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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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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兢兢业业勤勉节俭,可算是不负父皇交付给朕的基业了,朕死而无憾。”
李东阳叩头道:“皇上乃我大明圣君,勤勉克己、待人宽厚,轻薄赋税、重用贤良、诛杀奸邪;并收复嘉峪关以西广大土地,无论文治武功,均不输于历代明君,天下臣民无不景仰称颂,您是我大明中兴之君。”
朱祐樘笑了,眼中神采闪动,吁了口气道:“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朕只能信三成,但从李阁老口中说出来,朕信了九成,你的话甚慰朕心。朕还有很多事没有时间去办了,朕心中本有一个大大的蓝图,只可惜老天不给朕时间了,朕遗憾的便是这个。”
寝殿中死一般的寂静,李东阳和刘健谢迁等人都知道,不管如何挽救其性命,皇上怕是也不能康复了,自三月底以来,皇上便已经不能上朝,也不能处理政务了,这是皇上即位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上勤勉是大家公认的,绝不肯将政务抛在脑后不管;弘治十三年,为了处理积压的政务,皇上还开了平台召见的先河,每日除了早晚朝之外,更是在平台上特设每日两次召见臣子奏事的制度,风雨不辍。而一连数月不能处理政务,不能上早朝,这只能说明皇上实在撑不住了。
弘治缓缓的声音在大殿中流淌,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朕虽有遗憾,但朕庆幸还有你们这班为大明江山效忠的贤良之臣,朕去了之后,你们好生的辅佐太子;太子聪慧,但是年龄还小,又好逸乐,诸卿要好好辅佐他,使他担当起大任,那么朕死也瞑目了。”
内阁三人嚎啕大哭,以头抢地,悲痛不已。
弘治摆手道:“李东阳,刘健,谢迁,拟旨吧。”
众人自然知道是传位的旨意,含泪起身在龙案上写下诏书,王岳捧来玉玺,弘治用颤抖的手握住玉玺,在诏书上郑重的盖了上去。
……
北京城陷入一片悲痛之中,皇上驾崩,百姓官员如丧考妣,京城中各处兵马严加警戒,生恐有人乘机作乱。
五月初八凌晨,大行皇帝殡天的消息正式宣布,内阁同时宣布遗诏,派人前往各地皇室诸王处报讣音,礼部同时公布大丧礼仪。
上午巳时,礼部公布大丧事宜:自闻丧日为始,不鸣钟鼓,在京文武官员闻丧素服,乌纱帽缠黑角带,自明日为始,俱晨诣思善门外哭临,退宿于本衙门,不饮酒食肉。
第四日各斩衰诣思善门外朝夕哭临三日,又朝临七日各十五举声而止,凡入朝及在衙门视事,用布裹纱帽垂带,素服腰绖麻鞋,退即衰服通,二十七日而除。
……
凡此种种,隆重肃穆,全民哀悼,尽显哀思悲痛之情。
五月十八日,内阁三位大学士率领文武百官去文华殿迎太子朱厚照即位,立新年号正德,太子朱厚照正式成为了大明朝的皇上,而此时他才只有十五岁。
皇上驾崩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宋楠累的够呛,除了日夜当值巡视警戒之外,还要参加各种寄托哀思的礼仪,大红的锦服换成了灰白的麻布丧服,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准有笑容,甚至说话都不敢高声。
宋楠直到此刻,才体味到皇家的威严所在,一个人死了,天下人都要跟着哭,不管是是否自愿,你都必须做出样子来,这便是权势,死了的人依旧可以享有权势。
不过,宋楠心里倒不是因为这些而忧虑,不由自主的他便会想到太子殿下,这个没了父亲的少年,现在怎么样了呢?
