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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赶尸人-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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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瞎子吃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不是满足口舌之欲,饭菜发馊也无所谓。

    第四天晚上,王瞎子照例跟冰块商量,依然没有结果。他那样子,好像冰块一天不回应,他就要一直守下去。我和老狐狸三天三夜几乎没怎么合眼,我让老狐狸先睡,我来守前半夜。老狐狸困极了,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这种监视其实是最熬人的,连着熬了三天,老狐狸刚睡着,我的眼皮子也开始发沉,又趴着不敢活动,片刻间,就迷迷糊糊的陷入了那种浅浅的睡眠中。

    呼……

    一阵山风把我吹醒过来,我打了个冷战。睡着的时间肯定不算长,但睡了一会儿,精神就好了些。我悄悄揉揉眼睛,重新望向不远处的冰块,可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我呆了呆。

    王瞎子不见了。

    我疑心王瞎子是去方便或者去活动腿脚,但四周望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的身影。我赶紧叫醒老狐狸,跟他说王瞎子没了踪影。我们两个就左右乱看,不断的找。

    “陆家小爷!”老狐狸看着看着,突然就一顿,伸爪子指着那块冰块,道:“你仔细看看!”

    老狐狸指的是那块冰块儿,我只顾着找王瞎子,倒真没注意冰块有什么变化。但经过老狐狸的提醒,我全神贯注的望过去,一下子就感觉全身发冷。

    王瞎子,好像躺在冰块里。我打盹睡着的时间不会太长,然而就在这段时间里,王瞎子竟然钻进了那块冰块中!

    “他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样?”我觉得王瞎子可能察觉出附近有人,所以故意耍花枪,想诱我们现身。

    “那不会。”老狐狸道:“我没有内丹,斗不过王瞎子,但他想弄什么障眼法来骗我,也不大可能。”

    老狐狸确定我们看到的不是障眼法,也不是幻觉,可是他这样一说,我更加诧异,隐隐还有一种惊恐。因为王瞎子钻进了冰块,原本躺在冰块里的那个人,却无影无踪。

    我们两个商量了半天,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瞎子虽然钻进了冰块,但并不代表他没了威胁,我们观察了许久,才慢慢从藏身地露出头。事情是怎么样的,至少得看清楚。

    老狐狸在前,我在后,蹑手蹑脚就朝冰块那边走去。双方的距离本就不远,脚步一动,距离更近。我一直都在看,四周全然没有冰块里那人的影子,我就怀疑,王瞎子钻进冰块之后,把那人给埋了,或者丢到了水潭里。

    又走了几步,距离更近,头顶的月光洒落下来,把晶莹剔透的冰块映照的分毫可现。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冰块里的王瞎子,表情很不对劲。

    冰块的温度很低,人钻进去,马上就会被冻僵。王瞎子的脚伸的直挺挺的,两只手僵尸一样的竖起来,好像在抓着什么。他的眼睛睁的很圆,表情有些狰狞,又有些惊恐。

    “老胡!”我一下拦住前面的老狐狸,低声对它道:“先不要动!你看出来没有,王瞎子好像不是自己钻进冰块!他是被硬拖进冰块里面的!”

    “冰块里那人呢!在哪儿!?”老狐狸看清楚冰块里王瞎子的表情,顿时也紧张起来:“陆家小爷!现在怎么办!咱们……咱们先避一避?”

    “不用。”我想了想,心就没那么慌乱了,冰块里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肯定是大有来历而且很强的人,我怀疑就是他把王瞎子给拖了进去。我和老狐狸藏的这么近,能瞒过王瞎子,却不一定能瞒过他,他想对我们不利,刚才我和老狐狸都睡着的时候,人家已经动手了。

    我绕过老狐狸,走到前面,身上辟邪的法物肯定没用,我什么都没拿,一步一步靠近冰块。站到冰块跟前时,王瞎子那种垂死挣扎的表情更明显,他已经被冻的结结实实,显然没气了。

    “那人呢……”老狐狸咕咚咽了口唾沫,左右扫视一眼,山谷里寂静空旷,没有半个人影。

    骤然间,我就感应到了什么,从冰块一侧慢慢的绕过去。

    当我走到冰块另一端时,一眼就看到冰块里那个穿着白袍的人,盘坐在地上。他活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这人,从冰块里出来了!

