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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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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在乎是否有人想害他,可若是厉崖留在小院里让莺儿不自在,送去县衙谋个差事,反倒也能帮那个口不能言的人赚个前程。
莺儿得了令箭,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里,喊:“哑巴,少爷让你去县衙报道,去水网当苦力!”
戚无行面无表情地刷着碗。
莺儿左蹦右跳地喊:“哑巴!哑巴!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少爷要赶你走!”
戚无行猛地回头,野兽般的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
莺儿被吓得僵在那里。
戚无行微微勾起嘴角,拿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干脆利落地写了两个字:“不去。”
莺儿泪汪汪地继续找萧景澜告状:“少爷,他不是个好人。”
萧景澜缓缓慢条斯理地写着字儿,说:“哪儿不是好人。”
莺儿气鼓鼓地说:“他长得凶,凶巴巴的。”
萧景澜哑然失笑:“模样是父母给的,怎能因此来判定一人善恶?”
莺儿委屈巴巴:“他还不肯去山中帮忙,好吃懒做!”
萧景澜淡笑:“罢了罢了,明日你随我一同进山吧。”
莺儿惊讶地问:“少爷要进山?”
萧景澜轻叹:“纸上谈兵到底不够妥当,我要亲自去盯着,有些事情才好及时防范准备。”
莺儿欢欢喜喜地喊:“好!我陪少爷进山。”
小姑娘还没高兴完,戚无行就面无表情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托起萧景澜的手,写道:“我陪你。”
莺儿被气坏了,泪汪汪地冲出去找周叔撒娇了。
戚无行微微一笑,握着萧景澜的手慢慢放在果盘上,写道:“吃点。”
萧景澜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从前他痴痴傻傻地过着日子,如今心疾深重,也生不出多少防人之心。
可这人的举止实在太过古怪,仍然让他生出了些疑心。
温软细腻的肉粥,西北风沙的气息,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炽热目光,他虽看不到,却仍觉得皮肉筋骨都在发烫。
这样的目光,曾让他颤抖恐惧过。
冰冷的马鞭抚过身体,留下缠绵痛楚的红痕。
那一切都像个旖旎又可怖的噩梦,纠缠着他不放。
当他在漠北兀烈部落的营帐中睁开眼的时候,世人皆以为他已醒来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三魂七魄仍然深陷在过去的噩梦中,从未睁开过眼睛。
他安静地坐在桌前,听着耳边那人收拾碗筷的声音。
那么平静,那么安逸,没有风沙,没有枷锁。
萧景澜却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手,握住自己的脖颈,轻轻掐下去,颤抖着,用力想要拂去上面的淤痕。
他越攥越紧,空气在肺中渐渐变得稀薄。
忽然,一只大手蛮横地拽开了他的手,急切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野兽般暴怒的喉音在耳边响起。
那人焦急地握住他的手,不肯让他再伤害自己。
萧景澜沙哑着低喃:“没事……没事的……我只是……还没习惯……”
戚无行看着萧景澜脖颈上的红痕,想起了当年崇吾郡中,他锁在萧景澜脖子上的那道锁链。
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那只柔软的猫儿,可那只猫,却几乎要被他扼死在了手中。
如今,他明白了,后悔了,可伤痕却已经永远留在了萧景澜的三魂七魄中。
从前的萧景澜,纵然天真痴傻,却也活得无忧无虑。
可如今,萧景澜看似自由,却被他牢牢困在了崇吾郡的风沙中,痛苦着,疯魔着,不得解脱。
戚无行痴痴地看着萧景澜脖颈上的红痕,颤抖着想要吻下去。
萧景澜却轻轻躲了一下,皱眉:“你在做什么?”
戚无行沉默着,收回那一腔苦楚的痴恋,捧着萧景澜的手,写道:“担心你。”
萧景澜恍惚着慢慢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低喃:“不必担心我,人怎么回勒死自己呢?明日就要进山了,你若去,便收拾些干粮和水,有的累呢。”
戚无行写道:“你的腿,有救。”
萧景澜哑然失笑:“我知道……我知道……”
他只是,不愿治好。
废掉的双腿,失明的眼睛,反倒让他好受一些,让那些负罪的亏欠不会那么痛。
他们就要进山了。
山路崎岖难行,路过的村民纷纷想要帮忙抬起萧景澜和他的轮椅,戚无行不悦地皱着眉,俯身轻轻松松地单手把萧景澜抱在怀中。
他身形高大又孔武有力,抱着纤细柔弱的萧景澜像抱孩子一样。
萧景澜脸皮薄,有些不自在地提出异议:“你若是想带我上山,背着也好,这样抱,像什么样子。”
戚无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用另一只手拎起萧景澜的轮椅,大步走在了山路上。
莺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大喊:“无耻!无赖!少爷,这人绝对不怀好意!你快赶他走呀!”