太子即位之后,发布大赦天下的诏书,百姓虽守丧需二十七日方除,但新皇一旦即位,人心也逐渐的安定了下来,京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人们纷纷猜测这位新即位的正德皇帝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的即位有会给大明江山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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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夜话
第一七三章
夜se阑珊,皇城中灯火次第熄灭,乾清宫内庭院内,刚刚即位三天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正立在庭院的花树暗影中静静矗立。
一帮太监宫女远远站在廊下肃立,皇上吩咐不准他们来打搅,他们只得远远跟随,对于这位一夜间从太子变成万乘之尊的皇上的少年,突然间便从心底产生了极度的敬畏之意,眼前之人再不是以前那个东宫中的太子了。
刘瑾匆匆的身影从前门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刘瑾回身跟那人低语两句,那人停步伫立,刘瑾则弯腰躬身来到朱厚照身后,轻声道:“皇上,宋侍读来了。”
朱厚照身形一动,道:“宣。”
刘瑾躬身称是,忙回转身朝廊下的宋楠做了个手势,宋楠迈步来到近前,yu行大礼,朱厚照道:“免礼吧。”
宋楠谢过,抬起头来,见朱厚照稚嫩的脸上露出和年纪不相称的愁容,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看得出眼前这个皇上也和平民之子一样,正经历着丧父之痛。
“宋楠,我父皇没了……”朱厚照嗓音黯哑轻声道。
宋楠能感觉到朱厚照正强自压抑着情感,轻声安慰道:“皇上节哀顺变。”
朱厚照吁了口气道:“朕心里烦的很,陪朕走一走吧。”
宋楠点头道:“好。”
朱厚照转身对刘瑾等人道:“你们不要跟着,我只在殿外随便走走透透气。”
刘瑾道:“奴婢遵命。”
朱厚照缓步往殿外行去,宋楠默默跟随,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平整开阔的宫中广场慢慢走去,花坛中各se鲜花的香味在黑暗中默默飘来,夜se里,除了夜值守卫的灯笼在远处划过,并无一丝一毫的声音。
两人行到一处开阔的平台处,朱厚照凭栏站立,转身道:“宋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宋楠摇头道:“微臣不知。”
朱厚照道:“这便是父皇平台召见群臣议事的地方,父皇劳累了一辈子,从不懈怠政务,以至于积劳成疾,偶受风寒便酿成大病,三十六岁便殡天了,老天实在是不公平。”
宋楠低声道:“皇上不必太过悲伤,先皇累了,也该休息了。”
朱厚照道:“你说的对,父皇太累了。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父皇经常在夜里拉着我的手逛皇城,有时候还出宫在街市上晃悠,父皇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我真的很喜欢和父皇并肩夜游。”
朱厚照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眼神迷离,似乎回忆起往事让他感觉很是幸福;宋楠很惊讶,这对皇家父子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在外人看来,先皇对朱厚照应该是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模样,却没想到有这么温馨的一幕。
宋楠不好插话,不知道朱厚照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这些事情大抵不为外人所知,自己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朱厚照轻声道:“记得有一回,父皇和我路过六科廊,我问父皇这是什么地方,说的声音稍大了些,父皇赶忙要我小声一些,说那是六科廊,六科官员肯定有人当值,不能惊动他们。我问为什么,父皇说……一旦惊动了他们,明天劝谏的奏折便要堆满案头了,一定会说我们父子夜游是件出阁的事情。”
宋楠沉默了,他感觉到朱厚照话语中的一种愤怒,究竟是愤怒什么,却又一时体会不到。
朱厚照仰望天空,看着繁星点点的灿烂星河喃喃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父皇的确是累了,这么多年来,他每天应付着大小事务,文武百官,军务民政,哪一样不是费心费力,哪一样不是耗费jing神,父皇是撑不下去了。”
宋楠轻声道:“皇上,当其位,谋其政,先皇所有的辛劳都是为了社稷江山,为了黎民万众,先皇应该也是快乐的。”
朱厚照叹道:“我所知道的是,父皇和我一起夜游的时候是最快乐的,父皇跟我说了好多话,还把我架在脖子上走路,我也很快乐;但一到了白天,我见到父皇的时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快乐,就如同两个人一般。”
宋楠道:“皇上,有所得必有所失,古人言月有yin晴圆缺,是有道理的,皇上不要让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要知道,您已经是皇上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要靠你来稳固,你别无选择。”
朱厚照叹了一声道:“是啊,朕是皇上了,朕会不会走父皇的老路呢?朕会不会也和父皇一样,每ri担心着大事小事,担心着行为举止,担心着大臣们动不动便指手画脚的说三道四呢?”
