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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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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赵昔已经卸下易容,哪里还认得出来。
  女子笑道:“你是陶爷,我还是王爷呢!”
  周围响起青年汉子们的哄笑声,有人喝道:“就你还敢站着和我们当家说话?”说着往陶公子膝弯一踹,令他重重跪在地上。陶公子素日里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个罪,顿时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女子不屑道:“脓包一个。”说着手一挥,命令道:“带下去,只灌水不给饭吃,先给咱们陶小公子减下两斤肉来,不然牢里那两尺宽的草垫怎么睡得下呢?”
  又是一阵大笑,两个汉子上来拖起陶公子就走,他两条腿还打着颤,倒有些可怜。
  女子吩咐完,又转过头对赵昔说:“美人儿……”
  赵昔对这样的称呼敬谢不敏:“在下赵昔。”
  “噢。”女子改口道,“赵美人儿……还不知你年方几何,家住何处?今晚喝了交杯酒,你就是我的人了。”
  赵昔道:“这……恐怕不妥?”
  女子道:“为何不妥?难道你另有喜欢的人?”她眼睛一眯,“莫非是和你同来那女人?”
  赵昔想了想,道:“不是,寨主一番好意,只是……赵昔生来是个断袖,于男女一道上,怕是有心无力。”
  周围寂静了片刻。
  女子再开口,声调都变了,道:“你是断袖?”
  “是。”
  “喜欢男人?”
  “是。”
  “当真不骗我?不是为了不想和我这土匪待在一起?”
  赵昔如实道:“千真万确。”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女子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将他扔进牢里,和那胖子关在一起,那个女的也是,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等饿死了,再砍下四肢来做花肥!”
  赵昔站在那儿,立即有人过来钳住他双手背在身后,逼着他往前走道:“相公,老老实实跟咱走,你还能少吃点苦。”
  赵昔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女子吩咐完,朝赵昔冷声道:“我这辈子,最恨断袖。”
  赵昔无奈道:“世间人有种种。赵昔也只是如实相告。”
  女子冷笑道:“你若是骗我,现在澄清也晚了。”
  赵昔被人推进牢房,扶了扶眼睛上的布条,对关押他的人道:“是我冒犯了你们当家,与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很无辜。你们既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那人道:“我们不为难,不过当家的有命,我们自然要听从。”瞧了瞧赵昔,见他死到临头还在担心别人,忍不住多嘴道:“其实你是何必?我们当家的,平生最恨断袖这类人,你就是不肯留下,也不该拿这个做由头。”
  赵昔听他话里有话,便装作不解又为难道:“我哪知道贵当家发这么大的脾气。如今倒好。要死也要死个明白,还请大哥指点我一二。”说着摊开手,把几两碎银子往前送了送。
  那人踌躇了一下,收下银子道:“这事在这儿也不算机密,我便告诉你。我们寨主当年本是要嫁人的,后来被人悔了婚,那逃婚的那人,正是个断袖。“
  赵昔醒悟,点头道:“多谢大哥。”
  牢门锁上,赵昔往旁边走了几步,摸到砖墙,慢慢地就地盘坐下去。
  牢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是那陶小公子,缩在角落不动。赵昔侧耳一听,隐约有哽咽之声,便道:“男子汉大丈夫,稍有不如意就哭么?”


第23章 弯刀
  那头衣料窸窸窣窣动了动,陶小公子再没了之前跋扈的样子,有气无力道:“你自己都要做花肥了,还管陶爷哭不哭。”
  赵昔道:“她只是不给你饭吃,还没有要置你于死地。”
  陶小公子道:“她没有说要杀我,只扔我在这里一个人饿死,不对。”他眼珠转了转,瞥了眼赵昔,“现在是两个人了。要是没人来救我,我就跟你一样,尸体剁碎了扔去做花肥。瞎子,看你不像土匪,你是怎么被带上山的?”
  赵昔道:“我和一位姑娘经过山下,被他们的人拦住,说是这位寨主正在挑选夫君,凡是经过山下的年轻男子,都要带上来给她过目。”
  陶小公子一个激灵,啐道:“就她,长成那个模样,也只有这个法子找得着男人了。”
  赵昔皱眉道:“这是何意?”
