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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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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脑子。她不再能和人正常交流,她不再说人话,我知道她还有意识,她还爱我,她只是傻了。”
花常乐轻轻抚摸岳无缘的鬓发,对待易碎品一般小心安抚道:“都过去了。”
岳无缘闭上眼,嘴角轻扬,叙述道:“她不是我的亲妈妈,她是一个痴呆的女人,为了把我养大做了很多牺牲,但是岳家找到我的时候,只允许我一人回家,他们不肯让她过去,然后她自杀了。”
“对不起。”花常乐低下头。
岳无缘带着一脸憔悴的微笑,问他:“你道歉干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
花常乐傻乎乎地摇头说:“让你回忆这么痛苦的事情,我……我很抱歉。”
岳无缘扑过去,把花常乐按在床上,他们拥抱在一起,翻滚、热吻。岳无缘胡闹完,仰躺在床上,说:“那本书的作者叫岳昶缘,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回到岳家的时候他已经抛弃妻子失踪很久了。我的养父是岳昶缘的哥哥,因为他没有孩子,所以想要我作为他的私生子在岳家活着。后来我认识了岳贤,后来我认识了你。我这半辈子都活在黑暗里,直到遇见你。”
花常乐翻身把岳无缘按在下面,亲吻他的锁骨和脖颈,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红色吻痕。他愿用爱——抚平对方的伤痕,他愿拼尽毕生余力。
“你愿意让我看他的书吗?”花常乐问岳无缘,“我想了解你,比岳贤和岳昶缘更了解你。”
“别人看那些东西是为了利用我,但你不一样。”岳无缘笑了。
“因为我爱你。”如蜻蜓点水一般,花常乐俯身轻吻他的额头。
那本《社会控制》比上一本更薄,作者是写一本印一本的,这本比之前的要新。花常乐翻开书,从目录开始阅读。这本书不再叙述作者的爱情,而阐述政府控制社会的历史和原理。追根溯源,六种性别的起源要从“新人类计划”开始。
【新人类计划】
新人类计划是旧政府的实验,虽然这场实验是秘密,却和每个人息息相关。新人类计划的目标是——稳定、和谐、研究。
在过去,他们为了实现“稳定、和谐、研究”的美好社会,开始将六种性别投入社会。体外培育逐渐代替母体怀孕,体外培养机构也拥有更多权利。父母总是希望孩子有更好的基因,更好的性别,他们赋予这些机构筛选受精卵的权利,也给暗箱操作更多空间。一部分胎儿被定制为β和ψ(beta),由于beta和ψ彼此无法生育,也不爱享受性'欲,他们是为成为劳动力而生的。
然而β和ψ的增加导致新生儿的出生率下降,调控机构需要增加δ和φ(omega男性和alpha女性)来调控平衡。
人类是容易被煽动的,“新人类计划”时期的人类更是如此。在此之前,自由主义者和多元文化已经为他们的降生做好铺垫,在那个以双性为潮流的欲望社会,δ和φ的自然诞生仅造就了几个月的轰动。在那个花花世界,人们对爆炸性信息感到麻木,那个世界的口号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已经对未知丧失了兴趣,他们的感知系统被生活压迫,逐渐丧失思考能力。即使你告诉那个时代的人“你的孩子有个猪尾巴”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整个社会是培育皿,他们只是研究者的观察对象。人作为“新人类计划”的试验品,就像实验室小鼠。他们认为:道德和伦理不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必需品,文明需要认知而不是被尊重。实验结果是为少数研究控制者服务的。
【月食计划】
然而在旧政府的“新人类计划”中,我们感受到上层研究者操控数据的自由特权,以及下层大众在不平等矛盾中夹缝求生的现状。这不幸福,社会病态,充满痛苦。在这种状态下,一部分人在内部革命,推翻原本的党派统治。新时代的革命已经不需要人民的力量,因为掌握高层科技和智慧的研究者和社会民众已经处于两个极端。新世界的宣言是——“自由、平等、幸福”。
