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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何不从贼-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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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无秋道:“重来。”说完又去喝粥,晏衡赶紧拦住了他,夺过碗勺:“我自己来……”
  
  晏衡接过了碗,盯着碗里兀自温热的粥,想到这些日子本是毫无胃口,现在却被眼前这人变戏法似的变成这幅局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谢无秋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其实啊,我爹也是被烧死的。我是看着他被烧死,化成灰的。”
  
  晏衡执勺的手微微一顿。
  
  “你也知道我是漠北人了,我的确是生在漠北的,我娘是漠河一枝花呢!美得天妒人怨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我爹了。”谢无秋推了推晏衡的碗,催促他继续喝别停,“我爹呢,是中原来的,以前还是个官呢,好像是犯了什么罪吧,被发配西域了,我娘看上了他,就半途劫狱救人,然后两人看对了眼,一起浪迹天涯去了。”
  
  中原来的,还是罪臣,又姓谢,晏衡心想,说不定确实是淮阳谢氏那一支的。
  
  谢无秋续道:“他们两的恩爱事腻歪的紧,我就不和你说了。反正我爹是个死书呆子,一心就想惩恶扬善,我娘却是荤素不忌的,鬼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晏衡心道:虽然他一直在挑剔指摘这两人,但听得出他内心是愉悦的,他爹娘也确是一对恩爱夫妻,着实令人羡慕。
  
  晏衡不由问:“你剑法从小就那么好,你爹娘武艺应该不差吧?”
  
  “他俩啊,还成吧,不差。”谢无秋道,“我剑法好那是我悟性高,天资聪颖,懂吗?”
  
  晏衡白他一眼。
  
  谢无秋回忆了一会儿,语气还是如开始时那样淡淡地:“漠河那年的天灾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挺严重的,后来好多村子爆发了瘟疫,我爹染上了,当时上面下令放火烧忖。我爹就是死在那场火里的。”
  
  晏衡慢慢咽下了一口粥,拨弄着粥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问娘为什么不把爹救出来,娘说爹这次活不了了,我们就送他一程吧。”
  
  “爹死那天,娘一滴眼泪也没流。她给了我一个信物,叫我去找一个叫师仪镜的老婆婆,然后自己也服毒下去找我爹了。我拿着信物找到师仪镜,才知道我娘是杏林谷的人,在谷里待不下去逃出来的,最后发现自己的医术连场瘟疫都救不了。”
  
  “我娘的遗言是叫我跟着镜婆婆好好学医,不过偏偏,我对医术也实在没有兴趣,而且那老太婆太凶了点!逮着我就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天命之人,是来替杏林谷终结旧孽的。”
  
  听到这里,晏衡沉吟了一下:“那八字预言,就是师仪镜放出来的吧,看来说的真是你了?”
  
  谢无秋刻意避开了他的话锋:“或许吧。老太婆开了天眼,留下八字预言就死了,然后我就一个人跑去中原了。”
  
  “现在我发现啊,中原也没什么值得的,还是乖乖完成我娘和老太婆的心愿,了结杏林谷的旧孽,”他点了一下晏衡,“早点找出金缕曲的遗本,毁掉它,天下太平。”
  
  晏衡搅了搅粥,像是压抑住了冷笑,吐出一句:“毁掉它就能天下太平?”
  
  谢无秋淡淡道:“这个么,我就不关心了。这天下苍生呀,合该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先把自己活下去,再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吧。”
  
  晏衡沉默了下去。
  
  谢无秋推了推他:“好了,我讲了这么多,该你了。”
  
  晏衡瞪他:“该我什么?”
  
  “说你爹怎么死的啊。”谢无秋道,“天下没有白听的秘密,你的秘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秋:别忘了你还有任务要做
晏衡:……扶我起来
谢无秋:我和你嗦*()&……*&%&……
晏衡(重新躺下):让我死





第43章 枯荷三更雨(2)
  晏衡又好气又好笑:“怎么,‘秘密’还带强买强卖的?”
  
