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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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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是谁劳烦公公走这一遭?”
    小太监摇摇头:“二世子,旧情莫念,旧事莫忘,您就当今夜没见过奴才吧。”
    这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说了。
    李明遥没吭声,眯着那双风流公子玩世不恭的眼,瞧了这少年一会儿,才扬了扬下巴,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忙掏出一包碎银子递了过去。
    李明遥七扭八歪的站在一旁,颇知路数一样轻声笑了笑:“一点意思,谢小哥儿深夜累一遭,莫嫌弃。”
    小太监一愣,假意推辞了一下,收了,这才重新遮上斗篷,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小太监走进了夜色里。
    秋风吹的李明遥一个激灵。
    李明遥就着这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朝着门房使了个“跟上他”的眼神,一转头,立刻换了一张面孔,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气质瞬间回来了,咋咋唬唬地去催掌灯的小厮:“去去去!你是傻了么?!快去叫我父王起床!……哎哟喂你个蠢材!快点儿!”
    肃亲王府一夜鸡飞狗跳。
    ————————————————————————————————————
    世子爷却在这鸡飞狗跳之中得了个短暂的安宁,在皇帝刻意吩咐人为他辟出的暖阁里,安之若素的一觉睡到天亮。
    皇宫里的宁静仿佛是暴风的预兆。
    秋风而过,满目萧瑟。
    皇帝冷不丁要李明远留宿内宫,这是试探也是要挟。
    试探他是否真如秦风所说的,与那乱臣贼子谋刺之事毫无关系;同时要挟那有嫌疑的肃亲王府不可轻举妄动。
    皇帝显然还是存有怀疑的,这件事毕竟是秦风办的太不地道。
    有时候李明远实在好奇,秦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若说他温文尔雅,实际是个不要命的赌徒和疯子,自己的命可以拿来拼,皇帝的命也可以拿来赌,一张笑脸下是千张脸孔,怪不得梨园行里奉他为“贯串”的大家,但凡是个正常人物都重叠不出他这样层层叠叠的性格,从上到下,每一层都像是假的,每一层,又都像是真的。
    皇帝显然是信任秦风的,但是谁也不是驴,能说转头就转头。
    经年的怀疑在心底根植了多年,哪怕置之死地也不可能瞬间枯萎成灰烬。
    怎样一点点拔出那些生根的怀疑?怎样一步步保府上这世代的平稳?
    李明远本该心里盘算着千万条头绪,那一晚上却意外的安宁,满是危机的皇宫内院突然之间也变成了难得重游故地。
    那一切都来源于秦风的一句话,秦风说,世子爷,你我曾相识。
    模模糊糊的印象从记忆深处轰然涌现,褪色的回忆映着红墙黄瓦的背景逐渐清晰,也许不够温馨,却足够让早已没有了期盼的李明远想起来就会心一笑。
    那一年,他父亲是战功赫赫的亲王,皇帝唯一的弟弟,一切皇家至亲血淋淋的倾轧与勾心都还像天边的烽烟。
    原来是他。
    还以为那也是个无声无息消失在最难言岁月里的一个影子,却用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毫无预兆的重见天日。
    如果他还活着,李明远在睡着之前模模糊糊地想,那么……那些曾经的猜疑是不是有可能真的是一场误会,那些曾经的离心,真的是一场扑风捉影的错觉?
    世子爷半梦半醒时觉得自己好像是笑了的,他身上背负着肃亲王府的前情到今日,从未觉得如此如释重负。
    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等到世子爷从这短暂的安眠之中醒来的时候,听说昨晚的消息,无疑于当头一棒。
    秦风抱臂倚在花梨木的床塌上,微微揉了揉眉心,脸上的似笑非笑中带出一丝仿佛彻夜未眠的疲惫:“九门提督裴将军,他是王爷旧部,不知听说了什么咸的淡的,胆大包天擅自作主昨天夜里封闭了九门,肃亲王昨天夜里听说这件事,连夜进宫,鸡飞狗跳地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倒是把裴将军拦住了,裴将军没什么事儿,就是人被关进大狱里了,王爷也没什么事儿,现在还在金銮殿上跟皇上胡搅蛮缠呢……哎!你做什么去?”
