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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臣有本要奏-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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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帝得知他未得传召回了京,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可在熙和帝眼里,谢忱身边能得用的人不过寥寥。就连此番回京救驾带来的兵马,也不过是借调而已。
既然如此,一个被调用的监察御史,也就不关紧要了。

几日后,谢禹谋反的处决终于出来了。
此事若非闹得实在太过厉害,又自己一头栽进了熙和帝最忌讳的事情里,谢禹理当会被留下来。至多不过是个圈进,或是夺身上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谢彰只差一步,就会沦为庶民。可那样,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只可惜没来得及,才叫他最终死在了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同父异母弟弟手里。

谢禹此案牵涉甚广,刑部与大理寺前前后后处斩了两千余人,就连宗正寺,也一同处理了好几位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的皇亲国戚。到此地步,谢禹身边所有能用的人,皆被挖了出来。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通通被拔的一干二净,绝无复起的可能。

那些跟随谢禹逼宫的将士,不少人因结党营私,被彻彻底底一番严查后,革职的革职,贬斥的贬斥,还有不少人甚至为此没了性命。
谢禹的案子是熙和帝亲自督促刑部与大理寺协同调查,无人敢弄虚作假。
尽管如此,熙和帝仍旧难消心头怒火,更是在贤妃几次三番为谢禹请求后,对军中几个和他及王侑之来往密切的将军处理灭九族的严刑。
一时间,京城之中,人人自危。

虽还未举行册封大典,连祭祖昭告天下也无,但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新太子已经出现了。
谢忱近日来皆住在东宫,孙蓬便也随着在东宫留宿。一来二去,就有宫人们开始试探着是否要将东宫的摆设重新布置一番。
可谢忱却丝毫没有表露出一分即将当太子的神色,似乎当真只是借住。

这日,贤妃照旧在见过谢忱后,被人送出东宫。
孙蓬从书房内的屏风后走出来:“贤妃还没放弃吗?”
“由不得她不放弃。”谢忱回首,亲了亲孙蓬的耳垂,淡淡道,“谢禹的案子已经定了,姨母就算再想救他,也无可奈何。毕竟,父皇要处死谢禹的圣旨,已经下了。”

孙蓬闻言不由地想起自己不久前去天牢,见谢禹时瞧见的画面。那个被王皇后从小养育的小皇子,虽最初那些年并不得宠,看着有些怯弱,可到底还带着皇室的自尊自傲。
而今坐在天牢里,吃得苦不过是寻常百姓的十分之一,却已瘦得两颊凹陷,双目无神,再难见到一分神采。

“贤妃娘娘还是说那些同样的话?”
谢忱轻轻点头:“嗯。她说,不管如何,这个位子终究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已经死了一个谢彰,这唯一的兄弟,我该宽宏大量一些,留下他,善待他。”
孙蓬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睁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忱。
谢忱被他这副神情逗笑,低头轻咬他的鼻尖道:“我不是容不得人。当年他若是没逼上景明寺,拿全寺僧侣的命要写我自尽,我也不会有机会重活一世,终于抓到你。这一世,只要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敬我畏我,我不会薄待了他。可惜,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甚至比当时更冲动,更天真。”

孙蓬知道谢忱虽说着这些话,可心里头并非没有对谢禹的惋惜。谢禹会有今日种种,实在都与熙和帝及王家当年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
“你会想做这个太子吗?”孙蓬不知道,类似的问题,景王曾问过,裴处也曾问过。他只是借由谢禹的事,突然意识到,如今能继承大统的,似乎只剩下谢忱一人了。
谢忱低声笑了笑,话语浸润在俯身亲吻的唇间:“你,想当皇后吗?”






第68章 【陆柒】个人路
谢禹仍旧关在天牢内,贤妃似乎始终没有放弃救他的想法,哪怕不能让人出来,只是免了死罪也无大碍。
王侑之与王皇后也一同入了狱。王家早就失势,哪还有人能帮着捞他们。朝中即便还有王侑之的门生,也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贤妃几次求见熙和帝,想为谢禹寻一条生路,可熙和帝不是借口政务繁忙,就是命人将她拦在外头,不愿见面。甚至于还特地命人去天牢打了招呼,命牢头不准对谢禹特别关照。
太后也一度来为谢禹说话,熙和帝却仍旧不松口,执意要处置谢禹。

