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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何不从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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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铜雀还没回来,他干脆把窗子也打开了,撑着窗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横在窗前的一枝红杏。
  
  随即他便听到杏树上传来一声轻笑:“晏少楼主,真是雅兴。”
  
  那人随性地坐在枝杈间,脚踩树干,手肘撑着膝盖,歪头看晏衡。他顺手捏了一把杏花瓣,捉弄地往晏衡头上扔去,不料正好晏衡这时抬头看他,那些花瓣就撒了他一脸。
  
  晏衡被花粉的气味呛到,掩着鼻子偏过头咳了几声。倒是始作俑者看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盯了晏衡片刻,居然有点脸红的转开了目光。心里想着,怎么那双眼睛好像带着横波的?
  
  隔花隔水的重逢,低头与抬头的人置换了位置,两人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还是晏衡先开了口,哼道:“是你啊。”
  
  真是怪了,问雨楼可是非歌布置的防守,居然发现不了区区一个小乞丐么。铜雀怎么几次三番中他的障眼法?简直不敢置信。他都要怀疑铜雀是故意出去散步了。
  
  树上的小乞丐同样觉得有怪趣,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大活人越过守卫出现在晏衡面前,是其他人早该放信号或者喊人了,再次也该做出点防备地姿态,可这个晏楼主不知是不是傻,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就不怕自己是来取他性命的么?
  
  晏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开口表明来意,只好问道:“你不请自来,是何用意?总不能是上回没给你钱,这回讨到我问雨楼里来了吧。”
  
  小乞丐眼皮跳了一下:“你果然还记得我。”
  
  “我这个人啊记仇,害过我的人我都忘不了。”晏衡似笑非笑道。一次普通的偷窃自然称不上“害他”,只是晏衡猜,这个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乞丐并不掩饰知情,扭头默认了,半晌,哼唧唧道:“我这不是来给你道歉的吗,那是个意外,你弄清楚些,我可不是妙吾的人。谁知道你钱袋里面不装钱,可不怪我。再说你受那伤一下就好了,就是疼一点……”小谢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还是有点理亏。
  
  晏衡浅笑了一下:“道歉?哪有人道歉是这样溜进来的。”
  
  小谢道:“还不是你晏楼主小气?不放我进来。”
  
  “喂,你究竟是来道歉还是来诬陷我的?谁知道你来了?”晏衡莫名其妙道。
  
  “你不知道?”小谢提高了声音,“你!你门房该换啦!”
  
  他气呼呼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刚才真是蠢,在门外等了那老半天,还像个深闺怨妇一般揪着花瓣问:他生我气?他怀疑我?他瞧不起我?他不记得我?他为什么还不见我?
  
  蠢到家了。
  
  晏衡暗笑了一下。
  
  少年心性。
  
  “那好吧,你把钱袋还给我,就可以走了。”晏衡冲他摊开掌心。
  
  少年一下子又瞪住了眼睛,蹙着眉头纠结什么似的,将钱袋攥到了手里,要给不给的样子,说道:“你没听清吗?我是来道歉的!间接害你受伤,对不起了。”
  
  “我知道啊。”晏衡点点头,晃了一下手,“还给我啊。”
  
  “你还没接受我的道歉。”
  
  晏衡“噗”地笑了出来:“好好,我接受了,还给我吧。”
  
  “这么随便?”小乞丐皱眉道,“一点都不真诚。”
  
  晏衡这下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无奈地看着他,又晃了晃手掌。小乞丐狠狠地拍了下膝盖,说道:“我凭本事偷的钱袋,为什么还给你?不给!”
  
  晏少楼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收回手,忍住破坏优雅的冲动,后退一步,“啪”地合上了窗户。
  
  小乞丐滑下树枝扣住窗沿,双脚一蹬踢开了窗户,人也跟着翻进了屋来。
  
  晏衡像想起了什么,不免看了一眼他的腿,褴褛的衣衫还如那日,也不知他是没衣服换还是没工夫换,左腿处裂开的伤口已经结痂,淡淡的血迹还沾在裤上未洗净,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模样,可这乞丐方才翻进来那下干脆利落,像全然未曾受伤似的。
  
  那种伤口不疼是假的,可他面上不露分毫,心性定不一般。晏衡心想。
  
  小乞丐刚开口想继续说话,就被扣门声打断了,又是那个门房,在外面慌慌张张道:“少楼主!少主楼不好啦!”
  
