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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金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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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情,唐氏从未对宁渊说过,只在上一世唐氏身故,从入殓到送葬武安伯居然都未现身,宁渊才从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里听到了这些往事。

    传闻当年,宁如海与唐映瑶极是琴瑟和谐,为避免唐映瑶再卖身他人,宁如海不惜重金包下了她的闺阁,常有过路客在楼下望见二人对月而坐,或抚琴弄箫,或饮酒作诗,场面很是诗情画意,待唐映瑶怀有身孕后,宁如海更是不顾她的贱籍身份,一顶红轿将她抬进了武安伯府。

    百姓们议论这件事,无怪乎好奇为何当初两人浓情蜜意,现在一个人死了,另一个却连影子都见不着。彼时宁渊尚且年幼,又因为生母的亡故而伤心惊惧,根本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如今重活一回,他跪在床前,看着娘亲冰窖一样的卧房,简陋的陈设,透风的纸窗,潮湿发霉的被褥,屋子里连个暖炉都寻不着,更无一名丫鬟侍奉,实难想象她会和自己那个高爵厚禄的父亲有琴瑟和谐的时候。

    唐氏表情严厉,从床头取出一根细竹条,坐在床沿,对宁渊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宁渊乖乖抬手,看着竹条带着破空声一下下抽在掌心,很快他手上便通红一片。

    “娘,为什么要打哥哥!”妹妹宁馨儿看不过,晃着小辫子跳上床,抓住唐氏的胳膊。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大夫人不追究,不代表我也能不管,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偷东西,长大了怎么得了!”唐氏显然极生气,眉心都皱成了一个疙瘩,“馨儿,你让开!”

    宁馨儿不为所动,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宁渊,“哥哥,你快跟娘认错,你认错,娘就不会再打你了。”

    宁渊脊背挺得笔直,话语也不卑不吭,“娘,你误会孩儿了,孩儿并没有偷东西,二哥那块玉璧,我从来就没拿过。”

    “没拿过?”唐氏一愣,“你当着大夫人的面承认得那么勤快,到了我这里居然又成了没拿过?”

    “娘,方才孩儿若不那样说,今天这关是不会那般轻易过去的,孩儿唯一的错处,只是事先没有向娘说明,受些罚也是应该的。”宁渊说完磕了个头,这可是真心实意磕下去的,重重撞在屋内的青石地面上,咚的一声,仿佛砸进唐氏心里,她忙伸手把宁渊拉起来,揉着他磕青了的前额,放缓语气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娘说清楚。”

    宁渊定了定神,便将方才应付严氏的玄机一应说了个彻底,唐氏并不是蠢人,一点即通,当即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早该料到柳氏既然有备而来,还如此大张旗鼓,怎能不准备周全,如若不是宁渊顺水推舟,又算准了严氏的心思,今日绝难善了。

    “好孩子,难为你了。”唐氏严厉的表情全然卸去,换成阵阵心疼,忙取了药酒搓在掌心里,捧起宁渊的手细细地揉,“都是娘的错,不该不问清楚便打你,还疼吗。”

    宁渊摇摇头,那些痛感跟他如今心里的感受比起来,差得不足以道里计。生母温柔的脸近在咫尺,乖巧伶俐的妹妹也伴在身旁,一切如同从未失去过一样,百感交集涌上心头,他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竟断断续续哭了起来。

    唐氏只当年幼的孩子受了委屈在撒娇,轻拍着宁渊不断颤动的背,目光里透着怜爱。

    哭了一阵,宁渊脸色微红地平复好情绪,又与唐氏说了一会话,见外边天色已不早,让妹妹要好生听娘的话,便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只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悄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等出了院门时,他手里已经躺了好几株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却绿得有些发青,在这样大雪天里依旧郁郁葱葱的小草。

    望着手里的植物,宁渊不禁握紧拳头。

    在他的记忆里,唐氏一直体虚畏寒,每到冬日更是病痛缠身,她以为娘亲体质向来如此,可方才不过是抱着严谨的想法在院子里寻了一遍,竟让他在院墙的角落寻到了好几株仙鹤草。

    他跟着司空旭那些年,为戒备刺杀研究了不少毒物,这仙鹤草便是其中最为阴毒的一种,倒不是说毒性有多猛烈,相反,仙鹤草本身只带有极其微量的寒毒,即便吞食整株也不会致命,但可怕便在于它会向外释放这种寒毒,人若生活在近旁,时日短倒无事,时日一长,寒毒在体内日积月累,到了发作那天,不光药石无灵,即便最高明的大夫,也只能诊断出风寒,丝毫诊不出中毒。

