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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君不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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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浓密的烟雾中黑色的残骸成片落下,堆积在窄小的院落墙角,一片朦胧的雾气中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响起:“小爷新制的毒烟,给你们尝尝……”
蝗群被毒烟重创,郑娄生见状眉头一皱,院墙四周的人似恐毒烟有损人体迅速远离,等了片刻见其他人并无异状不由有些懊恼,笛音越发地凌厉刺耳,而烟雾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抚琴的人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瑾竹……”苍翊大惊,忙蹲身将后仰的身体扶住,才惊觉人正在浑身发颤,双手冷得浸骨,急忙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瑾竹,你怎么样?”
白色的琴弦被鲜血染红,刺疼了人眼,对面的笛音随着南宫若尘的昏厥戛然而止,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慌,脸上神情复杂。
怀里的人良久没有回应,苍翊心中一紧,将冰凉的双手紧紧攥在掌中,冲着烟雾中吼道:“左麒!”
“师兄怎么了……”左麒从烟雾中露出身来,一眼瞧见了已经倒在苍翊怀里不省人事的人,迅速跑上前简略地看了看,皱眉道:“蛊毒发作,解药呢?快给他吃了。”
苍翊一刻不敢犹豫,伸手在南宫若尘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递给左麒确认之后立刻取出一粒给人服下:“蛊毒怎会突然发作?难道……”
“不是母蛊,是他。”左麒朝着愣在对面的人看了一眼:“蛊虫多样虽作用不同,但它们本是同源,师兄只是被他控蛊的笛音所影响,体内蛊虫躁动又强行抚琴安抚蝗群才会如此,没有大碍,你先带他回去。”
“好,好……”苍翊喃喃着不停点头,随即将人抱起直接冲出了院门。
“等等……”
眼见着人离去,郑娄生大急,刚想追上去又被人拉了回去:“将军,眼下局势于我等不利,还是先撤离要紧。”
视线在院门口流连片刻,堵在院门外的皇家亲卫挡住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瞧着同那少年一起出现的凌云,归冉等人,郑娄生面色微振,咬牙道:“走。”
跟在郑娄生身边的人眼神微动,顷刻间□□齐发,箭雨而至,而发令的两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东边小院里烛火未熄,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粗鲁地踹开,苍翊疾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置在床榻上,早有妙云去取了热水,苍翊替他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取过被子盖上,打理好一切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紧蹙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解药只是试用,有用无用还是未知。
等了片刻见南宫若尘额头上的汗珠渐渐褪去,忐忑的心才刚刚安稳了些,人又开始止不住地轻颤,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微微蠕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苍翊赶紧倾身凑耳过去。
“冷……”
“冷?”苍翊单手覆上他的额头,确是有些凉意,“再去取两床被子。”
“是。”
又是两床被子盖上,屋里本就暖和,若是常人这样捂着只怕早出了一身热汗,可在南宫若尘身上却起不了一点作用,发冷的身体颤动地越发明显,牙关也逐渐开始磕动,面色更显苍白。
“去把左麒叫来。”
目送着人退出去,待房门关上,苍翊才转身将厚重的锦被掀开,和衣躺了上去,倚靠在床头将人扶起拥进自己怀里,刺骨的寒意使得他素来不惧冷的人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扯了被子将两人盖上,见怀里的人牙关磕得轻响,担心他不慎咬到舌头,四下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干脆将自己的手腕塞进了他口中。
