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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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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那孩子都在努力寻找欲望变化的原因,我不知道腺体的什么地方出错了,他的腺体本就与常人不同。但是我没找到问题。Mark痛恨性,也痛恨自己,他甚至长期服用比卡鲁胺来降低性‘欲,可惜信息素缺乏的时候,他的黑暗欲望就会浮现出来。
有时候我真的不想管他,但他身上带着我的研究成果,而且他是我的儿子。我希望通过腺体控制他,但这些年来我把我的资产挥霍干净了,我不想走上绝路,我联系了我的导师。我的导师方戊居先生希望我告诉他我的研究成果。这怎么可能?我隐瞒了Mark的存在,想以“生物控制器”为诱饵和他做交易。虽然Mark是个失败品,但他有研究价值。
在此之前我必须把Mark藏起来,我联系了我的哥哥,把Mark寄养在他家。
……
(空白页)
……
花常乐把书放下,把日记放下。他瘫在床上,头脑空空。人总是在童年寻找自我的成因,花常乐的童年有阳光和花香,但岳无缘没有。岳无缘的一生被扭曲的意志所操控,他的父亲想要制造完美生物,却只制造了一个活生生的怪物。作为实验品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可惜,岳无缘这个悲哀的成品谋害了太多无辜之人。
花常乐在疲惫中昏睡,又被一场噩梦惊醒。
第二天他带着那本书去了公园散步,一边走一边看,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自由的走动”中感受自然和自由,可惜只要他看着这些疯狂的文字,就永远得不到平静和自由。
今天天气晴朗,水面映着波光粼粼的太阳,花常乐趴在栏杆上,对着刺目的阳光发神。他回头,又看着书页,这时他看见许些黑点。视觉残留,密密麻麻的。有些东西在他的视网膜上波动,挥之不去。
他爱那人,便不得不面对属于那个灵魂的残酷过去。他嗅着日记上残留的芳香,发疯地迷恋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岳无缘的痛、岳无缘的伤。
恍惚之际,他腿脚一软,险些跌倒。站起来靠着栏杆后,他再次看向书页,却突然目不识丁,他目之所见是一片荒原。
第五十七章 缺陷生物
到底是什么促成了这一系列悲剧?他想不通。为什么人要如此强力地控制自己的后代和同类?没有谁告诉他答案。那些“伟大的理想”对人类的控制欲做出种种虚伪解释,却无法为受难者负责。人没有自由,没有选择,在特殊情况下犯罪也是必然的。
花常乐闭上眼,沉浸于无能为力,他只能对两个句子坚信不疑:他爱岳无缘,但他痛恨岳无缘干的坏事。岳无缘有罪,却应该作为人得到应得的人权保障。
回到岳家后,他主动找岳无缘的养父“谈心”。他们去了岳先生的私人书房,岳先生顺手沏了一杯清茶。紫砂壶中细水倾流,热烟卷着茶香从杯口飘了出来。一时间,花常乐有些出神,他恍恍惚惚问了一句蠢话:“您觉得岳无缘他……怎么样?”
岳先生表情严肃,声音稳得没有多余的感情,他回答:“就这样。”就这样,已经死了。因为岳无缘他们是这个显赫家族的肉瘤和伤疤,是痒得让人恨不得撕开的血痂。
花常乐有些难过,他能理解对方的冷漠,却无法接受。人有理由笑着看着“恶有恶报”的下场,可是岳无缘事件的背后还有太多东西,花常乐解不开,也想不开。
岳先生以为他在难过,说了句:“算了,他已经死了,你想再多也没有用。”
花常乐回想起在警局听过的类似的话,当他们抓杀人犯,联系犯罪者家属,那些父母会说类似的话——“我们当他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他们极力回避问答,他们希望那些罪犯从未在自家出现过。
“叔叔,但是岳无缘不一样。”花常乐说。
“小花,你还指望我们把他捞出来吗?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也做不到。”岳先生说。
花常乐开始转移话题,他们聊起岳家的环境,聊起警局的见闻,聊起民间的新闻……当他们谈及岳昶缘其人,岳先生开始回避。他说岳昶缘死了,就像说岳无缘死了一样。无解的社会污点只能得到“被死亡”的结局,这是一种有效的理性选择。
花常乐问:“您的弟弟,他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本以为对方会咒骂那个人渣,但是没有。
岳先生只是说:“岳昶缘,我弟弟,小时候也就是一个普通小孩而已。”
一个普通小孩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体实验吗?花常乐说:“我看了岳无缘的日记和那个人的书,如果他不是岳无缘的父亲,岳无缘是不是会幸福些?”
