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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事故-蓝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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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凝有一些和容六相似的地方,她有各种各样脑洞大开的新鲜想法,又不知疲倦,跟家里的那几个化骨龙能玩到一起去。
    还有个杀手锏是,她每次都会带各种好吃的自制的小玩意儿来。黄妈的厨艺是很好的,但做新式西点不太行,加上吃了十几年也腻了,柳凝那些味道的确比市面上成品要高出一个层次的榴莲班戟,千层饼,翻糖蛋糕,就受到很大欢迎。以至于她只用了几天就在肖家打出一番天地了。
    肖腾更深一层地理解了“鸟为食亡”的
    意思。
    因为几个孩子吃了她带来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以后显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亲爹是谁了,放任她一直在没完没了地骚扰肖腾。
    “为什么你都不肯跟我说你的故事。”
    “……”
    “你看,我都讲了很多个我的故事了,”被逼出强迫症的柳大小姐苦苦哀求,“只换你一个,一个就好啊。”
    “……我并没有想听,谢谢。”更别说基本上一听就知道她是瞎编的,还有个是从电影里偷来的剧情。
    “那好歹告诉我,那个你喜欢的人,他是怎么跟你说分手的嘛?”
    肖腾木然道:“小姐,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在恋爱,也没有分手。”
    容六始终没有明确跟他说过再见,没有亲自对他道一声别离,就那么走了。
    一个人如果告别过,就会明白告别的重要性。
    因为不告而别,那才是最坚决的离开。
    打发走了柳家小姐,肖腾独自坐在冰窟一般的书房里翻书。
    他没有开暖气,寒冷才能让他保持冷静理智,以及钢铁般的意志。
    这段时间他想得实在太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无意义的思考,简直比他之前几十年里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频频回头,踟蹰不前,这都是懦夫的行径。而他需要足够的清醒和意志来把这些杂念驱逐出去。
    蓦然有双手温柔地,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肖腾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猜猜我是谁?”
    软软的,怯怯的声音。
    肖腾过了一刻,才抬
    手拿下那覆在自己眼上的,软绵绵的小手。
    转过头,他看见肖紫的脸。
    握住她幼小的手掌,他难得有了身为人父的温和:“怎么会想跟爸爸玩这个。”
    肖紫软糯糯地说:“容六叔叔常和我玩的。”
    “……”
    肖腾收紧了手指。
    理论上来说,人类是不会心疼的。
    心疼一定是心脏类疾病。所谓感情阶段的心疼,全部是体内激素失调,造成的胸闷,大脑缺氧。包括爱上一个人,也只是体内的激素作怪。
    他早就没有那种激素了。
    所以,应该是他的心生病了。
    病了就需要求医。次日肖腾在失眠的凌晨,就动身了。
    天还蒙蒙亮,他在寺庙外面,甚至听见了晨钟的声响。那声音悠远深长,在冬日里显得分外清净空冷。
    清晨的寺庙还未有其他香客,肖腾成了开门后第一个进香的客人。
    他并不虔诚,之前也不信神明,向神明祈求什么的行为在他看来是非常无能的。固然他一向心怀尊重,并没有轻薄之心。
    而他现在请了香,在这隆冬的清晨,一个人默立于神像之前。
    文殊菩萨依旧是剑斩群魔,威震魔怨的姿态。
    这世间最超脱的智者,那淡淡的笑容像是看穿了人间的一切悲苦一般。
    心有蠢痴,当如何化解呢。
    肖腾垂下眼睛,在那蒲团上静默地跪拜了良久。
    这日在家,王景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进来。”
    老管家谨慎地:“少爷……”
    “什么事?”
    老管家的表情里有种他所猜测不出的复杂情绪:“少爷,有容家的帖子……”
    肖腾心跳了一下。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得到的第一个来自容六的消息。
    是好消息吗?
    他不确定。也许会像上次那样,也许……
    老管家低声说:“是喜事来的……”
    肖腾坐直了身体:“嗯?”
