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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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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犹太教、信奉正宗的天主教。他说,即使犹太人也可以看到基督教是多么神圣正大,所以日益发扬光大,而犹太教却分明在逐渐没落,免不了有灭亡的一天。
那犹太教徒却回答他说,他觉得世上只有犹太教才是神圣正大的,他生下来就信奉犹太教,直到死他还得信奉犹太教,世间随便什么东西也改变不了他的信仰。
这回答虽然决绝,可并不能打消杨诺的热诚;过了几天,他又提这事,还是用那一套话去劝他,跟他说明为什么我们的宗教胜过犹太教。虽然他措辞很粗浅(当时做生意的人知识程度原很有限),而亚伯拉罕又是精通他们自己的法律的;可是。也不知道他是受了友情的感动呢,还是天主假那单纯善良的人的口而说出来的话有了效验,那犹太人这次对于他好友所说的种种话,竟然听得很对劲。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信仰,不容别人来动摇。可是他越是固执,杨诺却逼得他越紧;到末了,那犹太人拗不过他,只得这么说了:
“杨诺,你听我说,你一心要我改信天主教,现在我也同意了,不过还得先让我到罗马去一遭,瞻仰一下你所谓天主派遣到世上来的‘代表’,看看他和作为他兄弟的四大红衣主教的作为和气派。如果看了他们的气派,就象听了你的劝告一样,使我有所感悟,领会到你们的宗教正象你所再三申辩的那样,那我一定照我所说的话做去;否则我还是信我的犹太教。”
杨诺听他这么说,可急坏了,私下想道:“尽管我主意打得不错,看来我这一阵子气力是白费了;要是他果真赶到罗马教皇的宫廷里,让他亲眼看到了教士们荒淫佚乐的腐败生活,别说他永远也不会改信基督教,就算他已经信奉了基督教,也势必要重做他的犹太教徒啦。”所以他就转过来向亚伯拉罕说道:
“唉,好朋友,你何必特地赶到罗马去呢?既要花费那么多钱,路上又辛苦;再说,象你这样一位财主,无论走水道或是陆路,一路上都随时会遭遇危险。你难道以为这里就没有给你行洗礼的人吗?要是我讲给你听的教义,你还有疑惑的地方,难道除了这儿,不能在别的地方找到更精通教义的饱学之士来给你充分解答和启示吗?所以照我看,你这次到罗马去是多余的。你在那儿看到的主教跟你在这里所看到的其实并没什么不同,不过他们因为接近教皇,又更高明一层就是了。依我说,你这长途跋涉不如留待日后‘禧年’朝圣参拜,来得更有意义,到那时候,说不定我会跟你作个伴,一同去呢。”
那犹太教徒回答道:“杨诺,我相信你说得很对,不过千句并一句,我打定主意,如果你真要我听了你三番两次的劝告,改信你们的教,那我非要到罗马去走一遭不可;否则我是怎么也不会信奉天主教的。”
杨诺见他主意已定,无从劝说,只得讲道:“去吧,祝你一路平安!”可是心里却很不自在,以为他一旦看到罗马教皇宫廷里的种种情形,再也不肯信奉天主教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其自然而已。
亚伯拉罕准备好了一切,便骑马出发,一路不多耽搁。到罗马之后,自有那里的犹太朋友们很郑重地招待他,他在应酬之间绝不提起自己此来的用意;一边开始暗中留神察访那教皇、红衣主教、主教、以及教廷里其他主教的生活作风。他原是个精明细心的人,凭着他亲眼所见、以及从别人那儿听来的种种情形,他就知道他们这一伙,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是寡廉鲜耻,犯着“贪色”的罪恶,甚至违反人道,耽溺男风,连一点点顾忌、羞耻之心都不存了;因此竟至于妓女和娈童当道,有什么事要向廷上请求,反而要走他们的门路。不仅如此,他还看透他们无一例外,个个都是贪图口腹之欲的酒囊饭袋,那种狼吞虎咽,活象是头野兽。他们首先是色中饿鬼,其次就好算得肚子的奴隶了。
他再考察了些时候,又知道他们个个都是爱钱如命、贪得无餍,甚至人口(这是说,基督徒的血肉)也可以当牲口买卖,至于各种神圣的东西,不论是教堂里的职位,祭坛上的神器,都可以任意作价买卖。贸易之大、手下经纪人之多,决不是巴黎这许多绸商呢贾或是其他行业的商人所能望其项背。他们借着“委任代理”的美名来盗卖圣职,拿“保养身体”做口实,好大吃大喝;仿佛天主也跟我们凡人一样,可以用动听的字眼蒙蔽过去的;因之他也就跟我们凡人一样,看不透他们的堕落的灵魂和卑劣的居心了!
