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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金色光剑被沐阳握住狠狠一斩，在半空之中迎风见长，剑体竟是放大了数十倍都不止，金色光芒耀眼夺目，将这夜幕中的陈家内院都照亮到宛如白昼一般的程度。

　　　　辰天极顿时感觉到强烈危机，呼啸间疯狂运转体内灵力，一面以灵力交织的棋盘光幕在他面前瞬间凝成，那虚幻透明的棋盘上，黑白棋子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彼此之间隐隐互有联系，其势天成。

　　　　“轰！”巨大的金色光剑狠狠斩在了棋盘光幕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顿时绽出绚烂光华，莫名透出一股天地棋局尽在我手中掌控的意蕴，以此对抗金色光剑所带的开天之意。

　　　　不过，或许是秘术传承的层次和意境上依旧有着巨大差距，棋盘光幕在与金色光剑僵持数息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分崩离析成为些许灵力光点湮灭不见。

　　　　“嘭！余势未止的金色光剑直接将猝不及防的辰天极劈进了他身后的房屋之中，房屋建筑垮塌大半，烟尘弥漫，辰天极本人也被埋进了砖石瓦砾堆出的废墟中。

　　　　沐阳撤去了支撑金色光剑的磅礴灵力，走向那半座房屋废墟。

　　　　而此刻，辰天极也从废墟之中挣扎出来，浑身满是灰尘，很是狼狈。

　　　　毕竟是仙府境修为，在被金色光剑劈中的那一瞬，辰天极丹田连续轰鸣，解封元海仙府修为，扛下了这一击。

　　　　不过毕竟为时已晚，辰天极依然还是被劈倒飞撞垮了身后房屋，被埋进废墟当中，若不是及时解封修为，他此刻能否站起身来，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沐阳来到他身前一丈，认真凝视半晌，随后陡然向辰天极行了一礼：“沐阳，见过师兄。”

　　　　“为何如今肯对师兄行礼了？”沐阳行的自然是同门之礼，师兄弟之间的标准礼仪，辰天极虽然对此并无意外，可依然挑眉问道。

　　　　“自始至终都知晓师兄的考较之意，即便开始之时尚不确定，打了一架，也该知晓了。”沐阳原原本本的说道，并不避讳，“况且，仙尊遗迹之外师兄曾出手相助，这份人情，师弟自然要承下的。”

　　　　辰天极闻言，亦是盯着沐阳看了半晌，见他神态没有丝毫作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自我宣布叛出凌霄宫起，东土正道莫不视我为天下大患，连凌霄宫之人也都纷纷欲将我杀之而后快。”

　　　　“难为你竟然还敢称我为师兄，不怕来日被正道清算，责问你私通魔道余孽？”

　　　　“师弟依然还是那句话，正魔之别只在一心，心正则人正，心邪则人入魔。故无论如何，师弟只问心无愧耳！”沐阳依然实话实说。

　　　　“好一句问心无愧！人活在世，千般坎坷万般苦楚，若能始终问心无愧，倒也不失为一种大自在了！”辰天极赞叹道。

　　　　“师兄，可否先释放我沐家族人？”沐阳忽然说道，随后再度态度诚恳的向辰天极行了一礼。

　　　　辰天极见他再度向自己行礼，却是笑了：“师兄知你亦是心气甚高之人，先前自打照面起，也就因你我情分行过一礼，如今为何肯为这些碌碌凡人，再度折腰？”

　　　　“云叔视师弟为己出，恩情难报，区区折腰，也是应该。”

　　　　“师弟如此说，倒显得我这个做师兄的小人了。”辰天极微笑说道，“在你踏入这内院之时，我亦下令释放了被擒下的所有沐家之人，让他们回了沐家庄园。准确的说，为兄最初的目标，便不是他们。”

　　　　“……师兄何出此言？”

　　　　“呵呵，你既已知晓，何必明知故问？沐阳师弟，可愿随师兄觅地一叙？”辰天极大方邀请道。

　　　　“全凭师兄做主便是。”

　　　　清水城，某个雅阁第三层……

　　　　沐阳随辰天极来到这雅阁第三层楼，银珞却是早已在此处相候，见辰天极带沐阳来此似乎也无丝毫意外，面色如常的侍候辰天极脱去外衣大氅。

　　　　辰天极来到第三层东北角的茶几前，示意沐阳过来坐下。二人坐定，辰天极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银珞，奉茶。”

