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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焱抬头想要找放置纸巾的地方，一眼便看到那个泼了他一身酒的人的模样。
　　“是你？”
　　“嗯？”那人显然对方焱这种不期而遇的口吻感到疑惑，皱起眉来看了方焱一眼。这一看，那人也惊了下：“你怎么也在？”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手帕递给方焱。
　　方焱勾了嘴角，似有自嘲的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蒋阳，怎么看都觉得很讽刺。同是李攸宁曾经包养过的人，居然在这种地方碰了面。不过蒋阳不比他这么不堪，现在蒋阳那是正当红。《王朝》那部剧捧红的可不止齐肃一个人，作为那部现象级电视剧当之无愧的男二号，蒋阳可以说直接从三线奶油小生跃居一线。铺天盖地的采访，电商广告，话题热度，还有越来越好的影视资源。只要蒋阳自己不作死，勤勤恳恳继续拍片，总不会这么快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不过，既然蒋阳出现在这，那就说明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甘现状。
　　他和蒋阳见面不多，却因为李攸宁而关系微妙。一方面他和蒋阳的发展圈子不同，要说利益碰撞也还没到有你没我的程度。但两个人同为李攸宁姘头，总有点争宠的意思。
　　现在这么一见面，尴尬之余，居然还有点同病相怜的亲近。
　　“你现在有时间吧。”蒋阳指了下刚刚从这个地方离开的陈辉。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方焱还在用手帕吸西服上的污渍，闻言朝不远处的徐子岩看一眼，见徐子岩没注意到这边便点了点头。
　　“我也正好没事，聊聊？”蒋阳说。
　　方焱索性也不再擦那根本擦不干净的酒渍，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随手从游走的侍者托盘里端过来一杯酒。
　　“最好找个能透气的地方。”方焱说。
　　蒋阳眼神一转，瞥了下被落地窗帘遮住的阳台，“我觉得那地方挺好的。”
　　方焱哼了声，转身又回到了刚离开的地方。
　　蒋阳跟进来，没拿酒。他侧倚在护栏上，微微仰头望天，不说话。方焱也不开口，光在那喝酒。不知怎么的，现在他特别想喝酒，喝醉…
　　半晌，蒋阳终于说道：“李攸宁还真是挺混蛋的你说是不是。”
　　方焱：“………”
　　蒋阳说：“脾气不好又爱拈花惹草，活脱脱个有钱二世祖。”
　　方焱说：“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注意下表情搭配，不然真的很难说服人。”
　　蒋阳忽的直视方焱，眼神飘忽又灼热：“他是个混蛋！但我真的挺喜欢这个混蛋！”
　　方焱低下了头，他想着蒋阳可能是憋久了，终于找到个看起来可以当树洞的人就开始喋喋不休。又或者是喝醉了，醉到什么心里话都冒了出来。但他又想着，自己的心情和蒋阳何尝有不同？
　　李攸宁虽然是个混蛋，是个玩男人的二世祖，但他到底还算个正派的人，没有那么多龌龊难堪的心思。为什么那么多人想爬李攸宁的床，除了他有钱又出手大方外，更多时候，和李攸宁在一起就像是在谈恋爱。只不过对方碰巧地位高，心态高，要哄着，顺着，供着。但至少是谈恋爱不是？
　　“挺奇怪的吧，李攸宁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你什么意思？”
　　蒋阳刚挑起方焱的好奇心，这时却话锋一转，问道，“你和齐肃是朋友？”
　　齐肃齐肃，怎么所有人都在提齐肃！全世界只有齐肃这个宝贝了吗！
　　方焱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朝蒋阳低吼，“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你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感觉…”
　　“李攸宁和齐肃啊。”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他们根本没……交，集……”方焱越说越慢，越说越回想起一些曾经忽略过的片段。
　　李攸宁真的和齐肃没有交集？不，可能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李攸宁就已经和齐肃见过面了。这一点李攸宁根本没必要跟他汇报。