  谢无秋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也不是我想听,有些事总在心里憋着不好,我还不是为了开解开解你。”
  
  晏衡将粥搁在了一旁,用布子拭了拭嘴角,淡淡道:“用不着,也没什么秘密。晏守魏就是我亲手杀的,用金缕曲。就这么简单。”
  
  谢无秋不满道:“那冰窖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把他尸体冻起来?还有,你娘又是怎么疯——”
  
  “够了。”晏衡扫了他一眼,微微偏过了头去,沉默下来。
  
  谢无秋就这么看着他,许久,他伸出手,在晏衡的嘴角上拭了一下,把他未擦净的粥痕抹掉了:“算咯,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起身欲走,腰带上的饰物却将晏衡衣袖挂了一下,自己被绊了个踉跄,晏衡被他一扯,身子倾过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稳住身形。
  
  两人对视了一下,谢无秋移开目光准备抽回手,晏衡却紧了紧指尖:“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谢无秋轻笑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坐了回去,也不催促,就安静等着。晏衡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娘,是雒河上的歌妓,怀了我以后才嫁给我爹的。我亲生父亲是谁,没人知道。”
  
  谢无秋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我就说嘛,你长得这么好看,晏守魏是生不出来的。”
  
  晏衡懒懒横了他一眼,又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爹是五个月前知道的这件事,当时他大发雷霆要杀了我,我……一开始只是想挣脱的,那时候我金缕曲还练的不纯熟,不知道怎么控制,我沾上了他的血以后,忽然就停不下来了……”
  
  “我的确是,亲手杀了他……”晏衡深吸了口气,闭眼平复了一下,“娘正好闯进来看见了那一幕,从那天起她就疯了。”
  
  谢无秋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又或许只是感慨。
  
  晏衡忽然自嘲地笑笑:“谢无秋,我的确是个罪人。”他轻声说着,眼神有些渺远空洞,现在,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和目的,但那之后,“或许有一天,死在你手上,也是好的。”
  
  谢无秋眼睫颤了一下,没有接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希望那天晚一点来。
  
  也许他同样是个罪人,杏林谷的罪人。
  
  晏衡这么多天来好不容易进了食,说了话,此时瞬间便有些乏了,眼皮打架,似乎想靠着枕头就这么睡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谢无秋的手突然动了动,惊醒了他。晏衡有些茫然地张开眼,见谢无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撂在他身上。
  
  “两天前,在你门口捡的。”
  
  晏衡的睡意一下子没了,他拾起字条,没有避忌谢无秋把它张开来,上面还是那个“岳”字。
  
  平湖岳从襄阳回来了?
  
  晏衡捏紧了字条,转头去看谢无秋。谢无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便懒懒地道:“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晏衡道:“劳烦你去给平将军送个信,就说晏衡邀他今晚老地方一叙。”
  
  谢无秋不情不愿应了,嘴上还嘟囔着:“还有老地方了?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是很多啊。”
  
  他站起身来,顺手拿过那只盛粥的空碗,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若有所指道:“苍崖山已经倒了,晏楼主却仍然要和朝廷联系。”他眼神深幽地微笑了一下,“即使知道再多晏楼主的秘密,我还是猜不透你啊。”
  
  谢无秋走了。
  
  晏衡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回了一句:你又何尝不是?
  
  谢无秋走后,非歌又来看了一次晏衡。见晏衡已经恢复了精神,便一股脑和他说了这些日子来的楼中内务,晏衡勉强撑着精神听完,问了句:“那天论剑会之后,有没有派人去苍崖山搜查过?”
  
  非歌道:“去了。苍崖山果然没有金缕曲的消息,秦端阳身上也没搜出来,之前夜隐带走的心法,十有八九已经被秦端阳毁了,至于那下部,看来也只能从别处下功夫了。”
  
  晏衡心知那心法是半途被谢无秋劫了,稍一犹豫,还是把他杏林谷身份的秘密咽了下去,没对非歌提起。
  
  非歌没察觉到晏衡一瞬的异样,继续道:“上次和你说过,杏林最后的遗迹很大可能在漠北,看来想找到下部,只能从漠北下手了。但如果苍崖山刚倒,正是十二楼稳固地位的好时机,此时前去漠北,似乎不妥。不如,让我先去细探?”
  
