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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君不悟-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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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陷入沉思,身旁的侍卫试探着道:“世子爷,属下还有一事。”
霍展白回神,侧头看他。
侍卫道:“怡月阁今日重新开张,杨公子他们去给捧场,着属下来问问您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邀他同去,这皇城中的贵公子可都知道,安国公世子最爱去的地方,便是这怡月阁。
“何时的事?”
苍翊手中的动作顿住,先霍展白一步开口。
“就今儿早上的事,她们也并不张扬,突然就开了门了,若非几位公子路过瞧见了,还不知道那儿重新开张了。”
翊王也曾是怡月阁的常客,有此一问不足为奇,他便如实说了。
“怡月阁中,现在是何人掌事?”
“乐坊重新开张同往常一样,由霓落姑娘掌事。”那侍卫恭敬道。
苍翊与南宫若尘对上一眼,同时敛眉。
城中众人只知怡月阁被封查一事,并不知具体缘由,对蛊虫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只猜测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又或是犯了什么忌讳,遗憾有之,却并没有过于深究。
可苍翊他们却是全然知情的,几日前禁军将霓落自王府带走,虽然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才没过多久,她竟能回到怡月阁,重开音律坊,实在让人意外。
看来医圣手中的筹码对皇上的重要性比他们想象中的更甚。
“行了,你先出去。”霍展白冲侍卫摆了摆手,待人出去之后,见这两人神情有异,只是不便多问,便低头顾自饮茶。
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的好。
相顾无言用完一顿饭,三人在煦和楼门口分道,霍展白应他人之邀去了怡月阁,苍翊则带着南宫若尘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本来是这样安排的。
只是行至半路,马车内的人突然道:“掉头,绕路从怡月阁那条路走。”
赶车的小厮回头,虽不明其意,还是应了一声倒转了方向。
翊王府的马车在怡月阁前的街道边停驻,却并未有人出来,沉寂了多日的乐坊内虽不如往日里热闹,却也能见着人影走动,多出了些生气。
马车中的两人透过侧窗观望,蓦然间前方车帘被人掀开,一道人影迅速钻了进来,一身暗色劲装,给稚嫩的人添了几分英气。
“你们怎么来了?”
摇晃的马车还未稳当,少年便直接在车内坐了下来,凑着脑袋望向窗外。
苍翊看了看他:“你何故在此?”
“来找你们啊。”他应得理直气壮:“谁让你俩出门不带上我!”
他们前后相差不过片刻,奈何马车行的太快,他出府的时候这两人早没了踪影,他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听人说怡月阁开张,便随着来凑凑热闹,无意瞧见了翊王府的马车,就赶紧跟了过来。
南宫若尘道:“去见过她了?”
左麒顿时脸色一僵,心虚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低下头道:“见……是见过了,可她功力尽失,没发现我。”
“……”
“……”
两相静寂,左麒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回应,不由得抬头:“你们不好奇她为什么功力尽失吗?”
苍翊轻笑:“她若是完好无损地回到怡月阁,才更叫人好奇!”
他们一开始求的,就只是保住霓落的性命而已,身怀蛊术之人,不论她是否有心,对朝廷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庆元帝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虎归山的。
只是她既已经安然回到了怡月阁,大皇子那边,该是无恙了吧。
“能够舍下过去重新开始,总归是好的。”
扔下一句感慨的话,苍翊命小厮赶车回府。
南宫若尘眼眉低垂,这人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又何尝不是言与自己听的呢。
马车外人潮涌动,喧闹异常,马车内紧靠在一起的肩头随着车身的晃动渐离渐近,苍翊伸手握住他搁置在身旁的手,十指交握,紧扣身旁。
回到王府时,苍翊率先下了马车,正伸手接着另一人下来,便见钟叔一脸凝重的迎了过来,面带焦急却欲言又止。
“出了何事直说便是。”苍翊头也不回。
钟叔垂首道:“宫里来的消息,晚间宫中设宴款待他国使臣,皇上派人来,请殿下今晚务必出席。”
想起在煦和楼遇上的那些北疆之人,苍翊剑眉微蹙:“这北疆使臣来朝年年都有,往日本王也从未去过,派人去宫中回禀,就说本王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说罢他便拉着人往府里走,钟叔赶紧跟上,忙道:“王爷不可,皇上口谕严令过了,您不能不去啊,老奴听说,今日到的不止是北疆的使臣,还有……还有……”
忽然想起一事,苍翊心中一惊,正欲回头阻止,便听他道:“还有月华国的使臣啊!”
“……”
话音刚落,翊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怔在原地,一时竟不敢回身见身后的人。
“月华国?那不是师兄……”少年未说完的话被某王爷怒瞪了回去,不满地撇了撇嘴。
顿了半晌,苍翊叹道:“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钟叔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见他脸色难看,只得低头应了,眼见着自家王爷心事重重地拉着公子进了王府。
苍翊心下微紧,他早知道月华国使臣会到,可他不明白,缘何会来得这样快?
