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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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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五个,顿时也宽敞了一些,叶思睿示意小姑娘扶着她娘坐在另一把圈椅上,夏天舒挨着他坐,再下头是夏天舒。“你是吴信天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吴夫人局促不安,决定先问小姑娘。
  “奴叫吴韵。”小姑娘才八~九岁,没有什么讲究,落落大方地回答。 
  这份大方自然倒叫叶思睿回想起东安县遇到的那个刘家锦娘。那姑娘为亲爹所害,在贼窝走了一道,好在最后跟着她娘走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他收回思绪。“韵娘,你把你去蒙馆找你爹的经过详说一遍。”
  单是提这么一句,吴夫人的眼中就渗出泪,用手帕捂住脸。叶思睿留意到她的手帕虽干净,却已经十分旧了。“娘,你别这样,我爹死了,你又不能把他哭回来!”韵娘说了这么一句,就冲叶思睿讲起来:“我爹平日在蒙馆十分操劳,哺时各家下地的男人陆陆续续回来吃饭,才会将孩子接走,所以我家一般等到日落才能吃饭,可是那天入更了,也没见到我爹。我怕他出了事,张老就住我家附近,我就去找他……”她口中的张老就是那位与她一同发现尸体的里老人。叶思睿见她把时辰说得十分准确,心中惊喜,便没有打断,听她往下说。
  “我每天给他送饭,所以熟悉地形。蒙馆只有我爹平日休息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门半掩着,我一推就开了,我爹就仰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哽咽,吴夫人则抽噎着哭出声。
  叶思睿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她。韵娘接过那方纯白的丝质手帕,便将它还给叶思睿,自己用袖子擦擦眼睛。“大人,我没事,您能抓~住杀了我爹的人吗?”叶思睿也不计较她的无礼,用手帕给她擦擦脸。“肯定可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回答我,好不好?”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夏天舒。 
  “好。”
  夏天舒走到另一张圈椅边,不情不愿地开口:“夫人节哀。”
  吴夫人哭的更厉害了。“娘!”韵娘大叫了一声。吴夫人像是被吓着了,一下闭了嘴。
  “你爹平日晚归就是待在那间屋子吗?”叶思睿尽可能轻柔地问她。 
  小姑娘答得很干脆:“是,那屋子本就是给他休息的。下学了还有学生没回家,他就叫他们在那屋中背书、做功课,他自己看书。”
  这么看,这个吴信天当真是个安贫乐道,尽职尽责的教书先生,实在可惜了。“他都看些什么书?答不上来也没关系,我随意问问。”谁知韵娘依旧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爹无心科举,平日都看些志怪传奇找乐子,近日在看和临县图志。” 
  这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我上任以来竟还没看过此书,这方志还在你家中吗?”
  韵娘摇头。 
  叶思睿本也是即兴一问,也不失望,“听说你爹身上的财物都丢了?”
  韵娘回答问题时吴夫人全程沉默不语,这当口她却突然说:“正是。”她喘了喘气,哭道:“家里本来就没多少财物,值当点东西的都是他身上的玉带钩,结果带钩、还有身上那点散钱都被人拿走了,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她哭得梨花带雨,韵娘也低头不语。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韵娘点头。 
  “你爹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有什么人记恨他?”
  “先夫教书育人,一向与人为善,不曾有什么仇家,更没什么记恨他的人。” 
  “娘,我看倒不见得。”韵娘出声。
  “你孩子家家,在大人面前瞎说什么?”吴夫人捏着帕子,蛾眉倒蹙,“打你爹走了,你就愈发无法无天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也走吧!”她抛下几句气话,又痛哭起来。  
  韵娘凑过去扶住她胳膊叫她,“娘!”
  “我不是你~娘!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哪敢做你~娘!”韵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听这句重话,眼泪珠子也哗一下涌~出来。 
  好端端地问着话,却扰得一家人哭闹起来,叶思睿无可奈何。他与吴夫人要避嫌,只好蹲下~身劝解韵娘,好不容易母女俩眼泪都止住了,他赶紧借机告辞。
  “天舒兄,范知,你们觉得如何?”叶思睿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范知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点到,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说:“吴家琴瑟和鸣,吴夫人因丈夫逝世悲伤过度?” 