  晏衡摇摇头:“不,许都还有事要交给你做。”他来回踱了几步,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漠北……还不是时候。”
  
  ***
  
  所谓老地方,其实也不是什么老地方,不过是上一次平湖岳引着晏衡到的狂雨楼外那片竹林。晏衡这么说,想来平湖岳也能懂。
  
  果然入了夜,晏衡便在那片竹林里等来了平湖岳。
  
  想到上次想见,还是平湖岳去襄阳前夕,前途未卜,风云难测。短短月余,许都发生了许多大事,苍崖山倒了,襄阳一仗也打完了。
  
  平湖岳和晏衡问了好,两人看上去皆有些疲累,没什么精神叙旧。平湖岳开门见山道:“苍崖一除,翟相等于少了锋利的爪牙,襄阳一役算是完胜,然而柴戬却被丞相招了安,连甄南也封了官儿,宫里局势怕又要改弦更张了。”
  
  招安的事在晏衡预料之中,他沉吟道:“不止宫里,柴戬一归降,翟景兵力又增,这下各方势力都要改弦更张了。”
  
  平湖岳沉下了声音:“你放心,那名单上的人还是稳的。咱们静候时机,等各方布置妥当,就……”他没有说下去,只给了晏衡一个眼神。
  
  晏衡眯了眯眼,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不能静候了,时机,得自己创造。”
  
  “如何创造?”
  
  晏衡叹了口气,平湖岳知道他也不是次次都有把握,便拍拍他的肩:“晏楼主,不必灰心。来,咱俩有一个月没比过了,这次看看我能不能从你手上讨到便宜!”
  
  平湖岳退后一大步,横枪摆出一个起手式来。晏衡便也爽朗大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平湖岳没有立即袭上来,晏衡站在原地看着他,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些许沧桑。
  
  晏衡微微笑了一下:“时艰运拙,平君侯,回去若能见到昭平,替我转告他,年少之约,晏衡记在心里,亦当倾力而为,愿他勿失去信念。”
  
  平湖岳点点头:“晏楼主,平某敬你是个英雄。”
  
  晏衡摇头:“当不起。”他理了理衣袖,也慢悠悠摆出一个起手式来。平湖岳朝他攻来时,隐约听见他接着上一句话,轻轻的说了句:
  
  “我……只想要个一生恶名,换那一诺不相负。”
  
  ***
  
  晏衡从竹林回去后,整个人的状态的都变了。
  
  大约是有了目标,有了必须要行动的理由,几天前颓靡的神色一扫而空,展露出几分坚定来。
  
  他走回卧房时已经是三更天,月上中天,夜风寂寂。而他卧房对面的那间屋子,却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晏衡的脚步微微一阻。
  
  那家伙向来融不进也不愿意融进十二楼里,平时就不会和人有什么往来,更别说是这个时间,所以里面的客人,想必是外客了。
  
  从来都是谢无秋偷听他墙角,这次晏衡觉着,他去听一下他的,也不算过分。
  
  于是他脚步一转,无声无息站到了墙根。
  
  “师弟!”
  
  这声儿一出,这名儿一叫,晏衡就认出了屋里的人来。
  
  “求你了……”女子的声音凄凄惹人怜,“我一个人,真的撑不起这么大的门派来,爹和师兄都不知所踪……他们不要我,不要苍崖山了,你也……忍心看着苍崖落到这种结局吗?”
  
  谢无秋倒是不怎么怜香惜玉,冷淡道:“你赶紧走吧,这里可不太欢迎你。”
  
  秦梦晚哽咽道:“无秋师弟,你还在记恨我么?”
  
  “你别误会,我说不欢迎是客观事实,这里可是十二楼。至于我,我对你没有敌意。”谢无秋说道。
  
  这句话似乎引得秦梦晚无可不可地提了口气,连晏衡也忍不住偏过头,透过薄薄窗纱往屋里瞧去。
  
  “我们就是陌生人。”
  
  下一句,谢无秋却如是说。
  
  门外,晏衡差强人意地挑了下眉,屋里,秦梦晚直接急得哭出了声来:“还说不恨?你、你若不恨苍崖,为什么要投奔十二楼,投奔晏衡?他明明是你最看不上的那种人,不是么?!”
  