昏睡中的人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窝在苍翊怀里,牙关被抵,蛊毒发作引起的疼痛忽然有了发泄的地方而紧咬,身后的温暖徐徐传递,夺去了部分寒意,身体的轻颤渐渐的缓解了下来……
“师兄……呃……”左麒推门而入,恰好看到脸色苍白的自家师兄被人关怀备至地拥在怀里,还贴心地将手腕伸出来让其咬着,本想指责的话哑在喉间,瞬时觉得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不由尴尬道:“那个……师兄觉着冷是药的原因,于他身体无碍,缓过这一阵就好了。”
苍翊直盯着房门口,半晌后道了句:“多谢。”
习惯了这人的冷言冷语,忽然被这般郑重地道谢,左麒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别扭着交待了几句就着急着离开了。
怀里的人体温渐渐回升,紧蹙的眉头也舒缓下来,左麒的话如同给了苍翊一颗定心丸,担忧的心绪拂去,也有了心思去看怀里人的睡颜,手腕上的轻微疼痛已然消失,他便轻轻将手抽了回来,转而覆上那微微恢复血色的脸。
脸上的微痒让人觉得不适,南宫若尘下意识地躲避将脸埋入了身后人的怀里。
苍翊身体微僵,喜欢的人软靠在自己怀里,毫无戒备的依赖眷恋,淡淡的竹香顺着颈侧而上没入鼻间,他忽然觉得热,暗道被子实在是太厚了,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已经不再冷了,便将多余的被子都撤了去,而身体的燥热却完全退不下去,苍翊无奈苦笑,抬头看着轻纱帐顶,他想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轻手将人放回枕上躺下,又替他掖好被角,熟睡中的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屋外动静越来越大,苍翊想着借机冷静一下,刚拉开房门,妙云似刻意等在外面,见人出来,急道:“王爷,出事了。”
……
聚集在郡守府西院的蝗群只是最初的一拨,受笛音控制而来的又得不到指令的蝗群侵蚀了整座卢阳郡城,本就黑暗的天空连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遮去,一片“嗡嗡”声不断,受了惊吓的蝗群疯狂乱窜,百姓的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卢阳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怎么样了?”留了妙风妙云守着南宫若尘,苍翊迅速赶到前院,急促问道。
“蝗群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决办法。”凌云腾出空退到苍翊身旁,神色异常凝重。
“守城军呢?通知了吗?”
“城内到处都是蝗群,守城军已经出动了,只是暂时还到不了郡守府。”
“……”
院墙周围火光冲天,映出院墙外黑压压一片的蝗群,比起墙外,院里倒是宁静得多,或许移植在墙角的木樨草起了一定作用,苍翊四周环视,略显消瘦的少年身影正在院墙上挪动着,手中白色的烟雾弥漫而出,每过一处他的身前便空出一大片空间,蝗群避之不及,苍翊眼前一亮,一把将人抓了过来。
“你手里的毒烟还剩多少?”
左麒尚不明状况,莫名被人一番质问,见苍翊眼中闪烁的亮光,急忙将手中的东西一收:“你少打我这毒烟的主意,它救不了这座城。”
“为何?”
“这毒烟是我在来的路上现制的,没多少存货,能护住这一处郡守府就不错了,你还异想天开能将所有的蝗群都解决掉?”左麒眼见着苍翊眉头皱起,想起之前在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忽然又道:“不过我还有别的毒,只是那种毒毒性太大,会毒死人……”
他本是随口说说,毕竟伤人的毒危险性太大,轻易不敢使用,不料苍翊想了想竟道:“也可,你有多少?都拿出来。”
左麒愣了一瞬,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就,就这些了,你取一小撮点燃就可以……哎……哎,你省着点儿用,那毒很厉害的……”
苍翊抓过那一包粉末转身就走,留左麒站在原地急得直叫唤却又无可奈何。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云岳山庄的人呢?”
“你说楚灵儿啊?那臭丫头怕虫,躲在城外了,还有那姓归的你也甭找了,他带人去追逃跑的那些人了。”
“知道了。”
“喂,我说,那吹笛子的人你认识吗?这么大的手笔,不会是你的仇人吧?”