  夏天舒说:“她有什么话不敢让她女儿说?” 
  叶思睿点点头,“你真是敏锐。”又看一眼范知,摇了摇头。范知灰溜溜地落到后面与他的衙役兄弟们一起走。
  “走吧,我们去蒙馆看看。” 
  蒙馆的三间屋子,一间是学堂,一间是书房,一间就是吴信天休息的屋子。叶思睿往吴信天死前待的屋子走去,这里还维持着他生前使用的样子,灯上的蜡烛已经烧尽了。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夏天舒端详着血迹感慨道:“扎的真准,一刀毙命,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屋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条几案,一堆方凳并一张罗汉床。几案上放着一摞书,还有些粗劣的纸张和笔墨。砚台里的墨也干了。叶思睿翻了翻纸张,都很干净,没写什么。桌上丢的几本书无非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几本蒙书,还有《四书章句集注》。没有看到韵娘所说的和临县图志。
  这倒奇了,难道是在书房中?“范知,你去书房找找,有没有和临县图志。”
  “是,大人!”  
  “你看。”夏天舒突然指着桌子上。桌案边缘也有溅上的血迹,“这些血只有一半的痕迹,你看这一滴,就是一半,这边的血迹还花了,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 
  叶思睿细看果然如此,“也就是说,这里原来放着什么,凶手杀人时溅上了血,但是被凶手带走了?”
  夏天舒把那叠纸拿过来看,“这纸很容易晕染,如果真的溅上血,就算隔了很多张也不会毫无痕迹。”他分出十几张纸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在指尖上一戳。“你疯了!”叶思睿一把抓~住他拿匕首的手。夏天舒的指尖慢慢透出一个血珠,他小心地滴在纸上,血色迅速地晕染。夏天舒抄起那叠纸,最后一张已经染透了。
  一滴血就能如此,看来被拿走的不会是纸,那么会不会是那本不见了的方志?
  叶思睿正待细思,却听到隔壁的学堂传来一群呜咽声。大家循声过去,马庐打头踹开门。“什么人?”

    
第56章 无名白骨(八)
  一群孩子; 七八个,最大的也不过四五岁的光景,都跪在学堂里哭; 原本还是压低的呜咽声; 被他们一吓,很多孩子都开始放声大哭。
  这些应该就是蒙馆的学童了; 只是从这开蒙的年纪看,实在是耽误了。 
  叶思睿说:“你们是来悼念吴先生的?”
  孩子们可能根本不理解悼念的意思; 七嘴八舌地说:“吴先生走了; 没人给我们讲学了。”“我想念书识字!”“吴先生去哪儿了?”叶思睿想说叫他们父母送他们去县学;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县学选的是生员,名额有限。松和书院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可是但凡在书院读书的; 不说通读四书,开始治经,至少也得识文断字。这里还有很多孩子年纪这么小,还是刚刚开蒙的; 怎么去书院跟别人的进度呢? 
  叶思睿心里迟疑,那些孩子每个人都在说话,吵个不停; 还有人在哭,混在一起热热闹闹。孩子声音不大,可是哭声尖细,直钻脑门。马庐和四个衙役也束手无策; 刚刚黑下脸想拔刀吓唬人,看见他们的两个孩子就哭得更大声,又不能真动粗,别提多狼狈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哭了。”叶思睿提起音量大声说,“我给你们讲学!”他音量不够大,被纷杂尖锐的哭声盖过去,只有周围几个孩子听到了,迅速安静下来。叶思睿又扬声说:“听到没?别哭啦,我来给你们讲学!”孩子们都安静下来。“你们先到各自的座位上去好吗?”
  学堂里有很多座椅,孩子们果然各自回座。“你们先忙你们的。”叶思睿跟马庐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到前排,“吴先生给你们讲到哪儿了?”
