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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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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望着慕清沣颀长的侧影,和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惆怅,有些留恋,又有些犹豫,这些表情在杀伐决断从未手软过的主子脸上,太陌生了!

一幅卷轴,递在慕清沣面前,“王爷,这是方公子走时留下的,说是顾少爷送给您的回礼。”

慕清沣一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展开,暗想,顾少白画功精湛,也无非山水花鸟而已,可是打开卷轴的那一霎那,他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一只青蛙蹲在草丛里,四肢短小,仰着大而突出的两只眼睛,嘴巴咧得像一牙西瓜,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这是青蛙?”

周平认真看了,说道,“王爷,这好像不是青蛙,是蛤。蟆。”

“嗯?”

周平食指点指着这只动物的脊背,“王爷,您看,它的脊背上这疙疙瘩瘩的突起,应该是蛤。蟆。”

慕清沣点点头,看着画上那只蛤。蟆,觉得顾少白真不愧名冠京陵,他在作画上,简直太有天赋了,这蛤。蟆画得是活灵活现,还特别有喜感,裂开的大嘴像是在冲自己笑似的,莫非,他在表达对自己的欣喜之意么?

看着看着,心情瞬间开朗起来,“哦,蛤。蟆……他画了只蛤。蟆送给本王……”

余光看周平欲言又止,慕清沣转头问道,“平叔,有话就说,咽回去做什么?”

周平嗫嚅了半天,才开口道,“王爷,民间有句俗语……”

慕清沣的目光还停留在画上,简直有些目不转睛了,他随意地问道,“什么俗语?”

“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它恶心人!”

慕清沣阴森森地转头,目光像两把刀要把周平剐成肉片,周平低下头,心道,我不说,你非让我说,不能怪我啊!

慕清沣心里刚结出的花骨朵瞬间被霜打没了,那□□的笑也变成了嘲讽,半晌,他还是细心地把画卷起来,系好了绳子,交给周平,“收起来。”

周平接过来,看慕清沣已经淡然无波的脸,确定自己听到的是“收起来”,不是“烧了去”,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赶紧找匣子去了。

慕清沣揉了揉指尖,方才那温软触感好像还弥留指尖,未曾散去,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顾少白,你给本王等着……”

而被他叨念着的主人公,却是足足睡到了第二日辰时,方才揉着一脑袋乱毛从被窝里爬出来。

这个时辰,比他平时的起床时间略早了些,屋子里静悄悄的。

秋月和明约也没在房里,顾家三少爷的起床气一向不小,所以未等传召,他二人一向不敢进来打扰。谁敢惊了少爷的觉,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一晚上酒醉,什么都没吃,顾少白纯粹是被饿醒的。

他穿好了衣服,就着水盆里的凉水随便擦了一把脸,便出了房门。这个点儿,家里的人都用过饭了,他琢磨着去大厨房随便找些东西填填肚子。

路过前院,看议事堂门口站着几个跟班,恍然想起,今儿个又有晨会。

顾少白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无非还是各大掌柜报报账,商讨商讨市场行情之类的,不过也接近尾声了。过了一会儿,晨会结束,掌柜们鱼贯而出,他这才进了屋。

进屋之后,顾少白先与顾钧宣和两位叔伯见了礼。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听他们已把话题转到了沂亲王身上。

顾康宣道,“沂亲王关门闭户,京陵的皇商一概不见,并未见厚此薄彼,大哥,您是不是多虑了?”

顾靖宣也道,“好歹王尚书和咱们顾府的交情还算不错,就算看在这些年礼尚往来的份上,应该也不致于难为咱们。”

顾钧宣皱眉不语,像有什么事难以决断。

顾少白听着听着,心中暗急,父亲本是想逐步减少与官家的买卖,却遭到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叔叔拼命反对。他们只看到顶着皇商的帽子多么风光,得到利润多么丰厚,却从未想过,宇亲王已倒,沂亲王早已心怀芥蒂,再不知后退,就是作死的节奏!

