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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出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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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原夕争弯腰拱了一下手,道:“臣当全力以赴!”
楚因沉默地看着低头的原夕争,而东方景渊则在一旁静静观着这一对人之间悄然流动的情绪,原夕争的无奈与楚因的克制。
楚因是绝计不可能会公开接受原夕争的,他是一个有报负的人,绝不会让这种不伦的感情来摧毁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名誉、威望及有可能更辉煌的未来。这便是楚因的矛盾的根源,此刻他不过是在克制这种情感,当这种情感没有回应以后,它迟早会化成一种欲望。一个帝王的欲望便是掠夺或者摧毁一切,东方景渊有一些明了为什么已经是南朝驸马的原夕争要求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想必原夕争早就能感受到了来自楚因的压力。
“好!”楚因笑道:“虽然楚昇只借了我十万精兵、但我要你子卿大败北齐于荆州。”
东方景渊收起了心思,听楚因开口说话,原夕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楚因笑道:“你先回府去吧,瑞安与你新婚燕尔,你好好与她话别。”
原夕争对楚因、东方景渊告了一声辞,然后转身离去。
楚因立在原处,微笑着看着原夕争远去。
“十万精兵!”东方景渊等原夕争一走,喊道:“楚昇明知来犯的是北齐三十万大兵,他却只借王爷您十万精兵,这不是存心要借刀杀人么?”
楚因笑道:“十万精兵也不错了,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东方景渊略略苦笑了一下,道:“只怕这十万精兵对上北齐那三十万,连堆灰渣子都不会剩下。”
楚因只微微一笑,道:“怎么,景渊对子卿这么没有信心么?”
东方景渊连忙道:“子卿天纵英才,景渊心服口服,只是这十万对三十万,总归……”
“这一点你放心……”楚因嘴角微微一扯,悠悠地道:“北齐二皇子桀骜不驯,却是一个多情的人,怎么舍得令子卿受伤。”
东方景渊心中微微一凛,忽然明白了楚因这何尝不是借刀杀人之意。
若是李缵能狠下心来伤了原夕争,从此原夕争对李缵便会心死,反过来亦然,无论二人如何惺惺惜惺惺,此战过后必定是形同陌路,各为其主了。
楚因用了他辛苦累积下来的所有势力加上南朝的十万精兵来令这一对人反目成仇,东方景渊不禁侧目瞧了他一眼。楚因的强悍令东方景渊不禁微有震惊,仿佛眼前这个一贯文质彬彬的俊俏公子真真正正露出了他血腥的一面。
三日之后,昌帝楚暐午门饯行,他双鬓皆成白霜,显然这三日他过得极为艰难。
昌帝虽然过于软弱,算不得是一个明主,但却不昏聩,他几个儿子的心思如何不知,楚昇想要借刀杀人,他比谁都心知肚明。皇家亲情薄,昌帝自然明了,但是楚昇却万万不该借此国之大事来除异已,显得如此没有容人之量,这令得对他寄予厚望的昌帝心中失望之极,正因如此他才显得如此憔悴。
“孩儿这就去了,父皇您要好好保重自己,您看您老的头发都白了。”楚因手持着空酒杯,两眼含泪地看着昌帝道。
昌帝眼见自己的儿子前去送死,原本心中悲戚,现如今听楚因温言一劝,更是悲从中来。
他素来不太看重楚因,除了楚因太过单薄的实力,他还不喜爱楚因的个性。他既不像楚昇那样能踏踏实实地务政,也不像楚暠那样有霸主之风,在他看来楚因觊觎皇位,那纯粹是痴心妄想。可是楚因却在荆州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建立起自己不容小觑的实力,这不能不令得楚暐刮目相看,暗忖自己是否给楚因的机会太少,才让得他过去没有表现。可还未等他细瞧楚因,这个儿子就被他另外几个儿子送去了千里之外送死,这如何不令他心生愧疚之意。