　　忽的，方焱猛然想起印象已经快要模糊掉的某次杂志拍摄。他早忘了当天拍了什么，受的哪家杂志的邀约，但比这段模糊记忆要深刻得多的是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尴尬。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在他和齐肃第一次以艺人的身份在公众场合见面，齐肃刚刚因为《王朝》的播出而突然蹿红，让他大感震惊。而那个时候，很巧合，又很不巧合的是，李攸宁也在场。那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齐肃身上，唯恐齐肃在李攸宁面前多嘴。但是事后再回想起来，李攸宁当时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一般人在看到他和齐肃打招呼后，一定会询问他和齐肃的关系，李攸宁这种美人杀手更是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但是李攸宁不仅没有问一句齐肃相关的问题，甚至在之后莫名其妙地独自离开。
　　方焱的脖子机械地动了动，露出一个讥笑。
　　原来那么早之前，齐肃就已经和李攸宁勾搭在一起了？呵呵，这个蠢家伙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勾引李攸宁的。
　　蒋阳瞥见方焱表情，哼道：“现在想起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
　　蒋阳摇头：“证据我没有，但拍王朝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李攸宁对齐肃不是一般心思。”顺势，蒋阳便将拍戏期间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遍。
　　方焱眼瞳微睁，拍《王朝》的时候？居然那么早！不可能！怎么会……？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蒋阳望着天，话语轻飘飘传来。
　　“…………”等待的只有方焱面无表情的沉默。
　　“他明知道你和李攸宁什么关系，还这么做，怎么看都别有用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算是不认栽也得认，但你怎么忍得下去？齐肃是好了，不仅有宁嘉帮衬，签了新公司，有了不错的经纪人，现在还有李攸宁这个超级靠山。以后他只会越来越红，挡都挡不住。再看看你……”蒋阳意味深长地扫了方焱一眼：“陈辉是什么人，畜生一个。跟了他，你就完了。”
　　方焱眼中的光一瞬间凌厉起来。
　　“我碰巧也认识几位不错的音乐人，要不要来试试？”
　　“条件呢，我们关系还没好到让你给我这么做人情吧。”
　　蒋阳轻笑出声：“我说方焱，你这人什么都不好，就这一点还过得去。我也不多废话了，齐肃风头这么劲，得让他歇歇，你来帮我。”
　　从落地窗帘透过来的细光不甚均匀将方焱一侧脸庞照亮，他的眼瞳在昏暗的微光映衬下有潾潾的光。
　　“让我考虑下。”
　　蒋阳头一歪，盯了方焱一眼：“可以。”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走到方焱身侧，手一动，一张小卡片转瞬滑入方焱上衣口袋。
　　“不要让我等太久。”
　　蒋阳离开时撩起窗帘，一片光漏在方焱身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刺得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帘子重新被放下，方焱轻轻捏上鼻梁，长吐出一口气。
　　到底是谁背叛谁还说不定呢。


第76章　
　　央戏新生报名处——
　　“靠，牛逼大发了。”杨宿禛张着嘴，脑袋在不受控制地左顾右盼，再配合一惊一乍的表情和瞪圆的眼睛，看起来像个牛蛙。
　　“刚才新生登记那你看到没！站我前面的那个女生，是超新生代偶像卢佳佳！”
　　“靠靠靠靠，我不知道卢佳佳居然也要在央戏读书！她不是考了申影学院吗！！”
　　“我居然要和我女神做同学了，天啊！老大，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屁屁狗绝对会羡慕死我的，哈哈哈，那混蛋。”
　　杨宿禛嘴巴一刻不停歇地吧啦吧啦说着，仿佛他只要一合嘴，脑袋就会被炸烂。
　　齐肃无语地瞪了瞪眼，拉着念念不忘偶像美少女的杨宿禛拐上另外一条和美少女完全不同道的小路上。