熙和帝不是不心疼谢禹,可他心疼儿子,更心疼自己。
他早就过了忌惮太后的年纪,如今王侑之也要倒了,他更加不用害怕什么。他可以在人前慈悲,可人后,面对试图杀了他以此来取代帝位的儿子,熙和帝只想让谢禹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毕竟,就算他愿意留下谢禹,将来谢忱也不定会留下这个随时可能会要自己性命的弟弟。

熙和帝并不拦着贤妃进出天牢探视谢禹。
谢禹在牢里待了几日,一开始瑟瑟发抖,不敢吃不敢喝,谁问话都颤颤巍巍地不敢说。到后面,谢禹开始反反复复追问贤妃熙和帝的打算,是杀还是留。
贤妃给不了什么确切的答复,谢禹很快变得焦躁,求了几次没有回应后,他再也经受不住天牢里的生活,开始呼天喊地,咒骂父兄,说熙和帝偏心,谢忱回来后就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说若非熙和帝当初偏心谢彰,他也不会走上歪路,举兵造反。

贤妃之前还耐得住性子,但谢禹越来越暴躁,在牢里砸了几次碗,还拿水壶砸伤人后,贤妃的心也死了,不再为他几次三番去找熙和帝求情。
没了人探视,谢禹的脾气越发难以控制。
十余岁的小少年,在牢房里又打又砸,足足闹了好些日子。

王侑之和王皇后以祸乱禁宫为名,被熙和帝下令处以极刑。二人死前,被人押解着从谢禹的牢房前经过。
满身狼狈的少年坐在牢房内,双眼冷漠,注视着两人从眼前走过。曾经意气奋发的王侑之,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白发爬上两鬓,眼窝深陷,两颊内凹,就连脊背也不再挺直。
而被锁链锁在后头走着的王皇后,早已没了一国皇后的尊荣,神情狼狈,形如枯朽。那双平日里视线尖锐的眼睛,一片茫然。

“他们会怎么死?”
谢忱来见谢禹。
谢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无关自己,只问王侑之和王皇后的下场。

“绞刑。”孙蓬道。
以王侑之的罪名,其实理当斩首示众。但熙和帝心头的火一直难以平息,朝中更有那么多的人因此事受到牵连,熙和帝几乎没有做他想,直接命人对他二人处以极刑。

“那我会怎么死?”谢禹又问。
谢禹的事,孙蓬不好说,抬眼看了看谢忱。
谢忱面无他色,淡淡道:“兴许能留一个全尸。”

谢禹就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仰着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兄就这么容不下人吗?父皇当年登基,不还留下了几位王叔……难道皇兄就不能学父皇,留下我,日后也好博一个慈爱的好名声……”
谢忱轻轻点头:“是能有个好名声。父皇当年就是靠着这个,博了个仁慈的名声,这些年也依旧是仁慈。可这次,也是父皇打定主意,要处置你。”

谢禹额上青筋鼓起。他的年纪已经不算“很小”了,可为人处世狠辣中,却混着一股藏不住的青涩。面对谢忱的话,他猛地扑了过去,抓着牢笼,低声怒吼:“父皇不会不要我的!是你,是因为你回来了!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夺走我的一切?!”
谢忱冷冷看着他:“你的一切?你与我一样,不过都是可以被他随手抛弃的存在。他谁也不疼爱,谁也不爱,他念的不过都是他自己的龙椅坐得能不能安稳。”
谢禹呼吸急促:“可你一回来,二皇兄的太子之位就没了……”

“可人是你杀的。”
谢忱懒得再说什么了,谢禹眼睛瞪得滚圆,还有许多话要说,却堵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只张了张嘴,咬牙道。
“是你们逼得我杀他的……要是父皇不偏心,我就不会……不会动这个心思……”

谢忱定定的看着谢禹,低声道:“你在怪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阿娘怀着你的时候,舅舅遭人诬陷,裴家流放西州,阿娘成了废后被关入冷宫。那段日子,无人照应她,就连有身子的事,也被人藏着,直到你出生。阿娘为了生你伤了身子,皇祖母命父皇将你接出冷宫,交托给王皇后抚养。这些年,你可有去看望过她一次?”
“我有!”
“你没有。”
谢忱抬眸看向谢禹:“你直到父皇动怒,才终于想起,十月怀胎生下你的那个女人,一直孤苦伶仃地生活在冷宫里。其实你和父皇一样,对谁都心存忌惮。你与王皇后及王侑之是相互利用,你也利用姨母,更试图利用阿娘。”

谢禹蓦然笑了出来,低低的,然后渐渐癫狂。
谢忱面不改色,转头环顾天牢,丢下一句话,抬腿离开了天牢。
他说:“阿娘最近能睁眼说话了。就算为了阿娘,父皇暂时也不会动你。”

他慢慢的走出天牢,身后是阳光终日照射不进的晦暗。
孙蓬跟在身后走出天牢:“回思象宫?”
“嗯。”
“听说娘娘今早已经能喝下一碗小米粥了。再养养,兴许还能养回来。”
“嗯。”
“你……方才说陛下暂时不会动三殿下……是因为想给娘娘积福?”

