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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铃打的时候楚泽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天他都没有睡觉，而是在观察古艾。楚泽伸了个懒腰，打算在座位上休息一会儿再走，不想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在班里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古艾还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有些昏暗的天气，攥紧了书包，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然后离开了教室。
　　楚泽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害怕吧，不过楚泽也没多想，等古艾走了之后，就拎着书包离开了。
　　一连五天，楚泽发现古艾都是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而且桌子上的复习资料依旧天天都换，除了薄薄的练习册，都是手抄的笔记，还会用不同颜色的笔把重点划出来，这两天已经开始有语文的习题了。
　　这天班主任破天荒地在早自习的时候来了。
　　“大家安静一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最近市级领导要来学校审查，要求中学生青春活泼，学校生活轻松向上，所以学校决定成立互助小组，两个人一组，互相学习，现在我给大家重新排下座位，有需要的同学也可以自己找个同桌。”
　　班主任宣布完，整个班都开始欢呼，要知道从小学四年级之后就一直是一人一桌了，根本没机会体会到什么“同桌的你”这种心情，现在可是一个好机会，没准就能和心中的那个他有一段同桌生活了呢。
　　班主任老师安排座位，到楚泽这儿的时候，班主任也不禁有些纠结，无论是谁都不太合适，可是奈何班级人数又是双数，必须有个人跟他同桌，这就不好办了。
　　“楚泽同学…这个…”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很是困扰，这个时候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看到古艾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啊，古艾同学，你想跟楚泽同学同桌吗？好的好的，那你现在搬过去吧！”
　　楚泽瞟了一眼古艾，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同桌，其实楚泽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他宁可自己坐着不受别人打扰，可是却觉得像是喝了一杯冬日的温酒，心里暖暖的。
　　古艾和楚泽同桌后，还是会每天给楚泽带手抄的笔记，有一天，楚泽收到了一份十几页的英语范文，他看到的时候，古艾正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喂！”
　　楚泽踢了一下古艾的桌子，古艾一个激灵就坐直了，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楚泽。
　　“昨天是因为抄这些没睡好？”
　　楚泽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古艾点了点头，似乎还是不很清醒。
　　“别再抄了，我又看不懂。你想谢谢我还不如送点别的。”
　　“我、我，可以、教你。”
　　古艾尽量把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晰，眼睛却亮亮的，好像很雀跃的样子。楚泽“啧”了一声没说什么，而之后古艾就真的开始认真教他，每天的笔记还都有，只是多了一瓶古艾自己沏的果茶。
　　楚泽不喜欢看书，但是看古艾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拒绝，只得耐着性子跟他学。楚泽也不喜欢甜甜的东西，可是古艾送的果茶，又不忍心不喝。不过一个月过去，他的成绩倒真的上升了，也开始习惯了果茶的恬淡。
　　一点一点，楚泽觉得这个说话磕磕巴巴的小孩儿还挺有意思，自己救了他一次就这么报答，实在是挺好玩儿的。楚泽开始每天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古艾的身上，楚泽觉得古艾除了内向一点，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实在想不通那天他为什么会反应那么激烈。楚泽拉不下面子去问，也不愿费脑子去想，给外校的发小儿打了个电话，把麻烦甩到别人身上，乐得坐享其成。但是发小儿发回来的消息却让楚泽眉头紧锁。
