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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争[出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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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好好地休息。”
  原夕争有一些慌乱地点头,迅速离去。
  楚因站了起来,汤刺虎进来,禀道:“王爷,东方景渊已经被抓到了,该如何处置他?”
  楚因慢慢地转过头来,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到了汤刺虎的脸上,汤刺虎那一瞬间只觉得那双眸子像是块千年的寒冰,冻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凭他厮杀沙场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个人的目光会令他觉得恐惧。
  “是么,让楚王宫高挂红灯,大摆宴席,送宴贴于当地所有的官府,就说我楚因今晚宴请……东方景渊,令他们来作陪。”楚因开口依然是淡淡的,温和的,轻柔的。
  “啊?”汤刺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因微笑道:“东方庄主既已经决定与本王通力合作,治理荆州,我如何能不宴请各府,更何况他昨天帮着本王将颜凉的人马灭了个干净,本王又岂能不出面给他壮胆?!”
  汤剌虎那一瞬间里似乎明白了楚因的意思,又不太明白楚因的意思。

  第二十章

  “王爷,东方庄主求见。”
  楚因伸出手指调亮的烛灯,持笔写字,道:“东方庄主,夜这么深了,您为什么还不回呢?”
  门外东方景渊苦笑了一声,道:“难道,王爷会不明白东方不归的理由么?”
  楚因平稳地写着他的字,道:“本王不明白。你的庄子有近十年未有赋税,我的人马只不过取走了你这么多年应交于荆州的钱财,庄子还是您的庄子,人马还是您的人马。你的家小,你现在便可带回,但是一个庄子需要四千家丁未免太多了一点,荆州地处三国边界,本王不得不防这些人马当中有细作混入,等本王的人理清了这些人的来历,自然会将他们发还于你。”
  东方景渊苦涩地道:“王爷此招可谓釜底拙薪,断了东方的生机,还不脏了王爷的手。”
  楚因微微一笑道:“东方庄主莫非有难处,说来听听,本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东方景渊长叹了一声,道:“想我东方景渊不过是一阶白丁,虽自负有一些才华,但若无人相助又岂会在荆州搏下如此之大的财业。说错了,我其实不过是荣王座下的一条狗。荣王虽有魄力,但却无奈多疑暴燥,东方只怕这么一回,还容不得我申辨,连着一家大小都要一命呜呼。”
  楚因微微蹙眉,道:“那么东方庄主又想要木王如何呢?”
  东方景渊跪下,伏倒,道:“王爷,若您看得起东方,东方以后愿意为王爷效力。”
  楚因不为所动,只淡淡地道:“我听说七子的第八子的故事,不知道东方先生又有几人?”
  “王,王……爷!”
  楚因搁笔道:“回去吧,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东方景渊咬了咬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道:“王爷,东方本是它人叛臣,不敢奢求王爷收留,这是荣王多年以来在荆州走私盐土茶叶的帐目,只求王爷看在我主动将之献上的份上,收留下小人一家大小,那小人也就死而瞑目了。”
  楚因依然缓缓写着他的字,东方景渊心中绝望,他拖着脚步一步步走出了楚王宫,门外集了他六房小妾跟四男四女八个孩子。东方景渊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叹息了一声,拉着他们的手慢慢下了楚王宫高高的台阶,上了马车。
  东方景渊想着如何料理这剩下来的后事,夜空中便传来了剑的破空声。
  “小心!”东方景渊立即大声急呼,楚暠处置叛徒从来不手软。