    李明远连外衫都没来的及穿,骤然听说此事,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从床上跃了起来。
    “我要去见皇上!”李明远飞快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让裴将军引火烧身。”
    他说着,两靴一蹬,头发随便挽了一挽,披上外衣就要往外闯,却被秦风一手按住。
    “站住!”秦风喝道,“糊涂了吗?!皇上让你在宫里陪太后聊天儿呢,你怎么去见?硬闯?除了让皇上多添些忌讳再给裴将军多惹些罪受,一无用处!”
    秦风一向百转千回的绕指柔,鲜少这样声色俱厉的说话,李明远被他喝的怔了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一把甩开秦风按着他肩膀的手暴怒道:“不然呢?!早年之事不是无人知晓,皇上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人看见!鸟尽弓藏之事向来寒人心!我肃亲王府一己承担已经够了!裴将军是我父王旧部,为皇上守过边关的功臣,打过狼子野心蛮人的铁骨英雄!曾经他没死在蛮子的刀下,难道如今让他死在这亲手打下来的太平里蹲大狱,为我肃亲王府陪这莫须有的葬?”
    秦风望着李明远布满红丝的眼,眼皮一挑,桃花眼中血影刀光倏忽而过,每一寸光芒皆是无声的肃杀,冷笑道:“世子爷,您只想着肃亲王府自己的委屈,可曾想过其他?”
    人在暴怒之中理智丢了一半儿,经不得任何激。
    李明远乍听此言穿耳而过,无异于冷水入热油,李明远瞬间炸了:“你说什么?!”
    秦风冷冷一笑:“我的世子爷,守过这太平盛世的,不止一个肃亲王府;想乱这太平盛世的,也不止一个蛮族!深明大义义薄云天就不必演给我秦某人看了!我唱的戏比你吃的盐多,这一出儿长坂坡演的本来就不必这么急!”
    秦风话里有话,李明远却听的只剩急怒攻心,冷哼一声,语带轻蔑:“演戏?当真以为你那些咿咿呀呀的笑脸迎人我李明远看得进眼里?在你眼里,流过血的将军竟还比不上一个下九流的伶人?”
    话音刚落,秦风眼神一冷。
    李明远被那冰冷的目光一触,骤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去陪笑,只能梗着脖子死不认错。
    秦风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快的李明远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第38章 倒V

跟急怒攻心的人没有办法讲道理。
    这是李明远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此事时对自己言行的唯一评价。
    后来想想,秦风说的其实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而李明远脑子不清醒,全然会错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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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朝中炸锅的不止肃亲王世子一人,前一个晚上的事情终于排山倒海一样轰隆隆地带起了连锁反应。
    与皇帝那岿然不动的风平浪静截然相反,皇宫外面的传言竟然在如此封锁之下悍然将这消息揭开了一个扭曲而血淋的口子,令原本微妙平衡着的各方关系如失去了支撑的平板车一样骤然倾斜,而这平板车上的货物,不分青红皂白的骤然砸成了一地理不清的乱七八糟。
    昨夜,在床上睡的正香的肃亲王李熹被二儿子催命一样的从炕上一把捞起来摇了个清醒,还没等老王爷摆出老子的威严怒骂儿子不孝,就被李明遥一顿抢白:“哎哟我的父王,您别睡了!我大哥在宫里被扣住了。”
    李熹完全没睡醒,愣了一愣,闻言脸色一沉,随即就见到了李明遥挤眉弄眼的脸,十分配合地怒发冲冠一拍床:“什么玩意?!”
