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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启功并没有让被释放的壮瑶山民直接散去，而是在府城的十字街头，让府衙的书办，当众宣布了他们的罪名跟惩罚，才全都当众放走。

　　　　等释放完壮瑶山民之后，当众宣布的罪名，让围观的州府民众全都感到一愣，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在这之后张贴出来的告示，让所有州府民众全都明白自己并没有听错，看着白纸黑字加盖着知府衙门大印的告示，整个平乐府全都沸腾起来。

　　　　“禁便令”！

　　　　一个属于平乐府首创的大明条例，第一次出现在拥有五干年文明的神州大地上，在之后的岁月里，经过不断的修改跟融合，最后成为《大明卫生防疫条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释放的壮瑶山民各自归家的时候，正在伤心家人被官府抓走的壮瑶山民全都安心下来，而那些家人尚未释放的山民心中也安定下来，所有山民全都相信，他们仁爱的白发老知府，会把剩下的山民全都从“邪恶”的平乐府御制千户所内救回来。

　　　　而“禁便令”也随着壮瑶山民的抓捕跟释放，在整个平乐府中传播开来。

　　　　正在蒙童学馆生火做午饭的绿衣姑娘的义父，在听到绿衣姑娘带来的“禁便令”时愣了一下，然后丢下手中的吹过筒，很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口里喃喃着：“禁便令？！洪启功，你这个老匹夫，没想到你尽然还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看来我还是对你低估了啊！”

　　　　绿衣姑娘见义父一副魂不守舍得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起：“义父，你没有事情吧？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义父挣开绿衣姑娘扶着自己的手，将绿衣姑娘一把推开：“谁让你过来碰我的，不是说过不要碰我吗！你怎么忘了！去前堂默写《女戒》十遍！”

　　　　“义父！绿衣知道了。”绿衣姑娘有点委屈的离开厨房，前去前边的学堂默写《女戒》。

　　　　绿衣姑娘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是从小被义父养大的绿衣姑娘，深深了解义父的一系列怪癖。

　　　　义父从来不吃他人做的饭菜，所以身为一个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吃，而且义父也从来不让其他人给他洗漱衣物，也不让任何人去触碰他的身体，即便室隔着衣服……

　　　　当初在省府参加府试的时候，义父就差点跟搜身的兵丁打起来，后来义父一口气把衣服当着搜身的兵丁脱了个精光，才得以参加府试，并且一举考中举人。

　　　　可是在中举之后，义父便没有继续去参加任何有关科举的考试。反而回到平乐府做了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

　　　　一个举人到穷乡僻壤的平乐府当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令不少慕名而来的州府富贵人家纷纷将子弟送来义父的学馆读书。但是义父却从不教导他们四书五经朱子时文，反而讲一些山野趣闻杂家博文，这让许多期望自家子弟走科举之路的人家，纷纷让自家子弟从义父的学堂退学。最后，本来平乐府首屈一指的私人学馆，就渐渐演变成如今只负责教导启蒙的《百家姓》和《千字文》的蒙童学馆。

　　　　“绿衣，该吃饭了。”

　　　　绿衣姑娘才写了半篇《女戒》，便听到义父叫自己吃饭的声音。已经做好了饭菜的义父走过来，拿起绿衣默写的半篇《女戒》随意看了看，轻声说道：“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次就这样吧。”

　　　　“是，义父，绿衣知道了。”

　　　　绿衣姑娘的名字就叫绿衣，跟着义父姓纪，全名：纪绿衣。

　　　　绿衣听到义父说“这次就这样吧”，便知道义父已经不生气了，而且作为惩罚的默写十遍《女戒》，也不用在写了，在绿衣心里，义父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同在学堂吃饭的，除了绿衣父女还有那些由于家远而住在学堂内的学童，一共有十多人，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却有十三岁，都是前来学习最简单的《百家姓》跟《千字文》的学童。

　　　　……

　　　　盘小七被知府大人带回府城之后，并没有像其他的壮瑶山民一样被释放回家，而是被白头发的洪知府带回府衙之内。

　　　　府衙的知府书房内，洪启功看着忐忑的站在一旁的盘小七轻声问道：

　　　　“盘小七，你可知道本府因何没有放你离去？”

　　　　“知府大人，草民不知。”