明明说好了的,不会再离开的,他是信的,可心里为何这么不安,仿佛下一刻,身边的人便会离他远去,他祈盼着,这些不好的预感,一个都不准,正这般想着……
“启禀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少年浑身一僵,下意识转身对上那人一如既往恭敬的模样,凌云微微抬首,少年瞬间侧目避开视线,打了声招呼便绕开几人跑开了。
府外的不速之客最终不受翊王殿下待见,悻悻地离开之后,却留下了一封书信。
竹意阁西厢房中是一间棋室,平日里只当是一个摆设不曾用过,却也经常有人打理,苍翊非要来此处下棋的缘由南宫若尘并未多问,只是依着他执了棋子与他对弈。
棋室中静谧如斯,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与落子的轻响,棋盘上纵横交错,杀得难解难分,棋盘一旁搁着一封书信,近在咫尺,却谁也没伸手碰触。
“要去吗?”
他问的突然,南宫若尘抬头,面带疑惑。
苍翊道:“宫宴,你要去的话,我带你一起。”
总归是故国臣子,许会遇到昔日的熟识之人,他既盼着他能应下,真正放下过去,又盼着他说拒绝,怕他心生动摇。
南宫若尘顿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道:“宫宴之后,早些回来。”
苍翊颔首应下,不再多言。
两人似乎专注于眼下的棋局,认真地紧,只是心中真正的思虑,谁也无法知晓。
……
☆、宴席
夜色降临,皇宫内四处灯火,亮如白昼,宫宴所设之地,临昭殿外宫人来来往往,准备着今夜的宴席。
苍翊到的时候,宫殿内来参加宫宴之人已差不多全部到齐,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主位御座及旁侧位置暂时空置,大殿设矮脚桌于两侧,苍翊作为离洛国唯一的亲王,坐在殿前位列御座下首,视野广阔,殿中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面前琼浆佳肴,他却全然没有食欲。
北疆月华使臣同侧而坐,似是猜到了苍翊的身份,正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而苍翊顾自饮着酒,却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月华国使臣。
这些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么是抹除月华四皇子的存在,要么,就是带南宫若尘回国,而不论他们要做的是什么,都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片刻之后,庆元帝携皇后娘娘,贤贵妃入殿,群臣及使臣起身见礼,待帝王落座之后方才起身,在看清殿中多出来的几人之后,使臣无异常而群臣大惊。
在翊王下首,原本空置的一个座位,本以为是留给尚在禁足的三皇子所用,可现下坐的,却另有其人。
身着蓝色玄衫,头顶青色冠玉,眉眼间同帝王颇有几分相似,竟是阔别朝堂数年之久的大皇子,还是同皇上一道入殿!
二皇子落势,三皇子禁足,在这个关头,大皇子突然现身宫宴,此举何意?
“今日实乃大好之日,两国使臣竟同时抵达吾国皇城,这般凑巧,也是缘分,离洛能与月华,北疆缔联邦之交,是国之福祉,今夜特设此宫宴,为两国使臣接风。”
众人落座,庆元帝执起酒杯,与群臣同饮。
庆元帝始终不曾提及大皇子,举止言谈也与往日并无异样,他不解释,臣子纵是再多疑惑,也只能故作沉稳,刻意忽视。
刚放下酒杯,得帝王示意,殿外陆续行入几名罗衫女子,殿内丝竹声起,歌舞升平,欣赏着殿中女子曼妙的舞姿,在座之人交头接耳,连连颔首,唯有皇室中几人长久不语,望着大殿心思各异。
帝后两人神态自若,静坐于一侧的贤贵妃此时满脸笑意,却僵硬至极。
前几日三皇子突然被罚,他多番求见皇上皆被拒之门外,本以为今日宫宴,为顾及皇室颜面,皇上当会暂时解了苍离禁足,只要母子俩有机会见面,她便能弄清楚事情缘由,也好想出法子解决,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往日属于自己儿子的位置,竟被此前数年间毫不起眼的一个人霸占,这要她如何甘心?