　　　　不过须臾，银珞端着茶具上前，动作娴熟的为辰天极斟满茶杯，随后也为沐阳斟了一杯。

　　　　“师弟尝尝这茶，为兄闲暇之时，好喝茶，故而自己研制了这种灵茶。”辰天极故作神秘地说道，“尝尝看，也许会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沐阳疑惑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喉，却并不似苦茶苦涩满喉，也不似清茶淡香生津。

　　　　但却蓦然给人一种回味感觉，回味的不是茶水，而是过往，亦或者……思念？

　　　　“怎么样，是否感受到有所不同？”辰天极见他神情古怪，悠然笑道。

　　　　沐阳放下茶杯，随后原原本本承认道：“的确非同一般。师兄特制此茶，应当也有用意吧。”

　　　　辰天极闻言一怔，随后神情似是有些恍惚，仿佛声音也随着思绪都飘远了些：“是啊，怎么会没有呢，这茶，我称之为相思茶。”

　　　　“相思……”沐阳轻声重复，却并没有接话。

　　　　“雪儿她还好吗？”辰天极也没有等他接话的意思，突然问道，提到雪儿这两个字时，辰天极的神情也不经意间带上了一抹温柔。

　　　　“雪儿？雪儿是谁？”这回沐阳是真迷惑了，他好像不认识哪个叫雪儿的啊？

第175章还有那么重要吗？（）　
“哦，这倒是我疏忽了。”辰天极歉然笑道，“雪儿她本名夏绮雪，现在是凌霄宫阴殿殿主。”

　　　　“掌教夏临渊是我师尊，这你大概也是知晓的。雪儿……便是师尊的亲生女儿。”

　　　　“原来如此。”沐阳恍然大悟，忽然想起，数月前在凌霄宫玄殿之上，似乎与那位阴殿殿主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她便是掌教大人的亲生女儿……沐阳心里默念，这位阴殿殿主，只怕与这位辰天极师兄，也有着某些联系吧。

　　　　不过，辰天极显然并没有为沐阳说明的意思，转身吩咐银珞：“去将我新炒制的相思茶，取半包过来。”

　　　　待到银珞转身离去之时，辰天极这才转过头来继续与沐阳说话：“沐师弟还没有经历许多情爱之事吧，能品出不同已经很不容易了。稍后我给你半包相思茶，带你回到凌霄宫，记得帮我转交给她。”

　　　　“可有话语要我带到么。”沐阳沉默半晌后问道。

　　　　辰天极一怔，随后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之意：“不必了，你把这茶带到了就好。”

　　　　沐阳点了点头，此时银珞也正好把茶叶拿来，沐阳很自然的将之收下，摄入储物戒指中保存下来。

　　　　“师兄叫我前来一叙，应该不只是想说这些吧？”沉默片刻，沐阳主动试探着说道。

　　　　辰天极此刻也似是从回忆中转过神来，哂然一笑：“只顾与师弟讲这些，倒是把正事给忘了，也罢，言归正传。”

　　　　“师弟对这东土大势，有何见解？”辰天极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这回轮到沐阳愣神了，不过想到眼前这个辰天极师兄的身份，倒也正常，沉吟片刻说道：“师兄此言问的很是含糊啊，东土大势已定，百余年都没有过什么大的变化了，三府四宫六道门，一直是这十三个修道宗门屹立东土修道界最顶端，执天下正道之牛耳。不知师兄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大势已定？这天下大势，便真是一成不变的么？”辰天极闻言冷笑，似乎对于沐阳所说的东土现状，很是不屑一般。

　　　　“师兄此言何解？”

　　　　“凌霄宫的历史，想必你应该早已听说过一些了。”

　　　　“东土十三道门，唯独三府与四宫有着府字与宫字，这七个道门除却凌霄宫以外，哪一个不是传承数千年甚至万载之久。哪怕是六道门之中，也没有一个低于千年历史的。底蕴差距就在这里，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所谓正道宗门格局。”

　　　　“那么凌霄宫……”

　　　　“凌霄宫出现在东土，出现在众多修道宗门眼界中，不过区区百余年而已。但究其原因，是因为凌霄宫的道法神通来历，本就不属于东土！”

　　　　“什么？”沐阳有些难以置信，可有仿佛觉得是理所当然。

　　　　“包括师尊掌教大人，以及明老，当初都是从东土之外降临过来的。至于师尊他们为什么会来到东土，具体又是来自哪里。当年我曾问过，师尊不肯说，只说教我此事休提，恐惹杀身之祸！”

