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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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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道:“就在……门外。”
  长老们纷纷起身,来至庭中,果然一个人影立在阶前,皎月临庭,微风拂发,这人的气息却沉沉有如一尊石像,压在人心头上。
  但凡见过宋绎几次的人都知道,他衣裳只有黑白两色,外罩一层轻纱,怪得很,却无人知道缘由。
  宋绎开口道:“韩家诸位长老,我听闻贵府韩佑暗自修习魔功,以致暴体而亡,特带人前来查看。”
  长老们僵着脸,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宋绎可不是愿意等他们踌躇的人,又道:“请诸位带路。”
  百般无奈,终是命人将宋绎及他身后数名护卫带去了小院中,尸体都停在房中,蜀日炎热,本该尽早装殓的,但此时韩府几个派系斗成一团,韩佑的本支人心涣散,竟无人来收拾了。
  武卫们进出检查,两个亲卫在书房验尸,宋绎立于房门口,看着手下检查韩佑的尸身,忽然道:“星文,他丹田处有什么?”
  唤作星文的亲卫连忙在尸体丹田处察看,果然有一处异样,那东西极细极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星文用匕首在异样处划开,取出那枚带着血污的银针,自己捧在手中,只觉得这东西十分眼熟,细想不由大惊,呈给宋绎道:“少盟主……”
  宋绎垂眼望着那枚银针,月影凑过来一看,不由咋咋呼呼道:“公子!这……”
  星文使了个眼色令他噤声,宋绎来到尸体旁,看那银针刺入的位置,果然如他所想。
  月影哪里憋得住话,道:“我就说那人死不了!跳崖只不过是障眼法……”
  星文道:“少盟主,要不要找韩家人来问话?若真是被赵……那人所杀……”
  宋绎道:“找他们来问清楚。”
  星文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带来韩家子弟和仆役过来,一番盘问,姓赵的大夫和一个少年,虽然容貌不符,但据弟子描述那人在韩家刑堂中所使的剑法,确认是那人无误。
  星文偷眼望向少盟主。半年了,时间不长不短,就在盟中人几乎都认定那人已死,甚至快要将他淡忘时……他又回来了。


第21章 往昔
  一番搜检后,武卫长在书房中发现了通往地室的机关,赶到少盟主面前禀报时,却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两名亲卫俱都默默不语。
  他在少盟主跟前做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形,星文别了别头,示意他照常禀报。
  等到将小院搜完,时辰已不早,众人回到武林盟在洛阳的分部,宋绎坐在厅堂内,听武卫报告在院中的发现和询问韩家人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管事的进来道:“少盟主,峨眉的何循何少侠携师妹郑秀姑娘来拜访少盟主,我见少盟主不在家,就做主留下他们作客,现在何少侠听说少盟主回来,想问少盟主是否得空见面。”
  宋绎让武卫退下道:“请他们过来吧。”
  “是。”
  何循是峨眉的掌门弟子,宋绎不多的几个老朋友之一,这次带师妹去赴京城邢老镖头的寿宴,途经洛阳,听说宋绎也在,便上门访友来了。
  没过多久,一名相貌英俊,峨冠博带的男子笑着踏进门来:“无念。”
  他身后是一容貌秀致的年轻女子,此时略为紧张,在师兄身旁行礼道:“见过宋盟主。”
  宋绎点点头,两人落座,下人端上新茶。何循道:“听说韩家出了大事,你去处理了?”
  宋绎道:“韩佑修炼魔功走火入魔,现已暴毙。”
  何循叹道:“这事倒稀奇,魔教在中原都三十年没露面了。这一出事,还出在韩家的代任掌门身上。我猜韩家的意思是极力遮掩,谁知碰上你在洛阳,现在满城都知道了。”
  宋绎道:“武林盟照规矩办事,我已命人快马回去向叔父禀告。”
  何循道:“现在武林盟哪不是归你管着?再加一个宋舟,宋叔叔早就有退隐的意思了。”
  他正说着,忽然眼睛被宋绎手边绒布上的物件吸引过去:“这是什么?瞧着眼熟……”
  待看清楚银针的样式,脸色一变道:“这不是赵解秋的东西么!”
