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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必须去。”他在玉溪的耳边最终还是残忍的吐出这句话。
　　　　为什么？
　　　　要抛下我一人……
　　　　为什么？
　　　　将我拉出来之后，又将我打入这永夜。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将我拉出来。就让我堕落下去不就好了……
　　　　为什么？
　　　　给了我希望之后，又亲手给我绝望……
　　　　岚湉：“玉溪，你想要什么？”
　　　　玉溪：“想要你活下去。”
　　　　岚湉微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
　　　　玉溪抬眸，“什么都可以吗？”
　　　　岚湉点头，轻轻的抚摸玉溪的头，向安慰着某种小动物。他的动作，那么温柔　，那么温柔……就像他的人……
　　　　玉溪看着岚湉的眼睛，道：“那我要你。”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明显，让岚湉连想歪的可能性都没有。他手下的动作停下，呆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般的说，“玉溪……我是一个男人。”
　　　　玉溪捉住他欲从自己头上抽回的手，“我只想要你！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诺！还是说，师兄终于觉得我很恶心了？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你救！也不配身为玉氏的子孙！我这样的人活该被抛弃，无人爱，无人怜，百年之后，无人记……”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玉溪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很大很大，唇舌被堵住，岚湉在……吻他？
　　　　很轻柔，很轻柔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某种必须好好保护的珍宝一般……
　　　　像是自己必须被好好疼爱一般……
　　　　像是全天下都没有他重要一般……
　　　　他听见了三个他以为永远也不会听见的三个字，“我同意——”
　　　　日暮十分，衣衫渐解。
　　　　喘息深重，眉间朱砂娇艳无双。令人倾倒的美，绽放在那人身下。
　　　　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一次又一次的承受。
　　　　岚湉的动作很是温柔，越是温柔，越是令人心碎。色授魂与，那只能说明他很清醒，他并没有在这场欢爱中迷失自己。
　　　　失去自我的人，只有玉溪一个……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天将晓时，曲终人散。
　　　　花落无人知，花碎无人怜。
　　　　岚湉最后与他说的话不过是，“这是我最后以你师兄的身份来命令你，五年之内都不得离开这座山。当然我也知道，我的结界……根本困不住你。要走要留……”
　　　　“我答应。”玉溪不知道他是何时发现的，大概是昨天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的吧，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再也不能装作一个弱小的小师弟，等着大师兄来救，等着大师兄来哄他，再也不能用那些小孩子的把戏留在他身边撒娇打滚求他不要离开，不要丢下自己……
　　　　因为今天过后，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岚湉这个人……
　　　　再也没有那个会温柔的对着自己笑的人……
　　　　再也没有那个宠溺的会任着自己像孩子一样撒娇打滚的人了……
　　　　下挑战书的那只蛇妖，修炼千年。绝不是岚湉可以战胜的，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活过来，也不是那只蛇妖的对手。
　　　　生死契约，谁胜谁败，谁死谁生，下了擂台之后不得再议，不得寻仇。
　　　　
　　　　第15章　但为君故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但为君故，心何苍之。
　　　　岚湉，你为何总是那么天真？妖者，从来都不是善类。
　　　　血洗山门。
　　　　玉溪看到了那条修行千年的蛇妖，竟觉得它有些熟悉。
　　　　逃奔的一个师兄冲到呆愣的他面前，“都是你！我就说你是个丧门星，克死全家不说，现在也为我们带来了灭顶之灾！要不是你非要杀那条小蛇妖，大师兄又怎会接到挑战书！大师兄啊大师兄，怎么那么傻，代你承认这弑子的罪行！”
　　　　蛇的报复。
　　　　他的过错。