想到这里,顾少白开口道,“两位叔叔,顾家曾与宇亲王交好,无人不知,如今,宇亲王大势已去,沂亲王当权。古语有云‘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沂亲王曾与宇亲王嫌隙颇深,难保不会迁衍顾家,我们不如退而避其锋芒,才是安身立命之道。更何况,伴君如伴虎,这皇家的买卖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咱们顾府这些年来虽然风光,可是,背后隐藏着什么,咱们根本看不到也想不到。就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段话说完,顾家三位掌权人俱是一惊,可是很快,顾靖宣道,“少白,你莫要危言耸听,当年的‘假药案’与咱们顾家何干,沂亲王要记恨,也轮不到咱们。”

顾康宣也随身附和道,“就是,沂亲王掌权这么些个时日了,也没见有半点风吹草动,他要想整咱们,早就开刀了……那还不如捻死只蚂蚁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一个意思,坚决不同意减少与官家的买卖。

顾少白越听越是气愤,真是该死不得活,我顾少白死去活来一场容易么,前世无知,今生恍然,即便没有自己,单凭这两位叔叔,顾家也得不了什么好结果。

当下,忍不住脱口道,“既然二位叔叔舍不得这皇商的名头,不如分家好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靖宣和顾康宣,连顾钧宣都是一愣,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顾靖宣被顾少白这句话吓得几乎丢了三魂没了七魄,自己虽是顾府二当家,但名下那点私产早被不肖子顾雅白耗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那几房妾室,哪个不是拿钱堆出来的,别看他表面上风光,其实早就是绣花枕头,一包糠了,现今就指靠着从公账上偷偷动的手脚过活了。

顾少白的话,可不像晴天霹雳般震得他心肝儿都发颤,当下就冲顾钧宣佯怒道,“大哥,瞅瞅你养出的好儿子,还没怎么地呢,就要分家,如果顾家真的有个好歹,还指不定得怎么着呢……”

说着,说着,竟然还抹了两把眼泪,仿佛看到了自己一大家子衣食无着沿街讨饭的前景,悲从中来,“大哥,自打老太爷他老人家给顾家打下这家业,还没有谁敢胆大妄为提到分家呢,我和三弟这不也是为了顾家好么,少白这么一说,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服大哥这当家人的地位,要故意给大哥难堪呢!”

顾康宣也随身附和道,“大哥,二哥说的没错,我与二哥也是想把咱顾家发扬光大,并未存别的心思。顾家家训有云‘父子拜前后,兄弟融愉怡。诚由积善致,玉音重奖咨’”,他转头望了一眼顾少白,痛心疾道道,“少白,你此言,将二叔与三叔的脸面置于何地?”

顾康宣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尚未婚配,他知道女儿迟早嫁人,也指望不上,既然如此,不如多攒些私房,等暮年之时,与一众美妾,安享晚年就好。可是这“理想”,也是用钱堆出来的。他与顾靖宣虽然想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一样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顾少白一提分家,那就是往这二人身上捅刀子,那不得要了老命去。

这二人一哭诉,弄得顾钧宣是焦头烂额,不胜其烦,虽然他不赞同这两个兄弟一门心思钻钱眼里不管不顾的钻营路数,但是,顾少白未经和他商量就贸然抛出这么个烫手山芋,不啻于在火堆里点了个炮仗,真是想灭火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它爆炸。

顾少白这话一出口,其实立即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已来不及了。

再看他爹,皱着眉头,抿着嘴,眼角的皱纹像沟壑那么深,更是对自己的冲动颇为懊恼,眼瞅着两位叔叔那两张嘴,就和水里吐泡泡的金鱼一样开开合合,停都停不下来。

无奈,他只好走到堂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这一跪,总算是把两张金鱼嘴给堵上了。

他略略低垂着头,声音清晰地说道,“少白莽撞了,给二位叔叔赔不是了”。

顾钧宣虽责怪顾少白思虑不周,可毕竟心疼儿子,看顾少白主动下跪道歉,便也和缓了口气说道,“少白既知错了,二弟三弟,且息怒吧!”