楚因的大军缓缓地远去了,昌帝立于城头,秋冬的寒风一吹,令得他不禁遍体生寒,他赐了楚因金辂车行走,是以远远地还能看到金辂车华丽的顶盖,这在很多人看来便是楚因最后的辉煌了。
楚因一出建业城,便上了原夕争与东方景源的马车。
“王爷,您好好地金辂车不坐,却与我等来挤马车是何意?”东方景渊明知故问地道。
楚因苦笑道:“这金辂车好看但不实用,四面透风,冻得人手脚麻木,整个人似成了冰垛子。”说完他与东方景渊相视哈哈大笑。
原夕争只微笑了一下,其实这几日他一直都心乱如麻,既气愤于李缵咄咄逼人,也羞恼于李缵这种唯恐天下人不知他三军齐发不过是为一人。
他心神不定,楚因也似若有所思,东方景渊有心要与他们二位讨论一下军 情也无从下口,只好默不作声。三人刚到渡口,便见成群成群的难民挤在一些渔舟上朝着码头飘来。
那些南下的难民拖家带口,均是面含惊慌之色,被人挤得实实的渔舟争先恐后地往码头上靠拢,以至于不乏一些小舟相碰下,有一些难民落下水去,即便是如此也阻挡不了他们急于爬上码头的迫切之意。
由于渔舟过小,上面挤得人太多,江风又大,想必在路途中翻舟落水的难民不在少数,江面上不时可见漂来的尸体,建业专门有水兵拿着竹竿将这些尸体划拔到岸上来。
东方景渊心中不禁一动,他微微转头去看原夕争。原夕争双唇轻颤,满眼都是震惊之意,再转头去瞧楚因,却见他神情淡淡的,淡然地看着这些苦难之色显于眉目的难民们。东方景渊不禁心中一震,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其实对于这一场战争,李缵并没有准备,原夕争也没有准备,楚暠楚昇更没有准备,而楚因是有准备的。
“子卿……”楚因转过头,道:“你可愿意与本王守卫这片故土。”
原夕争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单膝跪于地,道:“子卿想恳请王爷一件事!”
楚因连忙去搀扶原夕争,道:“不论何事,子卿相请,本王都会应允。” 原夕争却执意不起,道:“王爷,除非你答应子卿请求,否则子卿不会起来!”
“好,你说!”楚因无奈。
原夕争一抬头,吐出几个字:“空城荆州!”
楚因眉头微微一皱,道:“可是如此不战而退,岂非有负父皇所托。”
原夕争清秀的眉毛微微一扬,道:“王爷,臣有办法可令得李缵空手而回,不得不北撤。”
楚因的眼神一亮,他紧紧握着原夕争的双臂,语气却很轻淡,道:“子卿,你可知道本王若是丢了荆州,不但丢了本王辛苦建下的基业,更是丢了父皇对本王的信心,小小的荆州其实是我梁王所有的未来!”他略低头与原夕争抬起的双眸久久相视,然后才道:“本王愿将未来相托于子卿!”
原夕争眼圈微微一红,双膝皆跪下,伏身给楚因深深叩了一首,楚因站于原处,受了原夕争这一叩首,这是他们二人相处以来,原夕争真真正对楚因行的一个全礼。
楚因带着大军连江都未渡,只挑了一处山谷匿藏了起来,而原夕争则是换了一身戎装带着汤刺虎手下的七百骑开走了原本要装十万大军的船只。
船头旗帜被江风吹得猎猎声响,原夕争乌黑的长发也顺风飘扬,这是楚因站于江边见到的最后一幕。直到原夕争带领的空船队消失在楚因的眼帘,他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指印,这是对他攸关重要的一仗,他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似乎原夕争是一个例外,他相信这个人,或者说他只是想要相信这个人。
原夕争一踏入荆州的交界,便发现这里是人山人海,无数的难民排队等候着船只南下,僧多粥少,整个江面都能听到无望的难民们小声啜泣声。
他到达荆州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令颜凉利用空船将荆州所有能带走的人与物统统都撤走。荆州刺史颜凉早已经心生离意,他这几年尤其最近一年来发财发得早就没有了丝毫战意,原夕争一说撤,他立即调兵遣将将难民物资分批押上船,这种事情颜凉办起来头头是道,丝毫没有令原夕争他们费上半点心。
“驸马,人跟财物我都运上了船,是否我们这就启航?”颜凉对原夕争禀道,他对汤刺虎心里畏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愿意跟汤刺虎搭腔。
原夕争微笑道:“颜大人果然会办事,这许多人跟物,你用了短短不到十几个时辰便都装运得当了。”
颜凉恭谨地道:“多承驸马夸赞!”