　　　　可是死的人，却不是他……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他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是再也没有人，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说不哭，不痛。玉溪好乖。”
　　　　风吹过林花，传来烧焦的味道。
　　　　山门被屠，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曾经的名门，只剩下烧焦的残骸。
　　　　弟子们都散了，只余一座空空的山。
　　　　万径人踪灭，只剩下空空的他。
　　　　岚湉，我答应过你，五年之内都不离开这座山的，我说到做到。
　　　　……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枯藤绕满枝桠，老旧的年轮又多了五圈。刻在掌心的痕迹也多了五道，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堪破本家心法。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
　　　　五年的时间，不过是为了阻止他报仇去自寻死路的界限……
　　　　师兄……
　　　　究竟是无意，还是全部都算好了的？
　　　　自始至终，我好像都没能看透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些小孩子的把戏，你其实是不是早就看破了，可是依旧任我为之。
　　　　断坯残垣，可是这片废墟之中却有一处小小的院落被完整的保存了下来。那是属于岚湉的地方，那是属于他整个生命中最温暖的地方，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它破坏。
　　　　………………………………………………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杀戮之门，一旦打开，就绝没有回头的余地。
　　　　待他足够强大，报得血仇。本该是很快意的，这是他这五年来的执念，可是如今真的得偿所愿，他却觉得心空空的，比以往更空了。
　　　　因为没有什么能填满它了。
　　　　仇恨吗？
　　　　可是仇已经报了。
　　　　爱吗？
　　　　可是这世界上爱他的人都已经全部走了，没有人会再爱他。
　　　　活着，还要干什么？
　　　　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可是，他却已经为了报仇，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身体里的咒印开始发烫，令他难受的几欲窒息，那魔音穿梭在自己的脑海里，“你是我的奴隶，在我没有准许你死之前决不允许死，现在回来！”
　　　　向恶魔许下心愿。
　　　　与恶魔做下交易。
　　　　这挥之不去的奴之刻印，是代价，连同这污浊的再也不属于自己的灵魂。
　　　　“我不！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妖都该杀！”
　　　　为了力量，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灵魂。
　　　　正宗天师传人又如何，若真的强大，他又怎会被灭族？哈哈哈，真是可笑，身为天师的血脉，却与魔做交易，他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些人嫌弃的嘴脸。
　　　　可是这些人里，却是有一个对着他笑，对着他温柔的伸出手来……
　　　　师兄……
　　　　出神的一刹那间，秦玖的妖爪在他胸口重重的抓下，掀起大片血肉。
　　　　血的味道，让秦玖的表情更加兴奋。可是没能等他将眼前的人撕碎，一阵黑烟迷眼，那烟雾让他疼的睁不开眼，再睁开时，眼前的玉溪便已凭空消失了。
　　　　，
　　　　“强迫召回，哈哈哈，你竟然这样舍不得我死？”不顾伤口，玉溪大叫道。
　　　　“啧啧啧，本君不过是还没折磨够你而已，怎么舍得你死。”他的手覆在玉溪胸口，黑色的灵力进入玉溪的身体，为他治愈伤口。
　　　　“你走开！我不需要一个魔来帮我！你不是最喜欢看我痛苦的模样吗，何不就这样让我痛死算了！”
　　　　“啧啧，真吵，你还是闭嘴一会好了。”他微微挥挥衣袖，玉溪便陷入不可抵抗的昏迷之中。他的身上几乎全是血，没有一块是好地了。
　　　　就这么痛恨妖魔吗？
　　　　还是这只是你为了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本君不允许你去死吗？
　　　　啧啧，还是这幅睡着了任人为之的模样最可爱。
　　　　他伸手点在了玉溪眉间的那点朱砂上。
　　　　朱砂似血，似有温度。
　　　　……………………………………………………………………
　　　　失去了攻击目标的秦玖彻底癫狂了，疯狂的妖力因无处释放而四处乱涌。
　　　　他所经之处皆化作焦土，像个毁灭者一样，无差别的破坏，杀戮——
　　　　白衣染血，他自己的，南璟的，还有他所伤的人的……
　　　　秦玖是只残忍噬血的妖，那是南璟第一次有这样的觉悟。
　　　　但是，那又如何？
　　　　那人和他记忆里的所有秦玖的模样都不相同，那是南璟从未见过的秦玖，可是现在，他只看到，秦玖很痛苦……非常痛苦……
　　　　他一定不想变成这样的……