  宋绎看向他道:“你还记得。”
  何循咬牙切齿道:“怎么不记得……”
  他对赵解秋的针比对他的人印象还深刻。
  五岳剑派每两年举办一场论剑大会,各家习剑超过五年的弟子都可参加,何循那年十五岁,身为同辈中佼佼者,和其他剑派的优秀弟子都熟识,连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宋绎都和他交好。
  他不是第一次参加论剑大会了,熟门熟路,找到独自在偏僻武场练剑的宋绎,却发现这次对方不是孤身一人。
  场边还站着一个比他们足足矮一个头的瘦弱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绎。
  那时候赵解秋因为身中奇毒,身体还停留在未发育的阶段,又不佩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何循是被师门惯大的,满肚的花花肠子,说得好听是外向,说得不好听就是轻浮。所以对宋绎的这个小尾巴留下印象后,再见到他时,便开玩笑道:“无念,你那拿着绣花针的小娘子呢?”
  宋绎是不理会他的,但‘小娘子’又不是聋的,于是何循当晚就倒霉了。
  他在睡梦中忽然觉得身上又麻又痒又痛,半夜惊醒,唤来侍女移灯往身上一照,只见胸腹腰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一样。
  何循这时还懵然无知,直到身上感觉越来越厉害,麻痒疼痛难当,叫唤得整个院子的人都过来了。
  他的一位女师伯与他同行来照顾他的,问他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何循还嗷嗷叫着说不知道,女师伯再三询问,听他说起身材矮小身上带银针的少年,这才明白过来,揪着他的耳朵道:“你作死!招惹谁不好,去招惹季慈心的徒弟!”
  圣手季慈心,在那时已经名震天下。
  何循泪汪汪地委屈着,闹腾到大天亮,女师伯寻思着派人去给那赵解秋道不是,对方却施施然上门了。
  少年彬彬有礼地向女师伯问了好,说起昨日的龃龉,是自己太小心眼,所以一早上门,要替何循把毒解了。
  女师伯忙道是自家管教不严,冒犯了赵小先生,这就请他入内解毒。
  赵解秋是罗浮三代弟子,论辈分他还要高出这位女师伯,他对她以平辈相称,已是十分客气了。
  何循气息奄奄地趴在床上,赵解秋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何循动动手指指着他,有气无力:“你……”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祸从口出的一天,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的小心眼,被说了句“小娘子”就给人下毒?
  赵解秋手一晃,不知从哪里晃出一枚银针出来,何循见到便有些发憷,听见赵解秋问:“你怕不怕疼?”
  何循身躯一抖,刚要说“怕”,赵解秋已经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当即何小少侠的嚎叫比前一晚还要惨烈百倍。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样的糗事何循当然不会说给别人听,虽然他肯定赵解秋扎那么疼是故意的。
  如今赵解秋又在哪里?何循只道他半年前与宋绎有了大矛盾,于是离开武林盟,不知往哪里去了。
  他抬头看了宋绎一眼,见他也看着那银针,烛火映在眼中,无情仿佛都变成了深情。
  身后郑秀望着这位冷峻的少盟主,一时间竟看得痴了。何循看在眼里不禁叹息。宋绎这个人,远远看去好似谪仙,其实就是武林盟总部门口那块挂了几十年的牌匾,数十年如一日,冷得扎人,再久也捂不热。
  有多少春水似的爱慕流到他身边,都化成轻烟散了。能这么多年经久不变的,何循只见过一个人。
  从厅堂中道别出来,何循不知怎的,不复平日那样健谈说笑,郑秀跟在他身边,小心地问他:“师兄,赵解秋是谁?”