凡此种种,以及其他许多不便明言的罪恶,叫那个严肃端正的犹太人大为愤慨。他认为已经把真情实况看个够了,于是就起程回家。
杨诺一听得他的朋友回来了,就赶去看他,心中却绝不指望亚伯拉罕会改信天主教。二人见面自有说不出的高兴。杨诺当然并不多问什么,等过了两三天,他已休息过了。这才去问他对于罗马教皇,以及红衣主教和教廷上的其他僧侣的印象怎样。那犹太教徒立刻回答道:
“照我看,天主应该惩罚这班人,一个都不饶。要是我的观察还准确,那么那儿的修士没有一个谈得上什么圣洁、虔敬、德行,谈得上为人表率。那班人只知道奸淫、贪欲、吃喝,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这些罪恶是那样配合他们的口味,我只觉得罗马不是一个‘神圣的京城’而是一个容纳一切罪恶的大溶炉:照我看,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牧羊者’,以至一切其他的‘牧羊者’,本该做天主教的支柱和基础,却正日日夜夜,用尽心血、千方百计,要叫天主教早些垮台,直到有一天从这世上消灭为止。
“可是不管他们怎样拼命想把天主教推翻,它可还是屹然不动,倒反而日益发扬光大,这使我认为一定有圣灵在给它做支柱、做基石,这么说,你们的宗教确是比其他的宗教更其正大神圣。所以虽然前一阵日子,任凭你怎样劝导我,我总是漠不动心,不愿意接受你们的信仰;现在——我向你坦白说了吧,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做一个天主教徒了。我们一起到礼拜堂去吧,到了那里,就请你们按照你们圣教的仪式,给我行洗礼吧。”
杨诺万想不到他反而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听了这番话,他的快乐简直谁也比不上。他立即陪着亚伯拉罕一起到了巴黎圣母院,请院里的神父给亚伯拉罕行洗礼。院里的神父听说那犹太人自愿入教受洗。就当即举行了仪式;由杨诺把他从洗礼盆边扶了起来,给他取了“约翰”的教名。这以后,扬诺就延请了最著名的学士来给他讲解教义;他进步得非常快,终于成为一个高尚虔诚的善人。
…
故事第三
犹太人麦启士德讲了一个三只戒指的故事,因而凭着机智,逃出了苏丹想要陷害他的圈套。
妮菲尔把故事讲完之后,大家都很称赏,于是菲罗美娜奉了女王的命令,接着讲一个故事:
方才妮菲尔的故事叫我想起了另一个犹太人所遭遇的危险来。天主,以及我们所信仰的天主教的真理,我们已讲得很透彻了,那么现在我们不妨回过头来谈谈人世间的事,看一看凡人的遭遇和作为吧。我现在要讲一个故事,诸位听了以后,再逢到有人问你什么话,回答来就会格外谨慎了。亲爱的女伴们,你们都知道,愚蠢往往使得人们从幸福的境界堕入苦痛万分的深渊;而聪明人却往往能凭着智慧,安然渡过险境,走上康庄大道。有些人本来可以快快乐乐过日子,只因为愚蠢,弄得整天愁眉苦脸,象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了,每天找一千件都不是难事,所以我不打算多讲了;现在我想借一个小小的故事来向大家表明:我们明理懂事就是快乐的泉源。
当初萨拉丁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他凭着万夫不当之勇,竟一跃而为巴比伦的苏丹,而且接连打败了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王国,声势十分浩大。可是他连年用兵,耀武扬威,把国库都用空了;临到有一天急需一笔巨款,这才发觉已没有钱好使了。他一时也想不出该到哪里去筹措这笔巨款,幸而他记起亚历山德利亚有个名叫麦启士德的犹太富翁来。那是个放高利贷的,要是他肯帮忙,事情就好办了。只是那个犹太人爱钱如命,要他自愿拿出钱来,那是万难办到的;而萨拉丁又不愿施用强迫的手段。但是钱却非要不可,他怎么也得想出个办法。最后,他决定借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实叫麦启士德上了圈套,就再不怕他不拿出钱来。所以他就把麦启士德请了来,很优待他,还请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就这么说道:
“好先生,我听得好多人夸奖你非常博学,对于各种教义,自有深切的认识;所以我很想向你请教:在犹太教、伊斯兰教、天主教这三者之中,到底哪一种才真是正宗呢?”
