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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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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还有其他,应验你情劫之人想必就是雌蛊宿主,静城王?”
乐逾嗤道:“静城王初到绿竹堂时你就知道了,何必再装不知情。”殷无效从善如流,道:“装成了习惯,便不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言归正传,只要你成为宗师,情劫自破,若你对他之情是情蛊所致,到时蛊虫会死;哪怕不是蛊虫引发,而是你真正动情,一旦成就宗师,也能自然而然登太上忘情之境界。我只想看你要证怎样的‘道’。”
乐逾习武之初,以为他会与母亲证一样的道,其母初离蓬莱,在野郊驿站遇一书香世家子,世家公子托下仆转赠她一张素帕,上书两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那是他母亲初次收到情书。
数日后又相遇,却是那公子遇山匪劫道,家仆惨死,唯他被乐羡鱼救下。乐羡鱼与他途中相处仅十日,便决意相告:我父母双亡,愿与君结为夫妻,拜皇天后土成礼。
其父狂喜,要带她回家告知高堂,乐羡鱼明知他一双明镜高堂绝不会接受一个江湖女子,仍送他回府。此后祠堂对峙,公子年少,抗不住宗族父母,又放不下红颜新妇。乐逾的母亲一生最懂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见郎君踟蹰,便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独自产子休夫去。
乐羡鱼一念陷入情关,一念破情而出,挥剑斩情,不曾有一星半点迟疑自苦之处。乐逾却证不得这样的道,他按胸膛伤处,情蛊转动不止,出蓬莱岛以来的种种,苍天拨弄,岂能甘心,暴戾之气再压不住,耳中轰鸣作痛,强行运功克制道:“当世宗师之中……家母的道我是求不得了。舒国师一世不曾动情,我也效仿不来。所余不过两途,若非如狂花居士沈淮海痛失所爱,悲极得道,便是如血衣龙王——”说到此处肺腑竟被体内正趣经真气弹伤,向后滚落。
水晶宫主师怒衣可是屠尽小宗师,以杀成圣。殷无效却面露喜色,乐逾杀念已成,殷无效追上前低声笑道:“哪怕是——如血衣龙王?”乐逾已不能自制,撑在床上血中,青筋跳动,寸寸筋脉断裂一般。他神色突转桀骜狰狞,道:“哪怕是如血衣龙王……”亦在所不惜!
殷无效竟被一股袖中劲气撞出门槛,带得他接连转四五个身,跌落走廊,他趴伏在地,背后如有狂风压来,十六扇门疾风暴雨一般拍合,窗亦成排落锁,响动之后,那一座水榭在白日陷入一片昏暗,嗖嗖几声,却是烛火骤然升起。
一只红眼白鸽飞入春雨阁,咕咕急叫着徘徊在楼台上空而不回到鸽笼架子,红裙侍女束手无策,抬头仰望,忽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迅捷飞过,伸手一捉,手到擒来,那鸽鸣顿时止住。藤衣落地,另一手还端着一只温热瓷盅,侍女机灵道:“夫人武功高强!夫人好厉害!”她发式果然已绾成少妇。
她淡淡吩咐道:“伐柯要吃冰糖莲子,叫厨房炖烂了再端上来。”不多时,燕燕楼书斋内,书桌上两张蝇头小楷字条旁又多展平一张,顾三持一只花丝镶嵌的玻璃镜看去,点第一张道:“寿山王迫不及待染指垂拱司了。”
藤衣为他捏银匙调一碗藕粉,冷而脆道:“寿山王对你比静城王好。”她只管顾三费眼,一把抢下他手里的玻璃镜,顾三笑道:“我择主与人不同,宁要彻骨寒,尤畏三春暖。静城王对我多方忌惮,但怎么说就怎么做,绝不违诺。寿山王……”他展颜道:“许我以甘词厚币,我便回他以甘词厚币,如是而已。”
藤衣站到他身旁,道:“那么这一张?”她秀丽眉目仰起,似在问:淛州水患,我们真不能帮?顾三道:“海商会要将麻烦揽上身了。从外地买粮放赈,途中易生变故。我在淛州尚有数间粮行,海商会不筹调黄金与我交易,直接以淛州产业抵债。虽是春雨阁出粮,中间转一道手,倒没我什么干系。”
他微觉唏嘘:万海峰年事已高,这几年行事决策多有暮气,这不是如今的他能有的手笔,绝对是乐逾。为友多年,一朝为敌他也认得出他,戴汉玉扳指的手摩挲第三张字条,写的却是:蓬莱岛主走火入魔,恐道消魔长。