第七十一章 交锋() 
当我看着这个从冰块里出来的人时,脑子木了,想不出说什么,也想不出做什么。这个穿着白袍的人很清瘦,他的眼睛不亮。好像玉一样,闪着温润的光泽。一块寒冰千年不化,被冻在冰里的人依然活着,这本身是一件相当妖异的事情,但从白袍人身上,看不出一丝的邪气。他的气息很平和,有一缕淡淡的仙风。

    白袍人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冰块里的王瞎子。他一句话都不说。但我好像能理解他目光和举动中的含义。

    他在告诉我,既然王瞎子守着冰块不肯离开,那就让他进去。

    “陆家小爷……”老狐狸两条后腿用力蹬着地面,随时都能猛扑向白袍人,它使劲弓起身子,道:“你先走,先走!”

    白袍人的目光瞥了瞥老狐狸,那种目光。满满都是强大的自信。他微微皱着眉头,那意思好像很不屑,觉得对老狐狸动手,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快啊!”老狐狸感受到白袍人身上强大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极度不安,它催促我马上逃走。

    唰……

    白袍人信手甩了甩袖子,如同驱赶一只嗡嗡乱叫的蚊子一般。他的衣袖距离老狐狸至少有一丈远,但袖子一甩出来,老狐狸就像一个装着稻草的麻袋,凌空被甩了几个跟头,重重落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顿时昏死过去。

    “你要干什么!”白袍人这个举动也让我感觉到了危险,随后撤了一步。

    白袍人重新转回眼神,无声无息的注视着我,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敌意。很柔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股柔和的目光背后,是一片汹涌的狂涛骇浪。白袍人的眼睛深的如同一片海,连他的目光都看不穿,更不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白袍人好像一个哑巴,根本不理我的话。他慢慢站起身,腰身挺的笔直,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看了我一眼。

    就这么一眼,我突然就看出他柔和的目光背后,包裹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股强烈的杀机!无论是谁,只有在他极度愤怒,愤怒到失去理智想要杀人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充满杀机的眼神!

    我想后退。可是双腿好像灌满了铅,沉重的抬不起来。面对白袍人,我就像一只蚂蚁,他要杀我,一指头就能夺走我的命。

    但白袍人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眼睛里的杀机一闪即没。他双手扶着冰块,用力一推。这块水晶棺一样的冰块最少得有上千斤重,但白袍人一动手,冰块就贴着地面滑出去,打了几个滚,噗通的落入水潭,瞬间沉进水底。

    “你到底是谁?”

    白袍人依然不理我,把冰块推进水潭之后,他走了几步,面朝山口的方向,负手而立。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想逃也逃不掉,反正命就在对方手里捏着,彻底豁出去了,我站在白袍人身后,不断的问他。白袍人充耳不闻,眼睛始终望着山口那边的山路,那样子,仿佛在静静的等待什么。

    轰隆隆……

    很远的山路上,陡然像是炸雷般的闷响了一下,乍一听,这仿佛是一道雷,把我吓了一跳,我最怕这东西,顿时汗毛直立。闷响接二连三,一连串的从远处的黑暗中迸发,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不是雷声。

    轰隆隆……

    闷响传的很快,几乎像一阵迅猛的风,在山路上滚滚而来。那种速度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几个眨眼的功夫,山路上荡起一大片灰尘,一道飞驰的影子,在灰尘中若隐若现。

    这时候,白袍人回头看了看我,他始终不说话,但那种眼神,我却仿佛依然读得懂,他好像在跟我说:他等的东西,来了。

    又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灰尘中飞驰的影子已经冲到了后山的山口。我心口一紧,因为我看到尘土中的影子,隐隐就是那辆来无影去无踪的诡异小马车!

    果然是它!