  何循抽抽嘴角道:“一个禽兽。”
  且说赵昔同韩箐赶了两天的路,稍作歇息时算算,还有不到一天的脚程便能抵达朝烟。
  一路上韩箐渐渐从丧父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和赵昔说起在韩家的境遇。
  她是韩佑在朝烟和一名伎子春风一度的结果,伎子比起娼妓,总还有份清白。韩箐的娘满怀希冀等着韩佑来接她们母子,殊不知这等世家的少爷,对外面女人的承诺是不作数的。
  后来韩箐母亲不信命,带着女儿来到洛阳,找上韩家人。韩佑得知此事,准许韩箐留下来,但她娘身份低微,而韩佑已有妻室,不能留她在府中。
  韩箐的娘自以为虽然不能留在韩家,但至少为女儿挣了一个前程,还没等回去就病逝了。而韩箐在韩家,却不是以韩佑的庶女身份留下来的,韩夫人将她丢给管事人,只说这是外头捡来的丫头,留着在府里做事。
  久而久之,也没人记得韩箐是韩佑的亲生女儿。
  唯有韩冰清楚这中间的来龙去脉,虽无力为韩箐正名,但总是偷偷照顾这小丫头,她一时的善心,倒为将来种下了因。
  几年后韩冰与魔教中人私奔,被擒回韩家,关押在地牢中,韩箐那时也才十一二岁,常趁着给守卫送饭的空当,去看望韩冰。
  韩佑是从事发两年前开始修习魔功的,起先不过是要韩箐替他打扫打扫小院,虽然是亲生女儿,却不能全然相信。后来韩箐打扫书房时无意打开了机关,韩佑大怒,无论韩箐如何指天发誓,还是找来一人在她脑中打入渗了药的银针,令她无法说话。
  有了机关后的暗道,韩箐探望韩冰倒是更方便了,她也知道当年韩佑力主保下韩冰,不是因为什么堂兄妹情谊,而是那时他就起了心思,想从韩冰口中得到能使修炼进益的法子。
  赵昔听完她叙述,道:“若当年你娘带你留在朝烟,或许你如今的日子会好过些。”
  韩箐道:“留在朝烟,我娘身体不济,我那时又还小,若没有她照看,也是投身风月之地,未必好过多少。这是韩箐的命数,到哪都是一样的。”
  赵昔笑道:“我倒觉得韩姑娘是个极聪明的人,若能从头来过,必定前途无量。”
  韩箐一怔,从没人跟她说女子能有什么前途。她张张口,看着赵昔带笑意的嘴角,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韩箐拉了拉手里的马鞭道:“公子,这边走。”
  赵昔牵着马鞭的末梢,会意地点头,他眼睛蒙着一层布条,如今只辩得清大致方向,赶路都要靠韩箐指点。
  这两日他的武功渐渐消退,消退时伴随疼痛,这对他来说倒不算难以忍受,但他的眼睛渐渐不能视物,而且畏光。索性将眼睛蒙起来,只凭听觉辩位。
  日影渐移,两人沿着官道放马快跑,途经一家农舍,打听了才知道,往前走半里路,从官道分叉出去,经过一座山谷,便离朝烟不远了,马快的话,天黑前就能到。
  两人便稍稍饮马歇息,而后启程。
  农舍的人除了给他们指路,还提醒了他们一句,山谷那头有一座匪寨,常有一伙劫匪守在路旁索要钱财,不给便打个鼻青脸肿,不过这伙人只劫富者,瞧赵昔两人的打扮,一个目不能视,一个是弱女子,应该不会被盯上。
  然而赵昔两人刚进山谷,就被十多个青年劫匪拦住了。
  “前面那对相公和小娘子!牡丹寨人在此,留步留步!”
  韩箐勒住马,扫过这些人,道:“你们是牡丹寨?”
  那些人哈哈笑道:“正是。”
  韩箐道:“我听山谷外的农人说,你们只劫富人,怎的今日要为难我这小女子和这位公子?”
  那些人笑道:“往常是不为难的,不过这两日我家寨主正在征选夫君,凡事路过此地的青年男子,都要带去给我们寨主过眼,若不满意,自然放你们走了。”


第22章 劫匪
  “……”
  韩箐长于深宅内院之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这太荒唐了!若人家是有妇之夫,你们也强抢去做你们寨主的夫君?”
  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个自然,我家寨主貌若天仙,聪明能干,能娶了寨主为妻,是他三世修来的福分!”
  “……”
  赵昔开口笑道:“看来我们不得不走一趟了。”
  韩箐还处在惊愕和匪夷所思之中没缓过来,闻言道:“公子……”
  赵昔低声道:“我如今失明,行动不便,硬扛未必对付得过他们,还是先缓兵之计罢。”
  那些人见他们不抵抗,也就不多做胁迫,只派三个人看着他们上山寨。赵昔沿路留神细听,上山路上每半里设一道岗哨,且都是气息浑厚,身怀武功之人。
  这倒有趣。赵昔可不认为寻常的匪寨可以做到这般警戒。
  三个汉子把他们带到半山腰上,入寨,顺着大道走,绕过正堂,来到一座小楼前。
  赵昔的鼻端游过一丝芬芳。
  他若能看见眼前景象,便明白牡丹寨为何叫牡丹寨了。这里的花圃洋洋洒洒,争奇斗艳地种了上百株牡丹,品种名色各不相同,几乎迷了人眼。
  而那座小楼更是像被群花包围一样,立在当中,令观者不禁臆想,这住在楼中的会是怎样一位佳人。
  三个汉子不顾韩箐的怒视,嘿嘿笑着推搡了赵昔一把道:“我们寨主就在里头,你进去给她瞧一眼,若她看中你呢,你就留下来住在这里,若不看中你,我们请你们吃一顿晚饭,住上一晚,明儿一早打发你们下山。”
  这架势,活像是土皇帝选小老婆。
  赵昔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给人挑选的一天,不过自己身体孱弱,易容后的脸更是平淡无奇,按照一个正常女子对夫君的要求,应该也不会选上自己吧?