岳先生反问:“那些书我也知道,你说岳无缘不幸,那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花常乐回答:“至少应该给人选择的自由,但他一直为了自己的私欲控制岳无缘的身体。”
岳先生喝了一口茶,借着茶水缓缓吐出一口闷沉的热气,叹息道:“社会上层兢兢业业,不就是为了使人得到幸福吗?他们享乐吗?也许你觉得上层alpha都像我们这样生活奢华,但我们没有权利享乐,也注定不能享乐。控制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大多数人无法选择,也无法因为自由而快乐,活在‘不必知道’中反倒是他们的解脱。也许你想把岳无缘的过错怪罪到我们头上,但我们又能怪罪谁呢?”
“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花常乐尴尬地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然后我们才能弥补啊,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做实验,我想知道他们会对岳无缘做什么!我不能让自己相信岳无缘死了,我不懂,为什么大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把自己的同类谋杀活埋。我们都知道,岳无缘没死!”
岳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你想救他,但我们不想。”
花常乐说:“他是你们的家人。”
岳先生说:“我们家和别人不一样,岳家有岳家的规则和责任,家庭成员必须证明他们的价值,但岳无缘不行。”
花常乐和他说不通,他只能执拗地皱眉,把怨气埋在胸里。他望着这华丽的书房,在古色古香的收藏品中窥见家长制的阴影。
岳先生的意思很明白,证明人的价值和能力才能留在这块奢华的刑场上。在权力结构中,他们是镀金的人形机器,无比理性地为人寻找幸福。作为上层alpha,他们没有必要得到幸福,即使他们拥有财富,也无力消受。
岳先生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绝情,便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意外地,他说起他弟弟,说那是一个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作为上层的alpha,他们注定要成为家族的体面和脸面,岳昶缘也是这些alpha中的一个。
花常乐问:“那他为什么抛弃家族要研究腺体?”
岳先生苦笑:“如果他的实验成功了,我是说如果,如果腺体真的能通过那些试剂来制定人性,那我们不会说他是疯子而是称他为天才。”
花常乐问:“这有什么用呢?社会对人的控制还不够吗?”
岳先生摇头。
花常乐颓废地回去,倒在床上抱着岳无缘的毛绒玩具,希望自己能自言自语对玩具倾诉苦闷,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语言也组织不清。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岳无缘。岳无缘被血淋得湿透,颤抖着躲在雨棚下面,怯生生地叫自己的名字。花常乐跑过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岳无缘颤颤巍巍地说:“我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对世界有益的存在,成为他们的实验品也是间接对世界有益吧。”
花常乐被这句话吓醒了。他不得不反复默念那些句子——他爱岳无缘,但他痛恨岳无缘干的坏事。岳无缘有罪,却应该作为人得到应得的人权保障。
第二天,岳先生主动找花常乐“谈心”,他还带来一个穿白色外套的研究员。研究员叫岳焯,辈分上说,是岳无缘的堂兄。岳焯是852计划的参与者,也知道其中一些科研内幕。
现在看来,新人类计划和月食计划都是过去时了,852计划的主题在于创造更完美的人类,方老的蝴蝶计划只是其中之一。因为造物主是“恍惚”的,自然生命其实有很多缺陷。进化能适应缺陷,科学技术发展也是,人用工具强化了自己,为什么不能用工具造出完美存在?
花常乐听着,问了一句:“人类想要造神?”