　　几年前的一件事，楚泽也依稀有些印象，那时候可谓是恶名昭著的一个男人，一提这个人，人们都是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内心的鄙夷，赌博□□在老百姓的心里本就是大罪，再加男人又抛妻弃子，留下一屁股债和女人跑了，就更为人所不齿了，而古艾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也许恃强凌弱是人类的天性，古艾当时才三年级，因为父亲的原因经常被别人欺负嘲笑，最严重的一次他被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围起来羞辱，为此古艾请了好长一段病假，回来之后就开始变的愈加沉默寡言，他妈妈见到他这个样子也没了管他的心情，直接丢下他到外地过活了。到了初中，又难逃被欺负的命运，后来甚至被打伤被迫转了学。
　　“之后的事估计你也都知道了。说实话这人真挺惨的。哎，你怎么想起打听这个了？你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啊？”
　　“谢了啊，别的你就别管了，回头请你吃饭。”
　　楚泽皱着眉放下了手机，本来只是好奇，没想到能挖出这么深的料，楚泽本来根本没必要去管这种闲事，可是想起那两次古艾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总是狠不下心来。
　　楚泽上网查了一下，觉得心更累了。
　　社交恐惧症，原称恐怖性神经症。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多事？


第三章　
　　古艾发现这几天楚泽有些不一样，楚泽没有耐性，以前他给楚泽讲题的时候，一旦碰到复杂难懂的地方，楚泽就会烦躁地把笔一扔直接走掉，每次都把古艾吓得够呛，纵使下次楚泽还是会乖乖听古艾讲。
　　但是这几天，楚泽很老实，老实得让古艾更害怕了，每次讲到重点的时候古艾都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可是楚泽却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听他讲，让古艾觉得受宠若惊。
　　然而楚泽很焦躁，十分焦躁，可是他要忍，不能发脾气，网上说古艾不能受刺激，以前他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他就不能让古艾再觉得自己受欺负了。一连几天，楚泽表现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好脾气，可是他受不了了，这他妈叫什么事？
　　“草！都他妈是惯的！老子就不信板不过来他这个毛病！”
　　还不到一个礼拜，楚泽就把网上细致的分析抛在了脑后。
　　这天体育课，楚泽依旧不在乎地翘掉了，趴在教室睡觉，而古艾因为有医院证明，也不需要去上课，本来相安无事，古艾也不敢去打扰睡觉的楚泽，出去接了一杯热水用来取暖捂手。回来的时候脚下一滑，一杯水全泼在了楚泽的背上。
　　“我操！你谋杀啊！”
　　楚泽连忙脱掉湿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校服，庆幸冬□□服厚，不然自己还不得熟了。摆弄了半天，旁边站着的古艾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一抬头，发现他攥着杯，浑身颤抖，感觉又要哭。楚泽一拍桌子。
　　“不许哭！”
　　古艾拼命把眼泪憋了回去，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楚泽。楚泽拎着衣服给古艾看，语气十分不善。
　　“你把水洒我身上了应该说什么？”
　　古艾被吓坏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楚泽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像缺了机油一样迟钝。
　　“该说什么！”楚泽提高了音量。
　　“对、对不起。”
　　“那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和对方说什么？
　　“…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小心。”
　　古艾以为楚泽还会吼他，没想到楚泽话锋一转，竟是如此，还抓起他的手看他有没有受伤。古艾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楚泽看他没有烫伤，就扯了衣服放在暖气上烤着，拿着几张纸擦了擦桌椅上的水渍，还去帮古艾又接了一杯水，小心地放在他手里。
　　“别再洒了啊。”
　　古艾盯着手里的水不说话，楚泽揉了揉他的头发。
　　“怎么了？吓傻了？怕什么，这种小事谁敢怪你。”
　　古艾摇摇头，直视着楚泽，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
　　“你、你对我好。”
　　楚泽吓得咳了两声，感觉脸上突然就烧得火热，他根本没想到古艾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就好像被喂了一口糖。他想跟古艾说，你傻不傻，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不想破坏了他在古艾心里建立起来的这个形象，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不忍心去毁坏。