    小马车一路狂冲,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住它,马车疾驰,那匹狗一般大的拉车的小马呼声如雷,路口那边,有两只王瞎子养的小鬼在守路,但马车还没有跑到跟前,两只小鬼就被碾的粉碎。

    白袍人开始动了,朝着小马车奔来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地面上一颗白色的流星,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猛冲向小马车。

    白袍人的身影和飞驰而来的小马车在山口猛然撞到了一起,我的眼睛无法看清楚他们相撞时的具体情景,山谷被震的微微发颤,巨大的撞击力荡起一片碎石飞尘,急冲上天。在漫天的尘土里,白袍人踉跄着后退,一连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他显然跟小马车较量了一招,但我看得出,白袍人落在下风,被马车顶回来十几步远。那辆小马车停在原地,双方撞击的力量卷起了一团劲风,弥漫的尘土被吹散了,这一瞬间,我看到小马车车厢上蒙的那块黑布被风掀动起一角。

    尽管这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我却看的一清二楚,小马车上拉着的,是一只箱子,长方形的箱子。

    这只箱子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曾经在那盘被称为太行山绝密001号的胶片上看到过。箱子,是日本人当年从方家峪附近的大山底下挖出来的,为了挖这只箱子,日本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还是没能把箱子弄到手。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那口箱子被挖出来之后冲出了山洞,无影无踪。它被装到了小马车上,由马车拉着,在太行山区里神出鬼没。

    看到小马车,我一下子激动了,甚至忘记了危险。山杠爷跟我说过,只有这辆小马车,才能找到五叔,救出五叔。我不顾一切的拔脚就跑,想冲向小马车,不管死活,都得死死的缠着它,否则,等到小马车离开,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找到它。

    我跑到白袍人身后,他猛然伸手拦住我,这个人的力量超乎寻常,一根手指就把我挡的死死的。我寸步难行,转眼看了看他。白袍人跟小马车动过手,动手的具体过程我看不清楚,但他明显受伤了,左边的腹腔有些变形,估计是被撞断了几根肋骨,雪白的袍子上染着一小片血迹。

    白袍人和小马车遥遥对峙,经过一次冲撞,白袍人可能知道自己斗不过小马车,所以不再莽撞。小马车占了上风,却也没有趁胜追击。

    “你……”小马车那边,传来一道声音,声音和一缕丝一样,阴不阴阳不阳:“你服软了么?”

    白袍人不答话,但是抬起右手,重重的一挥,那意思,仿佛是斩钉截铁的告诉对方:没有!

    “嘿嘿嘿嘿……”小马车那边的声音幽幽的笑了笑,飞扬的尘土还没有完全落地,拉车的马骤然转过身子,拖着马车上的箱子,绝尘而去。

    “你等等!等等!”我看着小马车要离开,忍不住脱口大叫,但是被白袍人挡着,冲不过去,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小马车喊道:“等等!我五叔在什么地方……”

    小马车没有回应,瞬间就跑远了,片刻功夫,山里上只留下一条尾巴似的尘迹。等到小马车跑的无影无踪,白袍人才放开我,他伸手在自己腋下摁了摁,肋骨可能真的断了几根,但白袍人察觉不出痛楚,原地盘坐下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小马车跑了,我很懊恼,闷着头,走到老狐狸旁边,把它扶起来。老狐狸没死,但被白袍人甩袖子重击了一下,深度昏迷,短时间内苏醒不了。我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可是总是觉得气闷,把老狐狸安置好了,忍不住又跑到白袍人身前,想找他问个清楚。

    “你是谁?你干嘛拦着我?”

    白袍人伸出手,慢慢指了指我,我开始的时候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又看了看,他指的,是我身上的干粮袋子。

    他在找我要东西吃。

    这一瞬间,我完全确定,这个白袍人,不是当年日本人从古墓里挖出的那个人,那个人被挖出来那么多天,滴水不沾,粒米未进,尽管他要过一次茶,但要茶不是为了生存,很可能是因为以前习惯了喝茶,想重温茶的香气。而眼前的白袍人,明显不如古墓人,他苏醒之后就得吃东西,来维持生命。

    我想找他问事情,所以不愿把关系弄的太僵,掏出干粮给他。白袍人接了干粮,暂时没吃,身边就是水潭,但他不喝水潭的水,到旁边的树跟前,收集了一点树叶上的露水。他喝了露水,才慢慢开始吃东西。

    就在他张口咀嚼食物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白袍人从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

    他没有舌头。

第七十二章 问尸经() 
白袍人的舌头?根而断,看着就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坐在旁边看着他慢慢的吃东西,心里思潮起伏。一个人没了舌头,是多么痛苦的事。

    更重要的是,谁能割掉白袍人的舌头?