　　　　那只拥有澄体通明之心的妖，那只不舍得犯下罪孽的妖，那只让他贪恋的妖……
　　　　秦玖的眼睛红红的，是被刚刚的黑烟所伤。庞大的妖力不受他的控制，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着，打碎，重接，轮回着，巡回着。
　　　　无处发泄的痛苦变成了无差别的攻击，琅琊恨恨的看着他，早知道就不把这厮抓上山了。妈的，再这样下去，他的狼窝都要给这人端了！
　　　　偏偏出手不得，就算出手，也是打不过……
　　　　糟心！
　　　　让倾晗去疏散围观群众，很容易误伤啊。本来的敌人已经走了，剩下的这个突然发疯风的大疯子，很不好处理啊。
　　　　可是，琅琊看到竟然还有一个不怕死的上前了。
　　　　他正准备好心提醒一下，不要去送死！
　　　　但是等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他很鄙视的人类？
　　　　这人类是觉得自己活的很难受吗？
　　　　非要赶着去送死？
　　　　但是很快让琅琊更加跌掉大牙的事发生了，这人类是真的不怕死啊！！！
　　　　
　　　　第16章　血吻
　　　　
　　　　花千树，星如雨。
　　　　暗香拂袖，唇舌相依。
　　　　琅琊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了问题……嗯，一定是他看错了！
　　　　可是闭眼之后再睁眼，他再度被眼前的情况所震撼到眼瞎。那个不怕死的人类竟然上前吻了他不敢吻的人……
　　　　啊啊啊啊啊！那说不定是那只千年老妖怪的初吻啊啊啊！
　　　　就这么被这个登徒子给糟蹋啦？
　　　　而那只老妖怪好像也因为太震惊而没有反抗……
　　　　风静。
　　　　漫天绯色的桃花如雪坠下，沾满两人青丝墨发。
　　　　血腥味弥漫，轻柔的舔舐，轻柔的进攻，轻柔的攫取……
　　　　感受着那人的呆滞，感受着那人的颤栗，感受着那人的不安。
　　　　秦玖没有反抗他的亲近，这让南璟的心里不自觉的泛起层层涟漪。他，不讨厌自己……可不可以这样觉得。
　　　　离开那令人贪恋的唇，他小心又坚定的抱住那浴血的人。
　　　　“秦玖，冷静下来……”他轻轻的道，那颤栗着的身躯无不在告诉他，秦玖很痛苦。“如果实在忍受不住，便咬我吧，唔……”
　　　　肩上的血肉被牙齿重重咬住，很快便见了血。
　　　　可是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轻轻的拍着那人的背。比这重一万倍的疼痛他都受过，这一点又算什么？
　　　　没有什么，能比失去这个人，能比生生看着他嫁与他人却什么都不能做更令人痛苦……
　　　　他轻轻的拍着秦玖的被，像安慰一只炸毛了的小动物。
　　　　直到他震惊的看见秦玖的如墨青丝化为雪白……秦玖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直到牙齿松却，那人的头无力的耷在自己的肩上……
　　　　秦玖就那样睡着的样子，像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他的安静并没有让众人感受到一丝丝的轻松，反而比他发狂更令人害怕。
　　　　朝颜白发三千雪，暮辞夕阳万丈红。
　　　　那只叫倾晗的雪狼说，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秦玖的师傅，那个帮助秦玖重生的人才有转机。
　　　　他疯狂的寻找着那转机，可是……他找不到！不是人类，他要去哪里寻找？
　　　　他终于明白什么东西叫做无力，那个嚣张了一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南璟终于懂了害怕，终于懂了无能是多么可怕……
　　　　他会再也看不见秦玖——
　　　　秦玖会死……
　　　　他派出了所有的兵力去找，这几乎让轩辕皓以为他要造反，亲自来了一趟将军府，走时，那个帝王步伐沉重，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责怪他的国师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件事。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能得到的东西，他将那人骗入深宫，总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可是终究，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可是对于帝王，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去……
　　　　利用完的工具，不需要再留作成为自己的威胁。更何况那个人的才智，足够每一个帝王忌惮。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若不能只属于我，那便只能除去……
　　　　狼王也在尽全力帮他寻找，可是却通通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在不眠不休守着秦玖身体的第三天夜里，南璟终于忍受不住身体的伤痛而沉沉晕倒过去，那些太医这才敢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他们本以为伤口肯定已经恶化了，但是却没想到却是自己渐渐长好了。一众太医目瞪口呆，大将军的愈合能力真是令吾等佩服。