    “容六少爷,要大婚了。”
    “……”
    四周像是蓦然安静了,那是一种停滞了的,沉坠到底的,暗色的静默。
    肖腾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他就那么坐着,冷漠而肃穆,好像血管里流动的是水银。
    夕阳的光从窗上消失了,时值隆冬,天色早早地就暗了,像是连微弱的日光也惧怕那寒冷一般。
    室内未开灯,渐渐的有了种令人捉摸不定的阴暗。
    静默了这一阵,肖腾终于平淡地开了口:“去,办一份大礼给肖家。”
    “……”
    “要够分量,越重越好。”
    王景面露迟疑之色,像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义。
    肖腾看穿他的疑虑,冷冷地说:“想什么,就是字面的意思。”
    “是。那少爷您,打算出席吗?”
    肖腾道:“当然。”
    王景正欲再说些什么,肖腾已经摆了一摆手,示意他去做事,王景忙双手将帖子呈至桌上,便退下了。
    肖腾并不伸手去拿,也不转头,只用余光看着那鲜艳的请帖。
    非常的华丽,气派,喜气洋洋。
    容六要结婚了,这简直是容家这二十来年里发生过的
    第一等大事。
    这样天大的喜事,两家又素有往来,交情不薄,他必然是要出席的,也必然是要送一份厚礼的。
    这非常的在情在理。
    他的回应也非常的得体,没有任何不妥。
    肖腾在书房又静坐了许久,一直到夜色将这房间全数吞噬,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容六的婚期一天天近了,终于到了婚礼之日。
    婚礼在海岛上举行,容家为前来的宾客们的交通住宿做了盛情而周到的安排,周围几个岛上的酒店别墅尽数包下,前两三天里都是繁忙的直升机和水上飞机的动静,满满的尽是欢腾的热闹。
    肖腾也和其他人一样,提前抵达,便于今日准时观礼,以好好分享他们这新婚的喜悦。
    天色才微亮,肖腾已经起床了,衣穿戴整齐,衣冠笔挺地站在镜前。
    肖腾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素来没有为自己的外表操心过,并非出于自信,而因为他并不在乎他人眼光,整洁得体已足够。
    而今看见镜中人的满眼血丝,神色黯淡,他也不由略微迟疑地伸手摸了摸脸颊。
    他知道自己瘦了,憔悴了。工作劳碌,休息不足,导致过分损耗,这是正常的,他这么想着。
    他知道自己需要养足精神,尤其在容六大婚这一天。
    然而越是努力,越是难眠。
    世界上有些事,是越用力越做不好,睡眠便是其中之一。
    肖腾多洗了两次脸,把衣服整了又整。他需要容光焕发,至少也是若无其事地出场。
    仪式还未开始,但用于举办婚礼的宽阔草地上已经甚是热闹。早早到场的热心宾客,布置得犹如林中仙境的现场,十来米长的植物台,粉白橙各色玫瑰和缤纷的绣球配着丰富的蕨类植物,鲜花簇拥的镶着金边的手绘七层蛋糕,极尽奢华。
    肖腾在那点缀着空运来的牡丹的花架下,看见了容六。
    他见过打扮得各种各样花枝招展费心费力的容六,但这样的容六还是第一次。
    青年穿着非常正式的深色常礼服,配着暗条纹马甲,雪白的翼领衬衫,袖口是墨色的大溪地珍珠袖扣,左翻领上戴了为满天星所围绕的单朵玫瑰胸花,显得前所未有的成熟,稳重,认真。
    他从没想过会有看到这一幕的一天,未想过会亲眼见得容六成为新郎。
    但眼前的人又是如此真实。
    容六对上他的视线,而后点一点头,微笑道:“你来了。”
    肖腾道:“我来了。”
    这太奇妙了。感觉既真切,又虚幻。
    他如同抽身于事外,看着自己,看着容六。就好像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在上空冷眼旁观一般的平静。
    他有种自己都料不到的,奇异的冷静。
    在这之前,他打过电话给容六,但对方没有接起。
    肖腾当然明白这种拒绝。
    然而此刻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恶劣的,凶狠的,不管不顾的冲动。
    他从来不是薄面皮玻璃心的人,为了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又何止是只被拒绝过而已?
    说他品行低劣也好,毁人姻缘也好,只要容六有半分动摇,他都不会放过机遇。
    至于在这婚礼上带走新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并没有考虑。不是因为考虑欠周,而是他此刻觉得无所谓。
    肖腾酝酿着开口的时机,在青年再次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沉声道:“你想好了?”
