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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钢琴奏鸣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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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听不到真冬弹吉他的声音了。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连接走廊外墙上的时钟,快六点了。真冬平常都会一直弹到接近放学的时间,现在应该还没回家吧。会不会去厕所了?
    我稍稍加快节拍器的节奏,从一开始的地方弹起。这次我一边哼着歌词弹。
    不过曲子旋律和贝斯的节奏不同,弹起来真的十分困难。不过我的手指又因为刚才那股不协调感而停了下来。
    通往屋顶的门明明应该关着,现在却稍稍虚掩。我把贝斯靠着围栏放着,靠近门打开一看,门的另一边是吓了一跳的真冬。她退了一步却没踩稳楼梯,差点就要往后仰倒摔下去:看到她两只手不停挥舞挣扎,我赶紧抓住她的肩头,拉回她来。
    “……你这是干嘛?”
    好不容易站稳了的真冬挥开我的手,倏地撇过头去回答:
    “就觉得上面很吵。”
    我微微吃了一惊,看着她身后的贝斯一眼。她听到了吗?明明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啊?
    “怎么在这种地方练习?”真冬好像不是很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是教过你拿浴巾堵起来隔音的方法了吗?”
    “那么一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就不能马上逃走了。”
    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
    “就是……有什么……跑出来的时候……之类的。”
    真冬低着头,含糊地说。
    “啊,娱蚣还是蟑螂之类的东西啊?”
    “哇!哇!”真冬两手捂着耳朵,踩了我的脚好几次。好痛!你在干嘛啊!
    情况实在被她搞得很蠢,我只好走回放贝斯的地方。不知怎的,真冬也跟着过来了。
    “嗯……怎么了?”
    “走音了。”
    真冬鼓着腮帮子,不太高兴地指了指我的贝斯。
    “咦?”
    “三弦音太低了,害我刚刚就一直觉得很不舒服。你都没发现吗?”我接上调音器一看,的确音是有些走音。她从三层楼以下就听得出来?这么厉害?
    “借一下。”
    我正忙着调音,真冬突然从我手中拿走贝斯。只见她迅速地转了转旋钮调完音,又把贝斯丢还给我。
    “感谢你帮我调音啦!每调一次我会付十块,之后还请你多帮忙罗!”
    “笨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弹起了《Stand By Me》。
    真冬问我:“这什么歌?我好像听过。”厉害,果真如学姊所说。在古典音乐的环境下受到细心栽培、呵护的真冬,一听到贝斯旋律就能联想到的,恐怕只有这首曲子了吧。
    “这首歌叫作《Stand By Me》。”
    “……是怎么样的一首歌?”
    “怎么样啊?嗯……就是讲一个人沿着铁路一直走,然后发现尸体的故事。”
    真冬皱起了眉头。
    “……又是你胡说八道的?”
    “不,我可没有说谎喔。”只不过这不是歌词描述的,而是电影《Stand By Me》的内容。
    没多久,真冬就坐在屋顶出入口的门边,听着我技巧不纯熟的贝斯演奏。话又说回来,你要在这里待到几时啊?我弹得很辛苦耶,快点回去好不好?或许是因为真冬一直看着我的关系,我的指法错了好几次。
    “你开心吗?”
    真冬突然喃喃自语地说话,我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头抬了起来。
    “……弹贝斯啊,开心吗?”
    被她唐突地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嗯,还不错。可以一步步地弹会自己喜欢的歌,还满开心的。”
    “是喔?”
    真冬的表情看来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望着地下。
    我用相同的问题反问她:“弹吉他不快乐吗?”
    “一点也不。”
    “不开心的话,不弹不就好了?”
    “你去死一死不就好了?”
    我用力握着贝斯的琴颈,深呼吸。好,没事的,不要生气。如果把她说的话都当真,那就没完没了了。要成熟点。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每天把自己关在个别练习室里弹吉他?回家去弹钢琴啦!”
    “跟你没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的休息地点可是被你抢走的不是?
    “那个……门上面可不可以别用挂锁?你每到礼拜五就会马上回家吧?那个时段可不可以让我用那间教室?”