我们依然不相信“自由意志”和“灵魂”。自由意志只是复杂的神经反射和脑电波组成的海市蜃楼。灵魂则是老掉牙的概念,这都是人的主观妄想。但是人权和幸福不一样。人权是他者赋予个体的,是人与人或者世界的相处中理应遵守的法则,尊重他人是为了集体和谐与集体进步,这是和平发展的原则。幸福则是一种主观感受,它是我们追求的东西。新世界认为:旧世界的痛苦在于人在麻木中丧失幸福感,缺乏幸福感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和谐发展。
一个阶级拥有权力,就需要承担为被统治者创造幸福的道德任务,然而这种幸福的本质是“无知的快乐”。
——不允许公开黑暗的历史,弱化和逃避创伤,无知即幸福。
新世界的观点是:道德和伦理不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必需品,但是只要大众不知情,痛苦就不存在。已知的痛苦由上层承担,科技为全人类服务,人类在生物预设中享受幸福生活。实现人权平等,只需表面平等。“自由意志”是可以被药物、生物电刺激、社会规训等方法改变的,那么“自由意志”也是可以被定制的。
定制自由意志和人生幸福的计划被称为“月食计划”。月食计划的初步任务是成立生育部门,生育部门就是为新人类计划善后,我们弱化人类的天生性别认知,延缓分化时间。无论如何,不同性别总会相互敌视,因为人的自私天性,这点无法被改变。因此不是性别歧视不存在,而是人无法意识到歧视,那么歧视不存在。只要人的意识拒绝接受痛苦的真相,便会享受幸福生活。
……
看到这里,花常乐打了个冷颤,他想起被TOFFEE支配的幸福感,莫名恐怖。新人类计划无疑是丧尽天良的,但月食计划也十分吓人。矛盾在于,它即不自由,也不平等,更不幸福。一切溢美之词都成了人性沦丧的遮羞布。掩饰痛苦而不去解决痛苦,与逃避妄想没有区别,本质上还是退化。如果没有岳无缘,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候,岳无缘问他:“你相信自由意志吗?”
花常乐说:“我信。”
岳无缘笑了笑,又问:“那你相信平等社会吗?”
花常乐还是点头。
岳无缘最后问:“那你相信爱吗?”
花常乐说:“我爱你啊。”
岳无缘说:“我不信。自由是选择的自由,平等是相对的平等,至于爱……在遇到你之前,我不信爱。那些高高在上的口号都是轻浮的,但是你很真实。”
花常乐拉起岳无缘,他轻握着对方的手,面对面站在房间的地板上。他说:“我们生而为人,我们站在一起,我们站在地球上受地心引力和万有引力吸引,我们自由、平等、相爱,所以幸福。”
岳无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比我高。”
花常乐蹲下一点,笑道:“现在我们一样了。”
他们笑起来,畅快淋漓地笑起来,直到楼下邻居找上来敲门谩骂。他们像两个小孩看完恐怖片倒在床上,望着对方的脸又忍不住憋笑。
岳无缘说:“你可以继续看,还有一半,我不想听你调侃那一半,我先睡了。”说完他便蒙着头装睡。
花常乐抽出他的手吻了他的手背然后继续看书——
【腺体】
社会劳动力是必须的,丧失选择能力会提升幸福感和社会稳定性,人类会在“劳动等于快乐”的思维预设中度过幸福一生。
新世界需要人类寿命控制器,实时监控,为“社会年龄金字塔”定制健康计划,使多余的人口患病而死,缩短老年寿命。我需要重申他们的口号:无知即幸福,不被认知就不存在。
于是,我们有了“胚胎培养器”这一伟大发明。体外胚胎发育不受母体盆骨限制,但是培育器会根据胎儿的预设身份控制发育程度,这是根据胎儿的基因定制的。
在新世界,人类进化出了腺体(尽管我怀疑这是一个谎言。),研究员会给婴儿的腺体和社会公共管理系统做连接——出生时输入腺体的DNA代码,成年时候输入信息素代码。腺体在幼年期抑制性别分化,在成年期分泌信息素增加人类发情几率,在老年期根据社会公共管理系统的定制释放激素,定制死亡。父母需要孩子有乖巧的童年(没有性冲动),一夜成年(通过欲望完成生殖期),安稳工作直到死亡,还减少了老年疾病的痛苦。