想起郑娄生在见到瑾竹时一系列不同寻常的反应,苍翊沉默半晌,轻笑出声:“是敌人。”
“……”
☆、牢房
眼见着人渐走远,少年有些不明所以,这敌人和仇人不都一样么,想着不由撇了撇嘴……
大概是惧怕左麒所放出的毒烟,围绕在郡守府外的蝗群明显稀薄了许多,看着地面上成片掉落的蝗虫残骸,苍翊心想,郑娄生这一曲笛音,或许无意间帮了自己的大忙也说不定。
手中握着从左麒那儿得来的东西,苍翊走到府门处,令道:“府门打开,将这毒粉燃了散出去,切记不可伤人,这是解药,若有什么状况,速回。”
“是。”
受笛音所控的衙役失了行动能力还被仍在西边的院子里,守在府门处的人是刚到不久的皇家亲卫,见苍翊发话,依言将府门打开,刚准备去取火把却见翊王已经踏出了府门,顿时大惊,急忙跟上去拦道:“王爷不可,这街道上蝗群肆虐,太过危险,您现在不能出去……”
“……”苍翊侧头,看着面前一脸坚毅地拦着他的小侍卫不由觉得好笑,脚步虽然停下却没有理会。
迎风摇曳的火光渐行渐远,街道旁的民房内透出昏黄的光亮,映出街道上不停乱窜的暗影却不见人烟,郡城是何情况尚不得而知,郡守府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天灾人祸,受苦的终不过是百姓罢了。
苍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在侍卫忐忑的视线中转身进了府门。
心绪缠绕着回到东边小院,已时至深夜,看着那仍旧虚掩着的院门,苍翊精神微振,理了理思绪,轻轻推开了院门。
见人走近,守在门外的两人福身行礼。
瞧着屋内重新亮起的烛火,苍翊面露喜色,轻声问道:“可是公子醒了?”
“之前醒了一会儿,起身燃了烛火,又睡下了。”妙风应道。
苍翊轻步走到窗前,透过微启的窗门看向床榻上的人,侧躺而卧,正在熟睡。
无风摇曳的小小烛灯,似在等着什么人归来。
“去将烛火熄了,燃得久了该头疼了,门窗也都关上,容易着凉。”苍翊轻声交待了几句,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朝院外走去。
“……是。”
目送着苍翊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妙风妙云对视一眼,尽是迷惑不解,依吩咐进屋熄了烛灯,黑暗中,没人发现那缓缓睁开的双眸。
苍翊站在院墙外,又忍不住朝院内望去。
他并非圣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他所认识的只是离洛的苏瑾竹,而月华国的四皇子南宫若尘,他几乎是一无所知,郑娄生对他态度明显非同一般,他们本有机会在援军到来之前将人带走,那将小院团团围住的弓箭手,是最大的威胁,可他们却一箭未发,显然是顾及会伤到不能伤的人。
还有那垂眸低语时的神情,苍翊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曾经也有过的,求而不得的无奈……
夜半子时,本该是入睡安眠的时辰,却因这突至的蝗群,处处灯火通明。
苍翊孤身来到郡守大牢,询问本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不过是寻一个理由让自己暂时不去多想,若沉静下来,他会忍不住去想,那与别人纠葛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曾经。
沉默着走到郡府大牢,忙碌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几名侍卫分两边站在牢门两侧,见人走近,恭敬道:“王爷。”
“人呢?”
“关在牢室中,王爷请。”
牢头在前带路,苍翊紧随其后。
卢阳郡守是假,刺杀便不成立,但擅闯郡守府,也不能说是无罪,被关押也在意料之中,故而苍翊行至牢室前时,看到的便是几道熟睡的身影,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隔壁的牢室中,一人安然端坐于牢室角落,正笑着看向突然出现在牢室外的几人。
牢门被打开,侍卫在苍翊的示意下退了出去,留两人在牢室内外,一站一坐。
“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角落里的人一动不动,略显痞气地笑着。
苍翊不语,推开牢门走到那人身前打量:“在边境躲了这么多年,怎么舍得离开了?”
