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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I&II-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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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曾开口的独眼汉子挑了挑眉毛,道:“为一文钱打破头的事也寻常见,一人一天一两银子,要得了这许多吗?” 
  黄芩道:“你们南昌府的银子到了应天府就不值那么多了,一两最多只能换八、九钱。况且不是水性极好的人根本做不来这事,还另有不少风险。” 
  郭仁对那独眼汉子笑道:“李甫啊李甫,你果然是吝啬惯了,又不花你钱,何必计较这许多。就按黄捕头的开价办。” 
  李甫听言便不再多话。 
  郭仁又问黄芩道:“一天十两,那需多少天才能捞出些东西来?” 
  黄芩笑道:“既然已确定了地点,运气好的话,一二天便可,运气不好,四五天也足够了。” 
  郭仁伸手从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递给黄芩,爽快道:“黄捕头先用着,若是不够,尽管找我来支。” 
  黄芩接过,当即揣进怀中,开颜笑道:“先生如此爽快,那我这就去找人了。”说着就疾步向堂外而去。 
  临到门口,他又回头道:“最近州里事多,郭先生一行人生地不熟,尽量避免私下行动。若想出去逛逛,可令我等捕快兄弟陪同。” 
  郭仁点头,笑着目送他离去。 
  待黄芩走远,独眼李甫上前一步,道:“这厮分明贪财,想是故意多要银钱好克扣留下私用。” 
  郭仁摇头笑道:“我只怕他不贪,怎会怕他贪财?贪财的人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给足银子,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李甫、杨清这才恍然点头,心中暗赞他的高明。 
  也许,在郭仁眼里,世人只分为两种:能使的和不能使的。舍不得钱财又怎能招得到好手? 
  一天过去了,杨仁等都在焦急等着消息。黄芩这边却不紧不慢地在马棚村丰四家门前摆了张桌子,以一天一两银子的价码招募水性好手打捞沉船。消息一经传出,各村、镇会水的好手都蜂涌而至。被招上的全都乐呵呵的,没招上难免大失所望,但所有人都感念黄捕头替他们寻了条好财路。 
  包括丰四在内,黄芩一共招了十人,当场便给了他们一人五两银子,且和他们讲定,五日之内按五两银子计算,若超过五日,拖延一日,再加一两。这十人得知就算一日之内完成了打捞,也可得五两银子,兴奋不已,不停道谢。而丰四更是意气风发地打包票说五日之内定可完成。黄芩则让他们按步就班就好。 
  之后,由杨清标注路线、地点,黄芩、郭仁带着一众捕快、李甫等人,以及那十个渔民,租了两艘大船,装了许多缆绳及工具,从樊良湖拐上大运河,实施打捞去了。 
  前两日,丰四等人腰系缆绳,潜入河底数十次,却因为此段水流湍急,外加杨清标注的地点又不太准确,所以一无所获。到了第三日申时,黄芩才见船头缆绳绳头拉动不止。想来,是河下打捞的人找到沉船了。 
   
   
   
  第7回:辨识掌力北斗浮出水面,缚手缚足两心渐生波澜 
   
  丰四等人从水中陆续上了大船后俱面色惨白,惊恐不已。 
  黄芩问道:“瞧见什么了?” 
  丰四神色慌张道:“那船上绑着好些尸体,有些快泡烂了,有些被鱼虾啃食大半,吓人得紧。” 
  杨清听言,想着若非依仗自己内功特殊,现下只怕也是其中一员,不禁脸色泛灰,低下头去。 
  郭仁“啊”了一声,若有所悟道:“难怪这许多天过去,也没见尸体飘流河上,却原来和船绑在一起,沉到河里去了。”随后,他摇头叹了声:“这拨劫匪真正心肠歹毒。” 
  黄芩暗道,心肠歹毒谈不上,小心谨慎倒是真的。 
  宁王势力庞大,是以,敢打他货船主意之人必定十分小心,计划周详,绝不能留下丝毫痕迹引火烧身。而尸体最难处理,且易留下痕迹,所以,只有沉尸河底,越迟曝光,才越难寻迹。这一点,劫匪当然比黄芩更加清楚。 
  丰四身边一位年长渔民道:“水下暗流不定,若想整船打捞,只怕很难。” 
  黄芩点了点头道:“切断绑绳,先将那些尸体捞上来,再作计较。” 
  “这活儿我干不来了!”一个声音嚷嚷道。 
  说话的是个渔民。他先前在水下瞧见那许多尸体,早吓得面色如土,这会儿又听说要亲手将它们打捞上来,不免更加惊怕,是以想摞挑子不干了。 
  黄芩目光变得有些严厉,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打捞沉船少不得碰上这些,你拿银子时为何不多想想,事到临头才来反悔,是何道理?” 