  陶小公子道:“我忘了,你是瞎子,难怪她看中你,你看不见她的脸,长得又还过得去,哈哈,真是上上之选。”
  赵昔道:“怎么这位寨主的相貌,不好看么?”
  陶小公子嚷嚷道:“岂止是不好看,简直是形如夜叉!你看不见她半边脸上,有这么长,这么粗一条疤……”他来了精神,伸出手来比划,又想起来赵昔不能视物,撇撇嘴又缩了回去。
  赵昔想到那女寨主眼光锐利,手段强横,把手下一众男人治得服服帖帖,虽然狠毒了些,但只怕也与身世经历有关。比起这陶小公子,岂不强过千百倍?
  但世人皆重容貌,连男人都要注重仪表,更别提女子。
  他微微一叹,端坐养神,不再说话。反而是陶小公子耐不住寂寞,瞅了瞅他,问道:“你真的是断袖?”
  赵昔道:“你不是怕被饿死么?还不积攒体力,话说越多越容易饿。”
  陶小公子不屑道:“爷自有办法。你快回答我,你是不是?”
  赵昔道:“难道你也厌恶断袖?”
  陶小公子道:“你陶爷也是去过两回南馆的,见识得多了,只是没想到看你一副病歪歪的斯文样,居然还喜欢男人。”他白胖的脸上露出坏笑,“嘿,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赵昔皱起眉,道:“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会被抓来了。”就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心眼缺得比天大,也只有出生在陶家才能活得这么好好的了。
  不过陶家既然世代经商,教养出来的人也该是善于人情往来的,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二货?
  到了入夜,外头的人来送过水,赵昔依旧闭目养神,墙角的陶小公子偷偷摸摸从靴子里拔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丸子和水吞了下去。殊不知这番动静赵昔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赵昔开口道:“你的水,可否借我喝一点?”
  陶小公子警惕道:“凭什么给你喝,那是给我的。”
  赵昔道:“你不借,我只好把你靴子里的药丸告诉给送水的人了。”
  陶小公子大惊,没想到他已经察觉,挣扎了一会儿,咬牙道:“好,我分你一半,你可得保守秘密。”
  赵昔有些好笑,循声走过去喝了些水润喉,又退回至墙边打坐。
  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赵昔被牢窗外的光唤醒。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他偏了偏头,认得这是那女寨主。
  女子停在牢门口,懒洋洋地用什么东西敲了敲铁栏:“赵美人儿,昨日一晚想清楚没有?”
  赵昔笑了笑道:“想清楚什么?”
  女子道:“自然是想清楚要不要做我小妾,你若乖点儿,会看眼色点儿,将来说不定还能扶正呢。”
  赵昔笑道:“寨主忘了,赵昔是个瞎子。”
  女子一噎道:“你不必和我咬文嚼字,只说,你怕不怕死?”
  赵昔头微微转过来,点了点道:“怕。”
  此刻晨光照进阴暗的牢内,光影明灭,勾勒出男人的轮廓,像是古籍上丰肌润骨的楷字,起承转合,端正秀致。
  大字不识几个的牡丹寨主当然不会这么形容,她只是觉得这个人这么看起来很顺眼,她如果一定要找个男人,这样的也不错。
  听见满意的答案,她哼笑一声道:“算你识相……”
  赵昔顿了顿,又道:“不过要把我拘在一个地方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简直比死还不如。”
  “……你!”
  女子一脚踹开牢门,走进来,赵昔听见了空气被划开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气的锋刃直指他的鼻尖。
  他总算认出牡丹寨主使的什么兵器了,是弯刀。
  弯刀配马贼,赵昔心里想道。
  他不在意面前的刀锋,语气温和,甚至带了一点循循善诱道:“其实寨主对赵昔并无情意,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赵昔已是残疾之身,世间好男儿众多,与其相看两厌,不如选一个你情我愿的。”
  “你情我愿?哈哈哈……”女子笑出了声,嘴角牵动右脸的疤痕,“你废话忒多,不过是想留住自己一条小命,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我给你两天时间,明天傍晚之前,你若还不愿意,我就叫人砍下你一只手,剁碎了当花肥。”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陶小公子球似地从角落里滚出来道:“我劝你还是答应了吧,这女人说一不二,到时候真发起火来,你可就惨咯。”
  赵昔却问道:“你那果腹的药丸,还剩几天的分量?”
