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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心如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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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靖:“……”
  “我不会说的!”平非灵急得高声保证,“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半个字都不会说!”
  这人点头,转眸看向苏如异,少年被他吓唬郡主的方式给惊着了,嘴里尚包着一口桃酥,来不及咽下便主动囫囵道:“我不说!”
  “乖了。”平非卿甚是满意。
  元靖禁不住轻笑,暗叹这人厉害,上至顽敌,下至这样的娃娃,都有唬得住的法子。
  平非卿安下心思 ,又与他谈论道:“如何?这小舟按你所说的规格制出,如今看了模样,可有认为需要改造之处?”
  “并无,”元靖正色摇头,“如此便足够,不需任何繁赘之处,这些小舟轻便且结实,正合心意。”
  “好,”平非卿掀过黑色幕布,将船只重新遮掩住,询问道,“还有何问题?可要将每一处都核查一遍?”
  元靖想了想,这人做事向来谨慎,经他安排下来,倒是没有必要再由自己一一过目,因而摇头,只是确认道:“不必再核查,但我有疑问,这些小舟都入过水了吗?”
  “入过了,”平非卿果然不令他失望,眼神示意林子更深处道,“这些小舟从制作开始就不曾离开过此林,因而也并非是送去外头的河道间试水。再往里走,有溪河分流,于水稍深之处逐次检验了一番,可轻松承载五名将士。”
  元靖笑叹:“你心思缜密,我出罢主意便可丢手了,哪还有别的用处?”
  一听便是玩笑话,平非卿愉快回应,也夸张戏言道:“元大军师切不可妄自菲薄,你这一颗脑子,抵了本将大半力气,世间奇人也。”
  话落同他一般低低笑上几声。
  身旁的苏如异迷迷糊糊听了半天对话,别的全没听明白,就听得“溪河”二字,扯一扯这人衣袖欢喜问道:“里面还有小溪流吗?”
  “有。”
  苏如异抬头望着他,脸上几个大字:我想看。
  平非灵也抬起头,脸上同样的几个大字。
  “走吧,去看看。”平非卿笑着遂他二人心愿,想着今日也无其他要事,时辰尚早,便带他们玩玩。否则带着跑这么一趟,未让他们尽兴,就又随随便便打发回王府,他两个一定会闹脾气。
  “我还想骑马。”苏如异不忘得寸进尺。
  “回去的时候给你握缰绳。”
  如此终于心满意足。
  手中糕点只剩下一块,苏如异掰成两半,拿去跟平非灵分享。
  往林子深处行了半晌,耳中便隐隐约约传入了溪河潺潺之声。树木逐渐稀松了些,前方也不再尽是荫凉之地,夏日的阳光少了枝叶遮挡,层层铺洒满地,将不远处的一条清浅河流映作晶莹飘带。
  平非卿有意多绕了几段小路,带着他们往清浅的地方走,此处水势方巧没过脚踝,方便玩耍。
  苏如异果真喜欢此处,跑到溪边蹲下身去,伸手摸摸清凉的水流。正是夏日,又是时近晌午,凉水浸得手指无比舒适,令他心痒难耐,索性脱了鞋袜,光着脚踩到河底的鹅卵石上。身旁小姑娘哪曾这样玩过,当下看得兴奋不已,脑中根本想不到有何悖礼之处,学着他的模样便踩进去。
  鹅卵石滑溜溜的,一时玩得不亦乐乎。
  平非卿起初无奈,罢了便觉得他们两个是天性如此,一个脑子单纯,开心起来便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另一个身患痴症,傻傻的,大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只鸟儿,自在无拘,因而从不会被郡主的身份束缚了天性。
  以前还好,没人陪平非灵闹腾,她顶多独自在府里飞一飞,现在多了个苏如异,相互之间便是越发有样学样起来,时不时一起做傻事。
  天真无害,这大概是平非灵性子里最好的一点,却也是他身为兄长,最为担忧之处。
  如今郡主已有婚约,且是托付给一个安全可靠之人,嫁去之地亦是足以令平非卿放心的元将军府邸,不得不说是好归宿。
  这世间最不可断言的便是缘分之妙,当年哪有想过,平非灵会同元靖在一起。
  平非卿同那人在溪河不远处席地而坐,思及此禁不住问道:“无殊,你少年时看着那黄毛小丫头,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娶她过门?”