　　　　经过千户所的关押审讯，盘小七身上的野性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很多，听到白发老知府问话，便学着平日里看到的汉人样子抱拳躬身，等着老知府亲自说出原因。

　　　　洪启功看着弯腰行礼的盘小七，不觉暗中点头，孺子可教也。

　　　　“盘小七，昨天夜里你组织壮瑶两族山民，聚众闹事围堵府城城门，简直罪不可恕，但是本知府看你年幼，恐是被他人所利用，因而才向卫所的张千户求情，将你提前释放。”

　　　　“谢谢知府老大人！”

　　　　听到白头老知府的话，盘小七忙再次躬身道谢。

　　　　“不急，”洪启功继续道：“既然你是由本府亲自从千户所保出来，本府就有教导你的责任，今后，你就在府衙内做个跑腿的差役，你可愿意？。”

　　　　“这——”盘小七内心中总觉得似有不妥之处，但又不知道究竟不妥在哪里。况且，安排自己在府衙中当差役，是知府老大人亲自指派，盘小七也不好拒绝，便乐得同意了下来。

　　　　要知道，而今得平乐府境内，虽然仍有不少壮瑶山民对官府敬而远之，但更多的山民还是希望可以同官府拉上关系，这样的话山民就算是融入了汉人当中，过不了三代原本的壮瑶山民就会变成新的汉人，毕竟大明在平乐府的统治，早已根深蒂固、深入人心。

　　　　盘小七想到这儿便一头扣在地上：“谢谢大老爷赏识，盘小七愿意听从知府大人的安排。”

　　　　“好，很好。刚好赵捕头手下有个空缺，以后你就在赵子龙赵捕头手下任事吧。”

　　　　看到盘小七同意了自己的安排，洪老大人满意的摸着胡子稀疏的下巴点点头，然后叫来赵子龙安排盘小七到其手下任事。

　　　　目送赵子龙跟盘小七两人离去后，洪启功老大人又想起昨日在罗府门口，被砍掉头颅的差役段三。段三虽然仅仅在府衙里干了一年多的时间了，而且跟洪启功交流的也不多，但洪启功记得也是一个本分老实的汉子，不想却因公殉职，想到这里，洪老大人将赵子龙再次叫来，让他给段三家里稍去二十两纹银，算是府衙对段三因公殉职的抚恤。

　　　　至于负责查询段三死因的事情，洪启功交给了千户所的张延龄，也不知道张小兵痞现在审问的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线索归一（）　
平乐府御制千户所内，安排好严公益“潜伏”事宜的张延龄跟牟琬两人，终于有了时间处理今天才抓来的其他五百多壮瑶山民。

　　　　经过手下兵丁的初步统计，其他壮瑶两族山民一共有五百七十八人，分别是壮民四百五一人，瑶民一百二十七人。

　　　　昨夜围堵府城城门的组织人虽然是瑶人盘小七，但是负责串联鼓动的人手却几乎全是壮民，这也就难怪壮民比较多了，更何况参加昨夜围堵城门的大多数人，都是在罗府门外祭奠罗莽的时候被直接拉到府城之下，罗莽是个壮人，祭奠他的人自然也是以壮人为主，因而才形成壮民远远高于瑶民的情况。

　　　　牟琬将所有的乱民分成十人一组，分由十多个经过他训练的三千营士卒审讯，牟琬只做居中的巡视和监督，不然五百多号“乱民”全都由牟琬一个人甄别下来，他就是个铁人也的给累垮了。

　　　　张延龄现在对审讯乱民不感兴趣，平乐府的洪老大人在临走前，将府衙二等差役段三在罗府门口被杀的事情，托付给了千户所代为探查，因为当日在罗府门口参与围殴赵子龙等衙役的壮民，大多都参加了昨夜的围城，然后被张延龄一锅端，全都抓到了平乐府御制千户所内。

　　　　张延龄按着捕头赵子龙提供的名单，跟初步审讯的资料，把疑似参与围殴衙役的罗府家人跟壮民全都关在一起，等着牟琬闲下来的时候，用“微表情肢体语言审讯法”具体甄别他们。

　　　　……

　　　　蒙童学馆的学童在吃完午饭后，认真的清理干净各自的碗筷，便前去学堂内温习功课。食堂里顿时只剩下了绿衣姑娘跟他义父纪先生。

　　　　食不言寝不语，恪守儒家道学的纪先生，在吃饭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现在收拾完碗筷，纪先生终于有话跟绿衣说。