岳焯回答:“如果这能实现,人类文明会进入新阶段。”
花常乐看来,人类想要无限接近“神”是不可能的,人必然是无力的。因为人类是生物中的一种,是平凡的,这不是卑微,而是承认现实。人不可能成为“神”,也没有权利成为神来剥夺他人的生存和自由。所谓的“人类至上,人类万能”只是虚伪且自恋地以自我中心解释了自然法则。
他没明说,但是另外两位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那份不满。
岳焯说:“岳昶缘的实验和岳无缘的存在能帮我们进一步了解人对人的控制,这就是岳无缘能活着的价值。”
花常乐稳住情绪,确认自己神志清醒,说:“我想救出岳无缘,岳无缘是个人,他理应得到人的待遇,而不是成为有价值的实验品。”
岳焯说:“可他是个杀人狂,你想把他放回社会继续杀人?”
花常乐解释:“如果我们不去挖出真相,不去改变把人逼成杀人狂的东西,不去让大家预防,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黄衣狗。逃避现实、默认自己的无知,只会让我们活得越来越糟。行吧,您认为制造完美生物就能让人类文明进入新阶段,那么像岳无缘这样悲剧的存在,不去解决,也会跟着进入文明的新阶段。只看科技发展的长处,不看社会保障的短板,我们的生活不会因为科学发展得到改善。”
岳焯笑了,把手揣进外套,低着头阴沉沉地跟花常乐说:“小哥,你给我一个理由,救他有什么意义?我们不可能牺牲家族的面子给这个耻辱买单。”
花常乐见他暴露本性,便反讽:“这就是先生您作为上层alpha的教养和体面吗?上好的丝绸做了遮羞布,它还是遮羞布。”
这时候一旁的岳先生也看不下去了,对花常乐说:“小花,你是不是和岳无缘待久了,染上他的坏毛病了?”
花常乐确实处境尴尬,但是他不能退后。“我这个beta都能明白,你们肯定也明白,人都有坏毛病,谁是完美的呢?没有谁是完美的,我们都是缺陷生物。”
“对,你说得对。”岳焯点了点头,笑道:“我们有缺陷,所以渴望完美,岳无缘是我们家族的缺陷,也是这个社会的缺陷。”他站起来走到花常乐的面前,伸出邀请的手,“其实我正好与方戊居老先生有来往,他想要岳昶缘的研究资料和TOFFEE的研究资料,问题在于你能不能给?”
花常乐惊了:“你是来做交易的?”
岳焯说:“不完全是,我只是牵线的,方老控制岳昶缘后没能得到他想要的资料,抓住岳无缘以后也没得到,他这么急着要那些资料,让我怀疑他的蝴蝶计划失败了。”
花常乐看到了机会,也看到了危险。他想起自己看见的怪物,那显然不是什么高级人类,而根据《腺体:生物控制器》,岳昶缘的计划也是失败的。他问:“你说蝴蝶计划只是852计划中的一种方案,如果他失败了,会怎么样?”
“会死啊。”岳焯说:“所以你们还有机会换出岳无缘。其实方老的实验已经多次破坏底线了,下一次研讨会上他拿不出成果,肯定会栽。”
花常乐把手支在桌上,脑子转个不停。他情不自禁摩擦手指,轻轻敲打桌子,全身上下没什么地方能安分下来。
第五十八章 醉生梦死(一)
“可以,但是我要求先看见岳无缘,能允许我和岳无缘直接接触吗?”这句话几乎耗干了花常乐贫乏的精神力。
答案是——可以。
但是花常乐必须交出研究人员需要的东西。
花常乐回到房间,贪婪而卑微地接触空屋子里寂寞的回音。一只蚊子飞到他的耳边,他如临梦魇。“啪”地拍掌,那虫子就死了,随即他松了一口气,迷茫地望着前面——岳无缘的小狗玩偶还乖乖地趴在床上。
他坐在床上抱起小狗玩偶,十指陷在柔软的棉里。情不自禁地,他回忆起自己与岳无缘相处的点点滴滴,又软又危险,他却死心塌地沉迷。
桌上的剪刀闪着银光,他拿起来用,总觉得这铁质小玩意儿重得不正常。他想,这是为了岳无缘,他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了。剪刀合上,“咔嚓”,白色棉线脱离控制,划出一条细口。花常乐伸手往棉里探索,拿出白色透明袋里装着的药粉。
突然,他心底暗生出逃避的欲望——使用TOFFEE逃避现实。有个魅惑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响。
但是当他看见破裂的玩偶和棉花,他便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惊醒。
他收起TOFFEE放进抽屉,对着岳昶缘留下的实验笔记发神。他想不开,解不开,他迷迷糊糊地打开抽屉,又狠狠关上。不得已,最后他只好把其中一小包当做心理安慰剂带在身上。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花常乐本以为自己做作的焦虑打扰了别人,结果开门一看,是岳太太来了。