  到了手的银子,谁还去想?能让人想着的,总是没到手的东西。 
  瞧见黄捕头刺人的目光,那渔民一阵畏缩,再不敢应声。 
  丰四上前抚慰道:“赵哥,以前我们在河上遇见那些个‘水流神’,不是一样捞上来,带回岸上通报认领吗?这会子不过是从河面到了河底而已,没啥好怕的。” 
  渔民中有个惯例:水上的浮尸,不管是面朝天的男尸,还是背朝天的女尸,统被称作“水流神”,一旦遇上了,则必定要带回岸上好生安葬。碰上高度腐烂,不方便捞上船的,便沿船用竹篙往下跨搭着,尸体就会随船行进,多大风浪也不会遗失。 
  赵哥冲黄芩尴尬地笑了笑,道:“小四说的对,怪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肺,还请黄班头不要放在心上。” 
  黄芩点头道:“没什么,该做的事总是要做下去的。” 
  郭仁向杨清使了个眼色,道:“这些渔民兄弟打捞了好几日了,着实辛劳。眼下沉船已经找到,杨大侠有闭气神功,可否一同下河协助,替他们分担些许?” 
  他哪里是怜惜渔民辛苦,实是怕渔民不过一般人,在河下难免错过蛛丝马迹,所以遣杨清一同下河查看,方便行事。 
  杨清心领神会,虽然心中悚然,但还是爽快答应了。 
  稍作歇息后,加上杨清,一共十一人再度入水,到了太阳落山前,终将沉船内的十余具尸体先后打捞上了大船。尸体中有些还算能看,有些已体无完肤,一字儿在船板上排开,隐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气。 
  杨清上来后,周身尽湿,脸色铁青,想是看到同伴死状甚惨,不禁感触。 
  定了定神,他对郭仁、黄芩道:“船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连贼人射出的暗器都没了踪影。” 
  黄芩道:“看来对方极其小心。不管怎样,我们先查验尸体。” 
  大家点头称是。 
  这时,日头西下,天色已渐黑,郭仁便吩咐两条船上的船工点上灯火,又叫了杨清、李甫等跟随黄芩左右查验尸体,自己则留在了原地。 
  他不过是宁王府里的一名总管,虽然因其精明狡诘、善于查颜观色备受重用,但必竟不曾见过这等惨怖的景象,是以不愿近前细看。 
  黄芩等一具具尸体查验过来,只见其中大半已毁损殆尽,身份难辨,别说身上的衣饰、皮肉,就是脸上的面皮都已附着不全了。 
  当他们在第九具还算完好的尸体前蹲下时,发现它的上衣已破烂不堪,几不蔽体,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边缘被啃噬得参差不齐。 
  黄芩挽起衣袖,神色自若地探手入洞,于胸腔处仔细摸索。之后,他迷惑地“咦”了一声,掏出手时,只见手上一汪血肉掺杂、烂糟糟的河水中,两条食腐肉的小刺鱼正奋力挣扎着。 
  黄芩微微惊讶道:“此人的心脏伤得好生离奇,幸好还没被鱼虾吃掉多少。”他甩了甩手,将手上污物连着小鱼甩在了船板上,再次探手入腔,先后分三次,从尸体胸腔里共掏出七块已经腐烂的叶状精肉。第四次伸手进去掏弄了一阵后,已无所获,黄芩便将那七块精肉放在船板上摆弄了一阵,勉强拼凑成了一个心脏模样的东西。 
  一边有几个入役不久的捕快已瞧得止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火光下,黄芩大为不解地瞧着眼前的那颗心脏。 
  “莫不是‘七叶碎心掌’?!” 
  说话的人是独眼李甫。说这话时,他那只独眼里闪着几分惊讶,几分焦虑。 
  黄芩起身,望向他,沉声问道:“‘七叶碎心掌’?” 
  李甫道:“这是种至阳至刚的掌法,专取人胸口,一旦击中,便会令对手的心脏碎为七叶,毙命当场,所以被称为‘七叶碎心掌’。” 
  黄芩又仔细瞧了眼那破碎的心脏,道:“没想到还有这种掌法。”转瞬,他问道:“何人使得出这种掌法?” 