　　杨宿禛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齐肃像是警告似的瞥他一眼：“建议你克制一下快要泛滥的荷尔蒙，你的眼睛几乎要冒绿光了。”
　　杨宿禛登时讪讪地收敛了下笑容，抬手揉脸。这一停下来他才发觉自己脸部肌肉有点僵硬，肯定是刚才不自觉傻笑太久。
　　齐肃总觉得杨宿禛的反应太过夸张，至少在他看来，刚才新生登记的排队队列里没有什么人的出现让他感到惊讶。更何况：“你在片场见到的明星还不够多？”
　　杨宿禛立马反驳道：“这完全是两种概念！她可是做过我打炮幻想的人！”
　　齐肃笑了下，杨宿禛不知道齐肃这个笑到底是有几分无语，或者几分嘲讽。总之笑完之后齐肃说：“那我祝愿你不久之后就能和她真的来上一发。”
　　杨宿禛因为齐肃这么直白的话憋到脸发红，还找不出什么语句来辩解。好半天只能像泄气的皮球，从嘴里喷出一股气，蔫道：“我倒是想呢，不过也就想想。”
　　齐肃摇摇头，“杨导演，先把你那些花花肠子放一边去。现在你该想的是找到你的宿舍楼，确认你的宿舍号，然后，你可以找任何你想来一炮的人去任何地方做这件事。”
　　杨宿禛原本想说什么的嘴巴一下就闭上了，他觉得他可能好几天都不会再说打炮这个词。杨宿禛拿起了手里的登记单，背面就是学校的平面图。
　　央戏，全称中央戏剧学院，是国内历史最悠久，也是最有名望和实力的影视戏剧类高等学校。从这里走出数不清的影帝影后，名导，名制作……换言之，这是个拥有众多有钱校友的名校，再换言之，这个学校也很有钱。有钱学校标配般的构造都是令人咋舌的校园面积，宛如迷宫一般的校园道路以及必须具备的，遍布校园各处营造出盎然生机景象的高大树木。
　　不需要太多思考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的宿舍现在还处于一个他们未知的位置里，并且沿途充满了各种视觉障碍物。杨宿禛再一次后悔在今早拒绝了沈哥那个开车来学校的建议。
　　杨宿禛看了半天地图，终于在他们走到一个交叉路口时，略带犹豫地指了下，“嗯……这里应该是左拐。”
　　所幸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徒步过去，但好在没走错路，杨宿禛在看到宿舍楼楼身那个标号时着实松了口气。拿着宿管办给的单据去找楼管取钥匙，楼管是个大妈，仿佛要紧跟央戏的逼格似的，就连大妈都画着让人不敢恭维的浓妆，以杨宿禛双眼5。0的视力，他很清楚地看到大妈门牙上沾着和嘴唇同一色号的红点。杨宿禛的视力是他一直沾沾自喜的东西，因为不止一个人用艳羡又愤恨的语句吐槽他看了这么多小说，居然还他妈有这么好的视力，老天不公啊！
　　拿钥匙的时候，杨宿禛明显感觉到楼管大妈的视线在齐肃身上停留了很久。杨宿禛只敢在心里啧啧几声，但他还是勾住齐肃的肩膀，朝齐肃抛过去几个戏谑的眼神。
　　“老少通吃，嘿嘿。”
　　“傻缺。”
　　杨宿禛也不在乎齐肃的毒舌，这会儿又重新沉浸在同女神近距离接触的欢天喜地里。
　　“我美好的大学生活啊……”杨宿禛说这句话时，嘴巴咧到最开，完美呈现什么叫做傻缺，只差嘴角再流几条口水下来。
　　齐肃几乎要不忍直视，他到现在才看出来杨宿禛居然是个痴汉，之前他还夸奖过杨宿禛在片场的“镇定”，因为杨宿禛对出现在片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真的不怎么感冒。没想到，只是没戳到他g点而已。
　　杨宿禛白痴一般的笑脸一直保留到他们站在宿舍门前。
　　“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在做梦……”杨宿禛扭过头去看齐肃的表情，想得到同样震惊的脸色，但很明显，这不可能。杨宿禛重新扭头去看那间空空的宿舍，露出一个心拔凉的表情。
　　他们住在4楼，在这栋八层建筑里不高也不矮。然而窄小的窗户和糟糕的采光还是让整个宿舍在第一时间给人一种阴暗逼仄的感觉，两排黑色高低铁架床紧贴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光秃秃的床板凄凉地裸露着，尽头处则放着两具散发出“我很有历史感”气息的大铁柜子。一条色泽陈旧的宽长桌有些歪斜地坐落于两排高架床中间，桌面上残留着不知道多少届学长的遗迹涂鸦。
　　杨宿禛干巴巴地说：“我现在相信央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学校了……”他有些抓狂，哭笑不得地喊：“坑爹的我还想着高中毕业以后就可以和双人高架床dbye了！图样图森破！”
　　齐肃耸肩：“你可以回家住，反正也就一个小时地铁的事。”
　　杨宿禛难以置信地说：“大学走读那还叫大学吗！我毕业了，不是高中生了！”
　　杨宿禛刚叫嚷完，一阵行李箱滚轮滚过地面的咕隆声传来，紧接着，杨宿禛耳边就响起一个夸张的尖叫。
　　“日个仙人板板，豁我哦！”