    说着就十分迅猛的一跃而起……一头撞上了床楞子。
    李熹在军中待过多年,一身铜皮铁骨。原本锦绣堆儿里长大的皇子愣是变成了睡不惯针织罗锦的铁血将军。
    肃亲王府的床没别的特色,就是结实外加像城门楼子的砖一样硬,可就是如此结实的床被肃亲王这身强体壮的武夫一撞,愣是抖了三抖。
    李明遥饶是知道他爹是装的,听着这动静,也不由得跟着疼的一撇嘴,只好赶紧上手扶住他爹,忍着感同身受的疼陪他爹一起演下去,号丧一样的开始叫唤:“父王啊您怎么了……您这时候不能急,您这脑袋瓜子金贵着呢,我看看我看看,您晕不晕……哎哎哎都看什么热闹呢!我大哥不在反了你们吗?!都要死了杵在这儿装门柱子吗?还不赶紧去请太医!父王您先躺下……躺下……”
    肃亲王府的鸡飞狗跳由肃亲王这一撞开始,变得更加不可收拾的热闹。
    小厮慌里慌张地忙东忙西。
    二世子嫌弃他们碍眼,一人踹了一脚统统轰了出去省的碍眼,告诉他们没请来太医别在王爷眼前晃。
    把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李明遥咋咋唬唬地关门转身。
    李熹早就没事儿一样的坐在床上等他回话儿了。
    李明遥看着他父王脑袋上肿起来的包,表情扭曲:“父王您这也太实诚了点儿。”
    “这都是小事。”李熹脸一沉,一挥手,“别说废话,你大哥怎么回事儿。”
    李明遥不敢耽误,将小太监趁夜来报的事情全须全尾的讲了一遍,末了皱了皱眉:“父王,这可是您在宫中用的上的人?”
    肃亲王李熹的身份货真价实。
    太后是他亲妈,李熹也曾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在宫里有人不稀奇。
    然而李熹却摇了摇头。
    他能用上的人都细致的很,断不会如此没头没尾的来报这样一个前情细节一概不知的消息。
    可如果不是他的人,谁会在这种时候跑来送信呢?
    这事儿透着蹊跷。
    皇帝不爱在宫里招待蛮人,可听意思,李明远竟然是在宫里被扣下的。
    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竟然导致李明远进了宫?
    李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满目沉重的疑惑,转过脸来问李明遥:“那人除了说你大哥的事,还说了什么?”
    李明遥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我问他是谁让他来的,他不肯说,只说了句,旧情莫念,旧事莫忘。……哦对了,我让人打赏给他的银子,他收了。”
    “旧情莫念,旧事莫忘?”李熹咂摸咂摸这几个字,原本精神矍铄的脸上瞬间满是思虑。
    “你说银子他收了?”
    李明遥:“是。”
    “这就怪了。”李熹沉声道,“深夜来知会府上这等祸事要我们提前预防,话说的也这么像是还情分,正常推断,应该是冒了危险全大义的,若是这样,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务,钱财一概不会粘手……除非……”
    李明遥瞬间会意:“除非是有人也给过他钱财让他来传话,他本来就是为财,多出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李熹点头,一锤床榻,当机立断到:“此事有异!至于你大哥的事,快去想办法联络太后,有太后在,起码会保他一条命。其他的,要靠你暗中周旋了,肃王府不能贸然出头,去催太医,本王这病还得装下去。”
    李明遥点头,转身就要去,只是还没等二世子走到门口,就听外面的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在外面叫:“王爷!二世子!不好了!”
    李明遥和床上的肃亲王李熹对视一眼,后者哐当就地一躺,直接装作晕了过去,前者赶忙调度出一个热锅上蚂蚁的样子,慌张又不知所谓地推开门:“怎么了怎么了?大呼小叫什么?不知道王爷病着又磕着脑袋了么?让你们去找个太医怎么这么墨迹!”
    小厮被抢白了一通,急的舌头打结:“不是……二世子……哎您听我说!方才京中禁军来的消息,说京中盛传王爷昔年在战场上是被奸人所害,皇上又不施手援助才让王爷险些丧了命,如今宫里扣了咱家世子爷,是皇上故技重施啊。”
    李明遥完全没猜到此事是这个走向,当场一愣:“什么?!”
    他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怒斥道:“是谁在外面胡说八道?!我肃亲王府里的事情也敢让闲杂人等乱嚷嚷吗?去给我找京兆尹,我倒是要问问他,这京城的碎嘴子到处乱叨叨,他这父母官儿是怎么当的!”
    小厮急的团团转,完全没心思看二世子耍威风:“哎哟喂我的二世子爷,来不及啦!以前跟咱王爷关系特别铁的那个裴将军,听说这件事整个人都炸了!他擅自封了九门!看意思是要逼宫了!”