  晏衡扶额,过去开门道:“我好得很。”
  
  门房“哎哟”一声扇了自己一嘴巴:“不是您不好!是、是问雨楼不好啦!苍崖山平剑宗的宗主带着人在门口了!”
  
  晏衡道:“来就来了,你慌什么。既然有客人,就请去正厅一叙。铜雀呢?你可有看见她?”
  
  “铜雀大人在应付他们了,只是来者不善啊少楼主!你要不要换个地方避一避?”
  
  “避什么?有客自远方来,自要好好招待。”晏衡撩起衣袍跨过门槛,大剌剌朝外走去,门房既是担忧又是无措,忽然看见从晏衡房里跟出了一个乞儿,居然就是方才他在门口遇到的那个。
  
  门房瞪圆了眼睛指着他:“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小谢拍开他的手,“我都说了,你们少主楼愿意见我的。”
  
  晏衡给了他一个讥诮的眼神,心里却在思量着,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每次出现都赶着这种时机,不得不令人怀疑,此时若不管他把他留在这里,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可若说管他,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来,尤其还带着腿伤悄无声息的来了,说明夜隐也奈何不了他。非歌和铜雀腾不开身,如果这边动静闹大,苍崖山那边恐怕有机可乘。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小谢似乎看出来他在算计,轻松一笑,对他道:“晏楼主别怕,我跟你一同去,帮你解决麻烦。我这个人呀,最讨厌被人误会,亏欠了你一次我就一定要找补回来,也帮你一次。让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客观,很公正。”
  
  “你?帮我?解决麻烦?”晏衡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笑问,“你确定?”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就带我去会会那苍什么崖山。”
  
  晏衡不笑了,这次是认认真真重新打量了一下他,问:“你是谁?到底图什么?”
  
  “我是谁,如你所见。”乞丐摊开手展示了一下自己落魄的衣着,“图什么,不是也告诉你了吗,我被你误会了,很不爽,来帮你一次扯平它。”
  
  “当然,少主楼要是还觉得不太//安心,那就再赏我点的银子,当作雇我帮你解决麻烦,就更好不过了。我很缺钱呀,别的,也暂时没什么好图的了。”
  
  晏衡看了他半晌,笑道:“可以。你若真能帮我解决一下麻烦,钱不是问题。”
  
  小谢拍了拍手:“十二楼果然财大气粗。”
  
  晏衡点头同意:“不差钱,你羡慕不来的。让人先带你去换身衣裳,这样子去见客真是失礼。”说完示意门房带他去更衣。
  
  乞丐脸誊地憋红了,捏了捏衣角道:“好,当然好。白给的衣服不要白不要。”
  
  他伸了伸懒腰,枕着胳膊懒洋洋跟着门房走,晏衡忽然在身后又叫住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叫什么?”
  
  乞儿的脚步微微一滞,仅仅是那么一瞬。很快他漫不经心道:“姓谢,你叫我小谢哥哥就行了!”
  
  晏衡“嘁”了一声。
  
  ***
  
  问雨楼的正堂此时正热闹。
  
  苍崖山进来了五个人,一个平剑宗宗主一个平剑宗大师兄,另三个是平剑宗没什么名目的弟子。
  
  五个人坐在客座上,被好生上了茶,铜雀正站在主位与他们打太极,晏衡走近时就听见那个宗主在试探金缕曲的消息,来意掩饰的实在拙劣。
  
  区区平剑宗的人也敢来,看来真是被诱惑冲昏头脑。苍崖山掌门那个老狐狸,定是默许了他们此次的试探,却一定装作根本不知情的样子,说不定回头还要教训他们冒失前来。
  
  晏衡心里冷笑一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脸上戴了一枚银白面具,掩去容貌。或许因为一贯的病色,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铜雀率先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看轮廓就把晏衡给认了出来,大惊失色迎过去护在他身侧,低斥道:“少主!你又不听我的!”
  
