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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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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倏然站起身,又因头晕差点栽到地上去,幸亏殊易及时伸手揽过了他,也不想与一喝醉之人计较,语气便缓和了些,“承欢!别闹了,跟我回屋去!”
听到承欢二字,沈言之似极其不悦,使劲推开了殊易,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大笑两声,“承欢?承欢?!殊易,到如今你我相识五年,你可曾知道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言之,沈家言之!”
殊易呆愣一瞬,竟也不知他究竟是醉是醒,说的是明话还是醉话,走上前又拉了他一把,温柔劝道,“好,好,言之,沈言之,跟我回屋行不行?”
没想到却再次被他大力甩开,只见沈言之不稳地站在那儿,清风吹起衣袂纷飞,桂香萦绕如墨发间,芝兰玉树,貌如璧玉,一字一句如一把刮骨刀,刮得皆是殊易的心头肉。
“我沈言之,山阴会稽人,从小精通诗书作画,十一岁中秀才,十二岁作闲诗赋,也曾一字千两,一画万金而不得,莫不是家道中落,遭小人陷害,今朝中举入翰林的该是我,明日登阁拜相的也合该是我!”
心中藏有千万言,寄于酒后吐真心。
“他宁卿如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谈高贵下贱?!”
第45章 不可替代
“他宁卿如算是个什么东西; 敢在我面前谈高贵下贱?!”
或是言辞太过激动,再加上浓浓醉意,沈言之一个踉跄; 又被殊易一手扶住; 顺势跌进怀里。沈言之呢喃一声; 就要撑着站起身来; 却实在是用不上一点力气。殊易抱了他,听他压低着声音埋怨,
“我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微垂的睫毛半掩眼眸; 眼底挂着泪珠; 在黄昏余光下似光芒流转; 千种风情,万般旖旎。殊易不禁抬起他的头; 一个深切的吻落在额间,化作一团滚烫火焰燃在心上,殊易这才注意到沈言之额上极煞风景的伤口; 皱眉问; “喝个酒,还能撞成这模样?”
“休要多言!”,沈言之不耐烦地嗔了一声。
殊易哭笑不得,“不许我说又不要我管; 那你抱得我这么紧; 是为何?”
沈言之好像真的累了; 微闭双眼; 几乎把全身都压在了殊易身上,道,“抱我回去……”
殊易摇摇头,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屋内走,将人安放在床上,看他伸手拉过被子便将自己团成了个团,连睡觉的姿势都活像个小孩子。
殊易哪里知道,在他在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沈言之是如何睁着双眼亦或颤抖着一个人生生熬过那些漆黑可怕的夜晚。就像殊易所说,他看到的沈言之,只是沈言之想让他看到的模样,敏感多疑,自怜自卑,他用他可怜的倔强和无端的执拗,花了四年时间,唱尽了悲歌。
“为什么不跟朕回去呢……回去什么没有呢……想要考春闱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朕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是不说呢?”
殊易突然觉得心里很痛,好像尖刀刺入心脏,痛得难以忍受,痛得弯下腰,急促又深长的吻一个个落在沈言之的脸颊上脖颈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惹得沈言之烦躁得翻了个身。
殊易抱着他,力气很大,大到像要把怀中人融进骨血,“你说了,朕会很高兴……高兴一直跟在朕身边的你终于长大了,入了仕途,能帮朕做事了……”
殊易闭上了眼,再说不下去,他听到沈言之小声地唤着他,一声一声,倾尽情意。
“殊易……”
“朕在”
他知沈言之还在睡梦中,半醉半梦间唤的依旧是他的名字,不知是哀是幸。
“殊易……”,沈言之不安分地动了动。
“嗯”,殊易抱得更紧了些。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脊背一僵,石化千年。
天蒙蒙亮,门外响起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殊易先被吵醒,见身旁的沈言之紧皱着眉头捂着脑袋,怕是宿醉头疼。二人虽都想无视门外的鲁莽客,但无奈敲门声不止,沈言之又爬不起床,殊易实在受不住,朝外大声唤了躲在暗处的暗卫。
虽然暗卫觉得开门迎客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但主子吩咐,他不敢不从……无奈,颇为无奈。
谁知刚开了缝,便被门外人哄地一下推开,那暗卫一惊,忙后退几步,只见来客神色匆匆,显然是着急担心的模样。
“这里不是沈家吗?沈言之呢,你又是谁?”