戚无行脚步不停,故意把莺儿甩在后面。
萧景澜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头野兽的脊背上,紧张地抱住那个硕大的头颅,哭笑不得地埋怨道:“你慢些,莺儿跟不上了。”
戚无行只好放慢脚步,抱着萧景澜站在山路上等莺儿上来。
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娇小女孩,戚无行居高临下地挑挑眉,微微一笑。
可笑容还未敛去,他却看到了一个人。
褚英叡的父亲,任明宏县知县。
这位老人,曾在京中拜访过他。
两人,相识。
戚无行面无表情地抱着萧景澜转过身,继续往山上走。
到了山谷中,萧景澜不肯让戚无行再抱着,强烈要求自己坐着轮椅慢慢挪。
戚无行不想和褚知县碰面,在萧景澜手心划了几个字,扛起锄头去河道旁干活了。
褚知县看着那个陌生的高大身影,疑惑地问萧景澜:“萧少爷带人来了?”
萧景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是一个流浪到此处的乞丐,被我收留,便来当苦力了。”
褚知县低头看着萧景澜温柔秀气的模样,许久之后,才说:“英叡的母亲,最近不太好。”
萧景澜紧紧抓着扶手,沙哑问:“夫人怎么样了?”
褚知县说:“她听闻戚无行在京中,便要前去行刺,我不肯,她便有些疯癫了。”
萧景澜说不出话来。
每当事关褚英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伤人的利刃。
同情吗?
愧疚吗?
还是试图弥补什么?
那个年轻的将军死了,戚无行握着他的手捅下去,想要和他同坠地狱。
如今,他确实日日夜夜活在了地狱中,却到底……活不成戚无行想要的样子……
褚知县说:“萧景澜,戚无行是西北军统帅,他若死了,崇吾郡必然大乱。我虽只是区区一介七品县令,却也知道西北要塞不能有失。所以哪怕我的夫人痛至疯癫,我也不能去杀戚无行。”
萧景澜在轮椅上深深俯身,沙哑道:“褚大人……是君子……”
褚知县摆摆手,说:“昨夜,夫人哭了一宿,我便陪了一宿。于是,想通了一件事,或许恩怨可解。”
萧景澜眼见仇怨心结终于有了解法,急忙问:“褚大人想要什么,萧景澜无论生死,一定会替褚大人办到。”
褚知县说:“戚无行如今守着崇吾郡,却不是一生都守着崇吾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或许我和夫人都已去了,可戚无行早晚回辞去兵权回中原养老。到那时,我要萧少爷去杀了戚无行,或成或败,我们都不计较。但是现在,趁我们老两口还活着,我要萧少爷一句话。萧少爷,英叡是为你死的,若有机会,无关天下苍生的时候,你会替我儿报仇吗?”
萧景澜脸色苍白,薄薄的唇瓣颤抖着,似是心中痛极了,痛的只剩一点喘息的力气。
褚知县轻轻拍拍轮椅的扶手,苦笑着说:“萧少爷,我无意逼你,你若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只是日后,还请萧少爷不要在明宏县附近长住了。这样耗着,对你对我,都是折磨。”
说完,褚知县不再留在萧景澜身边,他挽起袖子扎起官袍的衣摆,拎起锄头,摇摇晃晃地和百姓们一块挖掘水道清理河床。
六十岁的老人已经满头花白,锄头插进泥沙里,烈日下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悄无声息地滴落着。
萧景澜呆呆地坐在那里,恍惚着深陷在嘈杂的黑暗中。
他什么都看不到,却比谁都能察觉到伤悲。
戚无行拎着锄头走过来,半跪在萧景澜膝前,有些担忧地捧起萧景澜的掌心,轻轻写道:“怎么了?”