　　楚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偏过被红晕染了一层的脸，又假装咳了咳，拍拍古艾，让他继续看书。
　　楚泽坐下之后，靠在椅背上，用手臂蒙住脸，觉得哄孩子果然要刚柔并济啊，不过古艾似乎更像个小宠物，眼睛黑溜溜的，很温顺，偶尔会炸毛，但是哄哄就好了。
　　脾气暴躁的楚泽同学，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养个宠物的心情。
　　“怎、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短小，双更哦～


第四章　
　　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没了曾经日复一日的枯燥，还是因为高二都大抵如此，总之月考还是如约而至了。这次楚泽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虽然还是班里倒数第一，但是比以前还是进步了很多，反观古艾，还是排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变化不大。
　　楚泽斜睨了一眼古艾，扫过他的卷子，觉得成绩单上他的排名很是碍眼。


第二节　课下课后，是课间操的时间，等到班里只剩下楚泽和古艾两个人的时候，楚泽叫住古艾。
　　“我是不是影响你学习了？”
　　“啊？没、没有！没有！”
　　古艾没想到楚泽会这么问，连忙摇头。
　　“那为什么你的成绩下降了？别跟我说你笨，上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都解出来了。”
　　楚泽一直逼问，古艾一开始只是用手势和不连贯的话语表达这不怪楚泽，试图用蹩脚的理由敷衍过去，但无奈楚泽拉着他要他解释清楚，古艾真的急了，他不想骗楚泽，可是又解释不清楚，眼泪都快出来了，依稀记得楚泽不让他哭，又忍住了。
　　“我、我故意的…”
　　古艾的声音很小，软软的，但是楚泽听清楚了。楚泽不禁失笑，怎么会是这样，这个看起来很胆小的家伙竟然还敢做这种事，他一开始只是以为他考试的时候面对不同考场陌生的人会紧张，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不过再问下去，听了古艾的回答之后，楚泽却笑不出来了。
　　“考第一、会、会很多人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楚泽听懂了，心里忍不住把以前欺负古艾的人诅咒了一千遍，可是脸上还是摆出很凶的表情。
　　“不行！下次给老子好好考！”
　　如果古艾连这道坎儿都过不去的话，以后的路会更难，楚泽没想过自己会陪他把病治好，但是在自己还在他身边的这一年多，想让他变好。古艾总有一天会进入社会，他不能一直当一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鸵鸟，这个世界很阴暗，可他终究要独自去面对，与其到时候突兀地直面，不如现在就一点点改变。
　　古艾没有回答楚泽，扁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楚泽又生气又想笑，古艾这个样子分明是在撒娇，而古艾也确实在楚泽面前放松了警惕，这个看起来很凶、不好接触的人，其实很温柔。
　　“如果你下次不好好考我就在升旗的时候把你丢到主席台上去，让全校的人都盯着你。”
　　楚泽站起来，贴得和古艾很近，用身高优势给予古艾很大的压迫感。古艾一哆嗦，觉得楚泽的确干得出来这种事，可是又一点都不害怕，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十分笃定楚泽不会这么对他。
　　“那、那一点点？”
　　那先比这次多考好一点点，慢慢来，可不可以？
　　楚泽自动把古艾的话翻译成整句，一挑眉，这小家伙还敢跟自己谈条件了？长本事了！按着古艾的头一顿揉。
　　“行，下次考到前一百。”
　　全校只有三百多人，古艾的成绩每次都在一百五十名左右，考到前一百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只要看起来像一点点进步，就不会让古艾置于很受关注的位置，也可以让他一点点克服心理障碍，等他真的用自己的实力取得好名次的时候，他应该就不再受以前的事的影响了吧。
　　“明明你自己都不努力学习。”
　　古艾眼睛左右瞟，小声地嘀咕着，还撇了撇嘴，表示楚泽一点儿都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楚泽没听清他说什么，但是这个表情分明不是什么好话，这小子最近怎么胆子这么大？是不是太惯着了？
　　“你说什么？”
　　楚泽一只手捏着古艾的下巴，抬起来，假装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我说，你也要努、努力。”
　　古艾拉着楚泽的袖子，一副讨好的样子，和他做约定。楚泽的眼睛弯了弯，他没有笑，笑意却充斥了整个面容。楚泽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过这么愉悦的心情了，原来有这么单纯的一个人在身边，心情真的会变好。