  汉子问:“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领你进去?”
  赵昔道:“劳烦兄台引路。”
  汉子便将他带入屋中,赵昔站在那儿,察觉到正前方坐着一个人,清亮的女声响起:“这是个瞎子?”
  汉子道:“您不是吩咐,但凡不傻四肢齐全的男人,都给您带上山来看嘛?”
  女子叹气道:“你们这些死脑筋的,我找夫君是要能伺候我吃饭睡觉的,你弄个瞎子过来,难不成将来我伺候他?”
  汉子一拍脑门道:“小的糊涂!小的这就把他们弄下山去。”
  “慢着——”女子又道,“都带上山来了,横竖我闲得慌,你先下去。”
  汉子听命退下了。赵昔听见那女子向自己走来,步伐轻巧而稳健,对方绕着他转了一圈,个子比他肩膀高一些。
  赵昔听见她吐息淡而绵长,与一般习武之人不同,应当是修习了某种吐纳术的缘故。
  忽然赵昔眼周一松,原来是对方将自己眼上的布条扯开,随即听见女子的嘀咕声:“还真是个瞎子啊……”
  赵昔朝她拱了拱手道:“寨主,在下……”
  “等等。”女子打住他的话头,踮起脚,凑在他鬓角使劲看了两眼,笑道:“嚯,小美人儿,你这是怕被咱半路劫色呢,还是躲仇家?居然在脸上易了容,亏得我张大了眼,好不容易才瞧出来。”
  赵昔暗自惊讶,看来这位牡丹寨主不仅武功不弱,眼睛也利得很,与普通占山为王的土匪大有不同。
  赵昔微笑道:“寨主慧眼,这原是为了躲些麻烦才易的容,雕虫小技,让寨主见笑了。”
  女子跃跃欲试道:“既然是为了躲麻烦,上了我的山,就不怕有麻烦了。我替你揭了它吧。”
  说着不由分说,掣出匕首,极轻地在赵昔鬓角一划,然后顺着破口将易容撕下。
  她动作极快,赵昔也不想贸然与她动手,只好任由易容揭下,露出本来面目。
  女子打量他的模样,笑道:“美人儿,你要不这么病恹恹的,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寨主抬爱。”
  女子嘻嘻笑道:“不抬爱。美人儿,我中意你,你做我小妾吧。”
  “……”
  女子兴致来了,还要调戏他两句,先前出去那大汉又进来道:“寨主,昨儿抓起来那小子又醒了,在牢房里骂人呢,几个兄弟带了他来,您怎么吩咐?”
  女子道:“我出去看看。”
  说着大喇喇抓起赵昔的手就往外走道:“美人儿你和我一同去。”
  赵昔感觉到她掌心虎口指尖都有老茧,想必常年使某种兵器,是剑?但茧的位置又与平常握剑之人的不太一样。
  走到花圃外,只听一个人被人往前一推,踉跄着来到女子身前。赵昔想起韩箐,问道:“与我同来的那位姑娘,寨主的人将她安置到哪里去了?”
  那大汉笑道:“相公放心,我兄弟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女人家,带她下去休息了。”
  那边女子对带上来那人道:“哟,陶小公子,瞧你圆滚滚的,饿了一天,还有力气骂人啊?”
  赵昔听见这话,有些耳熟,再听那人道:“呸!土匪头子,山窝里蹲久了,连你陶爷都不认得,小心我家派人来拆了你这破山寨!”
  赵昔不禁笑了,这话他数天前听过,原来是旧相识。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赵昔已经卸下易容,哪里还认得出来。
  女子笑道:“你是陶爷,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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