    想到亲母与妹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宁渊便有股说不出的愤怒,居然用这样高明的手段来对付一个不受宠的小妾,这下手之人,未免太看得起人了些。

    他将手里的仙鹤草放在袖袍里收好,回头看着小院里的一草一木,眼神连变。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他的亲人,他会用全力保护,至于那些害他的人……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远处华丽的亭台楼阁上,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他却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宁渊,这世间向来只有得寸进尺的道理,曾经的多番忍让不过是个笑话,如今就让这些人好好瞧瞧,他这个从阎罗殿里爬出来的厉鬼,忘川河里滚出来的石头,是怎样向他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讨债的!

    思及此处,他又望向柳氏居住院落的方向,轻声一笑。柳氏你今天大张旗鼓的向我送了这么大的礼,我若不先向你付点利息,岂非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

    荷心苑,柳氏居所。

    三夫人柳蕙依是宁如海十五年前赴江州到任时迎娶入府的,她并非士大夫出身,娘家仅为雍州富商,所以刚入府时位分只是侍妾,直到年后生下庶子宁湘,才被抬为夫人。后来的许多年里,她又接连生下了二女宁萍儿与三女宁倩儿,知晓自己应当是再没有生儿子的福分了,因此对唯一的儿子宁湘也就格外上心,宝贝得很。

    此时,十五岁的宁湘正一身劲装在庭院里舞剑,他眉眼大半承自宁如海,看上去俊朗倜傥,只一双狭长的眼睛同柳氏一模一样,剑锋不断挑起地上的碎雪,加上飘逸灵动的身形,看得一旁的两个妹妹与婢女们不住拍手。

    柳氏带着几个丫鬟气呼呼地冲进院子,宁湘也正好定身收功,他挽了个剑花,对柳氏笑道:“娘,可是教训过那个贱种了?”

    柳氏受了挫败,正在气头上,望着儿子笑嘻嘻的脸,她竟一时压不住脾气,狠狠一拂袖,一言不发地就入了内厅。

    宁湘不明所以,宁萍儿与宁倩儿对视一眼,凑上前道:“湘哥哥,少见娘亲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事情怕不太顺利,我们进去问问。”

    言罢,三人一同进了内厅,柳氏正坐在太师椅上喝水,她身边的刘妈妈见状,相当识趣地带着厅内一应下人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娘,您暖暖手,是不是不顺利,没有教训到那个贱坯子和她儿子?”宁萍儿上前,将手里抱着的手炉塞进柳氏怀里。她与宁渊同岁,眉眼玲珑,模样很是温婉俏丽,说出的话却毫无仪态可言,直呼唐氏为贱坯子,还呼得极为顺口,似早就说惯了。

    柳氏手正凉,抱着热烘烘的手炉,心里总算舒坦了些,她冷冷瞥了宁湘一眼,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对宁渊那个贱种显摆过你父亲给你的东西?”

    宁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那小子恐怕从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刚进我书房,就被百宝架上的赏玩之物晃得人都傻了,我便顺手挑了几样名贵的给他看,你们真该见见他当时的表情,活脱脱一二愣子。”宁湘说完,还咯咯咯地笑了几声。

    “那便是了。”柳氏将暖炉重重搁在红木桌上,“今日不光没成事,反倒弄巧成拙,让大夫人训斥我不该克扣那小贱种的份例。”接着,她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大娘居然这么说?”宁湘张大嘴,“大娘不是也不喜欢那两母子吗,怎么今日居然护着他们?”

    “不是大娘要护着他们,而是必须护,不然吃亏的就是大娘。”宁萍儿脸上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练,一面轻抚柳氏的脊背帮她顺气,一面道:“娘亲你也是,叫上大娘便罢了,何苦再搭上那么一大群下人,这人前人后的,大娘无论做什么,都会先考虑自己的面子,而不是去收拾该收拾的人。”她顿了顿,“不过那小贱种倒也有几分心思,没做过的事居然也会认下,难道她是算准了大娘的脾性,反过来以退为进?”