“哪位?”,那暗卫打了个哈欠。
来客立即挺直了腰背,轻咳两声,“我是沈言之好友,若他在家,请让他出来见我一面”
那暗卫瞧了瞧他,毫不在意地转身推门进屋,在屏风后远远半跪,不敢扰了主子们休息,他道,“爷,门外人自称是小主子好友,要见小主子一面”
殊易早就坐起来,回头捅了捅沈言之,“喂,找你的”
沈言之嫌恶地打掉了殊易的手,翻了个身,低声怒道,“让他滚!”
殊易笑,“听到没,让他滚”
暗卫连忙应是,出去转达,来客不解,原想硬闯,却听暗卫说沈言之身子不适,正卧床休息,这才慢慢觉出自己的鲁莽来,忙道了歉,转身离去,称过几日会再来。
待外面静下来,沈言之随便捡起床上闲置的枕头,猛地朝后向殊易扔去,怒吼,“你也滚!”
然后果然听到殊易在背后的笑声,“一大早上,怎么火气那么大?”,又重新躺下来,从后将人拥进怀里,无视怀中人微小的挣扎,伸手轻揉着太阳穴,轻笑道,“你果真是不怕朕了,对着朕大吼大叫的,还叫朕滚?”
感觉到沈言之轻颤了下,殊易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承欢……言之……跟朕回宫吧,权势名利,富贵荣华,朕都许你”
不在乎沈言之昨晚梦呓的一句“不再喜欢”,听在耳中,虽深入骨髓,痛进心里,但到底像孩子之间打闹受了委屈气哄哄地说“我不跟你玩了”一样,可能哄一哄劝一劝便能和好如初。殊易从未放下过身段,今日已是他第二次请求,如此这般,便是底线,再不肯,要么放手,要么也有强硬的办法。
从小到大,哪有殊易想要而不可得的,没有,从来没有,就连他想要皇位,也可以拼了命地,让皇兄心甘情愿地禅位。
权势名利……?富贵荣华……?沈言之清醒地听着殊易的一字一句,全身发寒,昨天的事历历在目,他说的话言犹在耳,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忍着酒后头痛,也要冷笑一声,跟他争出个所以然,“皇上,您要臣的什么呢?”
“什么?”
沈言之淡淡地,“您许给臣富贵荣华,权势名利,作为交换,臣要给您什么呢……这张脸?等有一天毁了老了,天底下能替代臣的便数不胜数,这个身子?能伺候好皇上的,又不止臣一人……
您为什么偏要逼了臣回去呢,您不杀臣,臣感激您,既然不杀,为何就不能放任臣在这里自生自灭呢,到时候臣忽然死了,您在宫里便多了个乐头,瞧,那个傻子,他活该!”
殊易愠怒,“你非要说这些话才痛快?!”
沈言之摇摇头,强撑起身子,一阵眩晕难忍,胃里翻江倒海,“臣如今是个瞎子,比不得从前,宫里新人代出,皇上迟早有一天厌了臣……若皇上执意要带臣回去,君命不可违,倒不如赐死了臣,将尸骨埋在玄武门外,守着皇上到老,守着大梁千秋万代……”
“言之!”
还未等殊易说些什么,沈言之又淡笑道,“皇上,跟臣去个地方吧”
昨夜他们二人皆和衣而睡,出门倒是不麻烦,殊易由了他,看着他从枕下拿了一叠银票,缓慢地起身走出屋子拿起木杖,也不知他这样风风火火地是要去哪里。
暖风拂面,青丝飞扬。沈言之走得很慢,偶尔好像走错了路,轻道一声“抱歉”复转头而行,殊易只跟着他,不问他去哪里,也不问他要去做什么,活似一个孩子任性,跟他较什么真呢。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过去,沈言之终于站定,声音颤抖,“这是哪儿?”
