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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臣有本要奏-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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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说……”见人瞳孔放大,颤颤巍巍地往怀里伸着手,孙蓬忙帮着托了一把他的手肘。

“大、殿下……末将奉笔下之命……送信……元后娘娘……病重……请……殿下……速回……”
那人废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颤抖着手从胸前拿出了沾了血迹的书信。信上还烫着火漆,中途并未被人拆开过。
谢忱拧眉,伸手接过信。

他才拿住信的一角,那人的手便颓然落下,似乎那一直撑着的一口气终于彻底地散了。
“取他腰牌。”谢忱道,“记下他的名字,改日回京,记得好好安置他的家里人。”
尘乙低头称是,恭敬地行了个合十礼,这才低头去摸这人身上的腰牌。
而此刻,裴处也带着人回来了。

“殿下。”裴处递上一块沾血的腰牌,“这是从追杀这人的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腰牌的作用,旨在用来分辨该人的身份。
信使身上的腰牌,是宫中特制。而裴处搜出来的这块,从外观山高看,和信使的相差无多,但仔细分辨,实际上并非是宫中的腰牌。

“是王皇后的人。”孙蓬认出了这块腰牌。
“也是王侑之的人。”
谢忱拿过腰牌,转手放进怀中。

裴处一听,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那人是什么身份,竟还叫王家派了杀手过来?”
“没有活口吗?”孙蓬拉紧马缰,打算往林子里去。裴处将人拦下,摇了摇头。
“一个活口都没?”
“没。”裴处叹气道,“人才抓住,就服毒自尽了。”

这显然是早有准备。
孙蓬不再往林子里去,心里想得都是宫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稍稍回过神来,谢忱已命人掩埋好林子里的尸体,休整队伍赶紧继续行程。

孙蓬问:“怎么了?”
谢忱看他:“谢禹提前与贤妃娘娘联手,举兵造反,逼宫了。”






第64章 【陆叁】先后手
宝应五年的冬天,是京城的噩梦。
这一年,因出身低微,一直只在京城汉王意外坠马身亡。有人说害得汉王坠马的,是大理寺卿孙君良的庶长子。熙和帝虽未迁怒孙君良,却到底是将其长子押入牢中严审。
辗转了月余,方才经由宗正寺、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明,汉王的坠马皆因汉王府看顾马匹的家奴给出事的马喂食了不该喂的东西。因此使得他的坐骑脾气起伏不定,不易操控,最后使得汉王意外坠马,不幸被马蹄踏死。
为抓到已经逃跑的家奴,京城被闹得翻天地覆。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时候,汉王偷摸养着的私兵,竟被谢禹收入囊中。而汉王膝下几子,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得了怪病而死,前后竟不超过十日。
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这怪病,会传染汉王府外的人。

熙和帝共有五位兄弟,没了一个汉王,自然会叫余下四位王爷心存忌惮。毕竟谁也不能说,汉王的死,真的是像宗正寺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被折磨了太久的家奴忍不可忍的报复。
但其他的证据却又无从得知。
直到汉王之子陆续病故后,京城中忽然起了奇怪的风声,说是废太子谢彰意图逼宫谋反。

不等宫里有什么反应,三皇子谢禹已抢先一步,带人闯入了谢彰的住处。
彼时,谢彰的身边,尽管姬妾无数,可已无一个知心人,每日能做的事情只有借酒消愁。
酒喝多了,难免误事。
谢禹带兵闯入时,谢彰正喝得烂醉,然而长剑架在脖颈上的一瞬,他通红的脸色当即血色褪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酒水洒了一地。

酒香扑鼻的屋内,没有从前东宫里时常可以闻到的,淫靡的气味,有的全是一个男人消沉的,难闻的酸涩,甚至连伺候的下人也早就吓得跑走了。
谢禹板着脸,俯身看向瘫坐在床沿旁的谢彰:“皇兄。二皇兄。”
他拿剑拍了拍谢彰的脸颊:“皇兄,论理,你只是个废太子,已经没什么能耐再惹事了。可皇兄,你怎么能做了龙袍偷偷藏在这里,难不成……皇兄想着要谋朝篡位不成?”