  李甫道:“据我所知,只有北斗会的二当家‘天璇’娄宇光能使出这种掌法。”他又道:“‘北斗会’可算是江湖上的一流神秘组织了。” 
  黄芩摇头皱眉道:“北斗会?……从没听说过。” 
  杨清面色一凝,插嘴道:“黄捕头没听说过并不奇怪,只因‘北斗会’多做些黑吃黑的勾当,所以极少在公门中留有案底。” 
  李甫接道:“其实,‘北斗会’的前身是‘聚义会’。那时的‘聚义会’不但没甚名气,而且极为普通,在江湖上,勉强能算得上二、三流组织,娄宇光一直担任大当家。他座下还有从二到六,五位当家的。可几年前,他们拜了个新的大当家,那人把‘聚义会’更名为‘北斗会’,将连同他自己在内的七位当家人按北斗七星的组成,分别称为‘天魁’、‘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而娄宇光便退位为二当家‘天璇’了。” 
  黄芩冷冷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看来这‘天魁’极是高看自己,以为可以主宰别人生死了。” 
  李甫道:“从没有人见过‘天魁’,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但此人绝不寻常,几年来,北斗会由于他的加入,逐渐成为了江湖中的一流组织,而且越来越神秘起来。” 
  黄芩想了想,道:“由此看来,这船极可能是北斗会劫的。” 
  李甫叹了口气,轻声道:“真希望不是。” 
  黄芩看他表情已心中有数,道:“我想你不但认识娄宇光,只怕和他还曾有过往来。” 
  “我闯荡江湖不久便被人害瞎了一只眼睛,后来与他结识,也算有缘。他曾举我挂柱‘聚义会’,被我拒绝了。”李甫自嘲地笑了笑,道:“他只有一条胳膊,我只有一只眼睛……这也算一种惺惺相怜吧。” 
  黄芩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疑惑地问杨清道:“怎没听你说起劫匪中有一人少了条胳膊?” 
  杨清支吾了片刻,苦笑道:“当时,我那对手的一双判官笔已是十分扎手,应付起来很是吃力,是以,大约扫了一眼,只瞧见对方总共八人,具体样貌确是没能看清。” 
  原来,劫匪杀上船来时,他和对方中一人刚交上手,就感觉实力相差悬殊,于是选择了及早开溜,泅水而逃,哪里还顾得上看有没有人少了条胳膊。 
  此时,郭仁已不声不响地到了他们身边,是以听去了三人的对话,心下已是了然,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杨清,恨他不够胆识。 
  杨清只觉心中一阵发毛,低头勉强解释道:“我是想尽快回去报信,不要耽误追查的时机。” 
  郭仁没搭理他,只转而笑对黄芩道:“黄捕头所言果然不虚,仅这打捞沉船一举,就查出了劫船的罪魁祸首!” 
  他有了些资本向宁王邀功,自然感激黄芩。 
  黄芩此时已生了甩开这些人的念头,敷衍道:“哪里,哪里。” 
  郭仁道:“我该替王爷好好答谢黄捕头。既然已经查出了劫匪,那艘空船也不必再打捞了,不如明日我作东……” 
  黄芩打断他道:“先生好意,心领了。明日还有公务在身,请孰在下不能奉陪。” 
  郭仁道:“也罢,公事为重,改日再相请黄捕头。” 
  接下来,两艘大船一先一后,灯火闪亮地载着那许多尸体驶离了大运河,往高邮州府而去。 
  第二日,黄芩起了个大早,只身一人静悄悄地往樊良湖上去了。 
  眼下北斗会已浮出水面,他急着甩开宁王那些人,单独行动,只因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不能让郭仁知晓。 
  他想到的是,‘秋毫针’等人也可能是北斗会的人。如果的确如此,他们之前隐匿在樊良湖上,就是为了或接应、或增援大运河上的劫匪。事发当日,那些劫匪极可能在劫了船后直接拐入樊良湖,与等在那里的‘秋毫针’等人汇合。 
  宁王那一船货物,无论是珠宝,还是金银都数量众多,沉重无比,绝不是几个人能轻易搬走的。是以,劫船汇合后北斗会必然另有行动。 
  他们会有什么行动? 
  是驾船带货,直接蒙混过关?还是暂时将贼赃藏在樊良湖里? 