“启航吧!”原夕争淡淡地道。
颜凉大喜,他冲原夕争施了一礼,便朝着船只而去,还没走出多远,突然被人一把纠住了后脖的衣领,他一回首却见汤刺虎凶神恶煞一般站在身后,不禁吓得连声唤原夕争。
原夕争笑嘻嘻地走到他的面前,道:“颜大人,你是荆州刺史,我等与敌军作战,还要大人的指导,大人怎么能走了呢?”
颜凉吓得面无人色,他原本长得颇有官相,一张国字脸,赤红色的面皮,任谁一眼望去都是一副精忠报国的模样,否则昌帝也不会从那么多大臣当中挑了他当荆州刺史。可是颜凉真实的性子与他长相却是相去甚远,他极为滑头,否则当年功绩赫赫的汤刺虎也不会吃了他的憋,任是从一个声威显赫的虎贲校尉成了一个南朝的逃犯。
“驸马,您不是说梁王不会渡江了么!”
原夕争悠哉地道:“没错。”
颜凉陪笑道:“那驸马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不少!”原夕争看着颜凉猜测的目光,露出皓齿一笑,道:“七百骑。”
颜凉的身体一软,但是汤刺虎在后提着他,倒也没有瘫倒在地上去。
“驸,驸马,北齐来得可是三十万大军,您,您这七百骑……。”颜凉面露土色地道。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正因为只有这七百骑,所以才要刺史大人帮忙。” 颜凉苦着脸道:“驸马太过高看颜某,有驸马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在,这忙小人只怕帮不上?”
“颜大人何需自谦……”原夕争含笑道:“大人在荆州十数年,前后北齐犯荆不下三次,可是大人都毫发无伤,若论逃命的本事,子卿是难望其项背!”
颜凉听完了原夕争的话颇有一点呆若木鸡,原夕争俊秀的面庞露出一丝揶揄,道:“子卿要借用的正是大人逃命这份本事!”
第二十五章
颜凉一听双膝一软,跪伏在地,道:“驸马爷饶命!”
原夕争—皱眉,冷声道:“你想不当这个前锋也可以,我立即以临阵脱逃之罪治你死罪!”
临阵脱逃是军事大忌,任何前方主战将领都有权先斩后奏,颜凉当了这许多年亡命刺吏如何不知。再加上旁边的汤刺虎按着佩刀古怪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如同秃鹰一般令人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苦笑道:“驸马爷,不是我不愿意为您效力,实在是三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将荆州城围得死死的,我们除了后撤,别无它法!”
“带我去看!”原夕争淡淡地道。
颜凉连忙挥手叫人牵过几匹马,他与原夕争上了马直接从江边码头一直奔到前方城楼,然后一起登上了城楼。颜凉手下所有的士兵都在荆州城头戒备森严地注视着楼下北齐的大军,原夕争就着他们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楼下黑漆漆的人头,一眼望过去生似见不到边。不论北齐军是否攻打荆州城,单论这气势便有一种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压力。
“他们就在这里围着,也不攻打我们,看上去倒像是在等我们南朝的大军。”颜凉小声道,想当初这三十万大军突然从襄阳兵发,围困荆州,只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逃命的包袱都准备好了,哪知北齐军除了围着荆州城便再也没做过其它的事情。
他们在等着南朝的大军,以逸待劳,原夕争看着城下的大车心中悄声道,然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李缵的傲气,他的固执便都在这里了。
颜凉弓身半天没见原夕争答他的话,不由微微抬起眼帘去看原夕争的脸色,却见原夕争微微蹙着眉似在想着心事。此时已经上灯时分,天色越来越暗,城楼上挂上了照明的气死风灯,在那微微昏黄的氤氲之下,原夕争的侧面轮廓分明,从饱满的额头,乌黑的眉再到挺直的鼻梁,俊秀无比。可神情又极为柔和,透着一种无奈,又似一种哀愁,令得颜凉心中不由轻轻一动。
李缵名义三军一发是为了争夺这位南朝的新驸马,不管是真是假,这都让这位一贯低调的南朝驸马声名大噪。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驸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但事实上有关于原夕争男色的绯闻李缵并不是第一位,早在这之前楚因便被流传与这位样貌俊秀的手下有暧昧之意。而且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还不至传到市井,可却是他们这些官吏酒席间津津乐道的绯闻。
只是此事被楚因知道之后,这位一向以温和有礼而闻名的美誉王爷勃然大怒,带着向他密报的人,将他指认的官吏皆杀,吓得此后再无人敢传这绯闻。当时颜凉认为这些绯闻不过是其它皇子的政治手腕,意在诽谤这位王爷,让他沾上污点,却没想到楚因能那么干脆的一反常态,以血腥的手段了结此事,心中还暗自佩服了一会儿。而现在他这么看来,却认为楚因没准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欲盖弥彰罢了。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能,不禁想到楚因要是将这么俊秀的少年压在身底下,说不定也是人间一大享受呢。
“刺吏大人,你的下属一共还有多少人?”