顾靖宣余怒未消,或者是余惊未消,仍然怒气冲冲道,“竖子无状,不加惩诫不足以令其受教,就罚他跪足两个时辰,静思己过”。

顾少白咬着下唇,颇为不愤,即便受罚也应该是当家人下令,顾靖宣此举分明是越俎代疱,正要开口辨驳,忽听堂上坐着的顾钧宣轻轻咳了一声,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手指在袖中攥成了拳,再不敢发一言。

半晌,才听顾钧宣说道,“好,就依二弟所言。”






第23章 妖孽美人精
“少爷,少爷”,有人轻轻推了推顾少白的肩头。

“唔”,顾少白抬起懵懂的眼睛。

明约拎着个盖着白布的小篮子,席地坐在他身边,“三少爷,可真有你的,跪着都能睡着。”

顾少白不悦地瞟不他一眼,“我那是睡着了么,我分明是饿晕了”,又在他身上使劲嗅了两下,“你是不是偷吃我山楂糕了?”

明约暗道,少爷,你是长了狗鼻子么,我昨晚偷吃的,现在还有味儿么?

他不敢接茬,把篮子上的白布掀开,谄媚地笑道,“少爷,我给您带了您最吃的‘三黄鸡’来,快吃吧,别饿坏了。”

顾少白看着他,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三黄鸡’分明是你最爱吃的……”

明约嘻嘻笑道,“咱俩都爱吃,都爱吃。”

顾少白连昨天晚上,都三顿没吃了,也顾不得其他了,跪坐在地上,抱着鸡腿大啃。

明约拿着块帕子时不时给他擦一下油腻腻的脸和嘴,端茶倒水殷勤备至。顾少白瞥了他一眼,含糊地说道,“算了,吃就吃了,不和你计较了”,他何曾真计较过。

明约看着顾少白跪坐在地上,狼狈地啃着鸡腿,突然就伤心难过起来。打小跟着顾少白,最是知道这三少爷的脾气禀性,他心思通透,也待人极好,而且自小就乖觉,别说罚跪了,老爷连大声斥责的时候都屈指可数,如今跪在那里,削瘦的肩膀,纤细的腰身,好像一把都能掐住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

顾少白听到啜泣声,不解地看明约,这傻小子怎么了?

明约抹了把眼泪,抽泣着说道,“少爷,您,您受苦了……”

顾少白被他逗笑了,想弹他脑门,一手油又不方便,只好拿肩膀靠了他一下,“臭小子,没白疼你,这一跪还把你眼泪跪出来了,也值了……”嘴上调笑着,心里却是又受用又感动。

自打重生这一遭,无论是谁给点好,都能把顾少白感动得一塌糊涂。

别人给一分,他恨不得还十分回去!

明约看看四下里挺安静,压低声音说道,“少爷,郭公子派人传话来,宇亲王一家三日后流放岭外,您看……”

顾少白一听,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把鸡腿往篮子里一扔,问明约“什么时辰了?”

明约道,“差不多了,少爷。”

顾少白两手撑地往起一站,膝盖像针扎般的疼痛让他又跌回了地上。

明约看他眉头紧紧锁着,想是疼得厉害,伸出手去扶,不料顾少白拂开了他的手,硬是忍着疼,缓缓地站了起来。这才伸胳膊搭他肩上,“走,回房。”

回了院子,顾少白直接去了方清池的屋子。

方清池看他脸色发白,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还以为挨了谁的打,问过明约才知道原来是罚跪了两个时辰。

顾少白支走了明约,扶着桌子坐在圆凳上,眼底掩着一丝幽暗,出神地盯着桌面,许久未置一词。

方清池看得出来,他似有话要说,于是,也不吭声,默默等着。

终于,半盏茶的时间,顾少白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线执着,“清池,我需要你帮一个忙,你且听听,如果同意,算我欠你的情,如果能还,顾少白结草衔环,一定还上;如果你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你就当没听过,不要透露给别人就好。”

方清池道,“你说。”

 “我想你帮我去救一个人”,顾少白望着窗外逐渐西移的日影,缓过缓道,“宇亲王获罪,三日后全家流放岭外,我要救的人是宇亲王之子慕流年。”

他转回目光,迎上方清池淡若流水的眸子,“流年是我知己,他自小体弱多病,这一路山高路远,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死在路上……”

顾少白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空咽了一下,语音带了些许哽咽,“我于心不忍……”

方清池只是斟酌了须臾的功夫,便非常痛快地说道,“我答应。”

顾少白乍闻,又惊又喜,“可是,咱们不知道押解的官兵会有多少人,会走哪条路线……”

方清池静静地坐着,淡淡一笑,“这些我会去打听,你不必担心。”