  原本只是戏言,身旁这人却浅笑回道:“那时不曾想过,后来不再见她了,反倒这样想过一回。”
  平非卿讶异扬眉,等他细说。
  元靖道:“郡主幼时很是黏人,我每去平王府与你议事时,她总会知晓,主动跑来寻我玩耍。后来她出事,受了惊吓,除了你这兄长,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从此懵懂度日……你自己兴许都不记得,那段时日你性子格外暴躁,大抵是被此事给气极了,但其实除了你,我也分外自责,总想着倘若当日我去了平王府,郡主跟在我身边,便不会出事了。”
  “那怎么会是你的责任。”
  “我却越想越觉得是我的过失,再后来,想着想着便觉得,如果她不曾忘记我,让我也能同你一般看着她长大,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能成为除你之外,她最为重要之人。”元靖话到此处微微一顿,笑意深了些,又道,“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她贵为郡主,且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便就此放下,未再见过她,也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以免扰了她女儿家的清誉。如此不知不觉间,几年时日便过去了。”
  “然后几年过去,灵儿非要嫁你。”平非卿感慨笑道,“世事有时候就是怪得很,尤其缘分是回避不了的,灵儿虽什么也不记得了,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无殊哥哥’。”
  “能被一直记住,还有何不满足的?”
  元靖遥遥望向溪河之中正同苏如异比谁脚丫子更白的小姑娘,本就一贯温和的面上神情显得愈发柔软。
  平非卿听罢此言,又瞧他如此神色,心绪有些矛盾,一面欣慰不已,一面又很是愧对道:“灵儿与你在一起,其实是你的负担,她若能好起来自然皆大欢喜,若长久都不能恢复神智,那你这一生都会为她所累。”
  “有何所累?”元靖摇头,话里没有丝毫客套之意,诚言道,“苏先生有句话说得对,这世上心性不良的姑娘实在不少,娶那样的女子过门才会被累及一生,而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单纯善良的灵儿。”
  平非卿听得大笑出声,没想到苏如异随便说的一句话还被元靖给听进去了。
  笑声传到溪河边,两人回头看一看,见没什么有趣的,又自顾自玩儿起来。
  这人笑罢不再跟他客气,只关切又问道:“今日入宫求圣旨,临去前只再问了你的意思,还没问你元老将军与老夫人的想法。”
  “还用问吗?”元靖转眸过来,弯唇笑答,“平王与元家从来交情不浅,你我更是共入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接下这门亲事,他们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如此便好。”平非卿心中怡然,微微颔首,“尽早把亲事办了吧,出征之前。”
  元靖闻言一愣,不知他为何这样着急,疑惑道:“你我并不知晓何时会出征。”
  “所以尽快,无殊,本王不想留灵儿独自在府中。”
  元靖总算明白过来。
  战事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但眼下正是炎炎夏日,冬夏不兴师,依他所推测,敌方多半会选在秋后兴兵,毕竟那时节梁丰草茂,气候温和许多,利于士气。
  “我明白了,”他颔首应道,“今晨圣旨宣后我便出府来寻你,记得母亲说了要立即请人算下日子,我回去问问清楚。眼下将入七月,若七月中有吉日,便就在七月迎娶郡主,如此若是不足一月,可来得及准备?”
  平非卿颔首:“足够了。”其实他一早入宫求那道圣旨的时候,便向皇上开口讨了不少好处,皇上高兴,什么都给准了,郡主的凤冠霞帔,一应由宫里准备。
  一个月的时日,他只要给宫里说一声“快”,怎样都来得及。
  平非灵着一袭红衣嫁人,很早之前便想象过数次的情境,如今竟已近在眼前。
  平非卿幽幽慨叹,原想再同这人聊上几句,却见河边那少年泡凉了脚丫子,准备上岸了。
  怕他踩得满脚草叶泥土,急忙走近去抱起他,将他放坐在大石头上,又解开右手的软铠护腕,拿里头柔软的衣袖锦料替他拭干净脚丫。
  苏如异脸红红的低着头,直到这人替他穿好鞋袜,才不好意思地从石上跳下来,跑开两步。
  河里的小姑娘早就等着了,抬起一只脚晃一晃,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哥哥,平非卿顺眉低笑,抱她上来,也如此替她拭水穿鞋。
  无论战场上抑或朝堂里都无比威严的一个人,此时竟耐心温柔得不可思议。
  元靖看得感慨不已,忽然想起这人先前说的那句话来——诚然没有骗他,果然,是圈养了两只小狗……

  第二十三章 瑜王造访

  从林间出来,已过了平日里用午膳的时辰。平非卿以往同元靖来此处,亦或是独自前来演兵时,普遍都会在校场中与诸将士同吃一顿。但军中膳食毕竟制得粗糙,此次前来带着两张娇惯坏了的嘴,因而是一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人回到较场口,等候的侍卫行出几名前去马棚牵马,侍卫长则上前一步,呈上一张帖子,禀道:“王爷,约莫一刻钟前,府中送来疾帖。”
  “嗯?”平非卿接到手中,顺口问道,“谁送的?”