　　　　但是南璟说到底不过是个人类，怎么可能有那样强大的愈合能力？
　　　　雪狼之血，天生良药——
　　　　只是少不得琅琊一番教训，但是恩人已经倒了，总不能让这个恩人在乎的人也倒下吧。
　　　　午夜时分，绝望之际。
　　　　最后的时刻，倾晗堪堪将琮古带来，两人身上都是风尘仆仆，狼王在后面当了护花使者。
　　　　可是这人南璟竟是认识的，这便是那个告诉他秦玖有一颗澄体通明之心的神秘人。
　　　　可是琮古带来的是绝望还是希望？
　　　　这份身躯已经彻底的腐坏，琮古原以为这幅身体可以等到他想出解决办法的，可是没想到那个玉溪竟然这么能折腾！
　　　　这个身体是他用灵菇捏的，只能维持秦玖的人形，不能承受他那强大的妖力。此番这个身体是彻底被玩坏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用法力强让秦玖醒过来，维持这幅已经是“空壳”的躯壳多存在一段时间……
　　　　——————————————————
　　　　睁开眼的第一刻，秦玖想都没想，对着眼前的人就伸出爪子，刷的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卧房里勿的传开。
　　　　“啪——”
　　　　那声音震得外面石桌上的茶水都荡了出来。
　　　　南璟更是被打得一脸懵逼，顶着爪子脸呆呆的看着秦玖。
　　　　秦玖像一个良家少男，“你竟然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轻薄我，我当时怎么没一爪子把你给撕碎？”
　　　　南璟了然，这是来秋后算账了。但是他突然有些鬼迷心窍，“那是你第一次……”毕竟秦玖也和轩辕皓做了将近五年的夫妻，这一直是他心间上的结。
　　　　“当然啊！”他守了几千年，竟然就这样没了……没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糙汉！
　　　　南璟突然就算挨打了，也心情很好。连个吻都没能得到，更何况是身体……
　　　　“哎哟，听这声音，中气很足啊！一点都不像要死的。”琮古从外面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况饶有趣味道。
　　　　一听这声音，秦玖更来气，“混蛋师傅，你终于肯露面了！这入世入的我……等等，一点都不像要死的？你很希望我死？”
　　　　琮古给了秦玖一个师傅可没有这么恶毒的眼神，师徒嘴炮开始，最终的结果是以秦玖的惊叫加鬼哭狼嚎结束。
　　　　“啊啊啊啊啊啊，你个老不休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我的花容月貌呢？”
　　　　“我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这个老头子是谁？”
　　　　……
　　　　“告诉我……这不是我……”
　　　　秦玖看着铜镜里反射出的人影，一句又一句的问着，越问南璟的心越纠了起来。桃花妖，是极其爱美之妖，他们对自己的容貌很是看重。
　　　　琮古叹了口气，一瞬间屋里所有的铜镜或者能反射出人的相貌的东西全部破碎。他这个徒弟，若真说有什么爱的，那便也只有他那张脸了。
　　　　手中的铜镜碎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那两人的沉默已经明显告诉他，刚刚镜中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捂住眼睛，大吼道，“你们都出去！不要，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求求你们……不要看……”
　　　　可是没有人走，反而有人靠近。轻轻的，轻轻的，缓慢而又坚定的，抱住了他颤抖着的身躯……
　　　　
　　　　第17章　容貌
　　　　
　　　　我思念光……
　　　　我看不见光……
　　　　三千桃花落成雪，不见往昔半点风情。
　　　　风华不见，秦玖呆呆的看着这桃苑的诸多桃树，十五说这是南璟亲手为他栽种的，在他还没嫁给轩辕皓的时候就开始种了。
　　　　那么早吗……
　　　　秦玖挥手让十五退下，这个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说他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好的，竟然没有大惊失色。
　　　　十五退到门口，“将……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好像已经在此伫立良久的模样，南璟没有回答他，只是将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十五不要再说话。
　　　　他缓步踏着花泥朝秦玖靠近，无声无息。
　　　　十五了然般的离开，留给那两人独处的空间，心中一阵感慨。自古美人多薄命，将军说，那人可能活不过花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