    “为什么你知道我礼拜五会马上回家?变态!”
    跟变态没关系,那种事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不要!绝对不准接近我。”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中断了。
    我默默地继续练习,不过真冬却完全不打算离开。她在门的另一头,来来回回地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这是干嘛啊?
    “——公主?”
    真冬好像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连你也要这样叫我吗?”
    “那我要怎么叫你?虾泽同学?”
    她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真冬同学?”
    这一次她的视线望向斜下方,咬着唇微微地点了点头。叫名字勉强可以接受吗?不过,这样子很难称呼她耶!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干嘛一副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你有资格这样说我吗?不过,当我回瞪她一眼时,真冬的视线却看着别的地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一个人喃喃自语:
    “……架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沙沙地在动。”
    嗯?啊……所以才跑来这里吗?
    “不是有杀虫剂?”
    “我喷在房间里以后,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
    唉呀,喷的方式不对啦!这又不是巴尔松那种烟熏式杀虫剂。
    “如果不直接对虫喷就没有效果啦!”
    “你居然叫我去做那种事?”
    真冬眼角带着泪,咬着牙,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这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吗?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待在这儿不管她,真冬就不会再用那个房间,这么一来不就是我赢了吗?
    “如果你怎样都不喜欢,还是要成熟一点,把房间让给我?”
    “卑鄙小人!”真冬含着泪对我说:“算了,我了解了。我会自己一个人努力的。”
    真冬用力地关上门,脚步声听来正往楼下走。你就尽兴地努力吧!
    我又回到我的《Stand By Me》。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在意结果,于是便往下望着围栏外头。
    真冬左手握着拳,直挺挺地站在个别练习室前面,屏气凝神了一会之后把手伸向门把,接着又好像力气尽失似的停了下来。她一动也不动,背部不停颤抖。看她似乎很可怜的样子,我便把扩大机的电源关掉,放好贝斯,站起身来。
    原来那个沙沙声的来源不是虫子。当我下楼来到中庭以后,便走进个人练习室里。我试着摇了摇架子,架子后面卡着的东西突然啪喳一声掉了下来。原来是铁娘子乐团首张专辑的封面,我一直以为自己把它搞丢了。大概是因为吉他的声响振动了架子,让纸张相互摩擦才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吧。
    我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这张专辑封面了,所以找到的时候十分高兴。我兴高采烈地把风格怪诞的强尸图片拿给真冬看,不用说,她当然是边哭边叫地拿着杀虫剂一直喷我。


无标题

9 鲸鱼、帕格尼尼、战斗人员
    
    “虾泽同学明明就不喜欢吉他,为什么还要弹呢?”
    千晶把小喇叭接上随身听,正在听《英国组曲》的萨拉班德舞曲。她一边配合着节奏,用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一边这么问道。
    “她的钢琴明明弹得很好。就算用吉他弹,也只是弹一些钢琴的曲子不是吗?”
    “这个嘛,或许她在吉他方面也有深入钻研的点吧。”
    神乐阪学姊把一大堆乐谱铺在水泥地板上一张张地细读着,同时这么回答她。
    民俗音乐社还不是学校正式承认的社团,所以主要的活动地点就是屋顶上。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把我一步步拉进社团,即使我不是社员,放学以后也一定会被学姊叫到屋顶上来露脸。因为这一天要召开作战会议,所以千晶也一起跟来。
    我问学姊:“你听了真冬的CD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昨天——也是我照学姊所教的步骤开始练习以来的第五天,学姊这么对我说:
    “你把真冬发行过的所有音源,还有演奏过的曲子乐谱都拿到学校来。音乐评论家的家中,这些东西应该搜集得很齐全吧?”
    我家的确是有乐谱跟CD,不过找不找得到又是另一个问题。我几乎整夜都在哲朗凌乱不堪的书库里找寻乐谱,今天早上差一点就迟到了。学姊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一浏览我带去的乐谱。我知道学姊正配合着真冬的钢琴演奏,目光飞快地扫瞄着谱。
    “虾泽真冬的演奏曲目果然还是以巴哈为中心啊。尽管如此,还是没办法用吉他弹出赋格的部分——就技术上来说这是办不到的,对吧?”