　　　　“绿衣，下午你在出去一趟，告诉那些在外行事的壮民，最近就不要肆意鼓动壮瑶山民了。”

　　　　“是！义父，我这就去。”

　　　　本来正陪同义父一同清理餐后狼藉的绿衣姑娘，立马丢下手中的事宜，点头离开蒙童学堂，回到神秘小院，再次换上男性壮民的装束，从后门走出小院，悄悄的离开了平乐府的府城。

　　　　学馆的纪先生在收拾好餐后的狼藉之后，回到自己的书房，铺开一张宣纸，在纸上大大的写了两个名字：洪启功、张延龄……

　　　　……

　　　　有了十多个助手一同参与审讯，被关押在千户所内的五百多乱民很快就被甄别一清。在初次审讯中，五百多人里只有三十三人有明显的仇视官府的情绪，其余人等全都是一群一时脑热的跟风群众。

　　　　在三十三个仇视官府的壮瑶山民中，又有二十人是出自罗府。牟琬便决定把出自罗府的二十人，交给仍旧在软禁的“小土司”罗川，相信在罗家家主的说服下，罗府中仇视官府的人员会大幅度的减少滴。

　　　　罗川自从在正月十六的清晨，被平乐府御制千户所的骑兵俘虏后一直表现不错，张延龄在牟琬确定其并没有真的叛乱之心后，也是深表感激和同情。

　　　　毕竟，当初张延龄从一个还未上任的百户被火线提升为千户，就是靠了“平乐府“小土司”罗川带壮瑶叛乱”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通过八百里加急文书，在京城的各位大佬心里面，“小土司”罗川就是不折不扣的叛乱首领，所以罗川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的。但是，身在平乐府的张延龄却知道罗川并没有真的叛乱，所以特意给予他软禁的待遇。

　　　　而另外十三个对官府心存仇恨的“乱民”就只好由牟琬来开导了，至于牟琬会用什么方法张延龄就不去管了。

　　　　张延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审出差役段三身死的缘由？究竟是谁动的手？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混乱中将一个大活人“一刀断头”。

　　　　张延龄相信，当时一定会有人看到了出手的人，至于是谁看到了，这就需要张延龄去审讯了。

　　　　……

　　　　临时改为审讯室的会客大厅内。当初八十三位参与围殴差役的壮民，全都积聚一堂跪在一起。身周是数十千户所的兵丁分立两旁，而张延龄跟牟琬正坐在主审跟副手的位置上。

　　　　“当！”

　　　　张延龄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呔！堂下何人？因何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噗嗤——”

　　　　张延龄还没有说完，其中一个站立的兵丁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引的堂内所有兵丁哄笑起来，就连下方跪倒的八十多个待审的“囚犯”也有不少人肩部抖动，显然也在偷笑，一时间，严肃的审讯室里成了逗乐的场所，惹得张延龄一脸的郁闷。

　　　　兵丁们发笑的原因，主要还是在张延龄自己身上，心血来潮的张延龄偏要做一次“县太爷”，学着“县太爷”的样子判一次大案。而且还用黑泥故意涂黑了面庞以示黑脸无情，更搞笑的是张延龄额头上，还扣了一个月牙型的面团，在这个《包公案》还不流行的年代，这种行为艺术，你说逗逼不逗比！

　　　　“肃静！肃静！”

　　　　张延龄惊堂木连拍数次，这才止住兵丁们的笑声，于是我们张大老爷又开始继续他的审案大业。

　　　　“堂下众人，昨日为何在罗府门前杀死府衙差役段三？”

　　　　张延龄一句话引起在跪众人大片的喊冤声。

　　　　正常一点的是：“大人冤枉啊！不是我们干的！”

　　　　话痨一点的：“青天大老爷冤枉啊！我还没看到场中发生了什么，段公差就被人杀了！”

　　　　极度冤屈的：“大人，当时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大人……”

　　　　……

　　　　一时间，审讯大堂就像是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一片。

　　　　张延龄没有理会堂下众人的喊冤声，而是看向坐在副审位上的牟琬，只见牟琬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张延龄拿起惊堂木再次用力的敲击起来。

　　　　等大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张延龄挥舞着令签将五个人壮氏从人群中单拎出来，其余人则再次关押起来，等着明日跟其他山民一同释放。