正在此时,门外有小厮道,“方公子,大门外来了位客人,说是您的师兄,姓季。”

方清池正琢磨着一会儿出门找几个暗桩去查探消息,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花容月貌的男子,顾少白一怔,真是漂亮得出格。

那人进门,也不施礼,一抬腿迈过圆凳大喇喇地一坐,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本是极不文雅的坐姿,偏偏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方清池瞪了他一眼,这才向顾少白介绍,“少白,这位是我的师兄,季翦尘。”

顾少白正想起身行礼,膝盖一疼,“咝”得一声,又坐了回去,只好拱了拱手道,“季公子,少白身体不便,这厢有礼了。”

季翦尘浑不在意,挥挥手,“不用客套,哪那么多礼节”,他拈起桌上一个苹果,高高抛起又接住,“你就是顾少白……”

目光直直落在顾少白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毫不避讳毫不遮掩,顾少白也不言声,只是笑盈盈地任他看个够。

半晌,季翦尘鼻子里哼了一声,轻声道,“嗯,长得还不错。”

顾少白心道,这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但他自己本就不是拘泥于俗礼之人,更何况死去活来一次,更是将这些道义规德看得轻了又轻,对季翦尘这番出人仪表的言辞不觉厌恶,反觉直白坦率,挺对胃口。

他也轻笑道,“不敢当,论起样貌,哼哼,我和季公子那真是云泥之别。”

季翦尘将鬓边一缕乱发往后一扬,动作极其潇洒美妙,呵呵笑道,“少白啊,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虽然,你嘛,比起我来,是差了不少,但是比起寻常人等,还是强了许多的……”

顾少白但笑不语,还真是大言不惭!

方清池实在看不下去了,拦住他的话头,“师兄,少白要我帮忙救一个人,但光靠我一个人,有些吃力……”

“清池……”顾少白大惊,此等机密,怎能随便透露,一旦事发,那可是抄家灭门之罪。

方清池道,“少白,不打紧,我这师兄啊”,他瞟了季翦尘一眼,“只要出得起钱,什么都肯做的。”

季翦尘举着袖子做娇羞状,“小方,瞧你说的……”

顾少白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季翦尘,上一世最爱看坊间流传的话本和听说书先生讲江湖故事,知道江湖中有许多组织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莫非他就是……

季翦尘被他的目光盯得寒毛倒竖,“唉,顾少白,你这赤果果的崇拜眼神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少白这才收回了目光,还是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他觉得江湖大侠就应该像方清池这样子神采奕奕仗剑风流,可瞅这季翦尘这副水蛇腰的身板怎么看都不像武功高强的样子。

他转身向方清池求证,“清池,你这师兄的夫比你如何?”

方清池不假思索,“清池万万赶不上。”

“墨衣楼”自成立伊始,历经百年,季氏历任楼主都依靠家传秘药增加内力,季翦尘只比自己大一岁,但内功身厚,加上一手家传“飘音流水折梅手”,在江湖中已是翘楚。

顾少白素知方清知有一说一,从无虚言,再加上季翦尘那一脸舍我其谁的模样,他不由得信了几分。

季翦尘看他还有犹豫,不悦地说道,“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你放心,即便不成事,也绝不会泄露半句。”

对方清池,顾少白倒是放心,可是看季翦尘一脸媚笑,对他的诚信还是存疑。

他对季翦尘道,“你发誓。”

季翦尘眼一瞪,随即双眸微眯,“好,如果我泄露了半个字,就罚我一辈子见不到你……”

顾少白瞠目结舌,有这么发誓的么?

在他发怔间,季翦尘一根手指忽然勾上他的下颌,还往起抬了一抬,明眸流转波光,笑意敛尽,极其认真地说道,“我发誓,如果没有遵守诺言,就令我容貌尽毁,比路上的乞丐还不如。”

顾少白一呆,竟忘记了躲开,他喃喃地说道,“其实……不用发这样的誓的……”

距离太近,季翦尘能清晰得看到他眼中流动着细碎光芒,上下两排鸦羽如扇子般开阖,毛茸茸地撩人心波,不由得轻声一笑。

这笑把顾少白惊得身子一僵,随即向后靠在椅背上,脱了他的手指,虽然恼怒地红了脸,却是也没说什么。

方清池看顾少白的表情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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