    “大概吧?”我点了点头。
    赋格在意大利文中有“逃跑”的意思。这种作曲技法诞生于近代音乐的黎明期——巴洛克时期,并由巴哈推至完备。这种曲式是让复数的声部在不同时间点展开,分别追赶先行的一段旋律:所以也有人译为遁走曲。
    也就是说,一把吉他基本上只能弹一种旋律,所以很难重现赋格的技法。
    “这么一来,如果你要挑战,还是得靠赋格啊……”
    “是吗……咦,你刚说什么?”
    我刻着贝斯的手停了下来。
    “所谓的作战会议,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学姊一脸惊讶地说。“年轻人,我想你也有点自觉了吧?你和虾泽真冬的演奏技巧就有如白蚁与蓝鲸的差异,如果不锻炼一下作战技巧,是不会赢的。”
    “这我知道,不过请用柔性一点的譬喻。”
    千晶插嘴说:“那就有如苹果和地球?”
    这两个差距更大了吧!
    “不过不可能用巴哈来挑战她,这样一点胜算也没有。”学姊直接回到话题上。
    “咦,等一下,要弹古典音乐的曲子吗?”
    学姊自乐谱中抬起脸来,表情看起来更加惊讶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一开始打算怎么具体地‘教训她一顿’啊?”
    “……呃,这个……”老实说,我根本没想过。
    “我也没什么概念,大概就弹摇滚乐给她听,让她稍微对我有些欸佩吧?”
    “你认为在那种状况下,那个弹奏技巧高超的人会动摇吗?首先——如果你忘记了我会很头大——我想以同志的身份欢迎虾泽真冬加入我的民音社。也就是说,要以乐团成员的身份。”
    “嗄?”
    所以呢?
    “所以一定得是能够和虾泽同学一起演奏的曲子吧?”千晶边翻着散落在地上的乐谱边说:“得是虾泽同学知道的曲子。”
    神乐阪学姊一脸怜爱地轻抚千晶的头。原来如此,所以才要用赋格啊?真冬所喜爱——不过现在的她一个人弹不出来的曲子。
    这么说来,我的贝斯也是为了要配合真冬的吉他音色才小心翼翼地改造的吗?是这个意思吗?这么说来……咦?那么我加入社团也包含在学姊的计划之中了吗?已经是学姊脑袋里的既定事项吗?虽然我已经明确地跟她说过,我只想要回那间房间,不会参加社团。
    “不过,就算我们精心挑选出巴哈的赋格曲,说不定她也不会受到我们的挑拨……而且,即使进入了比赛阶段,单凭年轻人临时抱佛脚的贝斯技巧大概也跟不上人家,最后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学姊咬着下唇,把乐谱丢开。“如果让年轻人跟在我身边接受一年左右的训练,也许还有办法,不过这样实在是太慢了。”
    我也不想要那种训练啊!总觉得接受那种训练之后,我的人生会因此走调。
    “……喂,小直,虾泽同学是不是说过,到了六月她就要消失啊?”
    听完千晶的话,我望着天空回想起来。这么说来,真冬的确曾经在转来的那天当着全班的面说过这句话。之后因为她又有许多令人不愉快的言行,我就彻底地忘记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学姊又问:“六月要消失?除此之外她就没再说什么了?”千晶以手指抵着下唇,想了一下以后,摇摇头。
    “到了六月我就要消失了,所以请忘了我;她只说了这些而已。这什么意思啊?她又要转学了吗?会不会是去念音大附属高中之类的学校?”
    “那就糟糕了。”学姊抱着胳臂说着:“如果把她拉进社团,我还可以凭我的魅力让她对我神魂颠倒,没办法离开,不过她在此之前消失的话,那就麻烦了。”
    “学姊,现在有淫行条例(注:由日本的地方自治政府所制定,用以限制与未满化岁的青少年所发生的淫乱、猥亵行为),不能做一些太糟糕的事喔?”