　　　　张延龄之所以如此扮丑，就是为了让被审讯的众人放松警惕，然后由牟琬在一旁应用几近大成的“微表情肢体语言审讯法”在八十多中找出那几个与众不同的人，果然，在八十多人中有五人的表现与他人不同。

　　　　张延龄看着仅剩的五人轻轻一拍惊堂木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五人留下来吗？”

　　　　堂下五人见到其他人全都离去，却留下他们几个本来就中心不安，突然听到张延龄问话，便更加忐忑起来，彼此之间互相看看全都没有答话。

　　　　张延龄又是轻轻一拍惊堂木：“都说说罢，段公差死的时候你们都看到了什么？是谁杀死了段公差？”

　　　　五人还是不说话，依旧互相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延龄看到几人全都不愿意开口，便把五人全都交给了牟琬，毕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是正理。

　　　　很快牟琬便审出结果，五人都交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壮民突然拔刀，然后跳起来将段三杀死，而且昨夜围城的时候，杀死段三的壮民也有前去。

　　　　听到这里，张延龄跟牟琬全都大喜，要知道昨夜围城的壮瑶山民，除了十六位“反正”的壮瑶山民，现在全都在押，于是张延龄让五人前去被俘的“乱民”中辨认，可是五人在人群中看了三个来回，仍旧摇摇头。

　　　　杀死段三的壮民不在人群中！

　　　　难道杀死段三的壮民是“反正”的十个壮民中？

　　　　张延龄要是没记错的话，“反正”的十个壮民中，只有一个矮个子，而那个矮个子的壮民正是严公益负责跟踪的壮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暂归平静（）　
弘治九年正月十八，随着五百多被俘虏的壮瑶山民释放，本来还有些动荡的平乐府瞬间稳定下来。

　　　　至于还有少部分尚未释放的“乱民”，除了他们的家人，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尚在关押当中。即使有人知道，也只会揶揄得说一句：“谁让那些家伙屙屎拉尿拉的那么多啊？”

　　　　在平乐府，“禁便令”成了一种比《大明律》还要深入人心的法规，越来越多的人不在随地大小便，州府衙门甚至为此在府城里修了不少的公共厕所，以方便实在是憋不住的平乐府民众。

　　　　……

　　　　盘小七自从加入府衙的差役队伍之后，就一直跟在赵子龙身边做事。

　　　　没有了壮瑶山民的围城，整个平乐府变得安稳了许多，原本春节的气氛在正月的月末终于暴发了出她的喧嚣，一时之间，整个平乐府城里行人如织，车马如龙……

　　　　盘小七穿着差衣挎着官府发放的腰刀，正跟着捕头赵子龙迈着八字步在集市中巡逻，以维持市集的稳定。热闹的市集里，总少不了小偷小摸坑蒙拐骗强买强卖的勾当，而这些，就需要赵子龙和盘小七他们来负责震慑和抓捕。

　　　　盘小七自从加入府衙的差役队伍之后，将母亲从山林脚下的小木屋接到了府城内居住。本来盘小七还怕母亲大人在府城里住的不习惯，可是让盘小七没想到的是，母亲大人比他更加适应府城的生活。除了在刚到府城时拜见过一次知府大人以外，盘小七的阿姆基本上每日都跟附近几个纺织绣花的汉人老太太在一起闲聊唠嗑。

　　　　……

　　　　自从解决掉壮瑶两族山民围城的问题之后，平乐府的府城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且由于春节期间府城曾下过禁令，使的春节前后市面冷清，现如今禁令解开，平乐府里市集变的比起往日更加繁华。

　　　　……

　　　　严公益的豆腐作坊做出的豆腐，每日里都是供不应求。

　　　　每日，严公益挑来的担子到达市集后，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售卖一空，引的不少心思灵活的小贩也开始试卖豆腐，可惜却总是不如严公益的豆腐卖的好，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在效仿了。

　　　　“小安，有空吗？把剩下的豆腐全都送到我家学堂里行不行？”

　　　　说话的蒙童学堂的绿衣姑娘，而小安正是严公益的化名，全名安凤歆，一个略显中性的名字，内涵着严公益此次潜伏任务的目的。

　　　　”行！没问题，走吧。”

　　　　严公益收拾收拾自己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