谢忱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孙蓬。
“阿娘的病,已撑不了多久了。谢禹不能留,但无论是父皇还是我的意思,都是等阿娘过世之后,再处置他。”
“娘娘的病……”
“七郎,”谢忱叹息道,“阿娘的日子,能过一日,是一日了。”

*****
王侑之和王皇后死了。
谢禹逼宫被定性为谋反,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还有不少人,下了大狱一时还未得一个处置的结果。
朝堂上求情的人见熙和帝狠着心要处置他们,便也都歇了心思,生怕自己落了个不讨好的结局。

太后恼怒熙和帝的狠心,称病绝食,也要逼他收回旨意。
可人到底还是死了,唯有谢禹,因元后身体有恙的关系,被耽搁了下来。太后为此几次试图闯宫,熙和帝不堪其扰,命人将太后送往行宫休养。
贤妃也趁此机会,脱簪请罪,请求熙和帝允许她跟随太后,一道离宫休养。

贤妃入宫这么多年来,在熙和帝的心里,一直都是元后的影子。入宫后从未犯过什么大错,可谢禹逼宫的背后,没少有她的帮助。
熙和帝顾念元后身边已无多少亲人,便对她网开一面,没有将她送进天牢问其罪,也没有允许她随同太后出宫休养,而是直接褫夺了她的身份,将她降为庶人,许她以宫女的身份,留在思象宫照顾元后。
裴絮十分知趣,得知自己捡回一条性命,便跪谢熙和帝大恩,安分守己地做了元后身边的宫女。

孙蓬为此事心里嘀咕了很久。
毕竟贤妃当年好歹也是宫里最受宠的娘娘,如今一朝下错棋,若是降为庶人逐出宫去倒也罢,以宫女的身份留在思象宫里照料元后……皇宫向来是捧高踩低的地方,那样的人又如何受得住。

“你不用担心。”
相比起孙蓬的担忧,谢忱显然更了解宫里那些人的心思。
“姨母十余岁就进了宫,若是出了宫,只怕没几天能过下去。留在宫里,哪怕是做个宫女,对她而言,也好过出宫独过。”

能在后宫里得宠并且活下来的女人,无疑都是聪明的。
孙蓬瞬间明白了谢忱的意思,摸了摸鼻尖,啧舌道:“我倒是忘了这事。”
他顿了顿,想起孙娴,又问:“裴大哥他……”
谢忱颔首:“裴家的事已经水落石出,父皇将裴处安排进了禁军。”
“……陛下还是防着裴家。”
“裴家流放西州多年,明面上在京城已经没多少依仗,裴处刚回来就被安排进禁军,只会叫他平白成了同僚的眼中钉。”

谢忱说完,他与孙蓬已走近了宣政殿。
天色还未亮,风呼呼的,上朝议政的文臣武将纷纷低头往殿内走。不时有人停下脚步,朝谢忱鞠躬行礼。连带着孙蓬也得了不少人的掬礼。
入冬后的早朝,别的事还好说,只有一桩事,始终未得决断。

“陛下,三皇子谋逆弑君的事,宗正寺、刑部、大理寺皆已判下来了,陛下为何还不下旨,难道是将就此搁置……”
宣政殿龙椅上,熙和帝沉着脸坐在上头。孙蓬站在御史大夫的身后,一抬眼就瞧见那走出队列拱手说话的言官一脸义正辞严道:“遵命警训,陛下理当处死三殿下,王皇后教养殿下不利论理该赐死,奸臣王侑之教唆殿下谋逆弑君,王家理该株连九族,成年者处斩,未满十四岁者净身入宫为奴,女子皆当充入教坊……”

“王皇后与王侑之已死,三殿下……朕早有安排,无须多言。”熙和帝淡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只当熙和帝是不愿杀子,生怕他日后放虎归山。有言官出列道:“陛下,三殿下虽年纪小,可他年纪小小就有如此心思,实难保证日后不会再生出事情来,是不是……”
“朕是要杀他还是留他,与尔等有什么关系!”熙和帝重重地拍了一掌,群臣畏瑟地低下头,“皇后还在病中,朕姑且留老三一条命,叫他为皇后送终,难道也不成吗?”