宋楠想了想道:“皇上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微臣不敢揣度,微臣只能说,一切以大局为重,皇上新即位,须得宽慰群臣的心,让众人全心全意的拥戴皇上。”
朱厚照微笑道:“我会的,但我也许不会像父皇那样过一辈子,这话我憋在心中想了千百遍,今ri只跟你说了,因为我从没当你是臣子,而将你视为好友。”
宋楠忙道:“皇上不要这么说,微臣不敢当。”
朱厚照道:“没什么不敢当的,你希望我是孤家寡人么?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拿大道理来压我,你知识渊博,知道许多新奇的东西,对朕也是实心实意的好,替朕解了好几次围,朕觉得你很好,我只想请求你,私下里跟我成为朋友,陪朕聊聊心里话,好不好?”
宋楠拱手道:“皇上错爱,宋楠自然是愿意的。”
朱厚照道:“朕已登基,你的太子侍读的官职也算是交了差了,不过我还是要让你在身边,朕准备给你封个近侍的官儿,让你能随时入宫,和以前一样,你想要什么官儿呢?”
宋楠忙道:“皇上,不可如此,微臣不想被人诋毁,臣的身份是锦衣卫,虽外坊旗校不能入宫,但只需加个封号便可出入宫城,无需多授官职,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朱厚照想了想道:“说的也是,朕明ri和牟斌提一提,让他给你个能入宫的身份,这样咱们见面便容易啦,别忘了,万岁山的草场已经平整好了,你还要陪我去打那什么高尔夫球呢。”
宋楠笑道:“岂会忘了,天不早了,皇上早些安歇了吧,明ri还要早朝呢。”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是啊,还要早朝,还要处理政务,还要听那些人啰里啰嗦的说话,真是烦人。”
宋楠笑道:“皇上若不嫌臣唐突,臣便告诉你一个打发这无聊时光的秘诀。”
朱厚照问道:“什么秘诀?”
宋楠笑道:“皇上若是觉得他们啰嗦,撑不下去的时候不妨数一数他们的胡子,保管让他们觉得你是认真的在倾听;当然臣可不是要你不理国事,重大事务还是要认真听取奏议的。”
朱厚照哈哈笑道:“好办法,数胡子数眉毛,心里再想着拿镊子一根根把它们拔下来是个什么样的情景,这可好玩了。”
宋楠吓了一跳,朱厚照是有多恨这些朝臣,居然有这么顽劣的想法。
“跟你说了话,朕心里好受多了,咱们回吧,不然刘瑾张永他们可又要啰嗦了。”
宋楠道:“不能怪他们,可知道您身边的人现在都是万众瞩目,谁也不敢有差池,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呢。”
朱厚照皱眉道:“不说了不说了,一说这些我又要烦恼了。”
宋楠微笑心想,烦恼的ri子在后面呢,朱厚照刚刚登基,目前还没上正轨,整个内廷外廷全部是新皇留下来的班子,先皇遗命又要三位内阁大臣好生辅佐,正德又年幼,也不知道将来内廷外廷的手伸的有多长,这些事想想都让人烦心,朱厚照岂能不会明白这一点。
宋楠心里明白,宫城中暂时的宁静即将打破,刘瑾去请自己进宫的路上便已经透露了一些想法,目前是局势最为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到来之时,便是平静结束之ri,一场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第一七四章 下药
第一七四章
新皇即位,对外廷内廷勋戚大臣们而言都是一件大事,危机与机会并存,在这个敏感时候,谁都会有一点忐忑,谁也都有一些期待。
改天换ri之际,本就是个能趁浑水摸鱼的时候,在此时,有人想极力保住位置,有人则想乘机上位。
对于勋戚贵族们而言,无论朱家何人登基,他们的压力都不大,世袭勋爵的荣耀不会被剥夺,京营中的位置也雷打不动,所以包括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徐光祚在内的勋戚贵族们稳如泰山,正如张懋和徐光祚在西山亭下棋事所计议的那般,唯一要做的便是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对文臣们而言,先皇临终时的遗诏将内阁三位大学士列为顾命大臣,那么总体而言,外廷的局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有三大学士在前面顶着,后面的六部各衙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池;而且根据新皇最近的表现来看,对三位大学士看似也极为尊敬,三位大学士要求新皇参与的各项活动均参加,李东阳提出的几项外廷的人事任命也得到通过,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相对于外廷文官和勋贵们的坦然而言,内廷之中的气氛沉闷而紧张,就如一罐装满火药的木桶,谁都明白只要稍有不慎擦出一点火花,便将引来一次大爆炸。