  那些暗卫一直都是悬在东方景渊脖子上后一柄剑,再没人比东方景渊更清楚那些叛徒的下场,总是害怕自己也有这个下场,现在却终于还是面临了。即使他博学多才,机智过人那又如何,在强权面前不过都是螳螂挡直,不堪一击。
  东方景渊看着马车里缩在一起的孩子们,苦笑了一下,寒光起,马车帘子被挑起,孩子们大声尖叫,东方景渊闭上了眼睛。
  “杀……”车外突然响起了吼声,只听扑通一声,持剑欲杀他们的暗卫倒在了车前,背上插着一枝羽箭。
  东方景渊连忙掀起帘子,只见一支骑兵如虎入羊群冲过来,一阵激战,暗卫们均被确砍翻于地。
  火把通明下,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人骑着马在众骑兵的簇拥下进来,东方景渊一瞧,连忙下车,道:“梁王。”他伏下身体,道:“多谢梁王救命之恩。”
  楚因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早仰慕先生的威名,也知先生之所以被我三哥远派边关,是因为你不满他的作为,多次规劝惹恼了我二哥。刚才沛离说话有欠妥,还请先生不要责怪。”
  “梁王。”东方景渊失声泪下,道:“是小人……是小人……”
  楚因挽着他的手,微笑道:“先生请……”
  东方景渊死里逃生,兀自恍若梦中,楚因一声先生,他才如梦初醒,连声道不敢。
  不过片刻,东方景渊去而复返心境已经颇为不同,一盏茶之前,他料楚暠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却不免心生侥幸,一盏茶之后,他已经知道楚暠确实不会放过自己,多年的东主之谊一时之久似乎也就淡了。
  东方景渊与楚因在书房坐下之后,一女子过来为他沏茶,东方景渊在荆州多年苦闷,壮志未酬,因此笑称他人品茶,东方品色。只见那女子虽然装束华而不丽,眉目间略有病容,可令人乍见之下,便有惊艳之情,说一声人间殊丽毫不为过,不由多瞧了几眼。
  “东方先生,本王坐镇荆州,与你为难实属迫不得已。”
  东方景渊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道:“王爷,您莫要折煞我。”
  楚因叹息了一声,笑道:“既然把先生当作自己人,先生就不用再说这种客气话。其实本王不说,你也知道我来荆州是迫不得已的。”
  东方景渊轻笑了一下,道:“王爷,您真是太谦虚了。您走荆州实在是一招可挪乾坤的绝招,荆州是汉水以北南朝仅剩的重镇,这里积集了当年所有南朝战败流散在外以及现在不容于各国的势力,此地藏龙卧虎,绝非等闲之人可以想象。我曾经跟荣王提过,荆州之重,重于南朝任何一个城镇……”东方景渊轻笑了一下,又叹息了一声。
  楚因微笑了一下,道:“东方先生可能过于寄厚望于荆州,本王不过是借这里以避萧墙之乱。”
  东方景渊道:“王爷,如今荣王楚暠与德王楚升已经势不两立,王爷有没有想过该如何?”
  楚因修长的手指轻轻撇了一下茶沫子,微微笑道:“正想请教东方先生?”
  “东方斗胆,送梁王八个字。”东方景渊一字一字地道:“借刀逼宫,兄终弟及。”
  楚因的眼神略略一跳,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八个字足够灭你九族。”
  东方景渊一掀衣袂,伏在地上道:“王爷,东方知道,但是这数日之间王爷英明,宽厚,睿智早已经让东方心有神往,东方既已经认定梁王为我主,就必定知无不言,否则与心存二心又有何区别。”
  楚因轻轻叹息了一声,将他扶了起来,道:“以后同本王说话,无需动不动就下跪,我尊敬先生智慧,先生务必不要折损了我这一片心。”
  东方景渊道过谢起身坐下,这个时候女子又过来微笑着替他沏了一碗茶。
  “这位……”东方景渊见楚因毫不避忌在此女子与自己探讨如此机密之事,不禁问道。
  楚因微微一笑,道:“忘了跟先生引见,这是本王王妃楚瑜。”
  东方景渊一惊之下,整只茶碗都掉在了桌上。
  楚因又闲聊了一会,方才送了东方景渊出去,青湘进来收拾,却看见曾楚瑜像是手足发软一般撑着桌面。
  “娘娘,你,你怎么了?”青湘连忙扶着曾楚瑜坐下。
  曾楚瑜脸色苍白地看着灯花,很久才道:“青湘,你知道刚才那人说什么?”
  “他,他说什么了。”
  曾楚瑜直着眼睛道:“刚才东方庄主说,他弄错了子卿的生辰,他以为子卿生于子时,原来他是生于辰时,因此才功亏一篑。”
  青湘微有一些胡涂地道:“娘娘,子卿少爷生于何时很重要么?”