谢彰早就被吓清醒了,感觉到拍在脸颊上冰凉的剑身,呼吸忍不住加重了几许,半晌才找回自己不自觉战栗的声音:“你、你胡说什么……”
脖颈被剑刃划开一道伤口的感觉,瞬间令谢彰被恐惧席卷,他几乎是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被谢禹狠狠一脚踹回地上。
“老三,你不能这么做!我没有……”

谢禹轻笑,抬腿踩在他的肚子上:“皇兄,做错了事,怎么能不承认。”
谢彰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愤怒的喊道:“你要做什么?”
见谢禹笑得越发诡异,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你、你是要诬陷我?!”

谢禹伸手捂住谢彰的嘴。
谢彰的确没做龙袍。这个男人虽然之前满心想的都是登基做皇帝,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保自己的太子之位,认定自己能够顺利熬到父皇退位。
这太愚蠢了。
汉王的死,是他做的一个局,目的就在于汉王那些偷摸着养的私兵。有了这些私兵,再加上姨母手上的那部分,清扫谢彰这个障碍足矣。

谢彰知道自己已无退路,闭上眼,颤抖着不再言语。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逼宫,即便是成了废太子,他也没想到要这么做。可今日过后,哪怕他是被人冤枉的,史书上也不会记上“冤枉”二字。
后人会知道,他谢彰身为废太子,愚蠢的想要“逼宫”,幻想着登基为帝。

“老三,”谢彰睁开眼,喃喃的道,“你不会成事的。”
谢禹拧眉,握剑就是狠狠一拉。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划过谢彰的喉咙。
被割开的喉咙,呲呲地冒出鲜血。谢彰费力地张开嘴,想说的话已经说不清楚,只能听到含混的声音中,断断续续说着“你不会成事的,不会”。

废太子的死,对于接连经历了亲人过世的熙和帝来说,完全是猝不及防的事情。
他把自己成日关在思象宫元后养病的屋子内,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可元后的病情反复不定,才两日的功夫,就几度被太医从鬼门关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拉回来。

这日,元后在夜里照例饮下汤药后,突然大口呕血。宫女们匆忙请来太医,一时间思象宫兵荒马乱,就连贤妃也被请离此地。
熙和帝不敢再停留,只好离开。
可前脚才出了思象宫,后脚就有老内侍带着一脑门急出来的汗,抖着声音跑过来跪道:“陛下,三殿下他……三殿下他带着兵马在逼宫!”
“他在胡闹些什么?”熙和帝大怒,“逼宫?亏他也想得出来,难道朕这些年亏待他了不成!”

当年熙和帝能坐上太子之位,又顺利登基称帝,自然不会是多一帆风顺的事情。其间经历过的流血事件仔细算起来并不少,他的那些兄弟又何尝只有五位。
为了子孙不再因争权夺势发生兵马冲突,熙和帝之后对三子便从来都没有让他们拥有过足够多的兵马。
以谢禹手里的那点兵,就这么急吼吼的闯禁宫逼宫,分明就是在送死。

“三殿下他带了……带了七千兵马!”内侍急声道。
“他哪里来的七千兵马?!”
“似乎是……是汉王的私兵……”
熙和帝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扬声大吼:“速去调动禁军围剿!”

他前脚才没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儿子,悲痛中正在考虑太子之位究竟该给长子还是幼子,现在幼子突然带兵逼宫,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分明是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了。
没关系,他还有谢忱,他的长子就快回来了……

“陛下!”
又有内侍匆忙跑来。
“皇后挟持了太后……”
“三殿下已经攻破了玄武门!”
“三殿下已过宣政殿!”
“尚书令传话,只要陛下写下退位诏书,这就命三殿下休兵!”

传话的人从内侍到禁军,几乎是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匆忙来通报情况。
熙和帝恨得不行,可这时候哪里都不好走。这宫里头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是早就投靠了谢禹他们。

“陛下,还是躲一躲吧……”
“躲什么?朕的皇儿要取朕的性命,朕要躲什么?”
思象宫中元后的咳嗽声不断传来,干净的水送进宫内,很快就有宫女匆忙端出被染红的血水来。
内侍总管心中焦急不已,不由地再劝:“陛下,三殿下是为逼宫,并非是弑君呐。您就是躲一躲,也好过正面与那些人碰上。更何况,思象宫这里有两位娘娘在,三殿下想来会看在生母和姨母的面上不来叨扰……”
“那朕就更应该留在这里。”