那犹太人可真不愧是个懂事的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萨拉丁是在把圈套给他钻,只要让他捉住了一句话,就再也分辨不清了;所以打定主意在这三者之中决不偏袒哪一方而压低另外两方;这样,萨拉丁就没法挑他的眼儿了。于是他转动脑筋,立即想了一番既得体而又稳妥的话回答道:“陛下所提的问题是非常有意义的,可是要回答这问题,须得容我先讲一个短短的故事:
“我记得曾不止一次听人讲过,从前有一个大富翁,家里藏着许多珍珠宝石,其中他最心爱的是一个极美丽、极名贵的戒指。他希望这戒指成为子孙万代的传家之宝,不落到外人的手里,所以特地在遗嘱上写明,凡是得到这戒指的便是他的继承人,其余的子女都要尊他为一家之长。
“那得到这戒指的儿子、也照着这办法立了遗嘱教子女们遵守,谁得到戒指的便做一家之长。这样,那戒指传了好几代,终于来到某一个家长的手里,他生下三个儿子,个个都很有才德,对父亲都极孝顺,因此也个个为父亲所疼爱。三个青年都知道那戒指历来就是做家长的凭证,大家都存着做一家之主的想望,就都无微不至地服侍那垂老的父亲,好要求父亲将来把戒指传给他。
“那位老人家对于三个儿子原是一样钟爱,无所厚薄,因此不知道究竟该把戒指传给哪一个才好;儿子们向他请求,他却都答应了。他想,最好让三个儿子都得到满足,于是私下叫了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来,照样仿造了两只戒指,造得果然跟原来的一般无二。放在一起,连那个匠人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只是真的来了。
“那父亲临终时,就把那三只戒指私下分别给了三个儿子。父亲死后,那三个兄弟都要求以家长的名份继承产业,彼此各不相让,大家都拿出一只戒指来作为凭证。但是那三只戒指十分相象,竟分辨不出哪一只是真的来;究竟谁是真正的家长,这问题就始终没有能解决。直到现在还成为悬案。
“所以,陛下,我说,天父所赐给三种民族的三种信仰也跟这情形一样。你问我哪一种才算正宗,大家都以为自己的信仰才算正宗呢。他们全都以为自己才是天父的继承人,各自抬出自己的教义和戒律来,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教义、真正的戒律。这问题之难于解决,就象是那三只戒指一样叫人无从下个判断。”
萨拉丁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那个犹太人十分机智,已躲避了他设下的圈套。他既然急需款子应用,就只得把情形如实告诉了那犹太人,看他能不能帮这一回忙。那苏丹还说,要不是他把难题回答得如此圆满,那么他本来是打算怎样对待他的。
萨拉丁所需要的款项,那犹太人慷慨地全部应承了。后来萨拉丁有了钱依旧如数还他;此外还送了他极贵重的礼物,并且把他看成朋友,时常接他进宫去,当作上宾款待。
…
故事第四
一个小修士犯了戒律,理应受到重罚;他却使用巧计,证明院长也犯了这个过失,因之逃过了责罚。
菲罗美娜说罢故事,静下来之后,坐在她旁边的第奥纽知道轮下来就是他了,不待女王吩咐,就这样开始道:
多情的小姐们,要是我没有误解你们的意思,那么我们聚在这里为的是讲故事消遣。只要不违反这个宗旨,那我认为大家不妨随意讲述自以为最有趣的故事——可不是吗,方才女王还说我们是可以这样做的。好吧,我们听到了那犹太教徒亚伯拉罕多亏杨诺·德·雪维尼热诚的劝告,把灵魂救了回来;也听到了麦启士德怎样运用智谋、因此不曾堕入萨拉丁的圈套,保全了自己的财产;所以我不怕诸位见怪,预备讲一个短短的故事:一个小修士怎样计上心来,逃脱了一顿无情的责打,保全了自己的皮肉。
离这里并不多远,在伦尼嘉奈地方,有一座修道院,那时候,教规比现在还严,院里的修士也比现在多,其中有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修士,斋戒和夜祷都克制不了他的情欲。有一天中午时分,众兄弟都睡着了,他一个人溜出院去,在附近溜达。修道院所在,原极僻静,可是那天恰好有一个很有姿色的姑娘——大概是谁家佃户的女儿吧——正在田里采集花草;他一眼看到了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诱惑。他走近去跟她招呼、搭讪,终于两相情愿了,他就把她带回自己房中,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的热情未免太奔放了。跟她玩得未免太不谨慎了些,恰巧院长睡醒起来。从小室外走过,听得里头有什么声响,感到奇怪,就蹑着脚步走近门边,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他听清楚原来房里藏了一个女人,就立即想把门打开,可是再一想,又改变了主意,竟一声不响走回自己房中,等候小修士出来再说。