萧景澜灰蒙蒙的眼中,两行清泪缓缓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他哽咽着,颤抖着,紧紧抓住了掌心的那点温暖,模糊的猜疑敌不过那些剧烈的愧疚和痛楚。
“杀了戚无行……”他无助地哭着,好像又变回了神志混沌时那个痴傻的少年,“褚知县……希望我杀了戚无行……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戚无行惊慌失措地想要擦去萧景澜脸上的泪痕。
可萧景澜哭得太绝望,泪水疯狂涌出着,冲刷着那双早已看不见光芒的眼睛:“我宁愿……我宁愿自己死……换褚将军回了……”他绝望地哭着,“我宁愿自己当时便死在军营中……不要害死别人……我宁愿自己死……”
戚无行紧紧握着萧景澜的手,那双手白皙,柔软,纤细,只能握着笔,捻着书,却被他握着,夺去了另一个人的性命。
那时的戚无行,在西北沙场上养出一身杀伐果决的戾气。
在他的世界里,想要什么,就去抢,就去夺。
若是他爱的人是一只渴望天空的鸟,他就要把那只鸟儿拽进地狱里陪着自己。
可他忘了,他爱的那个小傻子,有多温柔,多善良。
善良的人不会因为一次杀戮就变成恶魔,只会一夜一夜把自己坠入愧疚悔恨的深渊中,不得解脱,痛苦一生。
萧景澜颤抖着哽咽,泪水淌在阳光下。
这些年,他把自己画地为牢,困在罪孽中,自甘沉沦,不肯醒来。
戚无行不忍了。
他轻轻捧着那只柔软的手,虔诚的,温柔的,小心翼翼地,像捧着自己的心。
把他此生竭尽所能的所有温柔,都捧在手心里,轻轻写道:“杀了戚无行。”
萧景澜泪流满面地摇头:“不……不要杀人……不要再杀人了……”
戚无行看着萧景澜无神的双目,看着那些绝望的泪水,心里一颤一颤地疼着,一点泪水从他荒凉的眼角缓缓淌下。
他在萧景澜的掌心写道:“我会,杀了他。”
他会杀了戚无行。
他会……杀了他自己。
原来,他才是困住萧景澜的那座牢笼,只有他死了,褚家才能放下仇恨,萧景澜……才能解脱……
萧景澜怔怔地看着跪在他膝前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漆黑。
湿润的,一片漆黑。
他其实怀疑过,这个哑巴男人是不是戚无行。
那样合胃口的肉粥,那样蛮横的体贴,那样熟悉的怀抱。
他怀疑过很多次,这个男人,是不是戚无行。
可这个男人却对他说,要替他,杀了戚无行。
这不是戚无行。
那个疯子,蛮横,自私,疯狂到了极致。
只会占有掠夺和毁灭,又怎么会为了让他解脱,杀了自己。
半晌之后,萧景澜悲哀地勉强笑着,边流泪,边慢慢抚上那人的头,低喃:“傻子,人命,是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说杀就杀呢。傻子……真是傻子……你一点都不像戚无行,那个疯子……”
戚无行沧桑的眼中缓缓淌着泪,在萧景澜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不像,我舍不得,看你哭……”
当年崇吾郡,他喜欢把萧景澜弄哭。只有那个小废物哭了,他才觉得欢喜,觉得这个人,是彻彻底底属于他的。
可现在,只是看着萧景澜眼角的泪,他便觉得五脏六腑痛到几乎碎成灰烬,恨不得……恨不得倾尽这一生,只求萧景澜眼中不要再有泪光。
原来这才是爱一个人的模样。
若你爱他,你怎么会舍得他因你难过。
戚无行缓缓捧着萧景澜的手,写道:“会结束的。”
一切……都会结束的。
当年,他亲手把萧景澜拽入了地狱中。
如今,他要把萧景澜送回人间。
入夜,小院里的气氛比往常都要沉重,连莺儿都不闹了。
萧景澜虽心中苦痛煎熬,却不愿让旁人陪他一同受苦,于是强笑道:“我闻到槐花的香味了,是山脚下的槐花开了吗?”
戚无行握着萧景澜的手,慢慢写:“我去摘些来。”
萧景澜轻声说:“好,摘些槐花来,做甜汤。”
戚无行去了。
萧景澜坐在月光下,缓缓抬头,轻声说:“莺儿。”
莺儿窝在他身边说:“少爷,怎么啦?”
萧景澜说:“我想去逍遥谷,治好残疾。”
莺儿欢喜地喊:“少爷,您终于想通了!我我我这就去给您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就启程去逍遥谷!”
萧景澜拦着她:“别急,别急,等到明宏县的涝灾解决,我才能放心离开。”
莺儿说:“那我也要先给少爷收拾行李!”