  “《千字文》,讲到‘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前排的一个男孩子回道。看来商周之事都讲完了。叶思睿见他摇头晃脑,十分娴熟,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他不免多看几眼。 
  “这是冯弘广之孙。”夏天舒走过时耳语。他径直走到学堂后面的地上坐下。
  《千字文》叶思睿几岁时就会背了,这会信口讲来到也不是什么难事。“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先讲这四句吧。他看桌上有纸笔,就挥笔用工整的正楷将这几句写在纸上,交给他们传看,然后带着他们读,等他们能把四句背下来了,才开始讲:“以下八句言学者修身之事。盖,发语辞。四大,地、水、火、风也。《圆觉经》云:“此身四大和合:毛发爪齿、皮肉筋骨、脑髓垢色,皆归于地;唾涕脓血、涎沫津液、痰泪精气、大小便利,皆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是也。五常,仁、义、礼、智、信也。恭,敬也。惟者,专辞。鞠,即养也。岂敢,犹云不敢。毁,坏也。伤,损也。《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言此身发乃父母所鞠养,而不敢损坏也。此将言修身之事,故先言身之至重,以见其不可不修。外而形体,则有四大;内而心性,则有五常。”①
  他给叶旷讲书讲惯了,却忘了眼前这群孩子才刚刚开蒙,如此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扯了一通,很多人已经听晕了。“你们学过《孝经》没有?”
  “没有!”十几个人齐声回答。
  他看到这些孩子一脸懵懂,只好耐着性子,将刚刚的话讲的白话些,那些引经据典就先一边去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的身体发肤分属于“四大”,一言一动都要符合“五常”。诚敬的想着父母养育之恩,哪里还敢毁坏损伤它。”②看到大家连连点头,他这才说:“《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即此句出处。”
  这次反响热烈了一些,叶思睿松了口气,又按照这种方式往下讲了几句。一直讲到“墨悲丝染,诗赞羔羊”。“这一句的意思是墨子悲叹发丝被染成白色,《诗经》赞许羔羊。这句的出处是《诗经·召南》里羔羊一篇。”他稍加停顿让学童们有时间理解,便负手背道:“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
  “这是在整啥?”一个粗壮的男人扛着锄头破门而入,“六子,你跑哪儿去了!不是叫你在地头给俺打下手吗!”
  一个四岁的男孩不满地喊:“俺在念书!”
  “先生都死了念什么书!跟俺回去!”男子说这就冲上去拉扯他。靠着墙快睡着的几个衙役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几个孩子都哭闹起来。“好了!”叶思睿见状不妙喝止他,“我给你儿子讲完这句,就叫他回去吧。” 
  “你是什么人?”那男人冲着叶思睿撒火,“谁叫你上这儿来的,俺管儿子干你什么事?”
  “住嘴!敢对县令大人无礼,该当何罪!”马庐冲上前拔刀出鞘,那男子登时软了半截,抖得像个筛子“老,老爷……” 
  “放他走吧。”叶思睿说。他看孩子们都说不出话,笑道:“今天先讲到这儿,都晌午了,你们回家吃饭吧。”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有一个小一些的,凑过来问他:“你是县令老爷?” 
  他含笑回答:“我是。”
  “那你能告诉我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叶思睿怜惜地摸着他的头,“吴先生死了,不会回来了。”
  孩子们鱼贯而出都要经过他,他们的对话就都听见了。小的那些还一脸懵懂,已经知道死是怎么回事的几个都放声大哭起来。“叶先生。”冯弘广的孙子也走过来,“羔羊有什么可赞许的?”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意料,他一边收起传阅的纸,一边耐心解释:“此处赞美羔羊,实质上是将大夫君子比作羔羊,赞美他们节俭正直,品行高洁,并非真的是说羔羊。正是‘羔羊皮革,君子朝服。辅政扶德,以合万国。’”③ 
  那孩子听得似懂非懂,叶思睿又解释了一遍,屋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他俩和夏天舒。孩子警惕地看了一眼夏天舒,踮起脚尖凑道叶思睿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大人?还不回去吗?冯家派人来找了。”马庐走进来问。那孩子像是受惊,一言不发地跑出门。
  叶思睿耸耸肩,“走吧。” 
  夏天舒同他出门时说:“你学问好,待孩子们倒也很好。”   
  “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叶思睿说。
  “你若有空,可教我读书。”
  “包在我身上。教出个举人秀才我不敢说,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叶思睿笑着自吹自擂。范知见他走过来,终于有机会回他:“大人,没找到您说的那本书。”  
  那本书果真找不到了,真的是凶手拿走了吗?查案变成了讲学,耽误了太多时间,等到回到冯家,冯弘广已经翘首以待许久了。“大人,怎么耽误这么久?”