  “回禀王爷,是瑜王府的来帖。”
  这人微觉诧异,这便展开帖子来仔细览过。
  此书帖是由瑜王平溪崖亲手写就,字里行间皆是喜气,贺安平郡主喜得良缘。看似普通,实则却颇为怪异,只因瑜王在帖中言明,会于今日申时三刻亲自登门拜访,送上贺礼。
  他与平溪崖之间,其实多数只在宫中相见,私下里往来些事物,也都由仆从送达,因而瑜王欲要亲自前来,平非卿觉得,这人一定是有话想说。
  “回去吧。”平非卿将帖子收起来。
  “回去吃饭吗?”苏如异小糕饼吃没了,问得兴致勃勃。
  “嗯,回京用饭,府里没准备。”
  苏如异又道:“我想吃谦竹阁。”
  平非灵忙跟着附和:“我要坐亮堂堂的一楼。”
  “好。”平非卿失笑,只能对他两个有求必应。
  马匹被牵引出来,侍卫队依旧开道先行离去。
  平非卿抱着苏如异上马,转头见场口的守卫士兵正跪拜恭送,临行前吩咐道:“告知林将军,本将返京去了。天气炎热,诸位将士十足辛苦,操练之事虽不可懈怠,但也当适度休息,养精蓄锐。”
  “是,大将军!”
  平非卿颔首,驾马离去。
  蹄声清脆,苏如异格外喜欢马儿轻缓奔跑时的感觉,想起这人答应他的话,转头来看一看他,又回过去看一看缰绳。
  那点小心思尽数浮在面上,平非卿低笑,容他握住绳索,罢了将他的手覆在掌心,力道把控适宜,在耳边讲道:“想学骑马,要时刻记住不可放松缰绳,通过绳上力度,可察觉到马匹动静。”
  苏如异连连点头,实则却没怎么听明白,绳索虽紧攥手中,但除了追影在前行之外,他分辨不出别的任何事来。尽管如此,心中却胀满了成就之感,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兴奋问道:“怎样让它快一些跑起来?”
  平非卿覆着他的手,只将缰绳扬了一扬,口中呼一声“驾”,追影便立刻快跑了起来。
  其实他熟识自己的马匹,追影自然也熟识主人,因而轻易一两个动作便能将其控制,但要让普通的马匹奔跑,却不是这样容易,于是又讲道:“初学骑马的时候,若想要马儿快一些,切不可挥鞭拍打,若惊了马匹,反倒容易受伤。你只需要用脚跟轻磕马肚,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如异开心极了,忙向他确认道,“我是不是会骑马了?”
  “当然……”平非卿收回一只手来搂住他的腰身沉沉作笑,故意顿了一顿答道,“不是。”
  苏如异失望嘟嘴。
  身边有一匹马呼啸而过,将他们甩在身后,远远还能听得平非灵的欢呼声:“无殊哥哥好棒!追过他们了!”
  苏如异好不服气,学着平非卿方才的动作连喊几声“驾”,追影却依旧是那模样奔跑,压根儿不理会他。
  平非卿忍俊不禁,哄道:“别跟着胡闹,灵儿好歹会骑马,再快一些,你便坐不稳了。”
  “你抱着我啊……”苏如异气呼呼的,很是挫败。
  “不行,学会了再说。”
  这人坚持,他便只好妥协,不情不愿地行了一路,直到快入城时,才又追赶上平非灵与元靖二人,小姑娘骄傲地对他吐着舌头,气得他当下便暗暗决定,一定要学会骑马。
  好不容易坐到了谦竹阁里,那点儿不甘才消下去,对于苏如异来讲,是真的有吃的便无忧愁。
  平非卿看他只顾埋头吃饭,发缕都快垂入碗中去了也无所知觉,于是搁下筷子替他撩到耳后,顺口问道:“吃过饭,送你去怜君阁好不好?”