知道这是劝不动了,内侍总管只好叹了口气,如往日一般,站在熙和帝的身后随时听其调遣。
前头的消息仍不时传来,足可以看出从宫门外一直到禁宫前,三皇子究竟是如何顺风顺水地横冲直撞。七千兵马,只折损了不到一千人,各个士气大振,砍瓜切菜一般往前直冲。
若非身后思象宫内,元后的咳嗽声渐缓,似乎一切都还停留在发生之初。

此时的思象宫内,一片灯火通明。隔着宫门殿宇,远处隐隐还能看见被油火照亮的光影。
熙和帝站了许久,道:“去请贤妃过来。”
宫女未动,熙和帝回头:“朕还没退位,难道朕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陛下……并非如此,只是……只是贤妃娘娘她……她已经……”
“已经怎样?”
“已经被三殿下的人护送走了。”

在宫女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熙和帝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今日这个局面他从未想过,但如今仔细想想,本该早有所觉的,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是他将太多的关注都放在了谢彰身上的缘故。
自问他对三个儿子都是一视同仁,但太子向来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长子出家,他就重视次子,次子无用长子归来,他再度看重长子,这并无过错。但对于幺子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

谢禹的背后,不难看出,除了有王侑之和王皇后的庇护,还有贤妃的协助。
他们怕是已经谋划了很久。

熙和帝闭眼。
谢禹从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年少无知,怯弱无能的小皇子。他甚至已经给这个儿子打算好了将来,无论是谢忱还是谢彰日后登基,都不会亏待了这个皇弟。
但实际上呢?
谢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无知无为的小皇子。更何况,哪怕他当真没那个能力,以王侑之他们的能耐,再加上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养育,他多少还能做个任人打扮的傀儡。

“忱儿什么时候能来?”
“若信使不出意外,大殿下快马加鞭往回赶,怕也还得花上十余日的功夫。”
“十余日啊。”熙和帝长叹,“也不知朕的禁军守不守得住。”
“能守住的,陛下。一定能守住的。”






第65章 【陆肆】黄雀后
“京城的情况如何了?”
车队在官道在飞驰,跑在最前头的是三匹累得快要口吐白沫的骏马。
谢忱骑在马背上,始终一言不发。反倒是孙蓬,心里记挂着京城的情况,见尘乙再度回来传讯,当即开口问道。

尘乙抿了下干燥的唇,顾不上喝水:“京城中下了禁令,在京为官者,家眷不得出城。就连百姓要进出京城,都需要经过把守城门的士兵的检查。”
“宫里呢?”
“我不敢进城,怕进去了就出不来,只得在城外打探消息。宫里似乎已经成事了。”
“三殿下……成事了?”

孙蓬一时大惊,□□的骏马早已筋疲力尽,四蹄一软,竟带着马背上的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孙蓬在落地的一瞬,下意识松开缰绳往前一滚,这才没摔在地上被马压伤。饶是如此,半边的身子蹭了一地的尘,后头手忙脚乱停下的马车,差一点就要撞了上去。

尘乙也吓了一跳:“七郎!”
“我没事。”孙蓬抹了把脸,见谢忱俯身,当即伸手一把抓住,顺势坐上马背。
“三殿下带着那七千人,就这么攻破了禁宫,逼着陛下写下了退位诏书?”

“还不曾听说陛下有写下退位诏书。但恐怕也就这几天了。三殿下既然敢带兵逼宫,理当不会给予陛下太多的时间。”
尘乙越说话,嘴越干。裴处从边上丢了个水囊给他,他接过仰头就灌下好大一口。
“吩咐下去,这几日当心沿途所有。”谢忱突然道。

孙蓬蓦地抬头。
谢忱道:“谢禹敢逼宫,就是怕夜长梦多。父皇至今不写退位诏书,想必是在等孤。而谢禹,必然不会允许孤这时候回京。”
就算谢禹同意,王侑之和王皇后既然放弃了谢彰,转而利用谢禹,就绝不会放任他去谈什么“手足之情”。
王家人的野心,从前世到今生,他和孙蓬都太过清楚了。

裴处应声,调转马头吩咐随行众人。
孙蓬坐在谢忱的身后,望着风雨欲来的天,良久问道:“人,够吗?”

