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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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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知道的?!
    他到底知道多少?!
    相比于尚云间的狼狈,李明远就显得淡定的多。
    然而只有世子爷自己知道,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凌然之姿,都是装的,实际上,他的混乱不比尚云间少,甚至于比尚云间还多了一份糊涂。
    他说什么呢?李明远想,不是在说这戏子通敌行刺,还准备拉我垫背的事儿么,怎么突然冒出个山河会?
    山河会?
    山河会是什么?
    戏园子?菜馆子?还是相声堂子?
    听他这个故事那个故事的,估计是相声堂子的面儿居多。
    可是什么相声堂子的事儿非得现在交代?难不成当世相声大师郭老板的徒弟又跑了,还是跟他的搭档于老板拆伙了?连场子都改名儿了?
    李明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平白纠结了一脑袋官司,活像喝了一斗浆糊。
    秦风自然没有心有灵犀的感知世子爷的神展开,他对尚云间惊惧的反应非常满意,满意到不禁缅怀起来些许旧事。
    山河会,相传秘密集结于晋朝初年,时间已经不可考。
    会中人士以山为父,河为母,自诩天命之人,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民间隐秘的歌谣有云:一拜山峦为严父,二拜川流为慈母,有情有义人间过,无情无义刀下俎。
    秦风觉得,他们的口号喊得挺有意思,愿望寄托的也挺美满,只不过这帮人的脑子大概都不太好。
    山河,山河。
    千里之国,城阙九门,说的再冠冕堂皇、凌然大义,洋洋洒洒、舍我其谁的天下正气,也掩盖不了他眼睁睁所看的不过是那四平八稳的龙座,一呼百应的天子之尊。
    说的这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秦风一度怀疑他们哪能骗得过那么多人,却没想到,天下傻子都成了窝,不是一家傻子进不去一家门儿。
    秦风一声冷笑,看向尚云间的表情无比揶揄外加意味深长:“既然尚老板如此……宁死不屈,也好,十万天牢深渊寂寞,就是不知道尚老板还能跟谁票一出儿《牢狱鸳鸯》了。”
    他原地停驻,修长秀美的手在无边凄芒的黑夜中破风一挥:“拿下。”
    尚云间心中骇然,却在秦风这浅浅一声令下中如梦初醒,双目圆睁,状似疯癫:“你是皇帝的走狗!哈哈哈哈!杀那皇帝即便不能得手!你既然知道我山河会!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他话音未落,刷拉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早就别在那里的软刀,只凭着一股凶狠狂乱朝着秦风劈去。
    刀光的的寒芒刺眼地劈开了浓郁的夜色。
    秦风反应极快,反手一推李明远的同时借力退去,那满是杀意却章法混乱不堪的刀,铮然空剁在秦风与李明远之间那刚刚被空出的虚无之夜里。
    李明远反应慢了半拍,将将躲过那凌空一刀,背后一紧一松,随即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一后背的虚汗。
    这是什么风格?李明远想,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动手?
    可怜李明远一向自恃勤学苦练武功不低,此时险些被明火执仗的真刀一劈,虽然没劈着,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真理。
    世子爷赤手空拳心里没根,只能眼疾手快地利落躲闪。
    今夜他被比戏文还要离奇曲折的案中案绕得发昏,大骂秦风的同时还在抽空琢磨:这帮唱戏的究竟都是何方妖孽?
    相比世子爷的一脑子浆糊,秦风显得不慌不忙,刀光冷月残荷里,他悠然一声轻笑,微微侧目,桃花眼中阴郁的猩红之色如潮水顷刻之间将人淹没。
    尚云间杀气腾腾地对付李明远,却被李明远闪躲之间落了个空,听闻秦风的笑声,转头正想反扑秦风,却隔着冷风残露,与秦风那噬人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已经不像是人的眼神了!