殊易冷着脸抬头,声音毫无起伏,“清风阁”
沈言之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带着殊易走了进去。
清风阁,江镇最低调也最有名的地方,低调在只夜间迎客,且门外仅挂两盏暗灯以便视物;有名在小到江镇大至双湖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没有明目张胆地做生意,但百姓们都心知肚明,这里边儿,风花雪月,红袖添香,你想要的旖旎风光亦或淡雅清华,无所不有。
青天白日,清风阁正休息的时候,虽开着门,但空无一人,窗户封死,只有门口一点光亮。殊易自是听沈言之提过这清风阁,如今见他踏进这里,更不明他要做什么,只是心口像有一块大石压着,无端升起一把无名火。
只见沈言之站在屋子中央,声音清亮,“余香!来客了!”
清风阁内久久的沉默,殊易听罢,猛地拉过他,手上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厉声道,“你疯了是不是,跟我回去!”
沈言之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势必要跟他杠到底,他道,“爷您莫急,且稍后片刻”,然后朝楼上又是一声大喊,“余香!这就是你清风阁的待客之道?”
楼上“吱呀——”一声响,缓慢的脚步声响彻在清风阁,伴着一个悠扬的声音,一身翩翩红衣出现在楼梯上,手里扬着把山水折扇,腰肢细软,每一步皆勾人心。
“这大白天的清风阁可不做生意,何来待客之道,言之……你可别让我坏了规矩啊”
沈言之笑,“并非只让你迎客,还想问问,若我入你这清风阁,一夜该多少银两?”
殊易一怔。
那位名唤余香的清风阁老板眼里忽然放出了光彩,急匆匆地下楼,话语里都带着欣喜,“你终于同意了?我就说你那香粉生意不做也罢,赚的哪里有我这儿多呢……”,瞥到沈言之身边的殊易,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你身边的这位爷,是来做什么的?”
“你莫管,且说我值多少两银子?”
余香轻笑,“我早前不是跟你商量过了,虽眼有旧疾,但容貌身段都属上等,若擅琴自然好,不过不会也不要紧,也有爷啊专爱那写字作画的主,就凭你我这一年的香粉交情,一夜三十两,不亏吧?”
殊易手上愈加发狠,似要将沈言之手臂掰断的力气,沈言之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覆上殊易的手,“爷您轻些……”
又问余香,“我记得,梅开多少两来着?”
余香笑得更深,“你别和他比啊,他可是我清风阁的老人了,那为了他专门从双湖县赶来的爷不知有多少,先不说梅开,就竹弄君兰也在我这儿也待了两三年了,自然是比不得的”
“好!”,沈言之忽扬手中银票,上面都是几千两的大数目,如今便也如废纸一般,飞舞飘扬,隔断一切情愫,划尽所有缠绵,“把他们三人都叫来,我出十倍价钱!”
余香挑眉,看了看脸色黑得要吃人的殊易,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沈言之,这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掩口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也算看在和他交情的份上,“罢了,到底得为你破一回规矩,楼上乙间,可轻点儿折腾”
说完,余香走上楼去叫梅开他们三人。见余香离去,殊易狠厉地扳过沈言之的下巴,手上一点儿没留情,“你存心给我难堪是不是?!”
沈言之顿了顿,随即惨笑,“我怎敢啊,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想要的,不只臣才有……”
第46章 痴梦一场
屋内门窗紧闭; 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纸,透不进一点光亮,几点烛火摇曳; 都笼着烟纱罩; 却反而阴森森得吓人; 根本想象不到这里到了夜深处是如何觥筹交错温玉软语。
殊易到底是被沈言之激上来了; 二人对坐静默,谁也不肯再说哪怕一个字。沈言之无心再与殊易继续纠缠,而殊易还惊诧于沈言之对他的漠视; 那个曾经自己皱一下眉头都会紧张半天的承欢……终究是不见了。
剩下的这个沈言之; 他的那颗心; 可还和承欢一样?
等了一盏茶,也未见人来; 殊易眼中立即蒙上了一层恼怒与厌恶,脸色一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殊易的神情沈言之自然是看不到的; 通过语气也辨不出殊易内心的怒火升到了怎样的地步; 沈言之轻笑,头也没抬,“爷您急什么,总要容他们打扮打扮; 在江镇; 可以不知一品居; 却不能不知这清风阁; 梅竹兰三人更是各有各的滋味。竹弄擅琴画,梅开床上功夫极佳,至于君兰——”
话还未说完,就见门开,从门外悠悠走进三人,一眼望去,果真风姿各异。
“至于君兰……那一副容貌,才真的称得上天下无双……”
那三人间忽响起一声嗤笑,紧接着一人探出身来,黛色宽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个肩头,广袖轻掩口,抬眸间皆是醉人的风流。
君兰瞧了瞧沈言之,又瞧了瞧殊易,笑道,“不知什么样的人物,要我们三人相陪?”