“够。”男人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那么沉稳安定。
“谢禹他,不会成事的。”
他的父皇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给一个傀儡退位让贤的地步。

离京城越来越近,半途所遇的事情便开始逐日增多。
暗杀、投毒、假意求援转而刺杀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开始发生在了孙蓬等人的身边。
到京城前,他们终于迎来了难能可贵的休整机会。

“明日就能到京城了。”裴处由孙娴给他上药,忍着药粉刺激伤口的疼痛,对孙蓬道,“你劝劝殿下,不要冲动了。”
“如何劝?”孙蓬检查马背上的行囊,“自己的手足想尽一切办法要杀了自己,难道不能给那些人警告,反而步步退让不成?”

他们这一行距离京城近了之后,就开始乔装打扮成寻常大户护送女眷的车队模样。饶是如此,却依旧不断的遭遇谢禹派来的人马的冲击。
之后孙蓬略施小计,抓出了混在队伍中的探子,这才叫谢禹那边的动作少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不少人死在了路上。
就连谢忱和裴处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你没看过殿下的眼睛吗。”裴处疼的呲牙,“杀人的时候通红的,像头野兽。”那样常年被佛香经文浸染的人,居然拿起刀剑,手起刀落,从不手软,甚至还一度杀红了眼睛,如凶兽一般叫人敬畏。
“观音菩萨的坐骑名为望天犼,地藏菩萨骑着谛听,文殊菩萨则是青狮。此三皆为兽,可望天犼上传天意,下达民情,谛听晓佛理,通人性,避邪恶,青狮更是凭狮吼威风震慑魔怨。殿下如兽,可心有菩提,不过是以杀止杀罢了。”
孙蓬说话间,丢下裴处,取了水囊就去找正与尘乙说话的谢忱。后者肩背负伤,才上好伤药,却是一刻也不肯松懈。

尘乙的马死在了路上。那匹马是他跟着谢忱还俗后,得到的第一匹马,还是战马之后,脚程飞快,可到底不是铜墙铁壁之身,最终死在了谢禹派来的一队弓箭手的乱箭之下。
“回京之后,师兄再给你找一匹好马。”吩咐完事情,见尘乙面上仍挂着伤心,谢忱不由叹息一声安抚道。
“师兄放心,我没事的。我这就回京!”尘乙看了眼走近的孙蓬,“师兄,孙家的事情……”
“我会与他说的。”

尘乙话罢匆忙骑上马离开,孙蓬只当他得了吩咐先行一步,并未在意。
“喝口水。”孙蓬反握住谢忱伸来的手,“咱们离京城还有不到一日的行程。也不知陛下撑不撑得住。”
谢忱仰头喝水:“撑不住也得撑。不然大褚就要改朝换代了。有王侑之在,谢禹当不了几天的皇帝。”

孙蓬点头:“那是自然。王家虽然败了,可只要王侑之还在,起复是早晚的事情,更别说,王侑之还有个在外游学的儿子,听闻才学出众,想必一旦成事,多半王侑之会让谢禹当个傀儡,日后让他退位让贤,将那王家郎君送上帝位……”
“那王家郎君,现如今,在孙老太爷手里。”谢忱蓦地开口,“就在谢禹逼宫当日,孙老太爷命人从外头抓回了王侑之的爱子。另,王侑之起事前,将家眷偷偷送出京城,但如今,俱在孙家的掌控之下。”
孙蓬愣住。

“孙家是直臣,直臣最忌的就是乱臣贼子。王侑之自以为有谢禹,便可长驱直入,逼迫父皇退位让贤。但螳螂捕蝉亦有黄雀在后。孙家,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孙蓬倒吸一口气。
他从没想到,他的祖父居然会有这般手段。可这一招,不能说不妙。简直就是将王侑之架在了火堆上。

谢忱眯了眯眼:“七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孙蓬回过神来。
谢忱转头看一眼仍在原地休息的众人,很是镇定地说:“拿我手令,调三万兵马于京郊。”
孙蓬眸光骤缩。他知道谢忱这些年的经营,手里不可能没有兵马,但三万兵马,这个数量一旦被发觉,足以被疑心极重的熙和帝断定为谋反。
“那三万,不光是我的兵马,还有裴家当年留在京城一带的势力,以及当初的‘太。子党’。”

这个“□□”指代的是当年谢忱作太子时,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东宫属官。这些人经过十余年的历练,从文从武,一日日地发展,早已成为了朝中不可或缺的力量,而在他们的手里,也日渐积累了一大批可供谢忱调遣的人手。
这些人,重生前谢忱就曾始终保持着联络。可那时,他从未想过要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而今,藏起来的刀剑是时候亮出锋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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