    秦风石青色的长衣上绣线的纹路在冰凉白月之下散发着诡异的幽光,整个人如同充满戾气而被天界驱逐于人间的谪仙。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尚云间被那眼神盯的浑身一颤,一时连手中的刀都要抓不稳,毫无意识地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秦风却根本不打算给他退的机会,杀意四溢,轰然动身,快如离弦之箭一般赤手空拳、以身为刃地破风斩向尚云间颈后死门。
    尚云间哪里肯让他得手,哪怕明白,秦风连兵刃都不肯上手只因两人之间力量悬殊他不屑与己相较,但是到了这个份上,只能殊死一搏。
    尚云间反手横劈,用了十成十的凶狠与全身的蛮力。
    李明远一声“小心”已脱口而出,秦风却仿若未闻。
    少有人知,秦风于对决一途,从来是什么惊险赌什么,仿佛他金身而塑刀枪不入,从来不肯躲避刀锋,勇猛的近乎愚蠢,他像个不要命的赌徒,以可能砍在自己身上任何地方的要命伤痛,来赌自己能快过刀枪的出奇制胜。
    刀枪无眼,狠人最怕别人不要命。
    深知此一途,秦风很少赌输——除非有人不让他赌。
    千钧一发。
    秦风的化骨之掌并未击中尚云间的死门。
    尚云间的软刀也并没来得及伤秦风分毫——他被人一脚踹碎了肩胛骨,这一脚力道太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飞撞在了西苑草场隐蔽的断壁残垣里。
    来人折扇一展,潇洒落地,确定尚云间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只向身后属下使了个眼神吩咐他们动手,这才转过身来,冷冷看着秦风。
    秦风一愣,全身的戾气与方才那不管不顾的架势顷刻之间卸了干净,优雅前行几步,含情脉脉而浅笑,仿佛那一场技高一筹的言语博弈和不管不顾的兵刀争执都消弭在这令人心醉的一笑里:“宋国公世子不在里面听戏,出来做什么?”
    萧禹:“……”
    李明远:“……”
    两位世子爷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李明远一脸槽多无口不忍直视,大骂秦风一顿的冲动与暴奏秦风一顿的纠结缠绵在一起,让世子爷完全忽略了他可能骂不过秦风也打不过秦风的悲伤事实,他一时只能用沉默来粉饰这短暂的纠结太平。
    显然李明远的冲动不是独一无二的。
    萧禹大步走上前,一脸黑气眼看就要炸毛,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侧齐刷刷地显出又几黑衣人的身形,动作利落地单膝跪下:“属下参见大人!”
    黑衣人不出现还好,一出现,更是勾起了萧禹被秦风全然被瞒住了的滔天愤怒,这滔天愤怒在看到这几个属下时立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当我是死人吗?!谁准你们先斩后奏这么大的祸事?!都不想活了早说!爷成全你们!”
    暴怒之下的宋国公世子完全没有办法沟通,为首的黑衣人有事来报,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秦风。
    秦风淡定上前一步,笑容和蔼,语气亲切,像扒拉碍事儿的草堆一样,把燃烧状态的宋国公世子扒拉到了一儿:“哎……时文你让让。看别处,你长得吓人……哦你别看他,宋国公世子戏听多了有点儿上火,别理他继续说,怎么了。”
    萧禹:“……”
    李明远看着萧禹气得铁青的脸,突然有一种高山流水找到了知音般的相见恨晚,瞬时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只是没等李明远对萧禹有什么表示,就被黑衣属下所报之事惊飞了神智。
    黑衣人说:“回九爷,宫里刺客已经伏诛,除一人以外已全部绞杀。皇上受了惊吓,但是龙体无恙,只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护驾时中了刺客一刀,人还活着,但是……刀上似乎有毒。”
    萧禹一愣。
    李明远一惊。
    两人闻此炸雷一般的消息,前所未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找出了卷街骂娘问候秦风八辈儿祖宗的洪荒之力。
    我擦?
    两位世子爷同时想,秦风这孙子真敢拿皇上的命开玩笑!
    他玩真的!

  ☆、第28章

尚云间被五花大绑地封住了口,前后四个黑衣人将他压在了一边,他的眼神里有颓败与不甘,更多的是百思不解。
    李明远暗暗将众人的神色一一看过,最终落到了秦风身上。
    秦风没有要给尚云间解惑的丝毫意思,悠闲如秉烛夜游,伸手拢了拢石青色的长衫,长发轻轻散了几缕在风里,不像刚刚和人兵刃相接,也不像刚刚目睹一场大戏落幕,更不像要处理后续之事的筹谋之士。
    李明远下意识地眯起自己那一双英气的丹凤。
    其人清雅,月下风影飘摇而过,不似庸俗尘世客,倒似身立于凡世之外,心却入世已深的国士。
    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
    浮生如梦,为欢几何?