  听李甫所言,北斗会老大“天魁”极不简单,此次劫船很明显是蓄谋已久,应该会考虑到上、下扎口遭到严密搜查的可能性,否则,也不需另派人事先隐于湖上接应了。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冒险驾船直接运贼赃过关。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暂时将贼赃藏在湖上某处,人手四散开去,先分头上岸避风声,等风声过后,再回来将贼赃用货船运走。 
  但这偌大的樊良湖,贼赃会藏在何处? 
  黄芩想到了杨福、林有贵,想到了杨福是死在西夹滩附近,而林有贵深夜点灯也是在西夹滩到黄林荡的水路上。 
  杨福被杀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那么,他看到了什么? 
  林有贵点灯是要给人查探水路。 
  那么,让他查探水路的是何人? 
  如果杨福不可能看到运河上的劫船案,那他被害的原因也许就是目睹了北斗会将贼赃藏匿在了某处。 
  假如林有贵的确给人点灯查探水路,那他此举可能正是为北斗会查找安全的地点,以便藏匿贼赃。 
  林有贵会不会是北斗会的一员? 
  这一切会不会是北斗会计划好的一部分? 
  林有贵一家为何被灭门?会不会因为北斗会发觉自己这个捕快已怀疑上了他,为免节外生枝,所以狠下毒手? 
  若果真如此……想到这里,黄芩心下不禁生出几份内疚之意。 
  不管怎样,除了北斗会劫船这一事实外,其余一切都还只是他个人的猜测,所以,他要去亲自去查探一番,只盼能在西夹滩到黄林荡的水路上找到些线索。 
  至于郭仁,若是将这些想法告之他的话,不管能否证实,他必然上报宁王。宁王那样的人,只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肯善罢干休。到那时,他定会明里暗里,或官府或绿林,派更多人手前来高邮搜寻。须知,官府来人,不仅要把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只怕还要盘缠打发他等;而绿林来人,仗着有人撑腰,更会无所顾忌,强取豪夺。那样一来,不但樊良湖里要掀起淘天巨浪,高邮州百姓也不得安生。所以,黄芩对郭仁只字不提,只想先行搞个清楚明白,再做计较。 
  黄林荡附近,芦苇丛生,水流莫测。 
  眼见已是晚霞如血、日影西斜的傍晚时分,有一人还在拔弄撑蒿,驾着一叶小舟于密集的芦苇丛中细细搜寻着。 
  这人就是黄芩。 
  他已在这条水路上搜了许久,却仍未见到什么可疑迹象。这时,忽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哈哈笑道:“黄捕头,又见面了!” 
  这样的笑声除了韩若壁,还有谁人? 
  不用回身,黄芩也知道来的是他。 
  等他转过身时,舟身一沉,韩若壁已弃了自己的小舟,跃身而起,落至黄芩的小舟上了。 
  “几日不见,可想念我?”韩若壁嘴角微弯,尚带笑痕,语气声调别有一种挑逗的意味,道:“我可是常常念着黄捕头你。” 
  黄芩本想疾声呵斥,偏被他一种风流,映入眼波,不知不觉间消了怒意,只皱眉道:“你又来湖上做甚?” 
  韩若壁狡猾一笑,道:“想你了,自然跟着来了。” 
  黄芩冷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韩若壁叹道:“你偏要往复杂里想,我能怎么办?”他一本正经又道:“倒是黄捕头独自一人又来这湖上,东查西找,却是为何?” 
  黄芩直截了当道:“没必要告诉你。” 
  韩若壁不悦道:“我好意前来探问,你却步步为戒,是何道理?” 
  黄芩摇头道:“你整日慌话连篇,我懒得和你一样。” 
  韩若壁两眼一瞪,道:“那日在分金寨的后滩,我说的全是实话。” 
  想起那日情形,黄芩面上一热,赶紧低下头去。 
  韩若壁见状,笑着调侃道:“谁能相信杀人不眨眼的黄捕头,也会有脸红的时候。”他话音未绝,就见黄芩抬起头来,眼光犀利地盯着自己,不禁周身一寒,敛了笑意,道:“怎么?……” 
  黄芩冷声道:“你的罪状又要加上一条。” 
  韩若壁佯作苦笑道:“不会是‘无视法理,调戏公人’吧?” 
  若不是强作冷静,黄芩早一铁尺打在那张俊脸上了。他平息心情,道:“之前你私入州衙,今日算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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