藤衣扶他靠上卧榻,拧一张冰丝帕子搭在他额头。顾三一刹那有些怅然,按住她白滑的手腕,眯眼道:“他是至情之人,迟早被‘情’害死。我却不知到那一天,我是袖手旁观呢,还是更不堪一些,也是害他的人之一?”他兴味索然道:“罢,罢,罢,这一回,我就助他一臂,最后卖他一个面子。”抬起手在那字条上轻点,道:“传下去,海商会一事,照办罢。”
静室之内火烛幽亮,乐逾盘膝面壁独坐,不动如石像,颀颀横放在他两膝上,自唇边到颈到前襟都是黑血,人虽在这一间房内,神魂却风摇云举,直飞回蓬莱岛。
殷无效对他提乐氏先祖,乐逾于画卷中看过,其余先祖画卷皆有面容,唯他仅存背影,却仅凭一个抚松的高大背影——其人如云外山,松下石,风神照松色,那是蓬莱岛初代岛主乐游原。
乐游原曾辅佐周天子君临天下,故有沧浪侯或乐君侯之称,乐氏《正趣经》也是他死前所创。便连乐逾如约许闻人照花一观的《蓬莱小札》都由他而始。那《蓬莱小札》根本不是一本札记,而是一间分门别类的案卷库,自乐游原起,每一位乐家先祖都会将一世所见值得一记之事记下。因人而异,有人一生篇幅不过七页纸,有人三年便费纸十斤。
乐逾只觉列祖列宗各具趣味,便连那位先祖也是个妙人。然而蓬莱岛外却有这样的传言:
——乐游原不是世间之人,他并非死在三百余年前,而是抵达武学巅峰,堪破天机,飞升而去,寿千余年。将长生术留传后人,后人虽不能破解其中所藏秘密,却能凭《正趣经》凌驾世人之上。
殷无效对他提起先祖绝非偶然,自他出岛以来——更早——自他首次离蓬莱岛历练,种上情蛊起——情蛊,情劫,天选大宗师,天选之帝——种种因果结成一局棋,蓬莱岛,春雨阁,皇子,公主,小宗师,宗师,皆是这局里的棋子。人人在争,争的是什么?还不是被虚无缥缈的天意拨弄。
我要破此局,他额上渗出汗水,汗水越渗越多,竟在这密不透风的密室内汗湿重衣,胸膛上包扎的布带都被汗水染出血迹。
昔日在蓬莱小札室内所阅所读一一闪现,他紧闭双眼,那些文字如印在他额头面颊上,眼睑震颤,他对乐游原的札记最是熟稔:狂以成名为竖子,达能退步即神仙。须知楚汉寻常事,我欲吹笙鹤背眠——达能退步即神仙,达而退步,真能晋身神仙?
《正趣经》的真意是达而退——他却不想退——他要进,如何破局,以力破局,世间岂有事物是“力”不能破!只要掌握至高无上的力——
乐逾道:“若是《正趣经》阻我成宗师,我便连《正趣经》一同舍弃。”此言一出,他体内正趣经真气骤然停止运转,倒行逆施,崩散冲撞,又与《啮雪心法》真气运转的路径结合,反向运行,越行越快,整个人泛出淡淡青色。
猛地喷出一口血,火烛皆灭,血雾染污膝上颀颀剑,经脉之中真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通畅充盈,他如同突破一堵无形气墙,头痛如针扎。
一股强风无形无影地围绕着他呼啸起来,在他膝上颀颀震动不止,如闻召唤,剑尖一下下直欲抬起,风声越大,越听他低沉笑声,道:“我必成宗师之道。……无上大道,舍我其谁?”
第36章
一个月后,淛州。
室外瓢泼大雨,官署里数十只蜡烛高照,烛泪与杯中酒一色,酒香醉人,正在大开宴席。一间厅堂内,两队舞姬翩翩起舞,扬袖踏足,却是一曲踏歌。
她们手挽着手,水袖宛如一道道轻烟,舞到满面晕红,脸上的脂粉更显柔腻。可这两队舞姬的姿色加起来,都不及为首高坐的一个华服少年。他额上一条二指宽的绫带,如抹额一般,面前的酒一滴未动,陪宴的其他官员战战兢兢,他在这深夜之中却容光极盛,美艳得令人胆寒。
静城王明日便将离去,二十余日来卓有政绩——寿山王最初还为此几番嫉恨发怒,后来便再顾不上。他多年以来一直暗查生母和妃之死,终于在这几日得到其中秘闻。那惊天秘闻却使他失魂落魄,惊醒哭号。
淛州官员十分忌惮静城王,一个从吏在厅外急得乱转,道:“江晚尘怎么还不来!”所谓“鸾步无仙侣,舞袖动梁尘”,官妓中一南一北的两个得意人物,便是锦京更夜园的聂飞鸾与江北出尘轩的江晚尘。
这二人皆以舞技闻名,聂飞鸾成名已久,似有退隐之意,这三年来鲜少再登高一舞,江晚尘却是风头正盛,大有人有意将她献给静城王。
又过一巡光景,才有一个女声道:“来得迟了,斗胆求静城王殿下饶恕小女这一遭。”语罢抬起头来,素衣水袖,却是顾盼生春。萧尚醴面色不动道:“你也是来献舞?”旁的舞姬已花容失色,江晚尘自十五岁舞技初成以来何曾被这样轻视过。她却不卑不亢,道:“小女子不跳舞,又能干什么呢?”