岳太太说她去寺庙求了一个护身符。花常乐握着护身符,心头一暖,他和岳太太互道“早点休息”,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第二天,花常乐被带去秘密研究所,为了防止地标泄露,专用轿车安装了不透光挡板。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却闷得诡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在地下车库。
他们下车后就被接待员领到研究所外的等候区。研究所不算大,人也不多,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防护服,警卫穿黑色,工作人员穿白色。外人进入也必须全面消毒并做好隔离措施,否则——
“否则容易出事。”年轻的接待员说。
“会怎么样?”花常乐多问了一句。
“会不安全。”接待员说完,做了个标准的邀请手势。
整个空间是埋在地下的,密闭,压抑,内部的气流和光照都靠换气设备和灯源,每个棱角都方正得不近人情。那冰冷的感觉凝聚在合成板材的光泽上,整齐规则地排列在长廊上,仿佛是四把冷白色的巨型直尺构成了这个空间。
他们又经过安保机器的检测,终于顺利来到岳无缘的“特殊监护室”。比起监狱,这更像是特殊病房。
花常乐站在门口,通过三十厘米宽的小玻璃窗看见了岳无缘的模样。
岳无缘在白色约束椅上,黑色约束带限制了四肢自由。他垂着头沉睡,几根灌满透明液体的软管扎入他的后颈,另一些则扎在他的静脉上。他的头上戴着连接电线的头箍,与之相连的是右侧一米多高的分析机器。研究员们通过机器检测他的生理状态和脑活动的实时数据,他们希望分析岳无缘身上“生物控制器”的原理。
这一瞬间,花常乐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命运的戏剧性。岳无缘从被控制到失去控制,现在又回到被控制的无自由轨迹,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做“实验品”。
花常乐痛苦又悲哀,心里无声泣血却表情空白,他无法哭泣也无法倾诉,埋在他心里的爱与伤如诡雷一般不能暴露。
“我是作为他的家属来的。”
先前他们商议好流程,研究所给两位再无见面机会的伴侣提供了两小时的自由时间。如果事情“顺利”,对花常乐而言,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岳无缘的机会了。
研究员刷卡打开房门,在机器上设置好暂停程序,指示灯由绿转红,屏幕上出现两小时的倒计时。他们提供伴侣相处的时间和空间,却没有解除岳无缘身上的束缚,那些软管还像枷锁一样套着岳无缘的身体。
花常乐问:“你能解开约束带和他头上的东西吗?”
研究员警告:“如果他失控伤人,你要负责。”
花常乐点头。
这时研究员才撤下约束带和脑电监控头箍。
被暂时解放的岳无缘从休眠中苏醒,他半阖的眼无法聚焦,瞳孔涣散,茫然地抬起头,像是刚从产道里出来那般——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花常乐蹲下‘身,撩开岳无缘的碎发,手掌轻轻覆在对方的脸颊上——那儿好凉。他轻声问:“你现在好些了吗?”
岳无缘听见了花常乐的呼唤,他的瞳孔渐渐凝聚,涣散的意识也逐渐恢复正常,花常乐模糊的模样在他的视网膜上清晰起来,可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滚开。”
“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我弄疼你了?”
“不要碰我,不要管我。”
“你……”
“岳无缘这个人已经死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花常乐捧着他的脸,本想轻轻抚摸,却被扯开手。
岳无缘脑子故障似的不想领会他的好意,伸手就甩了他一记耳光。也许是因为实验,岳无缘的身体太虚弱了,力气也没之前大,可那股狠劲是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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