  陶小公子愣了愣道:“还剩两天。”
  赵昔道:“那么,等就可以了。”
  午时匪寨的人送了简单的饭菜来,陶小公子盯着直咽口水,送饭的两人之一打开牢门对他道:“你出来。”
  陶小公子犹疑地看着他们,那人不耐烦道:“还想挨打是不是?”
  陶小公子迫于淫威,慢吞吞地移到牢门口,被那人一把缚住双手,不由惊叫道:“你干什么?”
  那汉子用力推他一把道:“过去!”将他带到隔壁牢房里,关门上锁。
  这厢另一人对赵昔道:“这位相公,这是我们当家的叫我们送来的饭菜,只给你一个人的。当家的说,只要你回心转意,立刻放你出去住干净屋子,你那婢女也跟着放出来。”
  赵昔道:“韩姑娘不是我的婢女。”
  那人见他一副老实样,上下打量他两眼,不明白为何当家的看上这人:“这些咱不管,你吃过饭,想想到时候是住好屋子,还是拖去花房里吧。”
  说着将饭菜放在他面前,拍拍灰走了。
  赵昔动了动,拾起碗筷,他的确是饿了。隔壁陶小公子在那里嗐声叹气。
  他的打算也很简单,这位陶小公子的身份八成属实,这点从赵昔在他身上顺走的荷包就看得出来。既然属实,陶家断不可能任由他家小主人受山贼欺凌,从查出山贼掳走了陶小公子,到带人来要人,大概也就在这一两日间了。
  这山寨看似平常,其实里里外外岗哨设得极严密,赵昔若硬闯出去,还带了一个韩箐,怕是走不了几步,所以只好借陶家和山寨对峙的时机,浑水摸鱼逃走了。
  再不然,就只好委身一下了。赵昔看出这女寨主虽然喜怒无常,却没有她说的那么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隔天就跑来问他话,还命人送吃的来了。
  赵昔料得不错,就在他在牢房里吃完午饭,盘坐养神时。寨主已经接到山下岗哨来报:陶家来人了。
  随着通报送进来的还有一箱金玉,陶家人打听到牡丹寨的主人是位女子,还特地放了一匣贵重首饰在箱里。
  如此施以重礼,一般人见到,滔天怒火也消下去三分了。
  寨主身边几个兄弟拿出几根金条,上面有陶氏的印纹,一个个黄金灿烂,看着就让人心动。
  一个汉子忍不住笑道:“这陶家的人还挺懂客气。”
  女寨主瞥过那白象牙制的妆匣,哼笑道:“出息,这就把你们收买了?”
  汉子们笑嘻嘻道:“当家的,到嘴的肥鸭,不吃白不吃啊。”
  女寨主对通报的兄弟说:“你传话下去,礼我收下了,但这人我依旧不放,是你们陶小公子对我无礼在先,如今还得你陶家的当家来给我赔不是,我才放人。”
  那兄弟二话不说,应了一个“是”便下去了。
  众人以为寨主这一番话带去,对方该为难一阵子,谁知不到半个时辰,传话的兄弟又返回山上来,这次没有礼物,只带了一封信。
  寨主自幼习武,不通文墨,可偏偏那信封上四个字,她都认得。
  那上写着:“胭妹亲启。”


第24章 双刀
  寨主的闺名叫朱胭,自老寨主逝世后,再没人唤过她的闺名了。她身边几个兄弟不识字,见寨主看到那信封时脸色一变,咬紧嘴唇不说话,都有些奇怪,试探着道:“才说这陶家人会看眼色,又不知好歹起来,咱们又不认得字,送封酸不拉几的信来做什么?”
  送信的兄弟双手捧着信封,见寨主僵坐着一动不动,也有些把握不定,问道:“当家的,这信……”
  朱胭道:“拿来我看看。”
  兄弟忙递了上去。朱胭一把夺过那信封,见落款写着人名,是她也认得的三个字:杨之焕。
  她不识字,不通文墨,可这个人的字迹,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当初他一言拒绝爹为她两人安排的婚事,不顾她的恳求,半夜离开牡丹寨,从此一去不返。
  朱胭长自山寨,从小谁不把她捧在手心里?她此生从未那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可是那人好像生就一副铁石心肠,青梅竹马的情谊,她爹爹的养授之恩,原来分文不值。
  朱胭抓着薄薄的信封,几乎要将它撕碎。信中没有文字,只有一副小像,朱胭认得,这是毁容前的自己。
  下首兄弟道:“陶家人说,当家的看了这封信,就算不肯放陶公子,也会准许他们派写信的人上山一见。”
  半晌,朱胭才开口道:“好,好,不愧是陶家,连这点底细都摸清楚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告诉这人,明日此时,我准他上山来见,但不许带陶家的人!”