  晏衡原本觉得无趣垂下的眼皮再度抬了起来。
  
  谢无秋好像轻轻笑了一下:“我以前最崇拜的师父,还下毒害我来着。谁还没个年少无知呢,旧事秦小姐就不要再提了。”
  
  说道下毒的事,秦梦晚黯然了一瞬:“那件事……师姐愿意替爹和师兄来赎罪,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只要你回来!现在苍崖山人心惶惶,大家需要一个支柱啊,苍崖山的其他人是无辜的,你就念在……念在……”
  
  “好了。”谢无秋有些不耐,“该念的不该念的,我都念过了。苍崖山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再说论剑会上天下人都看见了,我和十二楼晏楼主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我劝你别打让我回去那主意了,免得苍崖山其他人承受不了。”
  
  “不是这样!师弟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你以前被冤枉,背了好多年污名和委屈,你以前做过那么多好事,大家没有忘了你,没有忘记探丸借客!如今你只是一时糊涂被晏衡那魔头利用……”
  
  “谁说我被利用?”谢无秋道,“我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啊。”
  
  秦梦晚大概是惊到了,好半天没说话,许久,才闷声道:“那晏衡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师弟……有些事情你开窍的晚,你该不会是看那魔头长得……有些颜色,又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就把他当女子了?”
  
  “女子?”谢无秋觉得十分好笑,嘀咕道,“他要是女子?哈哈……那估计也是个,刁蛮无理,争强好胜,诡计多端,雕心雁爪的‘女中豪杰’啊。”
  
  按照江湖中多数人的标准,晏衡这种“女子”,是没人敢心动觊觎的了。《江湖美人录》里就评过晏衡,说假使他是个女子,那也是只可远观的红莲,谁也不敢碰,怕引火烧身。不过谢无秋却觉着,谁说女子非得温婉得体,小家碧玉,像他娘那样泼辣的,不也有他爹受着吗。
  
  晏衡要是女子,他一定第一个娶过门来,八抬大轿,从雒城城东走到城西,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个怎样昳丽绝艳的妻子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念头他从很早以前就起了又灭,灭了又起,刚开始时想到“晏衡居然不是女子”,还感到十分惋惜,如今却是觉得,不是就不是吧,也没人规定……男子不能娶男子?
  
  但是他究竟为什么会想到娶晏衡啊?!
  
  ——“那晏衡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谢无秋琢磨着这句话,喃喃道:“迷魂汤么?或许真的有吧。”
  
  听到这句的秦梦晚忍不住朝前扑了一步,晏衡透过窗纱上的影子看着,就像是秦梦晚扑进了谢无秋怀里一样。而且谢无秋还没有拒绝。
  
  晏衡忍不住一下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晏警官(手电筒):扫黄打非,证件出示一下





第44章 风起青萍末(1)
  门被忽然推开,屋里的两人都微惊地朝门外看去。
  
  晏衡冷着脸站在门口,见秦梦晚原来只是站不住撑在了桌子上,而谢无秋依旧冷冷站在一边。只是影子的错位使得两人看上去像抱在了一起。
  
  晏衡竟然牙关一软,松了口气。
  
  随即晏衡说道:“秦小姐,十二楼不欢迎你。”
 
  谢无秋看到晏衡,脸上浮出藏不住的笑意来,那笑意里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似揶揄,又似窃喜。他对秦梦晚道:“你瞧,我一开始就说嘛。”
  
  秦梦晚看见晏衡背脊一僵,之前晏衡冒名来苍崖山,即便易了容,她也能看出那是一张足以令人惊艳的面容,如今晏衡没有戴面具,真实的容颜显露,还是令她震了一下。她立即挺直了身躯,瞪着他道:“晏楼主,既然见了面,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到底想利用我师弟做些什么?”
  
  “好问题。”晏衡扬唇一笑,“他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这话说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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