    “别担心,要是我的话不脱衣服也办得到,不会构成淫乱行为的。”
    你这家伙……怎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啊?
    “所以……年轻人,如果你没有必死的觉悟,为我的恋爱和革命努力……哦!”
    学姊突然把CD随身听关掉。
    “……怎么了吗?”
    “虾泽真冬来了。”
    我透过围栏往下看。一个留着栗子色长发的背影,正好消失在旧音乐大楼的个人练习室门边。学姊明明没看到,为什么会知道她来了?这个人是野生动物吗?
    我们把身子压低,沉默了一会,接着就听到吉他的声音。咦?这是什么曲子啊?我明明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曲风有点李斯特的味道。
    “——是帕格尼尼。”
    学姊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也想起来了。
    尼可罗·帕格尼尼,因为技巧过于高超而有恶魔之称的小提琴家。他也是一位很有天分的作曲家,不过因为猜疑心重,所以极端讨厌发表自己创作的乐谱。也因为如此,他的作品几乎都散失亡夫了。
    留存到现代的作品,大概只有几首小提琴协奏曲和随想曲、以及法兰兹·李斯特根据他的随想曲主题而创作的钢琴练习曲。
    真冬现在弹的,就是李斯特创作的练习曲。
    如果持续听下去,激烈的颤音仿佛会让全身的骨头喀喀作响。千晶也皱起了眉头。真是令人烦躁的演奏。
    “……这样啊……帕格尼尼啊。”
    学姊又在喃喃自语。我回过头一看,发现学姊一脸认真地在CD堆里东翻西找,左手也在一堆乐谱里搜索着。怎么了啊?
    最后学姊找出了一张CD和乐谱。
    “找到了。”
    “那些怎么了吗?”
    学姊站起身来。
    “年轻人,这些借我一下好吗?”
    “好是好啦……”
    “那我先回家了,我得把曲子编出来。”
    “编……那首曲子吗?”
    “没错,年轻人,就是帕格尼尼。去做和帕格尼尼一样的事就好了。靠这个的话,会赢。”
    学姊的脸上洋溢着某种能量,不过我一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学姊手上拿的根本不是帕格尼尼——
    “当然啦。能够给贝多芬一顿教训的人只有贝多芬嘛。没错吧?”
    学姊可爱地眨了眨眼,就拿着乐谱跟CD往校舍走去。这个人还是跟平常一样,老说一些令人搞不懂的话。和帕格尼尼一样的事?
    我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搞懂,于是便把贝斯拉回腿上放好。
    “学姊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啊——”
    千晶目送着学姊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那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快乐的样子。
    “没想到学姊这么喜欢小直。”
    “她喜欢的不是我,是真冬吧?我不过是她们的桥梁而已。”
    千晶眯着眼,一直盯着我看,好像心里有什么不满似的。
    “……什么啦?”
    “嗯——没事。”
    千晶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坐在我的正后方,啪地一声和我背靠着背。我吓了一跳往前挪了挪,不过她又靠了过来,我也没法再挪动了。
    068t_with_mark
    “她说我是战斗人员。”
    千晶突然说话了。
    “……战斗人员?”
    “是啊,你没听说吗?民俗音乐研究社只是隐瞒世人的表面伪装,真面目其实是革命军喔!”
    “听都没听过。”隐瞒世人的表面伪装?这种话学姊也说得出口?拜托喔!
    “……是什么呢?她好像说是第六国际还是革命先锋之类的。”
    这是哪个时代来的,令人误解的学生运动吗?话又说回来所谓的第六是什么?那第五又在哪里啊?
    “我真搞不懂那个人说的话哪些是认真的,哪些是在开玩笑。”
    千晶笑着说:“她说的会不会都是认真的啊?”
    “要是全都在开玩笑呢?应该说她的话根本没有真实或是玩笑的分别吗?”
    “哦——或许也可以这么说。”
    “我去年在夏季大赛之前不是受伤了吗?那个时候医生就说我再也不能练柔道了。”“那不是一月时的事?”
    “嗯——那是骗你的。就觉得小直看起来很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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