　　　　“这也是为什么，凌霄宫能够如此快速崛起的原因，自始至终，凌霄宫中的道法神通，其核心都来自于东土之外，其层次便远超现在的东土各大道门传承。”

　　　　“凌霄宫于这东土成立不过百余年，可尽管如此，它也已经是三府之下第一宫，整体实力紧逼三府。数十年前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凌霄宫此时也许已经是东土正道联盟中的第四府！”

　　　　“可惜，终究是失败了……”辰天极轻声喟叹，似乎沉湎于当年往事一般。

　　　　“敢问师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沐阳抱拳问道，对于当年之事，沐阳亦是很好奇，或者说，是对辰天极为何叛出凌霄宫，而感到好奇。

　　　　辰天极的天纵奇才，沐阳已经是领教过的，如此天骄，当年在凌霄宫中更是耀眼夺目，甚至艳压当年东土整整一个时代，压的那些所谓年轻天骄都抬不起头来。

　　　　可这样一个惊才艳艳之辈，最后只落得个叛出自己宗门，遁入魔道的下场。

　　　　极尽绚烂之后，便只剩下了黯淡余光，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何等事情？

　　　　“当年之事，我不会多提半个字。师弟若有兴趣，可以亲自去找寻答案。”辰天极回过神来，微笑道，“你自己找到的答案，或许并非是最接近真实的那个。但，却是最值得让你相信的。”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师弟，没有一成不变的大势，不变的，只有那些生于每个时代，在大势之中翻云覆雨的弄潮儿！大势因为有他们，才更显精彩。风云际会之际，这些，都是九天苍龙！”说到这里，辰天极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变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腔冲天豪气。

　　　　“正与魔，亦不过是人心所定。当你有足够实力制定规则，你就是正道牛耳，若被从天穹打落，便会被视为魔道，正邪，永远都不过是强者定义！你问问三府四宫六道门，哪一个，不是踏着累累白骨才有了今日地位！哪一个，不是表面联盟，背地里还在彼此算计，恨不能将对方全部化作垫脚石，踏上东土最顶端！”

　　　　沐阳怔怔的看着辰天极激昂论势，久久沉默不语。

　　　　他有心想要辩驳，可自己所看见的，所感受的，却也不允许他开口辩驳。

　　　　“师弟，哪怕凌霄宫之内，便是一片祥和么？你错了，百年过去，他们也已经忘了当初激流勇进的雄心，睡在三府之下第一宫的温床上，做着自己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红尘百态的白日梦！”

　　　　“而那些人，更是在宗门之内也彼此尔虞我诈，争相踩着对方上位，强者啃食弱者，弱者只能摇尾乞怜。这，就是东土现状！沐师弟在宗门之中，应该比现在的我了解更加清楚吧！”

　　　　“所以，沐阳师弟，到了现在，正魔区分在你眼中，还有那么重要吗？”辰天极冷笑说道，然而谁也不知道，辰天极他冷笑的对象，到底是谁。

第176章万家灯火（）　
沐阳依旧沉默。

　　　　半晌，沐阳神情萧然说道：“师兄所说的一些东西，师弟的确无法辩驳，不过若要我赞同师兄眼中的正魔之分，恕师弟难以苟同。正便是正，魔便是魔。师弟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己和魔道混为一谈，更不可能如师兄一般遁入魔道，抱歉了。”

　　　　辰天极认真的看了他许久，随后微笑道：“沐阳师弟，此事我们无须争执，不过师兄可以告诉你一句话，终有一天，你会的。”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坚持这种东西，有时候需要付出累累代价，甚至可能为此茫然困惑，也不愿就此改变。师弟如果因为这区区一席话就动摇了自己的信念，我这个做师兄的，反倒要看轻你了。”辰天极笑着抿了抿茶水，“不过师兄有一句话想要告诫你，希望你能够听得进去。”

　　　　“愿闻其详。”沐阳拱了拱手。

　　　　“不管师弟将来如何，但请心中留一寸净土，给人族，给这万丈红尘中的那些碌碌凡人，师弟请看！”辰天极忽然起身，伸手指向窗外。

　　　　沐阳疑惑着随之起身，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窗外，无数凡俗世人，在夜幕中依旧熙攘，做着彼此应做之事，忙碌着一日生计每天温饱，夜市之中，灯火辉煌如白昼一般，无数叫卖声此起彼伏。而放眼望去，远处的清水城居民房屋，星星点点的灯光交织成一幅莫名安详的画卷，万家灯火，温暖祥和。