她太高兴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萧景澜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又着急,又不知所措。
如今萧景澜终于肯鼓起勇气面对,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高兴极了。
若是……若是大少爷泉下有知,也会……也会高兴吧……
山脚下寂静的夜色中,远远地响起了一串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褚知县回到县衙后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白天说的那些话,或许有些不妥当。
于是他在灯下琢磨叹息了许久,最终决定来小院一趟,见见萧景澜。
西北军内部传来的消息说,他的儿子,是受了皇后所托,为救萧景澜逃出生天才死在戚无行手中,于情于理,这份仇,萧景澜都该帮褚家一把。
可他想起萧景澜那副苍白痛楚的模样,又觉得是不是其中尚有内情,他不知道。
于是黑灯瞎火的,褚知县自己骑着一头小毛驴,举着灯笼出城来找萧景澜。
到底有何内情,他今晚要全都问清楚,往后才睡得着觉。
戚无行摘了满满一兜槐花,来到萧景澜身前,半蹲着把槐花捧着上。
熟悉的清鲜和甘甜让萧景澜心情舒缓了不少,他唇角带着一点天真温软的笑意,慢慢俯身,咬住了一朵鲜甜的槐花。
戚无行也跟着笑了,他看着萧景澜近在咫尺的脸,想要凑上去亲一亲,又不敢动,急得耳朵都烧红了。
萧景澜又捏了一簇槐花慢慢吃着。
他们都不曾察觉,一个老人正骑着毛驴靠近着山脚下的小院,苍老的双目呆呆地看着院中温馨的画面,葳蕤灯火下那张血海深仇的脸,刺的他双目生疼。
戚无行……
戚无行!!!
褚知县忍无可忍,冲进小院中嘶哑着怒吼:“萧景澜!你不肯答应……你不肯答应……”
老人气得哆嗦了,摇摇晃晃地站不住,却仍在颤颤巍巍地怒骂着:“原来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蛇鼠一窝……你们两个……合谋害死了我的儿子!”
萧景澜还未反应过来,怀里的槐花撒了一地,他听到耳边响起那个噩梦般的低沉声音:“褚英叡是我杀的,等西北事了,我自会回到中原,等你来报仇。”
褚知县摇摇欲坠,咬牙切齿:“戚无行……你个恶鬼……恶鬼!”
萧景澜脸色煞白,踉跄着想要后退,却忘了自己双腿已废无法站立,挣扎中一头栽下去,被那双坚硬如铁的手臂牢牢抱在了怀中。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事吧。”
萧景澜颤抖着,细白的手指拼命想要掰开那双抱着他的手臂,喉中溢出了恐惧到极致的呜咽:“放开……放……放开我……你为什么要来……戚无行你为什么还要再来!”
他以为他终于离开那场噩梦了,或许他可以赎罪,或许他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可戚无行为什么还要来。
还要这样紧地抱住他,不肯让他挣开半分。
好痛……好痛啊……
萧景澜沙哑着哭喊:“我杀不了你……戚无行……我杀不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再来……你为什么要逼我……”
褚英叡死了,萧皓尘也死了。
那些为他而死的人都葬在了黄土中,他无力为逝者报仇雪恨,却没想到,还要被迫面对那个在他心中扎根的恶魔。
褚知县嘶哑着吼:“好……好……萧景澜,我还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没想到……没想到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毫无人性的畜生!英叡是为你死的!他是为你死的!”
萧景澜崩溃地哭喊着:“我知道……我知道……”
都是为他死的,褚英叡,萧皓尘,还有戚无行的父母,都是……全都是……为他死的……
他应该为这些人报仇,他应该替亡魂雪恨!
这都是他的血债,他的罪孽,哪怕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原谅他。
戚无行低沉温热的呼吸响在他耳边,那头疯狂的巨兽此时对他没有半点防备,手足无措地抱着他,怕抱紧了让他疼,又怕抱松了摔倒他。
萧景澜哭着,流着泪,在绝望的呜咽中摸到了戚无行腰间的短刀。
他这一生,总是不愿拿起利刃,以为世间万事,都总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可原来仇恨没有别的办法能消解,只有血偿。
血债,只有血偿啊!
萧景澜抽出了那把短刀,像只濒死的幼兽一样崩溃地哭嚎着,在一片黑暗中,狠狠捅向了身边温暖的胸膛。
鲜血溅出来,和他杀死褚英叡那天一样烫。
一刀,两刀,三刀……
萧景澜不知道自己那天捅了褚英叡多少刀。
他想替褚英叡还回来,一刀一刀,都要替褚英叡还回来。
戚无行没有喊疼,没有离开,仍然紧紧抱着他,偶尔有些闷哼,沙哑着低喃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澜澜……对不起……”
他不该拽一个纯白如纸的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萧景澜累了,纤细的手腕已经抬不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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