  “好。”苏如异答得爽快,尽管心底奇怪他为何会主动提及此事,但也未作多想,自然是愿意去给师兄帮忙的。
  这人不过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元靖却似是发觉了什么,问道:“王爷下午不太方便?”问得不算隐晦,也不算太过直接,只是思及那会在较场口时,此人收到的书帖,隐隐有些挂心。
  “还好,”平非卿摇了摇头,也不瞒他,道,“王弟下午要来府中。”
  沉默片刻后又补充道:“是为了送贺礼。”
  元靖脑子极为清明,当下便猜着了瑜王的想法,身为事中之人,却不好说什么,只带着几分不轻不重的忧思看着这人。
  平非卿轻松一笑,定他心绪道:“不必在意,血缘亲情不可磨灭,不论何事,说开了便好。”
  “嗯。”元靖只是点一点头,诸多想法不宜说出口来。在他看来,瑜王这些年一贯闲闲散散,漫不经心,但其实心中对万事都旁观得清楚,只是不加置喙罢了。如果瑜王如平王一般,也会认同亲情可贵,便一切都好,但若非如此呢?
  皇家的兄弟不同民家的兄弟,元靖再是聪慧,也说不准会如何,确乎只能由他们自己摆谈。
  而平非卿所说之话,皆是真实想法,的确没有半分刻意造作在里头。
  身为平王,他自然不是单纯之辈,能猜到平溪崖此来见他,是带着一份试探的。但他向来都是真的忠心效主,也是真的重情之人,因而不论对方如何作想,他都不会介怀,只当这一番相见,是为了解开误会,消除心结。
  申时三刻,瑜王守时登门造访。
  平非卿约他到花园之中,备了美酒瓜果接待,表面上一派闲暇随性,暗中却还是留了心思,有意将园中侍女都遣退下,令对方更方便讲话一些。
  平溪崖其实颇为欣赏他这位堂兄,待人接事,一言一行总是难以挑出毛病,令他佩服,却也正是因此,对于平非灵的亲事,他才不得不多留一份心。
  眼前是满杯的醇酒,平溪崖主动执杯敬道:“今晨王弟听闻了安平妹妹的喜事,实在欢快不已,迫不及待备礼恭贺,还望王兄不要怪弟弟来得急切。”
  “怎会,王弟记挂,令为兄心中感动。”平非卿与他碰杯饮酒,又亲手为他斟满,等他下一句话能道得更明显些。
  平溪崖果然不会太过委婉,几乎算得上是直言道:“元军师同王兄一样,可是难得的英雄人物;元家世代为将,更与王兄义气相投,这一场亲事,的确般配得很。”
  平非卿弯唇,想着眼前人的来意果然与所想无二,且觉得他的试探其实合情合理:平非灵所要嫁去的元家是朝中极为沉稳的一支军事力量,元家手中的兵权,若与平王的兵权合二为一,能生生占去平崴兵马的六成之多,这对皇上来说,不能不说是存有威胁的。
  他很早前便察觉到平溪崖与皇上之间的亲缘似乎还要更重些,根本不是堂兄弟那样简单而已,因而这人明明十足闲散,万事不上心,如今一事却为皇上担忧,倒不令平非卿意外。
  唯独有那么点无言,没想到皇上对自己的信任竟比瑜王对自己的信任更多些,毫不犹豫便赐了圣旨,那样果决的举动,说不定也令平溪崖诧异吧。
  想着便沉静回道:“王弟道得不错,元家世代忠烈,守道崇德,满门皆是良臣良将。为兄身为皇兄的弟弟与臣子,能将灵儿嫁去这般忠良之家,十分欣慰,也算安心了。”
  话里平淡,却字字都无比笃定,每一言都意在提一个“忠”字,且将自己为人弟的身份放诸为人臣之前,以表内心想法。
  平溪崖听罢沉默了一阵子,少顷竟然笑了起来,说不出的愉快,直到敛了笑声才又意味深长,眸色欢快却不乏复杂道:“王兄啊……王兄素来不是凡人,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王兄什么都知道,比如兄弟血缘之间的事情。”平溪崖笑望着他,说着摇了摇头,执杯浅浅品着美酒。
  平非卿无奈,对这王弟的性子实在是没辙了,有些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的事情,最终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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