  “是。”
  传话人退下,朱胭兀自靠着椅背出神。弟兄们彼此望了望,知道事情不简单,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韩箐自打赵昔被擒之后,就被关在山寨后的一间柴房内,寨里的人不屑欺负女人,所以她除了睡得不踏实,一日三餐都还吃得饱。
  此时她莫名其妙被带到小楼内,一个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妆台前。
  她知道这楼中住的是牡丹寨的女当家,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身量细巧的女子。
  朱胭拿木梳梳着发尾,转过头来,韩箐一下看到她右脸的疤痕,吓得忍不住退后,随即又想到这样反而容易激怒人家,于是强装作平常的样子,向那女寨主屈了屈膝道:“不知寨主唤婢子来有何事?”
  朱胭嘴角勾起冷笑道:“你倒是乖觉,不过样子装得也太不像了。”
  韩箐低头,壮起胆子道:“婢子无意冒犯,您是一寨之主,与我等不同,容貌原是次要的。”
  朱胭冷哼一声,不欲与她多言,道:“你过来,伺候我梳妆。”
  韩箐愣道:“梳妆?”
  朱胭道:“涂脂抹粉你不会?”
  韩箐忙道:“会的。我以前伺候府里的小姐,这些都会。”
  朱胭道:“那就过来,手脚麻利点儿。”
  韩箐想到若伺候得她高兴了,说不定能让赵公子好过些,于是撇下不安,上前替朱胭点了一个妆容,又为她挽好发鬓。其实朱胭生得不难看,若没有那道骇人的疤痕,也是个年轻俏丽的女子。
  朱胭凝视着铜镜里的倒影,吩咐道:“你去我身后那个箱子里拿面罩出来。”
  韩箐依言从箱子里翻出一个面罩,为朱胭戴上,恰好遮住她右半边脸,这样看去,铜镜里的女人朱唇粉面,娇俏可人,半遮的面罩徒增一分羞赧,像是等着黄昏后去会心上人。
  韩箐不敢多看,垂手站在一边,朱胭打量了会儿镜中的自己,稍觉满意:“你回去吧。”
  韩箐依言退了出去。外头守着的汉子见她出来,想到什么,问身旁兄弟道:“当家的看中的那人,今天傍晚就要被拖去花房了,他还不肯松口?”
  “可不是,嘴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进了花房,骨头是不是一样硬。”
  韩箐心里一突,偷望过去,那两人谈话旁若无人,她待要上前询问,被看管她的人抓住肩膀道:“走你的路,东张西望什么。”
  就在她被关回柴房,心中焦急难安时。小楼内,昔日的青梅竹马相对无言。朱胭盯着杨之焕,他还是那么俊朗好看,而自己却已经……
  她下意识别过头去,杨之焕却先开口道:“阿胭。”
  朱胭顿了顿,目光扫过杨之焕身后的秀美青年,冷声道:“我叫你不要带人。”
  “他不是陶家的人。”杨之焕看着她,看到她的面罩时,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是罗浮的孙讷先生。”
  朱胭道:“你带罗浮的人来做什么?”
  “他……”杨之焕轻声一叹,道,“阿胭,你受伤的事,我都知道了。”
  朱胭身体一震。杨之焕接着道:“我此次上山,虽说是为了化解你和陶家的干戈,但也是请了孙先生来,叫他看一看你脸上的……”
  “够了!”朱胭颤抖着喝道,“你无非是来笑话我,你很庆幸当初没有答应我的婚事吧?杨之焕,牡丹寨养了你十年,你为了悔婚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我爹爹吗?”
  杨之焕道:“阿胭,我离寨是为了一件大事,不是为了逃婚。临行前我已与伯父说好,虽然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会将你当做胞妹,护你一世。”
  他那句“没有男女之情”已然戳中朱胭的伤心处,她只觉得自己的妆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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