    “傻丫头,你当这世上人人都和你一般聪明吗。”柳氏伸手在宁萍儿眉心点了一下,“依我看,那小子纯粹就是给吓傻了,不知道要怎么分辨,才索性认下了好讨饶。”说完,她摆正了脸色,继续道:“倒是那块玉璧,你让春兰那丫头收好,事已至此,千万别在人前露出来,免得被有心人看见了拿去生事。”

    宁萍儿一福身,“娘你放心,春兰是我房里最伶俐的丫头,玉璧放在她那里不会有事。”

    “那看情形,今天这事,就只能这么含糊过去了?”宁湘皱着眉说:“岂不是太便宜那个贱种了,本以为趁着父亲这几日外出练兵不在家,可以彻底将他收拾出府呢,真是可惜。”

    “要收拾那个贱种机会多得是,这次被他好运气逃过了,且看下次他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柳氏伸手在宁湘胸口拍了拍,“湘儿啊,娘亲这么费尽心思地要除掉那两母子,可都是为了你,大夫人的宁湛常年卧病成不了气候,二夫人又只有一个女儿,等除掉宁渊,你就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将来这武安伯府的家业便都是你的,娘的指望,也都在你身上了。”

    此时刘妈妈再度推门进来,道了一句午膳好了,便由院里厨房的丫头婆子们流水一样在厅堂正中架起一方席面,各类珍馐美味摆了满满一桌。柳氏气急生饿,宁湘舞了一上午的剑也腹中空空,于是各自上座吃饭,倒也没再说话。

    他们忙着大咀大嚼,谁都没有注意,窗外正有一道灵巧的人影匆匆闪过。

    宁渊攀着假山,跳出荷心苑的院墙,对着光,留心把玩了一下手里的一块方形玉璧。

    玉璧质地通透,上边镌刻着“新科及第”四个字,雕工一流,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

    他抿嘴一笑,要不是偷听了一会他们说话,还不知道这玉璧居然藏在一个丫鬟房里。柳氏,你们既然诬蔑我偷东西,那我索性就遂了你们的意,你们以为这事含糊过去便完了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004 杀鸡儆猴

    宁府的规矩,少爷们但凡到了能上学堂的年纪,便要从生母的居所搬出来,住到单独的院落中去,一应生活起居都由专门的下人照料。如今宁府三位少爷,除了嫡长子宁湛因病,一直养在严氏院落里外,宁湘与宁渊都有单独的居所。

    宁渊手里把玩着那块玉璧,径直朝自己的院落竹宣堂行去,一路上的景致却让他有些陌生。遥想以前的他,人微言轻,在这宁府里活得胆战心惊,连走路都害怕抬头,似乎从来就没有留意过那些亭台楼阁与花花草草。如今心境大变,挺直了腰杆一路行去,只觉得风景美不胜收。

    竹宣堂位于宁府西侧,因为外边有一小圈竹林而得名,也正因为这一小圈竹林,将竹宣堂单独隔了出来,与宁府宽敞大气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不光狭小,也少有人来。

    起先竹宣堂不过是宁如海收藏古籍字画的地方,后来因为离他的居所实在太远,加上东厢扩建,宁如海便将书房搬去了那边,这里就慢慢荒废了,到了宁渊足岁该分院子的时候,柳氏便篡唆严氏,将这最简陋偏僻的地方分给了他。

    绕过竹林,推开竹宣堂的木门,宁渊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叫骂声,他定睛一看,见一个梳着垂云髻,穿一身火红色夹袄,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叉着腰,鼻孔朝天地对跪在她身前的两个丫头手指连点。

    “真是两跟贱骨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白白惹得本姑娘不痛快,我告诉你们,本姑娘不痛快,就是三夫人不痛快,三夫人要是不痛快了,少不了会扒下你们一层皮来!”