  曾楚瑜淡淡地道:“原家有一对龙凤胎,生于子时的是龙……”她缓缓地抬眼看着青湘,道:“生于辰时的……”
  “是凤,原夕争难道是原纳兰?”青湘脱口道,她一句话说完却看曾楚瑜阴森森地望着自己,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道:“娘娘,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曾楚瑜将她拉了起来,道:“你无需怕我,我曾楚瑜已经没有什么体己的人,你已经是我剩下不多的亲人。我的就是你的,教训你也是为你好,你看我像王妃,其实我一步也不能走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娘娘,那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青湘站了起来,连忙道:“您不是说王爷已经对子卿少爷起了心思,如果果真子卿少爷是纳兰小姐,那岂不是……”
  曾楚瑜沉默一会儿,挑着灯花道:“这个东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我的面说子卿是生于辰时,除非子卿能一直瞒着,否则以后王爷迟早会想起,我今天匿藏了真相。对于王爷来说,我曾楚瑜没有背景,没有任何可用的价值,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便是因为我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他绝对容不下我一点不忠于他的私心,尤其原夕争对他来说是渴望而不可得。我今日不说,它日的下场不会比汪涵更强。”
  “娘娘,会不会根本就弄错了?”
  曾楚瑜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想起来,这六七年里,我的确没有看见过纳兰与子卿同时出现过,他们二人在九岁的时候分别被送往卧龙谷与华山。最初还有他们的师兄弟送回来过过年,可在十三岁以后,便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
  “娘娘您的意思……”
  曾楚瑜看着窗外,很久才微微一笑,道:“也许真正的子卿……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吧。”
  “可是子卿少爷又中秀才,又中贡生,这可是欺君之罪。”
  “若她真是纳兰,那她的胆子从来比别人三个加起来都要大的。”曾楚瑜看了一下手,道:“我让你去打听子卿为什么失踪一夜,你查到了么?”
  “回娘娘,我听汤刺虎手下人说,在林中发现了北齐人的尸体。”
  曾楚瑜悠悠一笑,道:“看起来,对子卿有兴趣的可不止王爷……”
  些时的楚因收伏了东方景渊不由心中畅快,虽然夜已经深了,他的脚步也只是略略迟疑了一下,便朝着楚王宫最偏的一个殿——原夕争的住处走去。
  原夕争似乎是一个不喜欢热闹之人,连挑一个住所都挑得离着楚王宫正殿极远。楚因不知出于何种念头,竟然也默许了原夕争挑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楚因慢慢朝着原夕争的处所走去,远远的宫人见他来了,连忙伏身跪倒,楚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信步进了偏殿,见原夕争正在灯下写字,脖颈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那道红痕显然被细心地处理过,看不太清了。楚因在原夕争的身后站了一会儿,而原夕争似乎在走神,竟然没有觉察到他站在背后。楚因的目光落到了纸上,只见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青子梅时疏雨后,风成烟歌,怎见人白头。红叶向晚落空山,又一愿,醉了倾城。
  “秋梦令可好?”
  原夕争才惊觉楚因就在身后,连忙起身,道:“王爷。”
  楚因微笑着将原夕争面前的纸抽了起来,看着那几行漂亮的字,淡淡地道:“细雨随风成烟,打在发际,犹如白了人头,满山的枫叶随风而落,若是远远望去,又怎么能不为这红叶的绝色之姿而倾倒。”楚因斜眸微笑道:“不是秋梦令,又是什么?”
  原夕争轻笑了一下,抽过纸道:“子卿闲来无事,瞎写。”
  楚因微笑道:“这样啊,我还当子卿累了……否则这几行字我怎么觉得读来竟像是有一种想要悠然见南山,远隐于林的避世感慨。”
  原夕争不答,转而笑道:“爷,东方景渊的事如何?”
  “如你所料。”楚因微笑了一下,道:“这一年来,子卿真是为我招揽了不少人。”
  “这东方景渊颇有济世之才,又算得上是荆州最大的地头蛇,有他来出面,荆州的事情相信都能迎刃而解。”原夕争笑着顺手将自己的笔放进旁边青花水龙纹花觚里洗了洗。
  这只青花水龙纹花觚极为精致,八宝花办形的沿口朝外翻折,在壁上龙印青花水纹的映衬之下,不显得狰狞倒反而有几许柔和的雅致。当初这只花觚楚因一瞧,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原夕争,特地吩咐放到了原夕争的房中。但是显然这只小姐太太们用以插花,盛花汤的雅致之物在原夕争的手里不过成了顺手的洗笔池。
  细长的手指将笔轻沾水面,团墨便在水中袅袅散去,似层层迭迭笼罩在一起的黑纱,就如曾楚瑜那晚看到楚因的时候他的眼神。
  “子卿过两日便是生辰了,有没有想好送他什么?”