    他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端倪,他总是在笑,成竹在胸时的笑是掌控;前事未卜时的笑是莫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中无畏,还是故弄玄虚。
    他一定看过比我能想象到的更多的东西,李明远想,他一定有些不能告人未无从得知凶吉的往事。
    可那些是什么呢?
    他又会是谁呢?
    李明远的猜测还来不及更进一步,却敏锐的听到了远处齐整的脚步声。
    脚步声已分两列,一列远去,一列近来。
    只能是御林军。
    秦风对那还未到近前的声音置若罔闻,瞧过李明远与萧禹的神色,只过了眼,未曾入心;属下来报的话也听进了耳,不曾挂碍。
    与秦风比起来,倒是萧禹显得分外抓耳挠腮的烧心,虽然已经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干净,但总觉得非要亲自质问秦风这棒槌一般,才算落实。
    实际问清了与问不清有什么区别呢?该捅的篓子已经捅了,该闯的祸已经闯了,高公公中了毒,想必还在宫里人事不省,解药、盘问、蛮人……后面桩桩件件的事单独拎出来善后,都是巨大的麻烦。
    萧禹忍了一忍,再往后一想那些虚与委蛇与劳心劳力,立刻暴躁了:“秦晚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些事都有什么后果!”
    秦风修长的手一抬,制止了萧禹的咆哮:“御林军要来了,长话短说。”
    萧禹面无表情。
    秦风语气严肃,看上去十分靠得住的样子:“御林军那边不能走露风声,你们带上人,现在就撤。其他人该清扫的清扫,该查验的查验,不怕错杀,一个都不放过。后面事多的很,不要慌,蛮人内鬼与山河会都是大事,哪一桩出了差错都是大事。”
    萧禹没想到他说的这么正经,冲天怒火犹如撞上冰块儿,顿时一愣,只见他条理清楚,算得上有理,萧禹不禁点了点头。
    “至于高才的毒,当时要是没有立刻毙命,就肯定有解,别人帮不上忙,去找那姓景的赤脚大夫,告诉他是我说的,他要是帮不上忙我就派人去绑了他老婆。”
    萧禹:“……”
    ……秦风到底是秦风,这种时候还有心情作奸犯科。
    萧禹闻言“啧”了一声,却觉得秦风终于有点儿要正常的趋势了,却不知为何秦风正常了,自己心里反而更没底。
    萧禹刚要说话,却见秦风一挥手,吩咐完差事儿的大爷一样:“行了,别唠叨别耽搁,这些都交给你了。”
    萧禹:“……”
    什么?交给我?
    可怜堂堂宋国公世子,回过闷儿来的时候,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怪不得他说的条理清晰又正经,感情是专门为了支使别人干活!
    如果不是他嘴里的语气敷衍又不耐烦,萧禹几乎要把最后一句话理解成“组织非常信任你”。
    实际满不是那么回事儿!秦风百分之百是要跑路!