    李明遥这下整个人都震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饶是打定主意装病的李熹都装不下去了,像是真的有些急怒攻心的样子了,一声吼就从卧室里传了出来:“裴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被李熹一声吼吓软了腿:“王爷……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李熹一下子冲到门前,被李明遥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
    “谁传的信?!”李熹一把推开小厮就往前走,里面遥亦步亦趋的跟着,李熹一边走一边吩咐,“别耽搁,快派人去,无论如何拦住裴庆。”
    李熹风风火火地朝外走,脑袋上顶着包,头发因为卧床起来未曾梳洗,显得乱七八糟,脸色因为常年装病,自然而然地带出一种青白,现在却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李熹往外走了一段距离,又猛然停住了。
    李明遥跟在身边儿瞧着,发现李熹似乎真的是有几分乱了分寸的样子,眼珠一转,一把拖住了李熹:“父王……父王您等等,您还病着,就别跟着添乱了。”
    李熹听出李明遥话里的提醒,立刻冷静下来,披头散发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眼神里刚才那没底的乱劲儿也终于被压了下去,一扭头转身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屋子。
    小厮在一边儿干瞪眼,探头探脑地瞧,却被关门“砰”地一声震的一缩脖子,赶紧跑开了。
    李明遥故意将门关的震天响,吓退了隔墙的耳朵,一回头儿,李熹已经坐在案前,“刷刷”写出了几封密信,分别装了,一股脑丢给李明遥:“这几封信想办法送出去,尤其西北那边有我的几个旧部,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幺蛾子,我担心裴庆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今夜之事来的凶猛,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我们轻举妄动,怕就落了别人的圈套。”
    李明遥闻言,立刻安排了下去,又快速回来。
    “父王,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熹看了他一眼:“什么真的假的?”
    李明遥走进两步:“您当年的事,大哥被扣皇宫的事,还有宫里出事儿的事。”
    李熹反问:“你觉得呢?”
    李明遥摇了摇头。
    “不重要。”
    李明遥闻言一呆。
    不重要?
    他爹肃亲王李熹这么多年装疯卖傻,暗着培养暗卫外加调/教儿子,明面上跟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闹的隔阂日深,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点儿说不清的真假,他此刻居然说不重要?
    李明遥皱着眉撇了撇嘴,他父王不是被什么奇怪的妖魔鬼怪附身了吧?
    李熹一抬眼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冷哼一声骂道:“不动脑子的逆子!”
    李明遥被莫名其妙骂了,无比委屈。
    李熹站起身来。
    “我们父子手上有近在京城远在西北的无数眼线和旧部,皇宫里的事情,虽然不敢说什么都知道,但是消息绝对不会错失。”李熹在屋里负手站定,面色严肃,“可就是这样,你大哥被扣居然是旁人来报,而没等我们反映,竟然就已经有人绕过我们挑拨的裴庆擅自封了九门!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明遥还没回过闷来,讷讷道:“皇上……”
    李熹瞪他一眼:“糊涂东西!皇上疑心再多疑虑再重!也不可能撺掇臣下反自己的江山!”
    李明遥恍然大悟,一脸震惊过后就是一身冷汗:“父王,您是说,此事是有人做文章,想借皇上的手和皇上的疑心,嫁祸肃亲王府,了这桩旧事……会是谁?”
    李熹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不知道,不过……肯定和你们最近沾手的这些破事有关。”
    李明遥想了想,最近沾手的破事……大概只有正乙祠那戏楼子了。
    这个认知让二世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戏楼子?难不成一帮唱戏的细作还能操纵乾坤改朝换代了?
    谁给他们的勇气?
    二世子迷迷瞪瞪:“父王,那现在大哥还在宫里,我们怎么办?”
    姜还是老的辣,李熹关键时刻到底比儿子沉得住气,想了想,冷笑了一声:“既然有人想把这事儿从火星子煽成火苗子,那我就如他的愿!”
    “如愿?”李明遥诧异,“这怎么如?”
    李熹将乱七八糟的头发统统拢到了身后去,大刀阔马的叉腰站在原地,中气十足地朝外面吼:“来人!给本王更衣备马!本王要进宫!”
    李明遥被这一声中气十足震了三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父王,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仿佛不太够用。
    这时候进宫,他父王要是不跟皇上吵起来,他李二世子就把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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