颜凉没想到沉思的原夕争会突然开口相问,一时还没从他那乱七八糟肮脏幻想当中脱出来,直到原夕争冷声再问了一遍,他才连忙整肃好自己的脑子,道:“回,回驸马,二万人。”
原夕争道:“你回去,让这两万人护送荆州老百姓,跟他们一起撤了吧!”
“啊!”颜凉抬头,惊得目瞪口呆,他吃吃地道:“将军,你的意思是要未战先逃。”
虽然荆州府必失,但是如果原夕争未战脱逃,攸关士气与国威,那是死罪,即便他是驸马,昌帝也饶不了他。颜凉深通这一点,所以每每都是派出自己的士兵胡乱交待几仗,然后逃之夭夭,等风平浪静回来,再弄两个替死鬼,当年的汤刺虎便是被他这么陷害的。南朝又如何不知道颜凉这些小花样,但是难得这小人肯当荆州刺吏,也还当得将就,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我不还有七百亲军与……你这先锋么?”
这一下颜凉扑通一声,这次当真软瘫到了地上,汤刺虎刚好踏上城楼,鄙视地笑了笑,提起颜凉的衣领拖着他去处理后事去了。
原夕争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起安营扎塞的北齐大军,轻轻又叹息了一声,下了城楼,进了荆州刺吏府。刺吏府的军政厅里已经架好了沙盘,但是一看就知道不知是什么时候弄的,几只小旗帜乱七八糟地丢在沙盘。 原夕争伸手将它们一枝一枝插回原处。
等颜凉与原夕争安排妥当回来,夜已经深了,原夕争见颜凉一脸悲苦,不禁微微一笑。
“大人,您将所有的士兵都遣了回去,这仗打算怎么打?”汤刺虎开口问道,其实他对原夕争这种做法也不是很了解,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人必定心中有主意,但是剩下七百人,还被三十万大军重重包围,即便他是汤刺虎,也不免心中发怵。
“怕了?”原夕争看着沙盘微笑问。
“笑话,这世上能让我汤刺虎怕的人还没生出来,不要说是李缵,北齐的皇帝老二来,我也是不怕的。”汤刺虎挺胸豪迈地道。
“好!”原夕争取过油灯,道:“你可知道能让北齐军无功而返的法子有几条?”
汤刺虎皱眉道:“能让北齐军无功而返,只有一条,我们能烧了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古来粮草都是兵家要害,如果我们能将他们的粮草烧掉,这么一个严冬的原节,他们必定不能筹备来新的粮草,只能北撤。”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我有法子能让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付之一炬。” 汤刺虎略带疑惑地看了原夕争一眼,道:“大人,许昌到襄阳有不少条道,七百人要堵截这么一批粮草本不可能,若有七万人马倒或者有几分可信。”
原夕争拿起尺杆轻敲了一只小旗帜道:“这批粮草不会从其它地方过来,只有可能从信阳饶道到襄阳。”
汤刺虎深表疑惑,但原夕争是此次大战的首领,他不便反驳。
颜凉笑道:“对,对,驸马圣明,从许昌到襄阳,只有绕道信阳才能一马平川,地势好走啊!”
汤刺虎的独眼朝着他翻了一下眼白,这么一个只懂拍马屁,贪财贪生的小人还能当一个刺吏,恐怕才是南朝的气数要尽。
哪知原夕争赞许地看了颜凉一眼,微笑道:“正是如此。”
原夕争一言,汤刺虎气结,颜凉更为得意,道:“要知道北方已经是大雪纷飞,这冰天雪地里粮官们拖着马车走这么多路多么不易,岂能不挑条好道走?”
原夕争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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