  晏衡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苍崖山众人:“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那平剑宗宗主站起来假模假式抱了个拳:“晏少楼主言重,能见到少主楼本人,荣幸之至。”
  
  晏衡笑着坐在了上座,命铜雀也入座,铜雀见坐席离晏衡有些远,心有不安,但还是听了令过去落座。
  
  晏衡出屋时披着一件绒芯的斗篷,手里还捧着小暖炉,在这四月天的暖春里显得格外稍厚重,他掩在斗篷下的身形看起来瘦骨嶙峋,若非三日前于欢雨楼露过一手,苍崖山的五个人谁也不肯相信这就是十二楼恶名远扬的晏少楼主。
  
  但他们仍然带有犹疑的暗中打量晏衡,如此近距离,根本感受不到上座那人的一丝内力涌动。要么,这是高手中的高手,要么,这是一个废人。
  
  哪一种都令人难以置信。
  
  晏衡是一点心理斗争也没有,落落大方道:“几位道友光临问雨楼,不知所为何来?”
  
  宗主钟宵拱手笑道:“少主楼三日前光行坊一战,可谓名扬天下,在下代表苍崖山,特来递上论剑会的请帖,还望八月初一,晏楼主赏面前来共同论道。”
  
  十二楼的其他人几乎要在心里笑背过去了,他们几时见过苍崖山的人这么客气?竟然还邀请他们去论剑会“共同论道”?说好的十二楼魔头人共诛之呢。没想到金缕曲名声如此震慑,让苍崖山都不敢正面挑衅了。
  
  钟宵从衣袖中摸出烫金地请帖来,铜雀想去接,晏衡抬手制止住了她,示意钟宵直接递给自己。
  
  钟宵也正有此意,起身端着请帖客客气气走近了晏衡。
  
  如同图穷匕见的荆轲,他甫一踏进触手可及的范围,便忽然发难提剑刺向晏衡。
  
  晏衡仍然一派淡定,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铜雀倏然起身,只是在她动手前,已从屏风后又飞落一人,一脚踢中钟宵胸口,站定在了晏衡面前。
  
  钟宵那一剑是苍崖剑法中有名的“长沟流月”,进可攻退可守,送剑无声,回剑无形。他当然不期望一击就击中晏衡,但也没想到会被人以那样刁钻的角度,避开剑锋踢中了他本人。
  
  钟宵暗暗咬牙,问来人道:“阁下可是夜隐?身法诡秘无常,出人不意,名不虚传。”
  
  苍崖山的人见宗主的“长沟流月”轻松被化解,纷纷惊了,铜雀见来人陌生,却身穿十二楼普通弟子的服装,也惊了。
  
  全场只有晏衡和这位“夜隐”闲适不已。
  
  晏衡对钟宵微微一笑:“宗主过誉,他不过就是我十二楼门下区区一个扫后院的,三脚猫功夫,让宗主见笑了。”
  
  他这么说小谢,小谢也没生气,反倒配合地道:“是啊,这位钟英雄谦虚了,出人不意的不是我,是你呀!你刚刚那个猴子捞月,才真的是鬼鬼祟祟,攻其不备呢!”
  
  晏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瞄着苍崖山几人脸都绿了,尤其那钟宵,一脸便秘的样子,晏衡赶紧打圆场道:“小谢,你乱说什么,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
  
  小谢“愣头愣脑”地道:“哦,钟英雄,真是对不起了,我就是一扫后院的,没文化。”
  
  钟宵看上去快背过气了,他嗔目喝道:“什么猴子捞月!无知小儿,那是我苍崖山秋水剑派的‘长沟流月’,方才那一下是我技痒,想和晏楼主切磋切磋,因此没怎么使力,这下让你见识真正的苍崖剑法!”
  