  “去了趟蒙馆。”叶思睿问,“吴信天死了,那些开蒙的孩子怎么办?”
  冯弘广唉声叹气,“正是发愁呢。大人门路宽广,可知道哪里能再寻一个蒙学先生来?”
  这蒙学先生的门槛不低,即使是想要将《千字文》讲得透彻,也得是熟读四书五经之辈才行,可是这样的人都奔着科举去了,就算教书,也是要高门大户聘请做西席,次一些去书院教举人生员,有多少愿意来教蒙童的呢?话虽如此,他又想起上午讲学时睁大眼睛专心致志的十几个孩子们。“我回县衙后一定帮你留意。”他承诺道。 
  用饭时,叶思睿佯装无意地问起冯弘广那个开蒙的孙儿,冯弘广自豪地说:“安博,哦,他叫冯安博是我次子的长子,是我孙儿中最乖巧听话的一个。”
  冯安博和祖父一起用饭,闻言羞涩地低头扒饭。叶思睿跟着夸赞几句,就引开话题。
  晚些时候,叶思睿将范知叫到屋里来,“你知道和临县图志讲的是什么吗?” 
  “卑职没有看过。但既然是方志,无非是记载一地的地理、沿革、风俗、教育、物产、人物、名胜、古迹以及诗文、著作等。大人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书?” 
  叶思睿满腹疑虑,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别多问。你去问问冯弘广家中有没有,就说你看到归善里三面环山突然对地形感兴趣了……哎你随便找个理由吧,总之能把书借到就行!”
  范知莫名其妙地出门了。 
  “你怀疑那本书有什么地方与凶手有关,所以才被凶手拿走了?”一直旁观的夏天舒问。
  叶思睿耸耸肩,“说不定呢。”
  范知去了一会就小跑着回来了,“里长说他家没有。” 
  “我知道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方志这种书不比其他书,一般的家中没有藏书再正常不过。只是吴信天一个蒙学先生,好端端为何钻研这个?那书又为何莫名失踪?叶思睿心里始终不能释怀。
  

    
第57章 无名白骨(九)
  夜半三更; 有人偷偷敲门。
  叶思睿还在床~上熟睡,夏天舒却一听见动静就睁开眼,无声无息地下床; 打开窗户。“拉我一把!”黑夜里传来一个细细的童声。夏天舒伸出胳膊; 很轻易地将那个被托举到半空的小人捞上来。
  “还有我,还有我!”底下一个小声吆喝着; 上面那个骂他:“安博,你别闹!安生些。”
  夏天舒又把下面那个拽上来。
  月色明朗。借着月光很容易看出两个小人儿就是吴韵和冯安博。其实他们一开口; 夏天舒就听出了身份。他低声说:“下次做坏事; 记得起个代号; 不要直呼其名。最好根本不要出声。” 
  “我们才不是做坏事!”韵娘小声反驳。“我们有事要跟知县大人说!”
  夏天舒安排他们在鼓凳上坐好,合了一半窗户,摸索着走过去推榻上的叶思睿; “醒醒,醒醒。” 
  叶思睿睡得并不死,一推就醒,“怎么; 出事了?”
  “吴韵和冯安博来找你。”叶思睿刚睡醒,迷迷瞪瞪,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夏天舒扶他起来。“这么晚跑来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先说。”冯安博老老实实地让出机会。
  韵娘没有推脱,凑到叶思睿面前细声细气地说:“我爹身上那个符号我见过。”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叶思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爹身上那个符号,用血画的; 我见过我爹从前在纸上画,我还问过他画一把剪刀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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