萧尚醴道:“你若跳‘踏歌’,本王已看得腻了。”她嫣然一笑,缓缓站起身道:“难怪殿下看腻——旁人跳的,算什么踏歌?”
所谓踏歌,自当是舞姬成队,连袂而歌,正所谓“连袂踏歌从此去,风吹香去逐人归”,她却是独舞。舞曲初动,她抛出水云一般的舞袖,回旋之时,便如有云雾自她裙底升起,送她至天上云端高蹈周游,振袖倾鬟,灿笑仰首时如春日水畔丽人多,低颌蹙眉时又如广寒宫中风露重。
这宴厅之内侍立四十余名静城王带来的佩刀侍卫,江晚尘便在重重把守下歌舞。聂飞鸾之舞绝妙之处在柔,只视歌舞乐器为技艺;她之舞过人之处却是一个“逸”字,在这飘扬超逸之中融入她的心神。莫说守卫环侍,就是一步一刀光也要舞下去。
舞到尽头,纵是萧尚醴也为她失神一刹那。斯人一舞,为何无人相伴?这宛转一舞,天下间又有谁能相伴?
她垂袖跪倒,香汗微微,萧尚醴道:“本王先去更衣。”淛州官员面露喜色,道是静城王对这善舞娇娘动念,纷纷恭送,江晚尘得了眼色,悄然跟出。
萧尚醴只令人端来铜盆净手,她自侍女手中取来丝帕,双手奉上,萧尚醴道:“江娘子可是有求于本王?”江晚尘恭顺道:“小女子只求殿下带小女子上京。”
萧尚醴道:“哦?”她双眸闪动,哭泣道:“殿下可听闻过‘锦绣盟商会’?锦绣盟盟主侯庸富可敌国,在淛州与春雨阁主人并称‘侯半城,顾半城’。他贪图美色,对小女子苦苦相逼,小女子不愿屈从,别无下策!”
萧尚醴俯视她,道:“可是本王听闻,那侯庸对你千依百顺,毕恭毕敬,便连你的出尘轩都是他为你所建。”江晚尘肩头一僵,不再垂泪,道:“果然瞒不过殿下。”她轻声道:“小女子如此舞技,莫非就只值得陪伴区区商贾,不应到都城中谋一个前程么?”
萧尚醴道:“锦京有能镜上起舞的聂飞鸾,你不见得比她高明多少。”江晚尘拂去耳边散发,露出一张不过十六、七的脸,笑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昔日名动天下的聂娘子已过双十年华。在欢场之中,就算人老珠黄。”
萧尚醴看她,口如樱桃,素衣薄袖,却汲汲名利,唇角微微一动。这不可称笑的一笑却令她愣怔,竟生出自愧不如,只觉天下间有男人有这样的丽容,一旦见过,她再不敢自夸颜色。萧尚醴缓缓道:“好,本王带你走。今夜你有幸先看一场好戏。”
半晌,一个侍卫入内,附耳萧尚醴,回禀道:“李老先生已至。”萧尚醴挥手命他退下,从容回席。
江晚尘侍奉在他身侧,偷眼看去,不由疑惑。厅中多列一席,端坐着一个仪表端严,银发苍苍的老者。并无官袍,只穿家常衣服,想必是已睡下却被静城王侍卫传召赴宴。
他拄一根瘿结长杖,发髻间一根质朴无华的木簪,其形如笔,簪尾又如刀柄。古人插笔于冠,他这一簪颇有古风。此老便是江北大儒李壑,号荆公,一生不曾出仕,却是儒生领袖。
萧尚醴道:“深夜相邀,打扰荆公好眠。”李壑沉声道:“静城王殿下相邀,想必是有要事。”萧尚醴道:“确是如此。”他平淡道:“小王来此一个月,惭愧,尚不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
李壑闻言黯然,道:“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扫过满堂官袍,隐怒道:“若是静城王殿下做了这许多都要心怀愧疚,尸位素餐,鱼肉百姓之人岂不都该今夜暴死?”