状似无意地瞥了大皇子一眼,苍烨一脸浅笑,安然静坐,对四处不断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苍翊没有旁人的顾虑,侧头看着右手边之人,他脸上已然病态全无,整个人恍若重生一般精神焕发,换下一袭青衫,身着朝服,比以往多了几分肃重之气。
“恭喜大皇子得偿所愿了。”
他目视前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言道。
苍烨轻笑:“托皇叔的福。”
苍翊缓缓勾唇,自今日起,朝堂之上,三皇子的一面倒之势将被此人逐步取而代之。
殿中一曲舞毕,那几名女子缓缓退出大殿,声乐暂停,对面使臣之列,起身走出三人,与殿中他人全然不同的装扮,往年已见过不少,故而无人讶异。
“吾乃北疆王室之子,奉吾王之命,前来拜会离洛国君,特此奉上刀刃一柄。”
他身后的使臣上前,将托盘举起,掀开红绸,露出一把形状怪异的刀刃。
“此刀乃吾王山间狩猎时偶然所得,刀身天然形成,非金非石,却比金银还要坚硬,纵是说其削铁如泥也不为过,念贵国与吾国邦交之好,特献此刀与皇上。”
有宫人接过托盘呈至圣前,庆元帝拿至手中观赏,“的确是把好刀,王子有心了。”
只是帝王面色如常,底下的朝臣却开始窃窃私语。
若论来使的身份,王室之子比之以往的北疆使臣,身份确实要更为尊贵,要说是以此表示对离洛的尊重,这献上的礼却又不如往日那般贵重,这北疆王上的心思,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庆元帝始终淡笑,与北疆使臣寒暄,命人将宝刀收好,让他们重新落了座。
北疆送了什么礼,藏了什么心思,君猜臣测,对某人没有一丝影响,苍翊目光始终盯在月华国人身上。
“皇叔可知,父皇的国书,其实并未送至月华皇城。”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苍翊一惊,下意识侧头。
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苍烨低着头道,他手握一只酒杯抵在唇边,脸上笑意不减,仿若刚才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苍翊再次看向殿中正与人攀谈的月华使臣,的确是没有在宫宴上提及皇子之事的意思。
“你让人截了国书?”苍翊凤眸微沉,擅自截取送至他国的国书,可是死罪。
苍烨微微摇头,笑道:“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的东西,我又要如何截下呢?”
“……”
抬头看了眼御座之上的人,苍翊道:“大皇子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他竟连未央宫中自己与皇兄的谈话的了解地如此清楚!
苍烨并不辩解:“皇叔过奖。”
苍翊不再说话,抬眼望向对面,这些人若不是因为国书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四皇子尚存世间于月华国早已不是秘密,可郑娄生回去这么久一直没有动作,没道理现在才揭开此事,若不是他,又会是谁漏了消息?
思索半晌,想起一人,苍翊皱眉,神情有些凝重。
他与苍烨二人靠的极近,交谈之声很小,很难看出他们之间有所言谈,可他人不觉,坐于大皇子右侧的人却是不然。
苍邵自大皇子入殿起,就一直不曾说话,低垂着眼帘掩住眸中复杂至极的思绪。
左侧二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可那交流时的神情仿佛相交多年的默契,将他因苍离被禁足而生出的一丝优越感尽数驱散。
难怪他对翊王多次招揽这人总是不为所动,难怪父皇多年来迟迟不肯立储,原来在他与苍离的明争暗斗背后,还隐藏着一头真正的猛虎,他说不清此时的心绪,如同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可他却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前方无尽的绝望,他看不见光亮!
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他借着一杯又一杯的烈酒麻痹自己,全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正被人一一看在眼里。
酒过三巡,临昭殿中仍旧歌舞升平,翊王自称不胜酒力,向庆元帝告知一声,言说去御花园醒酒,得允许之后,出了大殿。
当然,所有人都知此言不过托辞,翊王出殿之后,直至宫宴散场,也再没出现。
苍翊自大殿中出来,匆匆赶回王府。
既没有国书言明,月华国使臣来此寻皇子回国之事,便不宜在宫宴上开诚布公,只能私下询问,如此苍翊本不必要出席宫宴,可帝王圣命,将他召至宫中,目的便只有一个。
将他支开,让月华国人与南宫若尘接头!
皇兄还是不肯真正信他,比起他是否存有野心,帝王更为忌惮的,是他府中之人的身份,和那人在天下间的号召力。
他习惯了运筹帷幄,不能让他的计划出现一丝一毫的变故,千方百计地要将人送出王府,许在归国途中,便会出现一场意外让其身故!
心中慌乱,苍翊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王府,却见凌云早已候在府门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苍翊在府门处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问:“他呢?”
凌云恭敬垂首:“公子出府了,命属下在此等王爷回府。”
时辰已过戌时,街道尽头一片漆黑,深深地望了一眼,苍翊道:“那封信呢?”
下午搁置在棋室里无人动过的信!
凌云想了想:“信……被公子烧了。”
“他看过了?”
“……看过了。”
“……”
见他神色有异,凌云试探着问:“可要属下去寻公子回府?”
晚了!
闭了闭眼,苍翊摇头:“不必了。”
你终究还是舍不下的!
沉重地叹息一声,苍翊转身回府。
……
入夜之后,街边民房逐渐熄了灯火,各处店铺亦闭门歇业,唯有怡月阁所处的街道,依旧亮着,行人不断。
二楼最左侧的一处琴房内,烛灯亮的通明,不同于其他房间里音律不绝,这间房内沉寂无声,屋外房梁之上静静地趴着两道人影,紧盯着屋内的白色身影。
“小麒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楚灵儿刚欲侧头,少年瞬时食指抵唇,示意她噤声,房中一声响动,屏风翻转,缓缓走出两人。
☆、太史
怡月阁的琴房,分内外两间,房中一扇拱形缕空门框,以屏风相隔,内间吟奏,外间聆听,一张普通的圆木桌前,南宫若尘缓缓起身,看向自屏风后出现的人。
一如既往的一袭黑袍,此时并未罩住脸庞,一头银白的发丝倾泻而下,两缕垂于身前,其余的束于脑后,瞳孔一明一暗,仔细瞧着却能发现右眼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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