  曾楚瑜替楚因将腰带松下,笑道:“子卿从小喜欢剑,爱舞刀弄枪,王爷送他一柄好剑,保准他会喜欢,唉,想起来后天也是纳兰的生辰,若是她在,那就要送琴了。”
  “对啊,我似乎听过子卿有一个孪生妹妹,好像已经出家了。”
  曾楚瑜轻柔地替楚因脱去身上的衣衫,道:“不错,纳兰姐姐听说已经出家为尼了。”
  楚因将自己的发冠取下,笑道:“既然是孪生,想必长得很相似吧。”
  曾楚瑜轻抚了一卜楚因迭好的外套,才微笑道:“你再也找不到比他们兄妹两个更相似的了,所以子卿做为男孩子,太过秀气,纳兰做为女孩子又显得太过英气,也算美中不足呢。”
  楚因听了一笑,悠悠地道:“确实是……太过秀气了。”
  他躺了下去,曾楚瑜缓缓伏在他的身边笑道:“您不知道子卿小的时候胆小如鼠,每次都被纳兰吓得哇哇大叫,纳兰就是爱欺负她哥哥,自己扮成男孩子,却逼着子卿打扮成小姑娘来骗我们,我又次次都要上他们的当,可气人了……”她说着似乎也回到了三人最为纯真的年代,说到最后不由自主微微叹息了一声。
  楚因微侧头,道:“又为什么要叹气?”
  “没什么,只是想到纳兰姐一向好强,她说我与子卿,一只是懒小猪,一只是胆小鼠,而她是龙,所以我们都要听她的,她也会保护我们。”她轻笑了一声,道:“虽然知道儿时的承诺根本是守不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依然觉得很舒服。”
  楚因伸过臂弯,搂住曾楚瑜轻笑道:“为什么我的楚瑜会被人叫猪呢?”
  曾楚瑜笑道:“没办法,因为我生于亥时啊,亥时不是尚猪吗?”
  楚因整个人都僵直,曾楚瑜抬起身子看着他漆黑的双眼,很久楚因的目光才落到脸上,缓缓地道:“莫非你想说的是子卿就该生于子时,纳兰才该生于辰时?”
  曾楚瑜靠着楚因,道:“王爷,其实我刚才很矛盾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是我听说李缵与子卿走得太近了,他长得那么俊美,子卿是一个男子自然没什么,可若是个女子……难保她不会心动。她若一心动,以后王爷在对李缵的时候便会处于危局……”
  她的话还未有说完,楚因已经翻身起床,低喝道:“暗卫进来。”
  东方景渊不过才刚刚离开楚王宫,但被几个暗卫又急召入回来,不由心中忐忑,他匆匆跨进大殿,见楚因正在烛光之下悠闲地下棋,全然不似那么焦急。
  “也无甚急事,坐吧。”楚因穿了一身黄色锦袍,里衣,中衣,外衣层层迭迭的领口,由上盘旋而下的衣襟簇拥着高高束起的发冠的楚因,令原本看起容貌俊俏和气的他多了几分雍容跟威严。
  楚因落了一子在盘中,笑道:“东方先生,我刚刚翻了一下你做的笔录,似乎你对阵法很有心得。”
  “不敢。”东方景渊叹气道:“当日若非手下忠心,我只怕已经死在原先生的阵中了。”
  楚因点头,又落了一子,笑道:“是,我有看到……说是你得了错误的情报,把原先生生辰给弄错了。”
  东方景渊苦笑了一下,道:“我自认做事淌水不漏,看起来还是太过自信,又或者原先生早就料事如神,刻意混淆视听,令我差点命丧阵内。”
  楚因微微皱眉笑道:“子时,辰时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自然,生于子时的人,是绝无可能将干门设成死门,除非他想与我们同归于尽,可是若我们不进阵,先死的人搞不好就是设阵人自己。”东方景渊见楚因似有不信,连忙解释道。
  楚因捏着黑子,微微笑道:“但对于一个生于辰时的人来说,那就完全不同了……水多金沉。”
  东方景渊笑道:“王爷聪慧,举一反三。”
  楚因敲下黑子,微笑道:“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他见东方景渊不解,但微笑道:“我来荆州的时日也不短,虽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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