    容六笑道:“什么想好不想好的。”
    “你是真的要结婚?”
    容六依旧在微笑,口气也温和:“看起来像假的吗?”
    容六这样纵情肆意的人,不会有什么苦衷的,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都逼不了他,容家人也根本舍不得逼他。
    肖腾问:“你喜欢她什么?”
    容貌?才华?家世?性情?他从未想过他要为了容六而跟别人一较高低,还是在这种场合。
    容六沉默了一下。
    “这真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两人的品貌都是上上乘,个性也般配不过,容家公子出名的温柔和善,谭家那姑娘,性情泼辣了点,心地是真的好啊……”
    隔着花架,离得不远的几个宾客在欢声笑语地对这双佳偶高谈阔论,自然是盛赞连连,尤其对新娘赞不绝口。于是两人沉默地听了一番新娘的履历。
    她热心于各大慈善事业,出任过儿童基金会国际亲善大使,多次去非洲,关注艾滋病人,为受灾地区募捐,关于她的报道都很正面,人人都喜欢她,有张救灾现场的照片被公认为天使的笑容。
    新娘实在太美好了,除了有目共睹的美貌,多方肯定的才干,还有最好的人格。
    这样的吹捧,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之处,恐怕当事人在场听着也要人脸红。
    肖腾看向当事人之一,容六微微笑了一下,而后用反问来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你说呢?”
    “……”
    是的,某种程度来说,新娘这样的人,的确是他尽其所能,也不可比肩的。
    相较于他的狠辣,无情,不择手段。这个容六真正选择的人,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根本无从比较起。
    可不是吗。
    也许容六的确曾经觉得他很有趣。但有趣,和值得选择,那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
    过去的种种甜言蜜语,只是容六的一场因为趣味而起的追逐游戏,当不得真。
    他心底当然清楚这一点。然而最终却还是当了真。
    究其原因,也许并非因为容六演得太好,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曾希望容六是真的。
    肖腾看着面前的青年,冷静地说:“那恭喜了。”
    容六微笑道:“那谢谢了。”
    没有任何变故,非常的顺利,没有电影里常见的临场逃婚,也没有剧情反转。这是一场幸福美满的婚礼。
    肖腾和所有人一样,静坐在观礼席位之中,冷眼看着新娘被她父亲带着走过红毯,一步一步地,走到容六身边。
    新娘很漂亮,不是那种玻璃般易碎的美,而有种柔韧的英姿飒爽,她身旁的容六那么英俊,那么幸福。
    肖腾看着容六一点点为新娘戴上戒指。
    这个年轻男人当年对他说过的,那些足以融化寒冰的温言软语犹在耳边,而四周响起的是致这对新人的热烈掌声。
    肖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非常的平静,波澜不惊。因为他的血液已经一点点冻住了。
    回程的时候,是王景特地前来机场接他,年迈的管家看起来分外地忧心忡忡。
    “少爷不先回去吗?”
    肖腾道:“不了,我去趟马场。”
    王景迟疑道:“那……”
    “不必跟来。”
    跟那容六婚礼那暖阳普照的海岛比起来,这边的马场依旧是冬日的颜色。今年是多年不遇的苦寒,持续了几个月都未回暖,又下了场雨夹雪,放眼望去一片萧瑟。
    几家暖如春日,几家冰寒彻骨。
    肖腾的靴子有力地踩在雪地里,吱吱作响,成了这广袤天地里唯一的动静,一些薄冰在他的脚底纷纷裂开。
    这次的确是他输了。
    好在没有人知晓,连容六都觉察不到他心中的天崩地裂。
    作为败者,幸而他的一切失败,失去,都不为人知。
    GLORY在马厩里暴躁地甩着蹄子,喷着气,见他走近,才稍稍平静下来。
    肖腾把手放在马颈上,来回抚摸着它长长的鬃毛。GLORY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主动贴近了他的手掌,难得安静地靠着他。
    肖腾问:“你在等谁吗。”
    GLORY在他手掌里蹭了蹭,用它黑而
    亮的眼睛看着他。
    肖腾说:“他不会再来了。”
    都说最大的悲哀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那么,如果是珍惜了之后,才失去呢?