    这孙子甩锅倒利落。
    萧禹心知尤其御林军前秦风确实不能出现,其他的事情更不能在这一时分辨,却仍然说服不了自己忍这一时的憋屈。
    更何况,秦风给他的憋屈,从来也都不是一时的。
    从来没有一种郁闷之心能像秦风带来的那样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萧禹满脸菜色:“……我真是感谢你的信任啊。”
    秦风竟然还没忘了在一边儿当摆设当出别样风采的肃亲王世子李明远,此刻脚下步伐轻快,一把抓了世子爷的肩膀就拖着他走,一眼都没回头看过萧禹,走的干脆利落又臭不要脸。
    “不客气。”他说,“九爷看好你。”
    萧禹:“……”
    李明远目瞪口呆地被他拖着走,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迫与他一起消失在御林军到来之前。
    ——————————————————————————————————
    星多黑夜明,时而庭堂,时而荒草,时而苍林。
    李明远起先被秦风拖着跑。
    如果温香软玉满怀抱,世子爷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秦风的姿势太粗暴,天潢贵胄的世子爷在他那秀美如鸡爪子的手下被拖的无比难受,只被挟持着走了短短几步,就再也忍受不住秦风鸡爪子刨地一样尖利的荼毒,呲牙裂嘴地要求自己走。
    秦风似笑非笑地松开了手,眼看着李明远原地活动了活动僵硬的筋骨,微微侧着头,意味不明的静静看着他。
    世子爷被他这眼神儿盯的发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样怕他出什么幺蛾子,当即表示不用休息了继续走。
    秦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飘然而去,顷刻化作了一个不远不近却永远追不上的石青色魅影。
    李明远跟他爹肃亲王老爷子学的多是硬家功夫,行军布阵、上阵杀敌,世子爷肯定比秦风这唱风花雪月出身的妖孽要强上不少,可论轻功跑路,李明远终究还是差上些许。
    李熹没有教过儿子逃跑,肃亲王毕竟身为主帅,为朝征战多年,进攻与据守从来没有后退的概念。
    两军阵前,狭路相逢,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苟活的孬种。
    肃亲王这勇往直前不后退的将帅秉性不可谓不英雄,战场之上无退路,可人生并不是只有战场。
    李熹教过李明远兄弟俩长刀破阵,教过枪走游龙,教过长弓穿云霄,教过青锋破苍穹,却惟独很少督促他们兄弟练轻功。
    因此轻功废柴的世子爷如今在秦风那飘渺如仙的飘忽身法催促下,跟的何止一个吃力。
    世子爷累的像狗,恨不能抛却皇亲贵胄的形象包袱,立时蹲在路边吐舌头。
    世子爷跑多了有些头晕,晕眩间几乎辨识不清楚方向,隐约觉得,这路好像有些眼熟。
    秦风人如其名,风一样撒丫子跑得正欢,半晌觉得世子爷那虽然说不上魁梧但依然算得上高大英挺的身影已经遗落在远方,仿佛不胜娇羞地喘着气,这才良心发现一样放慢了速度,微微回归头瞧了李明远一眼。
    李明远自尊心极强,在明知道自己吃力的状况下仍然卯着劲强跟,何止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被他明显带着“你行不行?”的怀疑眼神一瞧,一口气没提上来,脸都白了。
    哪个男人都不能被问“你行不行”,无论是哪个方面。
    这个怀疑对世子爷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世子爷怒从心头起,咬着牙强硬坚持着,无论如何也要证明自己“很行”。
    秦风看出他是犯了脾气,轻轻叹了一口气,脚步减缓,最终停了下来,一把拉住还要勉力支持的李明远:“世子爷不必勉强啊,再十万火急的事儿,也该有张有弛不是。”
    李明远:“……”
    李明远只觉得这口气更喘不过来了……
    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还快的像鬼飘一样的混账,不是你吗?
    你倒有脸跟我讲有张有弛。
    李明远本就因为急行憋闷,又被秦风一堵心,彻底失了声,干脆地就这秦风伸来扶他的手整个人一靠,只恨不得把全身的疲惫都靠过去。
    秦风手上重量一沉,手不受控制地被压得偏了一偏,怔了一怔,很快稳住了,颇是揶揄地看了李明远一眼:“世子爷平时,真是不操劳的富贵命啊。”
    李明远暗搓搓的磨了磨牙,心知秦风那嘴里此刻吐不出象牙,只好先调整气息,懒的与他争吵。
    秦风桃花眼灼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一盏茶的时候,李明远没反应。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李明远不动如山。
    再过一盏茶的时候,一抬眼,秦风的目光如旧,丝毫不曾变过,而李明远面如土色,哼气道:“你看本世子做什么!你有何居心!”
    “没什么。”
    李明远心道,去他的“没什么”。
    秦风一笑,婉转风流,欲语还休:“只不过……”
    李明远闻言一皱眉,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急道:“只不过什么?”
    秦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将他支撑在一只手的重量不知不觉的换到另一只手上:“在下有一事不明。”
    李明远险些喊出“有屁快放”,觉得不雅,临到嘴边才掷地有声的扔出一个字:“说!”
    秦风轻缓一口气,眼神无辜:“世子爷为什么跟着我跑?”
    李明远:“……”
    李明远瞬间睁圆了双眼:“不是你拉着我走的?”
    秦风“哧”地一声笑出了音:“秦某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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