萧尚醴颔首道:“那便如此。”厅内诸人都被李壑方才那席掷地有声的话弄得坐立不安,并没听清他这句,更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一个个呆若木鸡。却见萧尚醴端起他还没动过的酒杯,那只灯下如羊脂的手一松,酒杯轻飘飘落地,四分五裂。
众人背后一个冷战。
风卷残云一般,侍卫得他掷杯为号,如虎扑兔,齐齐奔出,这厅内灯火忽明忽暗,蜡烛灭了一排,惨叫惊呼不绝于耳,七名官吏里竟被按下五人,不知是谁的官帽配饰滚落地上。电光石火之间尘埃落定,有武官反抗怒骂,血溅当场。
那鲜血流成一滩沾上鞋履,李壑岿然不动,只叹道:“殿下无诏而诛,未免太过冒险。”萧尚醴负手背对场中纷乱,待到惨叫戛然而止,其余四名官员皆两股战战瘫倒于地,才转过身来,道:“本王自有计较。荆公,民间有句话:富贵险中求。”
天下人只知李荆公是一代大儒,有十四位弟子,人称江左十四贤,却不知他另有一个得意门生——是一介女流,故人遗孤,太子妃辜浣。
传道授业仅凭书信,当年也是她在千里之外,蓬莱岛上,居中联络,使议论如潮,才引来昭怀太子为辜父平反。
李壑膝下无子女,视她如嫡亲女儿。她自嫁入楚室,就少与老师通信。她已涉入夺嫡之事,又怎能连累师长?时隔十余年,月前来信,道是静城王犯天子怒,必被发落到淛州,还请老师点拨他一二,使他知晓淛州局势。却也只求点拨,不求他助静城王一臂之力。
厅外大雨乱倾,隐隐闻得哀嚎,数到第四声,今夜静城王要杀之人都已伏诛,血水被夜雨冲刷干净。萧尚醴道:“这样大动静,陛下派遣与本王同来的宫监也该睡醒了。”他回身道:“本王要上书陛下请罪,你们去请宫监大人仔细看看尸身。”语罢向外走,风仪绝佳,绫带与额头一般光洁,愈发显得通身洁净纤尘不染,足下却是一步走出一个血印。
李壑垂首喃喃道:“……‘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那是辜浣信中的句子,李壑教她的第一课,说的是子路夜宿石门,看门者问道:“你从哪里来?”子路答:“我从孔子处来。”看门者反问:“便是那个明知做不成却还要去做的人吗?”
圣人有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发愿不出仕,不涉入这朝政浊水之中,恍然惊醒,枉称大儒三十年,却不曾做过那样一件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事——而如今,亲见一位皇子做到——李壑多年不饮酒,此时却悲凉消散,意气横生,斟酒一杯,慨然道:“殿下留步!”竟对萧尚醴一丝不苟地拄杖拜下去,在这狼藉厅堂内道:“草民谨祝殿下,此去功成。”
第37章
淛州的大雨下到京城,玉熙宫内一声巨响,灯架被天子剑斩断,宫殿深处,一重重帘幕内传出楚帝的咆哮,道:“胆大包天!——寡人要杀了他!”
上百内侍宫女在殿外跪倒满地,已有人啜泣,片刻后,伺候楚帝的内侍年过五十,膝行倒退出殿,被三四双手争相扶起。
一时站不稳,却踉跄奔出殿门,另有一群内侍撑伞追去,被他喝开,便连雨披也不罩,连夜冒雨去传召寿山王。
寿山王也是半身湿淋,黑发一缕缕粘在额上,深深叩拜下去。楚帝在殿内不断踱步,另有三名臣子也跪拜在殿内。
寿山王只觉惊骇,就连高锷那垂垂老矣之臣都不得赐免拜的恩旨,可见楚帝此次当真是雷霆震怒,夜雨沾身的冰凉自寿山王背后升起。
楚帝已平复下来,抓起一本宫中内侍在外的密奏,摔在高锷面前,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知道今夜寡人为什么召见,你们都看一遍!”
高锷的下属捧起奏折理平,以官袍衣袖擦拭,呈给高锷,谨慎道:“高相才是朝中重臣,高相不看……下官不敢看。”
高锷神情乍时狠厉,又作出颓然无力之态,缓缓拜道:“陛下是至高无上的天子,能使陛下震怒,必定是大逆不道之事。臣,是陛下的臣子,岂能看这些悖逆陛下的事?宫监所奏,无论是谁,臣请斩之,以平息天怒人怨!”
他年过七十,半夜急召来面君,一头白发蓬乱,叩拜之间颤颤巍巍,引人恻隐。余下五六十余岁的臣子纷纷以额触地,叩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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