　　楚泽单手捧着古艾的脸，用大拇指拨了拨古艾的睫毛，说了声“好”，惹得古艾脸红彤彤地跳回座位，一直到放学都没抬起头，楚泽在心里一阵暗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什么时候去宠物店买个宠物了。
　　楚泽跟着古艾用功了几天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了，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明明是让他摆脱阴影的，怎么还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去他妈的单纯！
　　楚泽把笔一扔，瞪着旁边一脸困惑的古艾。古艾歪歪头，不知道楚泽又在闹什么脾气，谁又惹到他了，还是做题做烦了？
　　“别、别不开心。”
　　楚泽在古艾的小手伸向他眉心的那一瞬间彻底熄了火。古艾轻轻地揉平了他的眉头，楚泽心里像是被小猫抓了一下，然后傻愣愣地捡起笔，俯下身继续做题，嘟囔了一句“我没事”。
　　太、太他妈没出息了啊！
　　楚泽尽量不让古艾看出自己的异常，没想到古艾就凑了过来，还把椅子也挪得更近了，几乎要贴上楚泽的身子。
　　“不会？教你。”
　　最近古艾为了让自己说话不会显得很磕巴，学会了只说一两个字，反正楚泽会听懂。一开始楚泽觉得这样不好，他也不能一直这样吧，可是后来一想，他愿意和人交流，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虽然古艾平时说话不流畅，但是讲起题来却条理明确，逻辑清晰，比老师讲得都清楚。认真讲题的古艾，侧脸特别恬静，微弱的阳光洒过来，又添了几分色彩，像是遗世独立的天使，特别的漂亮。
　　楚泽盯着古艾的脸，有些看呆了，古艾讲完题看向他的时候才回过神，古艾问他听没听懂，楚泽也是一脸茫然。反应过来后，古艾就是一脸生气的表情，撅着嘴，瞪着他，对视了一会儿，楚泽看到古艾眼睛晶莹地反光，立马手忙脚乱地安抚。
　　“怎、怎么了啊，别哭啊。”
　　“你、你说过要好好学习的。”
　　“好好好，学、学！我错了，你别哭，哎呀，别哭。”
　　楚泽从古艾书包里抽出几张面巾纸糊在了古艾脸上，然后立马拿起笔开始写题。用余光瞟到古艾的表情舒展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的楚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听古艾的话。
　　真是见了鬼了，啧！


第五章　
　　月考安排在元旦前一周，拿完成绩就可以放假，高二上学期还没有高三那么多压力，可以好好地休息三天。在考试前一天，古艾拉着楚泽说了不少他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重点，楚泽总觉得古艾这样子像是叮嘱丈夫出门在外要小心的妻子。
　　“你说这么多，你才要好好考知道吗？”
　　楚泽捏着古艾的脸，把古艾的一张小脸都捏皱了，一边恶狠狠地威胁，一边感慨手感怎么会这么好。
　　直到古艾点头，楚泽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古艾还在不高兴地嘟着嘴，揉揉自己被捏红的脸。楚泽就从兜里掏出一块牛奶糖塞进古艾的嘴里。
　　“考进前一百，元旦带你出去玩儿。”
　　“去哪儿啊？”
　　古艾吧唧着嘴里的糖，满脸期待地看着楚泽。这几个月来，楚泽知道古艾爱吃甜的，特别喜欢牛奶，虽然不愿意接触人群，却喜欢去各种各样的地方。
　　“等考完试再说，走，我送你回家。”
　　楚泽自然地拿过古艾的书包背在肩上，一前一后地出了校门。其实从前两次偶遇就能看出来，楚泽和古艾的家很顺路，古艾住在一栋随时可能被拆迁的老房子里，楚泽很好奇古艾家里是什么样，如果他妈妈真的不管他了，那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楚泽不敢放飞自己的脑洞，试图安慰自己，那什么吃糠咽菜的八点档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把古艾安全送到家后，楚泽慢悠悠地往家里走，拿出一根烟，刚想点上就想起上次古艾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皱鼻子的样子，于是把打火机收了起来，叼着烟走。楚泽已经很久没去网吧夜店什么的了，这些日子都是跟古艾在图书馆学到很晚才回家，今天是因为转天就要考试，古艾让他早点回家休息，没想到自己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楚泽双手插兜，望了望天。
　　不如回家看书吧，省得考的不好让古艾笑话。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可是楚泽却觉得好像过了一年，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这么认认真真地答完这么多科的卷子，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生生答到了最后一分钟，身边都没人了，连都已经认识他的监考老师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