众人垂首,口称不敢。
孙蓬扫了一眼身边的同僚。
这些人经过了一次大的清洗,大多都是一些新的面孔,并不敢在朝堂上挑战熙和帝的权威。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比任何都希望谢禹死。论仇,他们没有,可谢禹当初逼死了谢忱,之前还几次三番在路上截杀他们……谢禹不死,他不能安心。
他闭了闭眼,上头熙和帝恼怒的声音不断拔高,与言官发生争执。若不是言官不能杀,今日的早朝只怕就要血溅三尺……

早朝在熙和帝的怒吼中匆匆结束,孙蓬抬头看了看谢忱,见他朝自己微微摇头,便知他这是要自己先走。
孙蓬颔首,转身随着众臣走出宣政殿。
殿外,有内侍与宫女满脸苍白,匆忙而来。

孙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视线随着那极其眼熟的宫女转入宣政殿。
他站在殿外,依稀听到了那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

“陛下。”
那宫女哭道:“娘娘……娘娘去了!”






第69章 【陆捌】表心迹
元后没了。
她的身体到底油尽灯枯,好了没几日,便又再度没了起色,说两句话便要剧烈咳嗽。
谢忱与孙蓬时常入思象宫陪着她,怕的就是一个不留神,便叫元后孤零零一人去了。

昨日孙蓬才陪同孙娴从思象宫探望过元后,哪知不过隔了一夜,上个早朝的功夫,人竟然没了。
“娘娘的病本就重,前几日的好转应当只是回光返照……”太医摇头叹息,身边围满了得知消息后匆忙赶来的各家女眷。
孙蓬站在人群外,听着太医的声音,有些担忧地望向宫殿。

元后的病,说到底,是伤了根基,这才一日重过一日,且怎么也好不起来。再加上今年冬尤其寒冷,大雪不时落下,一下就是整整一日,屋前屋后若无人清扫,足足能积起一个小腿肚这么高的雪来。
这样的天气,元后的身子自然是越发不行了。
可谁也没想到,元后的最后一面,无论是熙和帝还是大皇子,竟然谁都没有见到。

孙蓬是亲眼看着谢忱冲进思象宫的。
宫女们欲将人拦下,可宫女们哪里困得住谢忱,不消片刻功夫,便还是叫人冲了进去。从殿里出来的太医似乎正巧被他撞上,出来时一边摇头惋惜,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不多会儿就叫闻讯而来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熙和帝乘坐轿辇赶到宫门口时,殿内已经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如一头失去母兽的幼兽般绝望挣扎。

熙和帝立在殿外,面容深沉,殿内绝望的哀嚎一点一点击溃了他最后的冷静。
“稚奴……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稚奴是元后的闺名,听得熙和帝这么一声叹息,谁人不心头一惊。
王皇后才死,朝堂上就有人提出请熙和帝另立皇后的事。打皇后主意的世家从来不少,有人提出另立皇后,自然也有人提出复立废后。就连熙和帝也都隐约透出消息,想将元后重新立在身边,也好生同衾死同穴。
可奏疏上了才没几日,元后没了。
*****
“娘娘临终前,留了话。”
裴絮跪在人前,低着头,轻声道。
“什么话?”谢忱问。
他坐在思象宫中,长久地望着寝殿内只剩拇指盖大小的一截蜡烛,手里紧紧握着孙蓬方才为他斟满的一杯热茶。

许是因为殿内未起暖炉,裴絮跪在地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娘娘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为殿下留了话。娘娘说,这一生亏欠殿下太多,没能做到一个母亲应该做到的事……娘娘说……若殿下有自己的主意,无论是打算做什么,都盼着能得偿所愿,不必受到拘束。”

孙蓬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伸手放在了谢忱的肩头上。
谢忱微微侧头,绷紧的下颚缓缓放松。

裴絮低低道:“娘娘还说,三殿下既犯了大错,理当伏诛,如何能因为她而放过。等她去了,就叫三殿下上路,她会在底下等着,等着以母亲的身份好好教养三殿下,省得将来再入轮回,仍旧生出这副叫人糟心的模样。”
孙蓬听到谢忱低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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