之前我也以为这是一种自然进化,直到Mark来到我的身边,我才怀疑腺体的本质是生物性控制器:通过我们使用的疫苗接种器,腺体被注射'进人体,并和人一起生长发育。我的导师做了很多关于腺体的研究,但是我无权得知内情,但我记得我和导师探究“腺体的未来发展潜力”这一论题的时候,他说了“生物芯片载体”,“生物性经颅直流电刺激器”,“蝴蝶计划”(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虽然我不能实证我的推测,但是我有对照样本——Mark。Mark没有腺体,脑活动却比正常alpha强,他有很强的求知欲和破坏欲(不排除是个体问题)。
在我给他讲社会规则和那些口号的时候,他说,这里就像一个果园,种满了小孩,但是有人会买这里的小孩回家吗?他说,他看见书里说一个叫“动物园”的地方,游客看见动物会快乐,动物看见游客也会快乐,这里为什么不是动物园,我们正好在笼子里观察。
我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人和水果不一样。虽然旧世界把人类当实验鼠,新世界把社会当养殖场,但是人与人是一样的,因为人是“平等”而“幸福”的。人与实验鼠、养殖牲畜、动物园野兽不同,人类(中的一部分)拥有社会文明的基石,那是历史留给人类的巨大财富。然而我们像守财奴一般禁锢那些财富,这样不好。
在我离开了二三小姐和Mark以后,我觉得我必须写点什么。于是我将我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
……
花常乐看完后放下书,发现岳无缘已经睡着了。他的意志拒绝相信这个故事。但是他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的脸,他说,他不信。
——这恰恰落入了书中陷阱。
第四十五章 血如雨下
那晚上花常乐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今天下了雨,血雨。赤血沿着他的透明雨伞落下,空气里弥漫着闷湿粘稠的腐败热气,仿佛城市里平平生出一滩空气沼泽。他打着透明伞,血落在伞面,如花盛开。他神智昏沉站在公路边,看见红灯之下被雨湿透的岳无缘。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颗紧绷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腔钻进他的耳朵里,他头晕眼花,却还是情不自禁走上公路。
红灯,红灯……一辆黄色大巴几乎贴着他的身子驶了过去,险些碾死人。在巴士残影背后,他看见黄衣狗劫持了岳无缘——他们满身是血。
花常乐想要过去,他闯了红灯要跑去岳无缘的身边,他丢下伞,像他们一样被淋了一头脏血,但是他抓不住岳无缘。他的心像是要蹦出来了,他看见了那把刀在岳无缘的颈动脉游走,飞溅的血吻上他的脸。
停止。
血雨停了,黄衣狗也消失了。他看见岳无缘死在公路边,身边的红灯变成了绿色。他身上还有好多好多血。他闻到了玫瑰的花香,他感觉自己和岳无缘刚从一个灌满玫瑰的血浴池里爬出来。他感觉很浪漫,浪漫得像是有一把刀把他的心脏雕刻成馥郁华美的红玫瑰。就在他准备为岳无缘合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听见公共屏幕都在发出程序崩溃的尖锐嘶鸣,那噪音洗刷了他的耳朵,随即——变成《每日新闻》特有的音乐。他望着前方大厦表面的投影幕,新闻主播叙述道:“现在播报一则新闻,今日警方抓获了代号‘黄衣狗’的犯罪分子……”
“叮铃——”
“叮铃——”
“叮。”
花常乐按住了闹钟的开关。现在是六点半,天还没亮。突然,他条件反射似的掀开岳无缘的被子,发现岳无缘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拿起那本书,却没看,而是随意扔在桌子上。洗漱时间,他吐完漱口水照镜子的时候他看见脖子的吻痕,会心一笑。
今天下雨,花常乐拿走了那边的透明伞,到了警局他听说方正乂还没来销假,便忍不住腹诽了一阵子——滥用私权。就在这时,花常乐看见谷子书正和一个老人聊天,他习惯性挥手问好,可惜谷子书没看见。花常乐闷头假咳,从两人身边经过。
“所以为什么是蝴蝶?”谷子书问道。
“蝴蝶是毛毛虫体内的成虫细胞发育来的,毛毛虫会作为蝴蝶的发育营养。”老人说。
花常乐被他们的聊天内容吸引了。这时候谷子书也注意到了花常乐,他打了个招呼。花常乐好奇心爆满,便问:“这个老爷爷是?”