　　　　“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些道门眼中的低贱蝼蚁，所谓的碌碌凡人，都在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他们为自己家庭一日三餐而忙碌，为妻老家人而忙碌，为自己嗷嗷待哺的幼子而忙碌，也为……那些高高在上视他们为蝼蚁还要剥削他们的所谓修仙道门而忙碌！”

　　　　“他们为这些被奉为上仙的道门，献出各自家中即将成为劳动力的少壮子弟；他们为这些视若神明的道门，献上各自家里温饱都需挣扎的粮食作为供奉！他们一个个脸上疲惫，瘦弱干柴，但他们却奉养了这东土千千万万，自诩上仙大能的寄生虫！可他们在这东土之上，却是最低贱的最底层！”

　　　　“他们的脊梁，没有被终日劳作压弯，没有被生老病死压弯，但却被他们拼命奉养的至高道门们，给生生的压弯了！那些个道门，将原本生他们养他们的父母，变成了为他们劳作到死的奴隶！”

　　　　“我辈修道之人，的确有一定的辟谷能力，师弟灵漩境修为，起码可以七日之内不进食，但是久了之后，还是需要吃五谷杂粮的吧？哪怕是我，乃至他们仙府境巅峰的所谓仙尊，即使辟谷的能力更强一些，却也做不到完全断绝对粮食的需求。但他们是怎么做的？”

　　　　“他们逼迫所辖区域的凡人为他们而劳作，他们吃着这些凡人供奉上来的粮食，他们欺压蔑视自己的衣食父母！他们吃的真只是粮食吗？不！他们吃的是人肉，他们喝的是人血！他们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比之畜生还不如哇！”

　　　　听着辰天极慷慨激昂之辞，沐阳沉默以对。

　　　　不过辰天极也依然没有要他开口的意思，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叛出了凌霄宫，叛出了东土所谓人族正道。没错，我还堕入魔道，与那些魔族为伍！我杀了东土正道中无数的天之骄子！我手上人命数以万计，脚下走的路尸骨累累几可堆积成山！但我敢说一句话，我手中的所有人命，没有一条，是属于这些凡人中的老弱妇孺！”

　　　　“我说这些，也是想重申一下刚才那句话，无论何时，还请师弟多想一想这些凡人。古人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那个时代，东土大势如何变幻，每当杀戮开启之时，最先遭殃的总是这些碌碌凡人！我也不会勉强师弟加入我们，但请你永远都不要与正道的那些寄生虫，在这种事情上同流合污，变成又一个欺压天下苍生的寄生虫！”

　　　　沐阳默默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此时夜深已晚，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那些人家的灯火也都慢慢陆续熄灭，喧闹的俗世，开始进入一片静谧。

　　　　转身看向辰天极，沐阳凝视他半晌，随后抬手抱拳，郑重的向辰天极再度弯腰行礼：“师兄见教的是。师弟，受教了。”

　　　　辰天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今日夜色已晚，沐师弟可早点歇息，这座阁楼客房倒也不少，师弟可随意选一间休息，明日再彼此拜别。”

　　　　哪知沐阳摇了摇头，木然说道：“不了，我想一个人去走一走，有劳师兄了。我们，就此拜别吧。”

　　　　辰天极见状也不挽留：“好，那我也就不留你了，师弟保重吧。”

　　　　沐阳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还未等他走到楼梯处，辰天极突然高声喊道：“沐师弟！”

　　　　沐阳脚步一顿。

　　　　“无论如何，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师弟，不要学我叛出凌霄宫！”

　　　　沐阳身子一僵，随后转瞬恢复如常，继续离开：“我知道。”

　　　　待得沐阳离开此处，走在清冷寂静的街道上，辰天极也终于再度坐了下来，品着茗茶神色怅然。

　　　　“主人，你明明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终归还是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也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为何还要教他不要叛出凌霄宫呢。”银珞在一旁忽然上前温声说道。

　　　　辰天极闻言一怔，随后恢复如常，只是眼中透着几许复杂与苦涩：“我自然是知道，他终究有一天，会走上跟我同样的道路。”

　　　　“凌霄宫这百余年的崛起势头太快，三大仙府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极度不安，自我之后，现在又出了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