虽说那个小伙子玩得兴趣正浓,一心都在小姑娘身上。可是毕竟还有些警觉,隐约听得外面有脚步移动的声音,就从壁缝里张望了一下,果然清清楚楚看见院长正在那里侧耳倾听。他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院长已经知道了他房里私藏女人,这一下,无情的刑罚可够他受了。
他尽管害怕,却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在暗里盘算一条脱身之计。一会儿,果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就装做已经和那个小姑娘玩畅快了,向她说道:“我现在先出去想个办法,好让你走的时候不叫人看见。你且别作声,待在这里,我一会儿就来。”
他走了出去,把房门反锁了,径自来到院长跟前,把他的钥匙交出来(这是每个修士要出院时的规矩),若无其事地说:“师父,今天我没来得及把早晨所砍的柴薪全都搬回来,要是你允许的话,我想即刻就到树林里去把余下的柴都搬回来。”
院长只道他刚才在门外偷听,小修士还蒙在鼓里,所以很乐意地收下了钥匙,准他出去,好把案情仔细查究一下。小修士一走。院长就考虑该怎样查办此事。要不要当着全体修士打开房门,让大家都看清楚了,免得将来执行刑罚时,有人为小修士叫屈?还是先去向那个女人盘问明白,她怎么会来到这儿的?接着他又想,假如那个女人是一位体面人家的太太或是小姐,那他可不能使她太难堪、当着众人出丑啊。这样,就决定先去看了她以后再作主张。于是他悄悄地走向那间小室,打开房门,跨了进去,随手下了闩。
那姑娘看见走进来的是个大师父,慌作一团,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只道她要受到无情的责骂了,我们那位院长把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通,只见她长得娇娇滴滴,虽则他自己是上了年纪了,可是忽然间觉得浑身热辣辣的,好不难熬,竟跟他徒弟方才所经历过的情景一个模样。他喃喃自语道:“天哪,我为什么不能趁机乐一下子呢?我每天操心劳神也够受了。你看这个姑娘长得多讨人欢喜啊,况且又没有哪个知道她在这里。要是我能够说动她的心,那照我看,我何乐而不为呢?有谁会知道这回事呢?没有哪个会知道的呀!一桩罪恶只要能瞒住人的耳目,也就减轻了一半罪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我想,是聪明人就该懂得怎样享受送上门来的机会,才不至辜负了天主的美意。”
这样一想,那院长就完全改变了方才进来时的本意,走上前去,和颜悦色地安慰那个姑娘,劝她不要哭泣,劝了半天,终于把求欢的话吐露了出来。
那姑娘并非铁石心肠,难为院长这样劝说,身不由自主了,就让他紧紧搂住,连连亲吻;搂过吻过之后,院长又同她登上了小修士的床。或许他老人家想起自己长着一身肥肉,小姑娘又象一朵娇嫩的鲜花,唯恐会压坏了她,所以就不肯躺在她的胸脯上,反而把她安置在自己的福体上;这样,两人也玩了好一阵子。
再说那小修士。他装作是到树林里搬柴去了,其实却是在宿舍里躲了起来。他看着院长独个儿走进了他房中,心中想道,他这妙计十拿九稳了,等听到院长在里面把房门锁住了,他觉得更加可以放下了心。于是轻轻悄悄,从躲藏着的地方走出来,贴近在那壁缝边。院长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一一给他看了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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