　　齐肃和杨宿禛一同回过头去，只见两只大型行李箱威武地立在地上，箱子上头分别放了两个半人高旅行背包，从背包的间隙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小个子男生的身影，以及堪堪越过旅行包高度线的一撮爆炸头。
　　行李箱被挪开了一点，一个矮个爆炸头男生从行李箱中间穿了过来。他穿印花白t恤和嘻哈裤，像是刚去跳街舞回来。脸上表情的难看以及搞笑程度比之杨宿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将来被业内称为神才鬼笔的陶宁和他们的初见，但在这个时候，在场三人都不可能预料到自己的未来会和对方有多大相关性，而陶宁给齐肃和杨宿禛留下的第一印象也相当一部分集中在那夸张的行李包袱以及鸟语一样的方言里。
　　陶宁确实长得，嗯……不是很符合主流审美，但作为室友，尤其是对杨宿禛来说，这哥儿们简直完美。因为他们几乎完全臭味相投。见面不到两分钟，在共同义愤填膺吐槽了一番坑爹的宿舍环境，并在交换学习了各自家乡的脏话用语后迅速成为了好朋友，甚至很快攀升到可以交换硬盘小电影的友好度，奇妙的男生友谊。这让齐肃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选这个宿舍。
　　陶宁没有第一眼认出齐肃来，齐肃不知道这是因为陶宁真的不认识他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因为齐肃注意到陶宁的视线在他身上有过不少过长的停留，或者这也可以将其判断成陶宁正在认脸。不过，相比于和杨宿禛的勾肩搭背，陶宁对齐肃的态度就显得有点冷淡了。
　　宿舍外走廊闹哄哄的，大半都是新生看到如此艰苦的宿舍环境后发出的悲鸣和骂声，其外则夹杂着各种对话、搬运行李的声响等等。
　　趁着杨宿禛和新室友培养感情的空隙，齐肃出门去打电话。
　　李攸宁在电话那头问：“都弄好了？”
　　齐肃说：“差不多，看了下宿舍。”
　　李攸宁说：“要不你还是别住宿舍了，央戏周边那么多房子，我给你看看？”
　　齐肃很快拒绝：“不用，我觉得住宿舍挺好的，新室友也不错。”
　　李攸宁马上语气很不确定地问：“谁？”
　　齐肃轻轻笑起来：“只是室友，好吗。”他听到李攸宁电话那头的些微声响，旋即问道：“你在开会？那我待会再打给你。”
　　“别，就是个小会议，到尾声了，没什么要紧。”说完之后，李攸宁很快又补充道：“中午我能去接你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齐肃回头看了眼宿舍的方向，说：“今天不行，下午我要回剧组，时间来不及。”
　　李攸宁长叹一声：“亲爱的，我后悔了，第一千零三十二次后悔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个情敌。”
　　齐肃说：“但我很喜欢。”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走廊尽头处的阳台上探了探头，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又快乐，“你去开会吧，我挂了。”
　　“这个会没什么实质内容，就算我出来打几分钟电话有什么所谓。”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
　　“不要异常得太明显；不要让自己像个身陷热恋，头脑发热的蠢蛋；也不要仿照言情小说脑残总裁的戏码。”
　　“但我现在进行的只是普通恋爱程序！”
　　“普通恋爱程序就是我现在挂电话，在你结束会议后再拨给你。”
　　李攸宁不说话了，很显然在表示不满。齐肃收回眺望的视线，对着电话说：“乖，回去工作吧。我们晚上再见，好吗。等我拍完戏，我去找你。”
　　“真的？”
　　“为了我的性福着想，这显然不是在哄你。”
　　“你别整天想那种事！”
　　“说得好像你不想一样。”
　　“…………”齐肃几乎可以想象到李攸宁涨红的脸。
　　齐肃嘴角简直抑制不住要上扬，他心情愉快地说：“挂吧，应该没耽搁多久。”
　　“嗯……”
　　“我爱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电话那头传来李攸宁明显的气息声，顿一下，然后那话语像是从粘稠的蜂蜜中捞出的羽毛，“我也爱你……真的。”
　　我知道……
　　…………
　　齐肃刚断开通讯，收了手机，回头便对上杨宿禛的挤眉弄眼。
　　“我仿佛闻到了恋爱的酸腐味！”
　　齐肃一巴掌拍杨宿禛脑袋上：“多嘴。你帮陶宁收拾好行李了？”
　　“弄好了。”
　　“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