殊易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在当下,只顾盯着君兰,想瞧仔细些,再仔细些。并不是觉得他的容貌真的如沈言之口中所说的天下无双,也不是觉得他能与沈言之相较,只是……只是那一举一动间的滋味,都像极了五年前的沈言之。
沈言之回他,“自然是你们遇不见的金主,赶紧伺候好了,若伺候得这位爷高兴了,便赎了你们的身,从此富贵荣华,权势名利,想要什么没有呢”
梅开一听这话,瞬间展了笑颜,“有我,你还担心伺候不好吗?”
沈言之嘴边是得意的笑,殊易曾经对他的许诺和哄骗,都被他完完整整无懈可击地还了回去,就好像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殊易,他想要的,别人也有甚至更好,他能给的,同样可以赠予他人。
他们二人之间,原就没有什么不可替代。
沈言之又对殊易道,“爷,君兰可还入得了你的眼?记得刚来江镇时就听人说这君兰之貌堪比悬崖陡峭上最难采的雪莲,虽我无福相见,却也能想到该是如何的动人心魄。美人美在眉眼,人家的眼中自然有万千风情,而我——”
沈言之倏然解下了眼上绸带,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仍是虚无一片,睁眼闭眼皆是黑暗,一年过后仍无好转,他已放弃了复明的念头。
“我这双眼睛,怎比得上——”
忽然“砰”地一声响,是殊易一掌拍在了桌上,屋内另四人都相信若是力气再大些怕是要震裂,只听殊易压低了声音,阴沉地可怕,“滚出去!”
“呦,这位爷好大的脾气”,君兰嗔了一声,“余香可是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侍奉的,言之,你可别让我们难办啊”
听罢,沈言之缓缓闭上了眼睛,撑着桌子起身,拿了木杖,声音如清玉击石,“你们听错了,这位爷让我滚呢,可别扰了你们的好兴致……爷,您好好享受着,我这就滚……”
一步还没踏出去,衣襟猛地被身后人拽住,沈言之在殊易手里和一只小猫没什么区别,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被殊易几步拉过去,一手甩进了内室。
沈言之还没站稳,殊易朝那三人又是一声怒吼,“没听见吗!滚出去!”
“留下!”,隔着屏风,是沈言之轻到可以忽略的声音。
似是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三人一齐叹了口气,面面相觑,将飘扬长发轻拢耳后,淡淡道,“该收的银子我们一个铜板也不会少要,至于给多的……找余香要去”
“滚!”
三人离去,恍若一场笑话。门被关紧,真正如瓮中之鳖,殊易绕过屏风,看到沈言之孤独无靠的站在屋子中央,袖内是握紧的拳头,拳里是一阵阵的冷汗。
感觉到殊易的逼近,沈言之慌乱地往后退,口中不断呢喃着,“殊易!你休要乱来!”,殊易是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几乎能想象到殊易暴怒的神情,却不想脚下这一步正好退到了床沿,殊易便顺势一推,沈言之猝不及防地摔在床上,狼狈可怜得很。
“殊易!”
殊易焦急地褪下外袍,还未等沈言之来得及起身,便直接将人按在了床上,急不可耐地去褪身下人的衣物,“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精通床笫,一个极擅琴画?沈言之,他们有的你都有,他们没有的你也有,既如此,我何必还要找他人?那个君兰……即便你毁了容,他也比不上你三分,瞎了又如何,我看不上的,终是看不上”
沈言之霎时间脸色苍白,剧烈地挣扎着,“殊易!你别在这儿发情!”
可沈言之哪里挣得过殊易呢,没几下二人身上衣物便已难以蔽体,殊易用一只手就可轻松制住沈言之,笑得张狂,“你不是要爷到这儿找乐子的?爷正找呢,你该满意了?”
“殊易!”,沈言之咬了牙,狠狠地抽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殊易脸上,“你不要脸!”
伴随着沈言之的怒骂,那清脆的响声也同时惊住了两人,沈言之停下了挣扎,殊易皱了皱眉头,猛地握紧他的手腕,就要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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