    肖腾将它牵出来,翻身骑上它,在春季料峭的寒风里,独自走了一段。
    生活还在继续,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没什么异样。只是肖腾失眠的情况有些严重。
    所谓的有些严重是指,他彻底睡不着了,每晚睁着眼睛到天亮。
    “王景,”在书房把自己关了几天之后,肖腾终于开口了,一如既往的无喜无怒,“替我约心理医生。”
    王景约来了最好的心理医生,然而肖腾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能因为他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倾诉这种东西。
    面对医生的循循善诱,他也想能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也许内心深处,他希望有个人能了解他的软弱,安抚他,爱他。
    可是,向别人袒露他的软弱。怎么知道来的会是一只安抚的手,还是一把锋利的刀呢。
    强者的生存准则之一,就是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疮疤。
    肖腾去了那寺庙,在佛像之前静静跪坐了一整个下午。
    
    第十一章
    
    三年过去了。
    上千日夜的时间终于洗涤和抚平了一切,生活在略微停滞过后,恢复了它日复一日的平顺流淌,仿佛什么波折也未有过。
    巴厘岛上四季如春,刚下过一场雨,此刻太阳并未升高,晨光便笼了一层薄雾,轻盈的鸟鸣,温柔的水声,混着草香和晨曦的空气,令人有种懒洋洋的愉悦。
    树底下的阴凉里,肖腾伴着一杯鲜榨果汁在看书,孩子们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玩耍。假期的这第一天并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大家都很悠闲。
    他在此沾染了一个坏习惯,就是浪费时间。
    虽然这是忙碌一年之后,理所应当得到的年假。但如此的无所事事,于他来说也委实太堕落了。
    更不妙的是,他近年来有那么点点享受这种无所事事了。
    柳凝在他旁边的躺椅上摆了N个姿势,从各种角度自拍发朋友圈,而后问:“你真的不考虑续弦吗?”
    肖腾道:“不用了。”
    “为什么?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
    “正是因为如此,再单下去又何妨。”
    他人生中仅有过的两次动摇,都被证明是错误的。
    在那之后,他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了。
    “哎唷,不要这样嘛,现在优质男人太少了,你这么单着好浪费资源。”
    “不会有人真心喜欢我的。”
    柳凝笑道:“你这也太妄自菲薄了吧。”
    肖腾看了她一眼:“是真的。”
    不只仰慕他的强大,不要因为他的强大而美化他的阴暗冷酷,而是连他那些软弱丑陋的地方也一起爱。这种人并不存在。
    柳凝喝着鲜榨果汁,一声叹息:“哎,早知道你如此内心自卑这么楚楚可怜,当时我就可怜可怜你,把你收了好了。”
    “……”
    孩子都快生了,就别说这种话了好吗。
    柳凝懒洋洋地躺着,享受着清风朝阳,还有肖隐帮她备好的水果,大肚婆的特权就是肖家上下五口都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柳凝前年也结婚了,以她那不着调的个性,倒是嫁了个相貌堂堂性情稳重的青年才俊。才俊唯一的缺点是处于事业上升期,实在太忙了,又口笨舌拙,对付孕期荷尔蒙失调的老婆毫无办法。
    孕妇大吵大闹嫌家里憋闷,要去海岛散心,要吃到最新鲜的热带水果和生鲜,才俊正值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正巧肖腾一家(主要是小的那一群)也想出门度假,就把她捎上了。
    其实肖腾一开始是想避嫌的,虽然他拖家带口的,即使带着柳凝,也绝对不会有孤男寡女的情况出现。但毕竟这是别人老婆啊。
    岂料才俊虽然疼老婆爱吃醋,对他倒是十分放心安心,一副“你们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的”凛然态度。
    都不知道柳凝在才俊面前究竟是怎么说他的。
    不过这个度假阵容倒是其乐融融,肖家几个孩子跟柳凝关系都很好,尤其大女儿肖璞,两人相见恨晚,天天聊得有来有去,俨然已经进阶到闺蜜的关系。
    这三年里,子女们都大了一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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