“……哪里舍得?受人之托,办完了事还是要回去的。”
“受人之托?”苍翊轻笑,自腰间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拿在手里打量:“传言丞相之子秦戟,为躲避婚约离家出走逃至边境,誓死不回皇城,可如今却与皇室中人私下往来,这往小可说是丞相公子与皇子私交甚深,若往大了说,朝臣与皇子勾结,意欲……”
“王爷不必诈我。”秦戟出声打断:“再怎么说我也是来帮忙的,自收到消息八百里加急赶至卢阳,却遭王爷这般污蔑,只怕不厚道吧?”
苍翊满意地看着那终于舍得站起来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沉声道:“这东西并非皇兄所有,你到底受何人所托?”
“王爷回去之后自然便知。”
“……”秦戟不答,苍翊也不计较,一笑:“一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的人,却连边远郡城的事都能了如指掌,如此深藏不露的能人,本王不明白,你们为何帮我?”
秦戟笑容微不可闻地一滞,也不否认,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印章收好:“多个朋友总是好的,能让王爷欠下个人情,也是不易,想必王爷也不会白白占了便宜去吧?”
苍翊但笑不语,话说到这地步,他知道再问也是无果,反正想知道的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苍离,更不可能是苍邵,若是秦戟尊二皇子为主,那么前世的赢家就不会是苍离,除却这两人,四皇子年幼,最有可能的就只有大皇子苍烨了。
虽在意料之外,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不管怎样,你的确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不论让你来此的人是谁,还请代本王谢过。”
“不敢不敢。”秦戟摆手,伸手摸了摸仍有些不适的后颈,怪异道:“过河拆桥,这样的谢意我可承担不起。”
苍翊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又不是向你道谢,何须你担得起?”
“……”这是他自作多情了?秦戟不在意地笑笑,抬眼看向苍翊道:“王爷身边的那位公子,应该不是离洛人吧?”
苍翊警惕心起,顿了半晌:“是又如何?”
秦戟微愣,苍翊的坦然相告无疑让他觉得意外,而明显的防备也让他明白此事是翊王心中禁忌,静默良久,秦戟笑道:“王爷安心便是,秦某也不是多事之人,此事一了,回到边境,望王爷记着,秦戟,从未到过卢阳。”
“……”
两人四目相对,苍翊戒备不卸,擅离职守离了边境,看似是一个把柄,可若上面有人担着,这个过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关苏瑾竹,他不能轻易信任何人,而不信秦戟,他也着实无可奈何,只盼皇城里的那人是真心示好。
“时辰不早了,秦公子歇着吧,本王就先回去了。”
“……不送。”
思绪辗转,苍翊并未作出回应。秦戟也不多话,躬身行礼,待脚步声远去才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收到传信至此,经一番查探才知晓卢阳郡守遇害,他设计让假冒之人暴露,尚未弄清那人是何身份却遭人背后突袭,尽管那人没有恶意,但无故打晕自己,明显是想要隐瞒什么,而他想要隐瞒的,翊王也定是知情。
秦戟垂眸,此事他到底该不该传信皇城?他们的目的是要拉拢翊王,而以他所见,翊王对他身边的那位公子重视异常,或者说那就是他的逆鳞所在,事情传到皇城,若被翊王得知,会否弄巧成拙反遭翊王记恨……
良久,秦戟一声长叹,看了眼并未锁上的牢门,又重新回到牢室角落,闭目沉思。
黎明如约而至,天边开始泛白,经历了一晚上的嘈杂,郡守府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宁静,寒露霜重,四处湿漉漉的,凉风拂面有些刺骨,地面随处可见蝗虫的残骸,幸得蝗虫突至时已是亥时,百姓多半已经入睡,门窗紧闭阻隔了蝗群,故而损失并不算太大,而受笛音所控集聚的蝗群经过毒烟火势的洗礼几乎被消灭殆尽,忙活了一晚的所有人虽然极度疲惫,却也皆近欣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人一夜未归,屋内的人也是一夜未眠……
☆、救治
“王爷,剩下的事属下来处理吧。”
清冷的街道上,凌云跟在苍翊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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