    那姑娘宁渊认得,名叫夏竹,是自己这竹宣堂里的掌事大丫鬟。

    竹宣堂里有大半的下人都是柳氏塞进来的,自然也听命于柳氏。柳氏不待见宁渊,自然可以预见这些下人平日里对宁渊这个“主上”有多傲慢猖狂。

    就拿这夏竹丫头来说,宁渊以前可没少受她的气,她仗着曾经是柳氏的贴身丫鬟,又是这院子里的掌事,整日作威作福惯了,从来就没把他这位正儿八经的主子放在眼里过,训斥起非三夫人一脉的下人更是俨然一副主子模样,极尽嚣张,直骂得那个小丫头噤若寒蝉,眼眶泛泪。

    曾经宁渊顾忌柳氏,对夏竹一直忍气吞声,如今再见她那副张狂的模样,当即便决定杀鸡儆猴,既然要对付柳氏,就索性先拿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下人开刀。

    “夏竹姑娘。”宁渊整了整表情,带着笑容迎上前去,“出什么事了,怎的发这样大的脾气?”

    夏竹回头,见是宁渊,顿时露出见鬼一般的表情。

    她是知道柳氏的计划的,甚至那些污蔑宁渊的“证据”,她也掺了不少手,今天早上看见宁渊被拎走,她本以为这位窝囊少爷已经被三夫人乱棍打出府了,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回来,而且笑得满面春风,看情形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是三夫人收手了?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夏竹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轻哼一声,道:“还不是这两个贱骨头,好吃懒做,一盆衣服足足洗了两个时辰还没洗好。”

    宁渊顺着看过去,两个跪在地上的丫头一个叫白檀,一个叫白梅,是两姐妹,几个月前才卖身入府的。因是新人,管家怕贸然派到哪个院落里去会手生出事,便打发他们到这向来冷僻的竹宣堂,这样就算出了事,以宁渊的个性与地位,管家也不怕担什么干系。

    白氏姐妹听夏竹左一个贱骨头右一个贱骨头地说他们,二人也只是红着眼睛,咬住嘴唇,丝毫不为自己分辨一二。其实他们心里也知晓,眼前这位三少爷向来懦弱,一贯是被夏竹骑在脑袋上的,分辨也无用,搞不好还会帮着夏竹反过来作践他们。

    “哦?两个时辰?那的确是够久的的。”宁渊眉毛一扬,伸手指向靠近自己的白檀,“你说说,怎的洗个衣服要洗这般久?”

    白檀是姐姐,要稳重些,只垂着头并没有回宁渊的话,另一边的妹妹白梅却坐不住了,她年纪小,又受了委屈,本就难过,见姐姐不说话,她便开口道:“回三少爷的话,因为雪天太冷,夏竹姑娘分派下来的衣服又太多,姐姐怕我冻坏手,便想烧些热水来洗衣服,可厨房里没什么好碳,水总是烧不开,才耽误了时辰。”

    “臭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本姑娘无事找茬,故意作弄你们,让你们在大冷天洗衣服了,真是欠打!”夏竹料不到白梅真敢分辨,她虽不惧宁渊,可也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一怒之下抬起手就要往白梅脸上挥,白梅见那白花花的手掌带着一阵风扑来,吓得忙闭上眼睛,可过了片刻,并没有觉到疼痛,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是宁渊抓住了夏竹的手腕。

    “下边的丫头不懂事,夏竹姑娘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宁渊咧开嘴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仔细自己手疼。”

    夏竹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渊,想不到他居然有胆子拦着自己,再望见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毛,用力挣扎道:“你放开我!”

    宁渊只得十三岁,夏竹却已十七,也比宁渊要高出半个头,这一用力,不光一下挣脱了他的钳制,还顺势“啪”的一巴掌抽上了他的脸。

    宁渊被打得脑袋一偏,苍白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白氏姐妹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宁渊再不得势也是少爷,是这里的主子,夏竹虽然放肆已久,可这样明着动手打人还是第一次。

    夏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从没见宁渊那样笑过,一时乱了心神才会慌张出手,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下来。打便打了,宁渊又能将她怎么样,她是三夫人的人,二夫人没有子嗣,除了大夫人,三夫人就是这武安伯府里的天!

    事实上宁渊的反应也和她预料的没差,只默默把头正回来,表情看不出丝毫愤怒与不满,反而还对她露出讨好的眼神,“夏竹姑娘可是消气了?”

    白檀立刻露出鄙夷的眼神,这三少爷果然没用。

    “罢了罢了,既然三少爷为这两个贱骨头求情,那我就放他们一马。”夏竹依旧有些心惊,即便宁渊的反应不出她所料,可她还是觉得似乎哪里有古怪,色厉内荏地拂了拂袖,就准备回自己的屋里去喝杯热茶定定神,不料又被宁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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