    过去在石嘴沟的时候。没见过世面,总以为五叔就是顶厉害的人了,当我走出石嘴沟,又认识了山杠爷,黄三郎,容心道士,那都不是泛泛之辈。我不清楚王瞎子是不是比黄三郎他们更强,但白袍人在我睡着之间就无声无息的把王瞎子硬拖进冰块里。这说明,王瞎子远不是白袍人的对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强大到让我胆颤心惊的人,竟然被割掉了舌头。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白袍人有些可怜。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又从袋子里取了两块干粮,递到他面前。

    白袍人看看我,摇了摇头。他这样的人,修行到了相当境界,只需要少量的食物和水就能保证充沛的体力。

    白袍人虽然不再吃东西,但我这个友善的举动明显得到了他的好感,他的脸色和目光都柔和了一些。我一直盯着他的嘴巴看,想问他些话,但白袍人不会说话,问了也是白问,所以我就忍住了心里的念头。

    这个人是相当可怕的,不仅仅他的道行高深,更重要的是,他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我一个字都没说,可他竟然知道,我想问他的舌头为什么断了,是被谁割掉的。

    他抬起手,慢慢指了指自己。

    “是你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割掉的?”我顿时诧异了。被别人割掉舌头,我还能够接受,但自己能下得去手?

    白袍人点点头,眼睛望向山谷外的茫茫太行。他的眼神好像空荡荡的,目光里有些许无奈。

    白袍人对我的态度好转了一点儿,我就得陇望蜀,想问问他关于小马车的事。我想找到小马车,只有小马车,能把五叔救回来。

    我从身上拿了一些伤药,这是走山人必备的东西,但白袍人的肋骨断了,这些外伤药恐怕不顶用。白袍人把面前的药推开,示意他不需要。

    “刚才那辆……那辆小马车,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它?”我试探着问白袍人,从之前的一幕来看,他和小马车明显不是第一次碰面。也不是第一次交手。

    这一次,白袍人的反应很快,也有些激烈,他马上收回了眼神,对我郑重其事的摇头。他不能说话,但手势打的很到位。让我能快速的理解他的意思。他告诉我,现在,不能找那辆小马车,就算我找到了,也无法驱使小马车去做什么事情。

    我有些沮丧,难道真的要到一身本事超过白袍人,能把小马车制服的时候,才有希望去救五叔?如果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还要小马车帮狗屁的忙,自己就杀过去找五叔了。

    一时间相对无言,白袍人看着我,目光闪烁,有好几次,他好像想跟我表达什么意思,但最后全都硬生生的忍住了。

    我叹了口气,他不想讲出来的事,我就算再问也没有用。我就盼着白袍人受伤期间,我能多跟他接触接触,时间久了,该讲的东西,他必然会告诉我。所以我压住心里的躁动,把老狐狸抱了过来。白袍人下手太重,如果不是老狐狸修了那么多年的道,估计那一袖子就把它给甩死了。

    白袍人打手势跟我说,老狐狸不会丢命,至多昏迷两天,自己就醒转过来了。

    “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对白袍人道:“我路熟,你去哪儿,我可以给你引路。”

    白袍人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树荫,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我心里一阵苦笑,他在冰块里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刚一脱困,又要睡觉。

    其实我也困的不行了,熬了三天,就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白袍人走到树荫下面,侧身躺下来,一只手肘支地托腮,像是一尊睡佛。我也合衣躺好,其实,睡在白袍人身边,反倒觉得很安心,他这么厉害,如果有风吹草动,不用我动手,他就会料理。

    睡意很快袭来,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但半睡半醒之间,总是觉得白袍人睁着眼睛,一直在注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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