腚”字被他哥一瞪,硬生生咽了回去。
吴庸独角戏唱得正不知如何收场,陡然穿出一个李明遥跟他搭戏,顿时哭的更加起劲儿,疯狗一样直接照着李明遥就咬:“皇上!臣确实罪该万死,可李二世子事先早就知晓臣这猪油蒙心的糊涂,不仅不加阻止,反而放任臣铸此大错,不知是何居心。”
这话说的太搞笑,连高才听了都毫不犹豫地露出无语之色。
殿中诸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吴庸的控诉仿佛在说“对啊我是贼,但是谁让我偷你的时候你没看见呢?什么你看见了?那你为什么在我偷之前不抓我?”
李明遥被这一口咬的眼冒金星,再不与他分辨,直接往李煦眼前一跪,怒道:“皇上,吴庸这是含沙射影!”
李明远一脸牙疼,简直要被他那大无畏撞炮口的弟弟蠢哭了,此时却也不是抽打这白痴的时候,只好跟着一跪:“皇上,我肃亲王府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此乱臣贼子乱安罪名,恕我肃亲王府上下概不能受!望皇上明察!”
“胡说!”方才沉默了半天裴庆突然挣扎起来,只不过一有异动,顷刻之间就被身后几个御林军死死压了回去,裴庆一身蛮力也扛不住人多,身体不能动,嘴却不肯停,“肃亲王分明早就对皇上不满,几次三番对臣诉说!他说二十年前皇上就想杀他灭口,因此对皇上严防死守。前段时间,肃亲王世子被扣宫中,分明是肃亲王派人传消息给下官,下官得了他的授意才敢关闭就门的!肃亲王府早有反心!也许吴相确实是实施者!可他必定是由李熹在背后挑拨!”
这一番话已经是超出众人意料之外的转折!
李明远闻言一怔,料不到李明遥几句废话竟然勾带出裴庆此时反咬一口,最要命的是他所言之事半真半假,根本无从分辩。
李明远身穿甲胄的后背冷汗排山倒海而出,来不及思考一声断喝已经出口:“姓裴的你休要含血喷人!我肃亲王府何时与你串通一气过!”
吴庸方才本是走投无路之下口不择言,没想到信口胡说竟然说出了这般神转折,干脆蒙上眼继续胡诌,本着“拖一个下水是一个”的缺德原则,哭天抢地道:“皇上!若肃亲王府与裴将军素无勾结,何故方才从不手下留情的刺客遇到二世子就下不了手?此事皇上也看见了,裴将军之言绝非空穴来风啊皇上!”
萧禹在一旁站着,已然惊呆到了不知道说什么的境地,若不是亲眼看见吴庸方才还精神矍铄的怒骂李煦是个昏君,他都要认为真的是肃亲王府与裴庆勾结过,陷吴家于不义了。
宋国公萧岿显然和有萧禹一样的疑惑,如非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有人能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从前多涉兵权少入朝堂,不用淌那有吴庸在的烂泥潭。
吴庸死了亲爹一样的哭天抢地更加衬托得大殿一片寂然,众人不是不知道他胡说八道,可他胡说的如此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竟然让他们生出一种无法反驳之感,只能不约而同的挂着满脸愕然看吴庸卖力表演。
在这一片不知该称为“愁云惨雾“还是”乌烟瘴气“的气氛之中,独有一人悠然一声笑,带着三分冷意三分轻蔑三分讥讽和一分的傲然。
这一笑跟夜半鬼敲门的区别也不大——不心虚的人听不出怕,而那心虚的,骤然听到此声,差点儿把魂儿吓了出来。
吴庸哭的正欢,声嘶力竭之余还有戾气讲他那“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直从李煦吃奶的年纪说到了如今,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从龙之功,如今也真的是冤枉,猛然听到这么一声讽刺的笑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吴庸愣过之后就是被人打断的暴怒,居然还当自己是那个一呼百应门生姻亲无数的当朝宰相,扭过头来就是一声质问:“你是何人?”
背后的人却面若芙蓉柳如眉,到底让吴庸呆了一呆,呆过之后怒意更甚——这人笑的如此自如轻佻,一看就不想像什么正经人!
吴庸到底慧眼识珠,他的判断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没错。
秦风是红遍四九□□伶,按理说,吴相纵然年事已高混不动风月场,也该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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