  他提剑泄愤般朝小谢刺了过去,小谢勾起唇角一笑。
  
  “那么,领教了。”
  
  





第5章 苍山秋水剑(2)
  晏衡稳如泰山地坐在正堂上座,他既默许这里的打斗,铜雀和其他人便也静观其变。铜雀瞧着那小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心道或许真是问雨楼下一个扫后院的吧。
  
  一个扫后院的如何这般大胆,去挑衅平剑宗宗主?铜雀只当他忠心耿耿,护主心切,她紧按着佩剑,随时准备拔剑,为了不拂十二楼的面子,她不能给钟宵机会去羞辱十二楼的弟子,哪怕是一个扫后院的。
  
  而表面上晏衡心如止水,胸有成竹,实则他心里也惊疑不定,不知小谢打何种算盘。他几乎默认正面敌对,小谢定会吃亏,他想,这家伙可是流民出身,万一准备用些不干不净的损招取胜,未免在人前趋于下流,若苗头一有不对,须得即刻控场。
  
  钟宵那一剑刺了出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跟着他看向小谢。
  
  前者毕竟是平剑宗宗主,在江湖中也称得上是秋水剑派的代表人物,这一剑认真起来,气势如虹,秋水剑派素来变化多端,一勾一挑尽让人眼花缭乱,不辨方向。
  
  钟宵使出了看家本领,可他的对手却在原地安如磐石,这让外人看来,是那扫后院的根本看不清对面路数,不知如何行动应对,连苍崖山自己都觉得钟宵是不是小题大做,以大欺小。
  
  但当钟宵的剑堪堪要触及对方时,小谢动了,他连武器都没拔,脚步一晃,轻松避过了来无影的剑锋,接着膝盖一抬,撞在了钟宵手肘上。钟宵被他躲过去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手腕被对方打中,更是咬紧牙关,为了保住颜面说什么也不能松手丢剑,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他当真没有预料到,这小子有如此雄厚的内力,那一下又巧合地撞在他腕上穴道,不由他不松手。
  
  剑“哐当”一声掉了,钟宵人也连连退后几步,按住手腕,惊魂未定。
  
  小谢嗤笑道:“花里胡哨的,什么颇烂套路。”
  
  苍崖山其余四人原本被打脸正害臊低头,闻言却是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下子站起来嗔目而视道:“无知竖子!你瞎说什么?!”
  
  有人侮辱钟宵,他们勉强可以忍,但侮辱秋水剑派,侮辱所有苍崖弟子引以为傲的东西,着实不能忍。
  
  小谢活动了一下手腕,无聊道:“我说,在座的,都是废物。”
  
  这一句疑似把十二楼的人也骂进去了,不过晏衡没有同他计较,反倒为他拍了拍手,喝彩道:“不错,小谢,你刚才那一下真不错。”
  
  他是意外的,同时也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暗喜。此等用人之际,树上竟然掉下来这么个高手来?不留下他,岂不可惜。
  
  “小谢?”钟宵面容扭曲了,指着这个扫后院的怒道,“就你也配姓谢!”
  
  这骂的可就莫名其妙,慌不择言了,人家姓什么是父母给的,却关他什么事?哪又有配不配一说?然而钟宵这句狗急跳墙的言论,所有人都听懂了的。
  
  因为一个人。一个死人。
  
  这个人,就是上一位苍崖山首徒,秋水剑派的创始人,谢无秋。
  
  若说谢无秋这个名字,也许仍有人不知道,但他有另一个鼎鼎大名的称号,从庙堂调羹之人到江湖草莽之身,从七旬老叟到三岁小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探丸借客。
  
  五年以前的苍崖山,光把这个名字亮出来,就不知能震慑多少人去。
  
  而那个名字,也是晏衡最为熟悉的。所以当钟宵喝出那句话时,冰冷的面具下,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苍崖山和十二楼是宿敌,但如果说有一个人让晏衡乐意忽略过结、摒弃偏见去结交,那个人一定是探丸借客。
  
  那个人实在不该浪费在苍崖山里。
  
  ——当然,只有晏衡这么想罢了。
  
  对于十二楼的其他人来说,那个人是比苍崖山掌门还可怕存在,能不对上,就别对上。对于黎明百姓来说,那个人一度便是正义的代名词,是苍崖山乃至武林正道的希望。
  
  探丸借客干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一人死守西凉城,御外敌,固东魏。据说当时连西凉军的主帅都降了,州牧也交了城门金令,要弃城中百姓于不顾,探丸借客一个人守在城门口杀了三天三夜,硬是撑到了雒都派的援军过来。
  
  丞相翟景本欲提拔他入朝堂,为上将,然而他名也不留,一人一剑白云远去。最后还是西凉的百姓描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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