随侍东宫的刘瑾等人如今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身为新皇身边最为亲密之人,这些人岂会甘心做一辈子皇上的近侍,而身为太监,唯一能谋取的官职便只能是内廷官职。
内务府二十四衙门以司礼监为首,司礼监自不必说,那是内务府的最高衙门,司礼监掌印太监有着等同于内阁首辅的披红之权,甚至可以直接干预朝政,而其余如东缉事厂、御马监等内监衙门无不是实力机构,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毫无疑问,这些要害部门绝对是争夺的首要目标。
明眼人都看得出,一场内廷权利争夺的大戏即将开演。有心人暗地里做了比较,对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范亨,御马监首领太监徐智等人而言,他们的优势在于根深蒂固,权高位重,轻易不可能被拉下马来;反倒是挑战他们位置的刘瑾等人似乎处于绝对的劣势,无钱无人,无兵无卒,并全部处在王岳范亨等人的耳目之下。
然而,聪明人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的以固有实力做比较,因为刘瑾张永等人握着最后一张王牌,那便是新皇朱厚照。无论如何,内廷的权力来自皇上,皇上倾向哪一边,哪一边的胜算便直接拔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便是刘瑾等人的底气,很明显,正德是倾向与刘瑾等人的。
但问题是,双方都还没有找到合适机会来火拼一番,谁都有些忌惮对方的实力,在没有确凿的把握之前,谁都不会贸然的出手;作为皇上,朱厚照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撤了王岳范亨徐智等人的职务,不是没权利这么做,而是没有理由。
两方斗鸡般的僵持着,就像是大战之前的死寂一般,在宫中见了面还都是一团和气笑容满面,但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了杀气;两桶火药摆在一起,就差最后一根导火索的引爆了。
宋楠自然将这一切收在眼中,他已经获得了锦衣卫大汉将军的腰牌,这是锦衣卫中唯一能合法随侍皇帝的身份象征,出入皇宫的次数多了,宫中弥漫的硝烟火药味自然嗅得出来。
但宋楠还不打算刻意去做些什么,在这个敏感时期,自己跳出来是不明智的,风口浪尖上跳出来无异于找死,全大明朝的官员恐怕都将目光盯着内廷之中,无人表态,无人发布偏向xing的言论,看起来似乎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宋楠却知道,暗地里早已经有人开始站队了。
政治便是一场赌博,总有些投机分子愿意在这场赌博上押上全部,赢了便盆满钵满,输了便一败涂地,宋楠无疑也在心里站了队,他要押的自然是刘瑾张永这一边,因为他只能押这一边。
范亨是毒杀宋楠的幕后主使,宋楠早就在找机会报这一箭之仇,又岂会对他抱有期望,王岳范亨一方如果胜了,那么自己将来的ri子也就更加的难过了,更何况宋楠了解正德的偏向xing,难道站在正德对立面去?这简直是笑话。
宋楠一如既往的jing心经营着自己正南坊的一亩三分地,时而进宫陪同正德说说话,打打高尔夫和网球篮球,和正德之间的关系也需要经营,虽然朱厚照那晚曾说将自己视为私下里的好友,但宋楠可不会相信这样的话,恃宠生娇便是离死不远了,正德曾数次提出要给宋楠升官,宋楠都婉言谢绝,自己并无实际的功劳升官,若是自己仅凭着和正德的关系升官,既会引起他人的反感,也会让正德轻视自己。
宋楠看的出来,正德是个xing情中人,自己曾经的无心施救,造就了如今和他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关系还未经过重大的考验,最好的保持这种方式的办法是留有新鲜感和神秘感,等待一个能够将这种关系升华的契机,这时候的任何招致正德反感的举动,都可能成为一颗种子,慢慢发展成毒瘤。
宋楠和小郡主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耳鬓厮磨ri久,均有些把持不住。
七月里的一天中午,宋府之人都在睡午觉,而宋楠则和近ri几乎常驻宋家的小郡主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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