“方队长的爷爷。”谷子书说完,便向老人介绍:“方老先生,这是我们同事,他叫花常乐。”
方老先生眯着眼睛笑了,念叨着:“不错不错,小伙子很有朝气啊。”
花常乐下意识摸头发,傻笑着回应:“方队长怎么还不来上班啊?”
方老先生说:“快了快了,雅舒就要生了,我们还聊着那孩子的名字呢。”
——看起来其乐融融。
花常乐望着谷子书,摸不准这个人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方老先生走了以后,谷子书亲自找上花常乐,他们来到没人的档案室交换信息。
谷子书说:“我有新的消息,生育部门的。”
花常乐打了鸡血一样坐直身子,一串彩虹屁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可惜他还没开口,谷子书就接话了。
“罗百香曾是生育部门的部门主管,她被人举报放任员工违规离职而被取消退休福利。”谷子书说着,又咳了两声清嗓子,“还有,这消息是我从老方他爷爷那里知道的,方老先生以前是生育部门的研究人员。”
花常乐问:“你怎么和他的家人这么熟?”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无法回复,另外……”他指着花常乐的脑门说:“我们的重点是案子,不是隐私。”
花常乐摇头摆手,又问:“好吧,那么举报罗百香的人和罗百香放任离职的人是谁?”
“一对私通的情侣,”谷子书说,“那时候他们乱搞关系,还生了孩子。”
——岳昶缘和装瓶师。
花常乐想,这样细节就对上了。罗百香险些把Mark(幼年的岳无缘)扔进焚烧炉,又导致一九小姐精神痴呆,岳昶缘为了报复这个女人写了举报信。
他又问:“这么说罗百香可能是死于报复性谋杀了?”
谷子书说:“我觉得不是,举报人是方老先生的学生,这个学生死了好几年了。”
花常乐愣住了。岳昶缘是方老先生的学生,那么方老先生应该就是《社会控制》中提到的导师。腺体、生物控制器、“蝴蝶计划”……花常乐的脑子被过载的混乱信息堵塞了。他突然想起岳无缘第一次看见方正乂的时候:他们刚领证,在饭馆吃饭,正好遇见方正乂。岳无缘莫名其妙逮着自己打听方正乂的消息。
为什么?也许那时候岳无缘已经知道方正乂是岳昶缘导师的孙子,花常乐不知道岳无缘到底想干什么?也许是岳贤逼他的?但是岳贤不知道方正乂会在那里出现,那是一个意外。由此推测,岳无缘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方正乂”这个名字,并且有意识地打探方正乂的消息。所以他总是观察方正乂,最终注意到方正乂和谷子书的私情。
——岳无缘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论花常乐如何为岳无缘辩解,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除非一切都是被设计的。他甚至有个糟糕的念头——也许自己和岳无缘相爱也是“被设计”的。《社会控制》像梦魇一样缠着他,也许大家都是动物园里的野兽。他感觉自己被一只试验小鼠咬坏了脑子。
“怎么了?”谷子书问他。
花常乐抹了把脸,全是冷汗。他说:“我昨晚没睡好,有点虚……没事,我们继续说,你知道那个被赶出去的员工和私生子的事情吗?”
谷子书说:“按照老先生给我的说法,罗百香没有恶意,如果罗百香不这么做,那个员工和她的孩子都会被……”
“被什么?”
“被人道毁灭。”谷子书小声说。
花常乐再次愣住了。过了好阵子,他才问:“那为什么那个学生还要举报她?”
谷子书摇头,带着泄出的气音,笑了。他拍了拍花常乐的肩膀,像个过来人一样说道:“好心不一定导致好结果,有时候好心的结果比坏心肠更糟,我猜她的好意无人知晓,即使是死的时候,黄衣狗应该也是恨她的。我怀疑黄衣狗就是当年的私生子,但是老先生说那个私生子和他的学生一起死了。”
花常乐盯着他的眼睛,他觉得谷子书没有撒谎。他问:“你为什么相信我,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谷子书靠着铁皮档案柜,肆意妄为想要抽烟,却被花常乐夺了。花常乐逮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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